“你为什么帮我?”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一刀忍不住问。
苏慕唇角勾了勾,笑得极冷:“因为……我也想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言不由衷
一刀进了青竹山庄,是以苏慕未婚妻的身份进的,且是用自己的身子替苏慕挡了刀性命垂危的未婚妻。
苏慕带着一刀进山庄时,一刀伤势还没有好,原本青竹山庄庄主与夫人对于苏慕娶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为妻是有几分不满,但鉴于山庄上下人人知晓大公子此次下山遇上一美人救了他一命,二人日久生情,便带回了家,青竹山庄向来以正道自诩,虽是不满,也只得好好替一刀疗好伤,让她留在了山庄,她在床上躺了十多天,才醒过来。
只是她万万没有料到,她进到山庄未多久,苏恒便认出了她。
苏慕前院种了一排湘妃竹,那时她伤好了些,刚刚能下床,苏慕回庄之后,便去接手庄中事物。
那日,阳光甚好,天空无云,她坐在前院的湘妃竹下研究着苏慕留下来的医书。
“你便是用命替大哥挡下刀的人吧?大哥呢?”懒散随意的嗓音自头顶响起。
一刀移开书,抬眼便见得苏恒,苏恒同少年时期的五官除了稍稍成熟些,并无甚变化,且那日晚上,她便将他的模样看了个七七八八,是以,今日一见,她便认出了他。
鲜少有情绪的她吓了一大跳,慌忙从贵妃椅上跳起来,身上的伤口扯得她微微皱了皱眉,低头垂眸道:“夫人唤大公子去前厅了。”
来到青竹山庄便想过迟早会有与苏恒碰面的一天,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天会这么早到
苏恒将目光移到她脚下,突然弯下身,她不自在的缩了缩脚,目光顺着苏恒的手看下去,这才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的钱袋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而苏恒匀称修长的手,正拾起那个荷包。
苏恒看着手中荷包似在回忆着什么。许久,才将荷包递到她面前,道:“这钱袋,好像有些眼熟,是你的么?”
她伸手正欲去拿,苏恒却突然将荷包举高,笑得清雅:“这上面的画,如果我没记错,正是我画的,你叫什么名字?”
“钱袋还我。”一刀伸出手,并不想回答苏恒的话。
苏恒往前走了一步,笑容越发深刻,直达眼底:“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便将钱袋还你。”
“还我。”一刀语气更重了些,这是苏恒留给她的唯一东西。
这么多年,她一直带在身边,每每相思毒发作之后,她都需要看着它,才能告诉自己,幻境中的苏恒是假的,他并没有抛弃她,并没有不要她。这个钱袋,早已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即便是苏恒,也不能夺走。
“阿芸,是你么?”许是见得她生气,苏恒也不再逗她,只是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一刀怔了怔,几乎是夺过苏恒手中的钱袋,匆匆便进了屋。
“阿芸,你不记得我了么?”苏恒不死心的跟在她身后,道:“我是阿恒啊,你小时候说要娶你的阿恒。”
“抱歉,我不叫阿芸,也不认识什么阿恒。”她关上门,将苏恒隔绝在门外。
良久,才听到苏恒脚步离开的声音,她缓缓蹲在地上,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似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镇定些,她告诉自己,她与他,从她答应师父要杀了苏疾风开始,便就不会有结果了,她已不再是阿芸,只是一刀。
第二日,苏恒又出现在她面前,面上还挂着伤,眼圈肿了起来,显然是被人揍了,他却浑然不在意,笑嘻嘻同她打招呼。
之后整整半年,苏恒几乎是一有空就往苏慕的院子跑,尽管她从来不承认自己叫阿芸,尽管每每苏恒一来,她便将门关得死死的,苏恒却似毫不在意一般,总是阿芸阿芸的挂在嘴边,更是三天两头煲一些滋补的汤药送到她这处来。
最终还是苏慕看不下去,那日,他找到她,道:“我也从阿恒那处知晓了你同他的往事,如果你想反悔,我可以送你下山。”
一刀垂头思索半晌,才道:“不用了。”
听到一刀这回答,我却是恨不得去把一刀拖出来问为什么,明明她可以放开那些事,同苏恒在一起,为什么要拒绝苏慕的提议。
“为什么?”苏慕显然也没有想到一刀会这样解答。
“我答应师父,要帮她杀了苏疾风。”一刀看着苏慕的脸,恍惚道:“师父对我有恩,我不能背弃他。”
有恩报恩,那苏恒呢?为了报恩她便要杀苏恒的爹吗?若是一刀为了师父要杀苏疾风,那苏慕要杀自己亲爹却是万万说不过去了,我越看越糊涂,越来越不知道他们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真的是因为我娘?”苏慕似笑非笑看着一刀。
“……”一刀垂着眸子,不再说话,也对苏慕说红衣女子是他娘这件事情没有丝毫意外。
苏慕盯着一刀面部许久都未见到自己预想中的神情,便也不再多问,只是微微叹气,道:“你果然知道我的身份。明日我便去着手准备成婚的事,好让阿恒断了念头,你是否想清楚了?”
