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又提出来要接她回去养病,闹的柳裴元心里很是不肃静。
今日安老夫人寿辰,杨家又派人送了寿礼来,并带了杨博云的一封书信,书信之中言辞恳切,说自己年纪大了,很是想念女儿,要把杨素琴接回去住些日子。
柳裴元无法,便做决定要人把杨氏送回娘家去,但这样送回去又说不过去,便想着把柳皓波,柳明澈和柳雪涛叫到跟前,商议一下是否要把杨氏嫁进门时带来的妆苍一并随她送回杨家。从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等于是将她休回了家门。
柳裴元把自己的想法跟儿女们说完之后,便疲惫的靠在太师椅上,叹了口气说道,“当初杨氏的妆奁都归了公中。如今若要退还的话,恐怕还得把之前的嫁妆单子找出来,一样一样的核对。我不过是个提议,并不像专权,你们兄妹有什么意见,尽管说出来大家商量。 ”
柳雪涛和两个哥哥一起听了自家老爹的一番话之后,各自感慨,柳雪涛并没有什么意见,别说杨家送来的那点妆奁,就是柳家如今偌大的家业她都
不想要。所以她只是坐在椅子上安静的品茶,一句话也不说。
事情是有关杨氏的,自然是柳明澈先说话。他看了看柳皓波,又看了看柳雪涛,想了想说道,“父亲多虑了。自古以来,女人失了妇德被休出家门,并没有归还妆奁的道理。如今我们又何必多这些麻烦? ”
此言一出,柳皓波立刻附和,“二弟的话说得有道理。她在我们家折腾了那么多事儿,把父亲险些气死,如今不找他们也就罢了,哪里还要还什么妆奁。父亲,我们总不能太仁慈了。再说了,还有雅玉呢,她那些东西留下来给雅玉也好,再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
柳裴元幽幽叹了口气,看着柳雪涛问道,“雪涛,你的意思呢? ”
柳雪涛淡淡的笑着,说道,“回父亲,女儿没什么意见。那份妆奁是留下也好,退回去也好,也不过就是几千两银子的事情。想我们这样的人家虽然不是富贵至极,但父亲也没有必要为了几千两银子劳神至此。父亲的身子是最重要的,今儿母亲大人寿辰,忙碌了一日,我们年轻人尚且觉得身体不支,父亲想必也是十分劳累了。以女儿的意思,此事交给大嫂子处置也就是了,何必又让父亲劳神?”
柳雪涛建议自己的父亲把事情的处决权交给李氏,先就封上了柳皓波的嘴。李氏是他媳妇,他绝没有在这种时候站出来反对的道理。
柳明澈也是无可无不可的人,听了柳雪涛的话再看柳裴元,见父亲果然疲惫不堪,于是忙说道,“此事交给大嫂子处置甚好,儿子没有意见。 ”
柳裴元叹道,“老大,你有什么话么? ”
柳皓波忙道,“近年来家里的事情都是她帮衬着母亲处置,既然二弟和妹妹都说交给她好,那就交给她罢了。若有不妥,父亲再站出来也是一样的。我们做小辈儿的本来就应该为父母分忧。这也是她分内的事情呢。”
柳裴元笑了笑,说道,“你们三兄妹这次倒是难得的意见一致。就这么办吧!回头老大把这事儿说给你媳妇就是了。我今儿真是乏透了,你们都退下吧。 ”
兄妹三人忙起身告退,从柳裴元的书房里出来后,柳雪涛便同二位兄长说道,“两位哥哥请了,雪涛这就作别回去了。 ”
柳明澈忙挽留道,“都这个时辰了,用了晚饭再走不迟。 ”
柳雪涛笑道,“我们这刚从宴席上下来哪里吃的进去什么东西呢。只是觉得身上累的很,还是先回去睡一会儿是正经。 ”
柳皓波也点头道,“如此,我们就不多留妹妹了。 ”
柳雪涛又微微一笑,再向柳明澈点头说道,“走了。 ”
柳明澈忙拉住她的手说道,“我送你上车。 ”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如同儿时一般亲密的往二门走去。身后柳皓波看着二人并肩而去的背影,又悄悄地捏紧了拳头,眼睛里的目光也渐渐地冰冷了许多。
方管家不知从哪儿转过来,走到柳皓波身边轻声叫了一句,“大爷,戏班子的人要走了,云老扳特地叫奴才来问问大爷还有何吩咐? ”
柳皓波此时满心里想着的只有杨氏的妆奁不能退回去,便摆摆手说道,“没什么事儿,你只告诉他下次再来我们家演堂会,《长生殿》这出戏是不能缺的,今儿老夫人寿辰,他们班子里的红角不来,是什么意思?! ”原来今日堂会豆蔻并没有来,《长生殿》的杨贵妃也没人唱。原本柳皓波还想借此机会看一看那名嗓一时的名角花旦是何等风姿呢,如今竟是没见着,也不怪他会生气。
方孝耘忙应道,“是。想必那豆蔻姑娘今儿身上真是不痛快,也未可知。奴才听说前日太常寺卿大人家里的堂会,她也没到。那边的大人也很不高兴呢,但终究没法子呀,人家如今连康王世子也都不放在眼里呢! ”
柳皓波心里却烦躁的很,抬脚往后面走着,又生气的哼了一声,“行了,她再红也不过是个戏子,逗人开心的玩意儿罢了,还当自己是什么贞烈节妇么!你带着他们去找账房结账。刚父亲跟我们说起杨氏那贱人的妆奁呢,真是新的还没抬进来,旧的反而要送回去了。这叫什么事儿! ”
方孝耘听此话才明白原来真正的火气头儿在这儿呢,于是忙赔笑劝道,“大爷先消消气儿,这事儿不还没定下来呢么?自古都没有休出门去的媳妇带着妆奁走的,我们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想来老爷爷不会真的就这么做。不过是说一说,给杨家那边几分面子罢了。此事大爷若是先着急,反而显
得大爷对那些东西动了心思似的。所以呢,大爷是急不得的。 ”
柳皓波点头,“我知道。这事儿刚已经有了定论了,老爷子要把此事交给你们大奶奶处置,哼哼……这还是咱们那个英明贤惠的姑奶奶提议的呢,到底不枉你们大奶奶和她好了一场,此事也算她有点良心。”
方孝耘忙劝道,“话是这样说,但最近大爷又有些锋芒太露了,大爷要时刻谨记之前的教训,学会低调处事啊!”
