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柳雪涛闻言大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们两个居然打了起来,卢峻熙这小屁孩居然把比他还大三岁的卢峻晨给打得连叫唤的力气也没有了?
“这是怎么说的?什么是没力气叫喊了?”紫燕也是十分着急,想着若是大少爷真的把晨少爷给打得有个好歹,今年这年也别好生的过了。
“峻晨好歹也是有功名有官职的人了,大少爷怎么能如此待他?!”柳雪涛自然更是着急,若是出了人命,卢峻熙将来可怎么办呢?!
“奴才们只是在外边打听了一下,并没有进正房屋里去问。跟大少爷的人还叮嘱奴才们不许乱说,还说……若是奴才乱说被大少爷知道了,定然活活打死。”那婆子慌慌张张的跑了一圈,又冷又怕,这会子说话嘴都打哆嗦了。
柳雪涛闻言便猜着此事定然关系重大,于是便叮嘱那婆子道:“大少爷的话,自然是没有假的。你们且小心些,都下去吧。这事儿回了我是应当的,切不可再去胡说八道。”
那婆子忙应了几声是,便哆哆嗦嗦的退了下去。
柳雪涛叫碧莲和紫燕立刻给自己穿好了衣服,又裹上白狐斗篷,戴上了昭君帽,便命碧莲和紫燕也都穿上了厚厚的冬衣,叫小丫头提着灯笼扶着自己往前面的正房院里去。
此时的正房院里,十几个小厮守在门口,里面亮着十几盏灯笼。
吵闹声已经止住了,院子里有刚打架的痕迹,梅树下有一只花盆被摔得粉碎,地上还有撕裂的衣裳角儿。
西厢房里灯火通明,有人影来回的晃动。柳雪涛进院门的时候,恰好有两个小丫头端着脸盆从里面出来,经过柳雪涛面前时忙忙的福身行礼,柳雪涛无意间侧脸瞧见那脸盆里的水翻着红色,且带着血腥的气味,未来得及说话便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滚,转身“呕”的一声吐了起来。
里面卢峻熙听见动静,便呵斥了一声:“谁在外边?!”接着门帘一晃,卢峻熙便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
瞧见廊檐下弯腰呕吐的柳雪涛先是一愣,又立刻冲到她的近前,挽住她的胳膊,帮她捶打着后背,着急的说道:“这个时候,你不好生在屋里睡觉,跑来做什么?”
柳雪涛接过紫燕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生气的说道:“你这边鸡飞狗跳的,我如何能睡得着?到底是因为何事打人?纵然要打也该看看时候。这深更半夜的弄得大呼小叫,怕左邻右舍听不见动静么?”
说着话,柳雪涛转过头来看卢峻熙时,却见他神色憔悴,脸色苍白,嘴角上还有一块淤青,显然是被人打了一拳的缘故。再看他衣领上的刺绣也有撕裂的痕迹,可见刚才这兄弟两个的对打很是激烈。一时间心疼,又气的红了眼圈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说不出话来。
“好了,你也别生气。这事儿我回头慢慢的跟你说,外边冷,怎么能先进屋去。”卢峻熙说着,便又搀又搂的,把柳雪涛给哄进了屋子里去。
屋子里面燃着火盆,一旁的榻上歪着卢峻晨,这一位更惨,身上的衣服全然没有一出干净完好的地方,不是撕裂了就是沾满了泥土,左眼成了熊猫眼,嘴角上的血迹硬是被丫头擦去了,但还留着一大块淤紫,一条胳臂在那里搭拉着,似是没了知觉,小腿的裤子上还带着一片血迹,像是被钝器所伤。
旁边有个四十多岁的人看上去是个大夫正在给卢峻晨疗伤,每动一下他的腿,卢峻晨便狠狠的咬一下下唇,却死都不肯哼一声,只拿着杀人的目光盯着卢峻熙夫妇二人。
柳雪涛心想,卢峻熙这死小孩揍起人来还真是狠啊,纵然他和卢峻晨两个从小不对付,但好歹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竟然把人给打得这么厉害。
话又说回来了,卢峻晨这家伙到底是揭了卢峻熙的哪片逆鳞?让他下手这么重,这条腿看上去若每个三五个月,恐怕是走不得路的了。
柳雪涛被卢峻熙扶到椅子跟前,慢慢的坐了下来。
卢峻熙不说,她也不问,一屋子人都沉默的看着大夫给卢峻晨把伤口包扎好。之后,卢峻熙便叫小厮抬了藤屉子来,把卢峻晨送回他自己房里好生养伤,又吩咐卢之孝道:“赶明儿去衙门里替晨少爷告假,就说他在庄子上监督河工受了伤,恐怕要养到明年开春才能下地。”
卢之孝忙答应着,叫人送卢峻晨回房去。
屋子里一时空了下来,之前的小厮们够一个个儿悄声的出去了,紫燕和碧莲二人也悄悄地出去带上了房门。
柳雪涛方拿着帕子把卢峻熙嘴角的血迹轻轻地擦干净,又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纵然你要处置他,又何须自己动手?家里的小厮们是做什么的?家法板子是做什么的?”