一刀点了点头,并未言语,许久,才听到一刀低低回了声:“嗯!”
原来如此,原来苏慕竟是苏疾风同那红衣女子的孩子,红衣女子那么恨苏疾风,甚至不惜花这么多年的时间培养出一个杀手,就是为了取苏疾风的性命,苏慕同自己母亲一条心想要杀自己父亲也不怎么难理解了,只是,苏疾风同那红衣女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这两母子都想除了他?
苏慕面上放松了些,走近一刀,伸出手,似想去触碰她的脸,一刀猛的往后一缩,一脸防备的看着他。
“你脸上有些东西。”苏慕也并未见得多少尴尬,淡声道:“明日会有很多人来,你早些休息。”
“……”一刀只是看着苏慕不语,依旧保持着防备的姿态。
苏慕唇角扯出一抹笑,转身离开,走到房间门口时,苏慕望着极远的天边,似有所指道:“要变天了,如果想保住他,最好是想办法让他离开。”
如苏慕所说,第二日,青竹山庄便开始忙碌着手准备苏慕与一刀订婚的事,山庄中的人这个时候才纷纷过来看一刀,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语,一刀皆沉默应对,见得主人不想多说,他们也只得讪讪离开,一拨人走后,又有一些人绣娘过来帮一刀量体裁衣。
婚礼的日期定在半个月后,这半个月,一刀一直在等着苏恒出现,然苏恒却一直没有出现,直到成婚前夕。
苏恒才歪歪斜斜的晃到她的院子,素来不怎么沾酒的苏恒这次似喝了不少酒,连脚步都有几分虚浮。
“出去走走吧,我有些话想跟你说说。”一刀第一次没有将苏恒拒之门外,而是冷冷看着他,出声道。
“走?走去哪儿?”
一刀没有理会苏恒,径直往后山处走去。苏恒愣愣看着一刀的背影许久,才抬起脚步跟了上去。
月色下,竹林中,他拉住她的臂弯,第一次开口求她:“阿芸,不要嫁给我大哥,这里不适合你,我带你离开,我们回荆州在小树林那里隐居,种上你喜欢的青竹麦田。”
一刀的眸子闪了闪,似有泪水滴落,苏恒稟住呼吸,静待一刀的答案。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刀才抬起眼看着苏恒,一双眸子清亮清凉,她缓缓开口:“我不能跟你走。”
苏恒怔住了,也许,他早就知道了一刀的答案,只是他终究还是不甘心,还想试试。
“你果然早认出我来了?”苏恒捏住一刀手臂的力气似加重了几分。
一刀微微蹙了蹙眉:“是”
“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嫁给大哥?你明明不喜欢他。”苏恒似有些发怒,一把扯过一刀。
一刀眸子依旧清亮,看着苏恒,淡声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现在不喜欢苏慕?”
苏恒怔住了,半晌说不出话。
一刀又接着道:“儿时,我是真的想过长大后要嫁给你,跟一一起种上一片麦子地,安安稳稳的生活。但现在,对不起,我变心了!你……忘了我吧。”
初初找回一刀时,苏恒是惊喜的,即便是被揍了,也总能笑呵呵出现在一刀面前,而现在,苏恒的背影落寞的似全世界只剩下他孤孤单单一人,全因一刀的一句:“对不起,我变心了!”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一刀说谎,一刀说她变心了,他便真的以为她变心了,或者是,他一直没有自信,没有自信这么多年后,一刀的心还会在他身上,所以在一刀说喜欢苏慕后,他便真的相信了。
自此,苏恒离开了青竹山庄,回到荆州城,救下与一刀有着相同坠子的我,买下麦子地,守着同一刀身上一样的吊坠过了这么些年,几年间,再未回去过。
我还是不明白苏恒既然这么喜欢一刀,当初为何会那么轻易的就放弃一刀,甚至连争取一下都没有。
风起,吹得我有些冷,忍不住将身上的衣服拢了拢,平静的湖面荡起一阵涟漪,迷雾中的场景又发生了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刀身世
红色,青竹山庄是铺天盖地的红色,似乎是一刀和苏慕成婚的日子,青竹山庄却是一团乱,新娘子突然发疯,见谁砍谁,甚至还带走了老庄主苏疾风。
苏慕也被砍成了重伤。
老夫人唐凤独自坐在高堂位置上看着这乱成一锅粥的山庄,面无表情。苏影和苏玲月正四处找着失踪的苏疾风和一刀,宾客也都帮忙在找寻。
此时的二人,却不在青竹山庄,而是在云州城的一间客栈最角落的房间。
“这四年,我一直在想,你会什么时候动手,今天,终于要杀我了么?”苏疾风坐在桌子边上,看着手中的酒杯,笑得无所谓,似在问一刀,又似在问另外一人。
一刀呡着唇不语,只是架在苏疾风的脖子上短刀抖了抖。
“她……还好吗?”苏疾风抬起头看着一刀,又似在透过一刀看另一个人。
“……”一刀见得他看自己,顿时凝神戒备。
苏疾风淡淡一笑,出声道:“你也不必紧张,我跟你出来,只是想见见她。”
一刀看了一眼房中屏风,似乎想要说什么。
苏疾风却叹了口气,道:“玲珑,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人,红衣似血,笑得妖娆,正是一刀的师父。
她走到苏疾风面前,骤然出手,纤纤十指已掐住苏疾风的脖子,笑道:“怀着身孕时丈夫一声不吭突然离开,离开几年后他所谓的家人又回来抢我的孩子。我想找你时,你却正跟人拜堂成亲,我的儿子正叫着别人娘亲,我为了找你问个缘由,被打得奄奄一息。独自在破庙里险些死掉时,却传出你喜得贵子的消息。你说我能好么?苏疾风,这十多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想要你的命。”
苏疾风伸出手,似想要去抚玲珑的脸,最终还是无力垂下,喃喃道:“对不起!”