柳皓波站住脚步,回过头来看了弓腰跟在自己身后的方孝耘一眼,不悦的说道,“是我不低调呢还是舅舅你不低调?你一个大管家,跟在我身后唠唠叨叨的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锋芒太露?我他妈的装孙子装了三五年了!我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走走近,别跟我这儿瞎叨叨!”
方孝耘被柳皓波骂了个狗血淋头,正纳闷呢,一侧脸忽见那边李氏带着一众女眷说说笑笑的走过来,再看那个抱孩子的女人恰好是泓宣的奶妈子,方孝耘顿时明白了柳皓波的用意,忙俯首连连作揖,一副极为小心的样子,说道,“大爷教训的是,是奴才多嘴了,奴才该打,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请大爷恕罪。 ”
李氏远远地笑问,“这是怎么的了?爷居然发这么大的火? ”
方孝耘忙退到一旁,躬身侍立,不敢多言。
李氏走到柳皓波近前,身旁一众丫头婆子们纷纷给柳皓波行礼请安,李氏又问,“什么事儿啊,老妇人的千秋呢,爷就跟管家发脾气? ”
柳皓波叹了口气,瞥了方孝耘一眼,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儿,不过是他跟我说云家班子的老扳嫌我们打赏的银子不够多,让大管家来跟老爷子说说,想再加点,我这儿正说他贪得无厌呢! ”
李氏噗嗤一声笑了,转身同方孝耘说道,“不说这事儿我还忘了呢。今儿他们这都唱的什么呀?那个豆蔻连歌面儿都没露一下,之前不是说好的有她的《长生殿》么?今儿好几位夫人都说是奔着她这出戏来的,不想她却影儿都没露一下。就这还要了我们两千两银子,还好意思嫌少?我正想打发人去说他们呢,大管家在这儿正好,你就去说给账房上,两千两银子不许给,只给他们一千二百两罢了。若是嫌少,让他们那个豆蔻姑娘来问我要吧! ”
方孝耘听了这话,赶忙躬身答应着,告退离去。
柳皓波又对李氏叹道,“这个方孝耘是越来越没谱儿了!”
李氏劝道,“他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了,爷跟他叫什么劲儿呢。老爷不是吩咐了么,家里的事情慢慢的转到小胡管家那里去,过两年就让他养老去了。行了,爷也该乏了,先回访歇着去吧,妾身送小外甥去前面找他娘去。 ”
柳皓波看了看那边被奶妈子抱在怀里的小泓宣,笑了笑说道,“去吧,妹妹刚刚去前面了,这会子恐怕跟二弟在一起说话儿呢。 ”
李氏点点头,正要走,柳皓波又叫住她说道,“刚老爷叫我们商议了一件事,让我回头告诉你呢,你别耽搁太久了。”
李氏笑道,“知道了,爷先回去吧。 ”
柳皓波点点头往自己房里去。李氏却早已经羞红了脸,自顾笑着摇摇头带着丫头婆子们往前面去。一路上婆子们悄声笑着同李氏玩笑着,“我们大爷对谁都爱理不理的,唯独和大奶奶斯抬斯敬的,可真是相敬如宾。”
李氏笑着啐了那婆子一口,骂道,“少胡说呢!如今纵的你们越发连规矩都没有了,当着客人的面儿就敢打趣主子了?”