卢峻熙便握着柳雪涛的手,低声叹道:“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我生什么气呢,打架的又不是我。况且你把峻晨给打成这样,必然是有你不得不打的原因吧?”
卢峻熙看了柳雪涛一眼,深吸一口气,闷声说道:“芳菲……流产了。”
“什……什么?流产?”柳雪涛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流产?芳菲怎么会流产?孩子是谁的?卢峻晨的?他不是给她吃过避孕的药了么?
“芳菲怀了峻晨的孩子,林谦之的意思是别无他路可走,让芳菲嫁给峻晨也就罢了。可是峻晨不愿意娶,说若是芳菲跟着她,只能算是丫头收房。连个妾室的名义都不给她。”
我听了之后,很是生气,骂了他一顿。
谁知道在今天下午给陈嬷嬷下葬的时候,峻晨趁着我们都忙得没空管他们的事儿,把芳菲给拉出去,两个人不知说了什么,芳菲回来便脸色苍白,一直哭,刚刚在进城的时候,黄氏突然跑到我的马前,说芳菲小产了,必须立刻找大夫……
柳雪涛听了卢峻晨简单的复述后,叹了口气。问道:“所以你气不过,安置好了芳菲后,进门便把峻晨给打了一顿?”
“他实在不是人,他的心肠比狼还狠毒。”林晋修恨恨的骂道。
柳雪涛点点头,是的,柳雪涛也认为这种男人真该千刀万剐。别说揍他一顿,就是拿刀子杀了他也不为过。可是,她真的不希望动手的这个人是卢峻熙。
整死一个人有很多种方法,自己动手是最蠢的一种。卢峻熙是个聪明人,这一点他不会不懂。
他贸然出手,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的心里还是很在乎芳菲的,就算他不要她,也不许别人糟蹋她。
当然,柳雪涛也希望芳菲能获得幸福,可此时却又不得不恨她。她让卢峻熙失去了理智,让他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
柳雪涛以为,芳菲和峻晨有染,怀了他的孩子,是芳菲自己的事情。如果当时她不愿意,她完全可以跟林谦之说,或者跟黄氏说,甚至可以直接来告诉自己这个当家人,把事情在当时的状况下就处理掉,而不是拖着,瞒着,然后在这种情况下把卢峻熙给拽进来。
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柳雪涛又不得不为卢峻熙去打点外边的关系。卢峻晨好歹也是有公职的人,在卢家他也是个庶出的少爷,而不是任意打骂买卖的奴才。今晚卢峻熙说打就打,而且还打得这么厉害,恐怕族长那里也说不过去。
如今,芳菲是不能留在家里的了。柳雪涛想到这个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卢家兄弟两个反目成仇的焦点就是她,她若是再在这个家里呆下去的话,恐怕家里真是鸡犬不宁了。
一个芳菲倒没什么可惜的,只是林谦之这个大管家该怎么办呢?
卢峻熙愤恨的骂了卢峻晨几句,却没得到柳雪涛的回应,于是他奇怪的回头看他,却见她坐在灯影下陷入了沉思。
“娘子,你想什么呢?”
。
柳雪涛回神,看了一眼卢峻熙,平静的问道:“这件事情你想如何了结?”
卢峻熙摇摇头,烦躁的说道:“还没想好。”
“峻晨恐怕无论如何都不愿娶芳菲了。如今孩子都没了,他反而可以矢口否认,还要给芳菲扣上一个不贞不洁的大帽子。或者说她勾引主子,妄图飞上枝头做凤凰。不管怎样,我瞧着刚才峻晨的样子,是恨你恨到了骨子里。你说让他娶,他是绝不会娶的。”
“这个我也想到了。正因为他说了些难听的话,又说芳菲放荡成性,不贞不洁,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还有好些混账话,所以我才忍不住狠狠地揍了他一顿。”
柳雪涛看着卢峻熙的背影,轻笑了一声问道:“不知道孩子是谁的,他该不会说孩子是你的吧?”