“呵,对不起?苏疾风,你的确是对不起我。这相思断情,还是你曾经教我配的,现在,是你自己喝了他,还是……”
玲珑话还未说完,苏疾风便举着杯子准备仰头喝下。
“啪!”的一声,杯子落地的声音,杯中的酒渐到鞋上,玲珑面上已无笑意,一脸苍白似在后怕,甚至连手也在瑟瑟发抖,道:“不行,我不能这么简单就让你死了,这样太便宜你。”
“玲珑……”苏疾风怔忪半晌,才开口。
“别叫我玲珑。”玲珑募的将桌子上的茶盏杯子掀翻在地,揪着苏疾风的衣襟,便破窗而出。
“师父!”一刀想要追出去,却被迎面而来的飞刀刺中胸口。
“你帮我做的事情已经做完,此后不要再叫我师父,想要相思毒的解药,去青竹山庄找。”玲珑的声音有些恍惚。
再下一幕,便是一刀在小树林中打劫我的场景。画面到此戛然而止,月牙泉中迷雾散尽,夜风吹过,水面微波荡起。
临渊的笛声也逐渐低回,最后停了下来。
我记得那日我在树林中见到一刀时,她胸口处便是在流血,那地方,正是她被飞到伤到的地方,也就是说,那道伤,她一直没有去认真打理过,她甚至没有去青竹山庄找解药,而是直接去了荆州城郊,募然想起苏恒曾经跟一刀说过的话:“我带你离开,我们回荆州在小树林那里隐居,种上你喜欢的青竹麦田。”她去那里,是因为苏恒罢!
一刀并没有杀苏疾风,苏疾风在一刀最后的记忆中是被她师父玲珑带走,而之后,一刀便一直跟我们在一起,苏疾风为何中毒,又是如何回到青竹山庄的,她也无从知晓。我想不到也不想去想一刀为何要把所有的罪都揽到自己身上,只知道如果让苏恒知道一刀并没有杀苏疾风,或许他们不会如今日这般。
“还好吗?”宋谨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回过头,才发现临渊面色极差,甚至腿脚都有些站不稳,唇边似还有血。
“没事,只是第一次吹这曲子,有些费力罢了。”临渊似毫不在意的摸了摸唇角的血,抱着一刀,回过头来笑道:“走吧!这地方怪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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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青竹山庄少夫人对庄主苏疾风下毒,而后又逃脱这件事情怎么算都该是一件大事,而苏恒那日的神情来看,青竹山庄的人势必要追杀一刀好一阵子,然,过了半个月,江湖上依旧没有传出青竹山庄追杀大少夫人的事情,但却传出一桩更大的事情,这件事便是,青竹山庄庄主苏疾风,死了!与此同时,还有一件大事,便是相思坊的玲珑夫人也死了,而且是死在青竹山庄,死在苏疾风房间中。
临渊回来说起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看到一刀的手指明显动了动,眼角有泪滑落。
“一刀!醒醒”见得她有了反应,我几乎是喜出望外,慌忙起身唤她。
许久,她终于睁开眼,眼中一片迷茫。
“醒了?想吃什么吗?”记得三年前,我初初醒过来时,肚子饿得发慌,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好饿!”那时候苏恒怔了许久,才大笑着去给我煮了些稀到不能再稀的稀饭,还揶揄我:“别人醒来都是叫疼,你倒好,却是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