那婆子赶忙闭嘴,又拿别的笑话岔开,众人一起往前面寻柳雪涛去了。
卷七伉俪雍和椿萱茂第263章
晚间,李氏和柳皓波用了晚饭后,打发雅心和景尧各自随各自的奶妈子回房去,褪掉外头的大衣裳后又屏退了丫头婆子,方和他一起坐进了床帐里。李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道,“今儿一天可真是热闹。我粗略算了算,来的人竟比我们预计的多了二十多人。幸亏东西都是多预备的,不然可真是要出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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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皓波也叹道,“是啊,我也想不到老太太的寿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来,竟比往年老爷子的寿辰还热闹。 ”
李氏因笑道,“这有什么,爷看看来的那些人,十个里总有七个是官场上的人,可见这些人都是冲着咱们家二爷来的。那些商人之家不过还是之前那些人罢了。也没见有什么新客。 ”
柳皓波不爱听这话,可此时他却不会同李氏唱反调,只是笑了笑提醒道,“颜家不是商家么?今儿我见着他们家的那个小少爷了,他是随着他的祖母来的吧?那孩子我瞧着还行,大丫头跟他的婚事我看可以考虑考虑。 ”
李氏摇头道,“雪涛的意思是还要等一等,那家孩子还小,性子也没定下来。若是早早的订了婚,将来他们家的孩子不上进,岂不是害苦了雅心?虽说雅心不是我生的,可她从小在我跟前长大,比亲生的也差不了多少。我可不想让她受什么委屈。再说了,咱们家的女儿也不愁嫁,急什么呢。 ”
柳皓波跟着点点头,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说道雪涛,我正要跟你说,今儿老爷子说要把杨氏送回她娘家去,并且把她当初嫁入我家时带来的妆奁如数奉还。二弟不同意,老爷子问雪涛,雪涛说此等小事就由你来处置好了。老爷子也同意了,你怎么看? ”
李氏听说这话,正中了心事。于是反问,“爷是怎么看的呢? ”
柳皓波听李氏询问自己的意见,忙道,“我和二弟一个想法。自古以来
就没有休妻还退还妆奁的,老爷子也懂这个道理,只是碍于和杨博云这几十年的交情,有些抹不开面子罢了。”
李氏想了想,说道,“爷的话自然有道理,可爷刚才也说了,是老爷子和杨家伯父几十年的交情在那里,面子上抹不开罢了。妾身觉得,这些年来杨家伯父在官,我们家在商,很多事情上杨家伯父帮了我们不少的忙。这些情面算下来也不只是几千两银子能说得过去的。况且她此番回去,定然是无法再嫁,杨家伯父提出来接她回娘家去也不过是给咱们行个方便而已。那慕家虽然不怎么景气,但到底还是安庆老王妃的娘家人。人家慕姑娘给我们二爷做继室,前面还留这个与原配养在佛堂是什么意思呢?杨伯父为我们家着想,我们又何不宽容待人?杨氏嫁入我家时带来的妆奁,满打满算不足一万两。纵然如数退还,我们也不是拿不出来。何苦来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柳皓波听完这番话后细细思量,沉默片刻,终究有些不甘心的。于是说道,“之前杨家和我们家多有来往,虽然他们于官场上罩着我们家,但父亲每年也没少给了他好处。这也是互相帮衬的事情,算下来我们家也不欠他们什么。如今杨博云不过是个太常寺卿,我们家早就高出他许多,将来之事他也没什么可帮忙的了。万数量银子虽然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可终究是这口气难消。难道你忘了当初杨氏差点把父亲给气死?终究是大病一场,留下了病根儿,如今还要细细调养。 ”
李氏扶着柳皓波慢慢的躺到床上去,又拉过被子来给他盖好,然后自己也钻进了被窝里,并拉过他的手臂枕在头下,又劝道,“官场上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并不怎么懂。但我想,这世上的事情总是变幻莫测的。如今杨大人只是个太常寺卿,可之前他任知府的时候,政绩卓著,接连收到先皇的褒奖。
想来也是个极有才学的人。这样的人绝不会一直闲散下去,若有朝一日他起复了,我们再去巴结岂不是太晚了?况且本就有杨氏这件事情在这里,人家心里总会别扭着,到时候会不会暗地里给我们使伴子也说不定呢。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仇人好吧?
至于爷说老爷子的病是杨氏给气的,要我说一半是这样,另一半也是老爷子自己操劳过度而种下的病根儿。爷细细的想想,老爷子实际上还是很疼爷的。如今老太太扶正,二爷算是嫡出,可老爷子宁可自己掌管着家业也没让二爷染指家中生意一丝一毫。而且,若不是老爷子还很疼爷您,他尤其会看重我这个儿媳妇?
而雪涛呢,她自己一堆事儿还忙不过来呢,根本不愿搀和我们家的这些事儿。银钱,权势对她来说都是浮云一样,她如今连江南各打商家都愿意拉扯,却唯独远着我们,爷想想所为何事? ”
柳皓波淡淡的说道,“不过是她还记恨着我罢了。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她还一直记着。她还好些,那个卢大人更是过分,到现在见了我都不给个好脸色,冷冰冰的好像我真的怎么着他们了似的。 ”
李氏把脸往柳皓波的怀里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