“……”卢峻熙没说话,事实上卢峻晨正是这样说的,他当时很是嚣张,说芳菲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是谁的,说不定是卢峻熙的,也有可能是王承睿的,他说他可不当这个冤大头,替别的男人养孩子,收姘头……
柳雪涛摇头叹道:“这话若是传出去,可真是成了大笑话了。再加上前几天咱们闹的那些别扭,加起来足够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说半年的了。”
“所以我这会儿烦得要死。”卢峻熙皱着眉头,转过身来看着柳雪涛,握着她的手问道:“雪涛,我对芳菲真的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她从小跟着母亲,总该有个好的归宿,就算她跟峻晨要好,我也想着替他们两个风风光光的操办一场婚事,成全了他们两个。又哪里知道她是被卢峻晨给用强糟蹋了的……”
柳雪涛心里又开始泛酸,但她却明白此时不是跟卢峻熙闹小脾气的时候。于是她一遍遍的从心里劝着自己:卢峻熙是把芳菲当妹妹的,他们只是兄妹之情并没有别的……
然后微笑着拉住卢峻熙的手,劝道:“你也别太着急了。回头我去找峻晨说说,看他是否能答应娶芳菲为妻。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两个能成婚才是最好的结果。一旦闹翻了,他们破罐子破摔无所谓了,你我二人还是要在这绍云县立足的。况且——还有我们的孩子……”
卢峻熙此时也是无计可施,不管怎样,所有的事情都抵不过柳雪涛的几句劝慰。此时他只觉得心中一暖,便把她搂在怀里,叹道:“是我无能,这点小事都处置不好,还要让娘子跟着受累。”
柳雪涛笑笑,心想你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屁孩儿而已,跟这些人斗心眼儿斗不过也是正常。只是这话嘴里却说不出来,便温软的劝道:“这是做妻子的应该做的事情。不让你纳妾已经委屈了你了,若还让你为这些事情忧愁,我这心里越发过意不去了。反正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劝得别人动心也还是可以的。”
无非是条件不够罢了,只要给他想要的东西,哪怕芳菲真的是个风尘巷里走出来的妓女,也不怕他卢峻晨不明媒正娶放在屋里做正室奶奶。何况,芳菲贞洁与否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谁也比不得卢峻晨心中有数。
事已至此,卢峻熙也知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再看看天色已经到了五更时分,便拉着她的手说道:“这一夜,竟是害的娘子也没睡。我这会子乏得很,娘子且陪着我再去睡一会儿吧。”
柳雪涛便叹了口气,说道:“你且回房去睡吧,我先去瞧瞧芳菲。”
“她这会子没来家里。那个样子我也不能让她来家。娘子不必担心,有黄氏和林谦之在外边陪着她,应该没什么事请。这会儿你还是先陪陪为夫我吧。”说着,不由分说便拉着柳雪涛回房。
柳雪涛也只好跟在他身后出了屋门,刚走下两步台阶忽然觉得小腹一阵翻搅,便忍不住惊呼一声弯下腰去,双手捂着了肚子。
“娘子!”卢峻熙大惊,急忙扶着她的手臂,慌张的问道:“你怎么样?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儿……”柳雪涛抬起头来笑笑,“刚才这小东西着实踹了我一脚,恐怕是因为他跟着我一起,没睡好的缘故。这么大的脾气,将来恐怕是个不好管教的孩子。”
卢峻熙长出一口气,拍拍胸口叹道:“我这条命都要赔给他了,这个臭孩子,将来定是个淘气的家伙。果然这样,我倒真的不希望他是个丫头了。这样的摇头将来嫁不出去可怎么办呢!”
151 明修加暗渡
卢峻熙和柳雪涛回房,到底也没睡多大会儿的功夫,天亮之后二人便起了床。稍微收拾了一番之后,丫头们传了早饭来,二人稍微用了点早饭,柳雪涛便叫人备车。
卢峻熙不想让她出门,便劝她:“有什么事儿你不放心下人的,只管告诉我去做。也犯不着自己出去呀,这天又冷,你穿的衣服厚重,行动又不方便,万事都不如你的身子重要。”
柳雪涛笑笑,拍拍他的手说道:“你放心吧,我知道照顾好自己。你也有事儿呢,今天你务必去找二哥,明儿他就要随着世子爷回京城了,我想留下他身边的江上风来替我办点事儿。”说着,柳雪涛便凑近了卢峻熙的耳边,轻声嘱咐他一些话。
卢峻熙点点头,说道:“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一时家人把马车牵到旭日斋门口,柳雪涛带着赵嬷嬷和紫燕二人上了车,只叫两个小厮跟在后面,一个老家人赶车,卢峻熙骑马陪着她出了卢家的大门,二人各自分别去忙自己的事情。
柳雪涛的马车在安家巷子北口停下,因为这巷子狭窄,她的马车太宽进不去,所以只好在这巷子口下车。好在之前王氏活着的时候给林谦之置办的那处宅子就在巷子口上,柳雪涛下了马车走了没几步也就到了门口。赵嬷嬷上前去叩门,黄氏的女儿虎妮来开门,见了柳雪涛忙福身行礼:“虎妮给少奶奶请安。少奶奶万福。”
柳雪涛笑笑,说道:“你这小丫头如今也懂得许多规矩了。你娘呢?”
“我娘在里面呢,少奶奶快请进来吧,外边天冷。”虎妮说着,起身让开路,等柳雪涛而后紫燕赵嬷嬷三人进门后,方把大门关好。
柳雪涛进来后打量了一番这座小院,虽然只是个一进的院子,但正方厢房都算是齐整,正房二层的小楼,东厢房两间,外连着大门二门一间,西厢房三间,门口紧闭,窗户上糊着厚厚的窗户纸。大门的影壁之后是马棚,里面拴着两匹马正在吃草。中间是天井,地面铺着青石板,中间一口大瓷缸,里面盛满了水,四周围着几个花盆,因为天冷或者这里平时本就无人居住的关系,花盆里只有泥土并无花草。
林谦之和黄氏已经从西厢房里迎了出来,见着柳雪涛双双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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