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手肘捅了捅澈,“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把他抱回家。”澈想也不想就答,扇子一开,“是吧。”
我白了他一眼,替他碟子里布菜,“我想起了一个叫韩子高的人。”
“那是谁啊?”
“说了你也不知道。”
“我没逼你说。”
“……”我咬了一会儿唇,还是憋不住说,“就是南北朝时期陈朝人,男人。”我特意注释道。
他点点头,有点兴趣盎然的样子了。
“啧,啧,那长得叫一个漂亮啊!侯景之乱期间,韩子高寓居京城建康,时年16岁,长得容貌艳丽,纤研清白,如美女一般。当时兵荒马乱,韩子高几次陷入绝境,但每次乱军兵刃就要加到他的头上的时候,总是因为惊叹他的美貌而不忍下手。”我顿了顿,一脸向往的说,“连杀惯人的刽子手都吓不了手,你说此君该有多漂亮啊!啧,啧,如果我看上他一眼该多好啊!”
“那你就去见吧。”澈打了打哈欠,执起筷子吃我给他夹的菜,说,“怎么忽然就说这个了?我还以为你会说很大不了的故事呢。”
“这还不是大不了的事?他的情况怎么说也跟槿贵人有些相似吧……”
“噗……”澈一下子把菜喷了出来。见众人把视线投到他身上,连从我腰带上抽出手绢擦嘴,讪笑,“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皇弟,今儿个你是怎么了?美女在侧,心就不在这了吗?”皇上一副很委屈的样子看着稍显狼狈的澈。槿贵人走上大殿,勾着他的脖子坐在他身上,笑道,“自然的事。”
皇上宠溺的把玩着他胸前垂下的一缕发,也不管我们大大小小几十个人都睁大了眼看着他们呢。
“槿贵人说笑了。”澈恢复佳公子的风度,浅浅笑着,“槿贵人的舞跳得越发的好看起来了呢。真是羡煞我们这些无趣的人耶。”
“是吗?”槿贵人一笑百媚生,后宫粉黛肯定无颜色了。
我咽了咽口水,长得也太好了吧。这不是逼我们女子去跳江吗?
我很是委屈。
众人又把视线投在主角身上时,澈拉了拉我的衣袖。我抬起头迷茫的看着他,“怎么了?”
“说说那叫什么韩子高的事。”他说得有些尴尬,咳了好几声才把话说清。
我眨眼,“说了呀。”
“说后面的。”他瞪我。
我想了想,想到什么便暧昧一笑,凑近他的耳畔,“那你不会是……嘿嘿。”再瞟了瞟谈笑风生的槿贵人。
“去死。”他猛的敲了我的脑袋一下,愤怒的表情不知道可不可以想成恼羞成怒?“说。”
见他真气了,不再开他玩笑,张了张嘴说,“后来他遇见了陈文帝,陈文帝见他漂亮就把他带回了宫。”
“重点。”澈嘴角抽了抽。
我火了,“怎么不是重点啊?”
“他们结局怎么样?”澈的扇子抵在我的脑门上,“拜托啦,重点啊!”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拂掉扇子,“陈文帝很喜欢他,还想封他做皇后呢。结局不怎么好,陈文帝死后,他被冤入狱,死时才三十岁。”
“封皇后吗?”澈有意无意的瞟向坐在皇上腿上笑靥如花的槿贵人。
娈童也能有个贵人的封号,这点就可知皇上对他的感情非同一般了。
“不要想太多啦。”我捅了捅他,翻了个白眼抱怨道,“早知道你这个样子我就不给你说了。没意思。”
“那怎么才叫有意思啊?”澈的表情有些僵硬,一口饮尽杯中酒。“他怎么说也是男子诶,能为皇上诞下龙子吗?”
“皇上那么多后妃叫其他人生不就可以了吗?”我瞪他,“爱无国界,你不要鄙视别人。”
“我没鄙视。”他喃喃,又倒了一杯酒喝下。我抢过他的酒杯,“别喝了。”他一推我,酒杯落到地上,砸到一直安安静静睡觉的聆儿。
我心下一惊,与澈对视一眼,就见聆儿炸毛跳上几来,我一把把它抱住,它又叫了一声。
澈气得来已经说不出话来,别过头不再看我。
“哟,这是什么宠物?也是贺礼吗?”槿贵人眼睛发光,走下殿真奔我而来。
我赶紧摇头。
就听见澈咬牙切齿的声音,“樱!”
我缩了缩脖子,“在。”
“不是叫你看好它吗!?”
我很委屈的说,“是你的酒杯砸到它的诶。关我什么事啊?”话音未落,美人槿贵人已经走到我的身前,双手撑在几上,笑意盈盈的看着我,看得我心底同样炸毛。
我紧忙冲他笑笑。
他笑意更深,指了指窝在我怀里慵懒的聆儿问,“这是什么宠物?”
“听,听说是叫狐狸。”我讨好的笑,笑得就快抽了。
“是吗?”他半眯眼打量着,“和普通狐狸不太一样啊。”
“是,是。杂交品种,不怎么好……哎哟。”聆儿不满的咬了我一口,挑衅的看着我,好似在说,“我堂堂凌猫居然说我是狐狸,好吧,说狐狸原谅你,你,你居然还说我的杂交的。你不想活了吗?”
我真是欲哭无泪了。
“真是可爱极了。”槿贵人的笑意更深了,分明对我的聆儿起了歹心。
见他越来越直接,干脆把心一横,牙一咬,“它是我的。不送人。”
“是吗?”他受伤的皱了皱眉,然后又笑,冲我抛媚眼,“我很喜欢你哦。”
我眼角抽了,越过他看见弦一手托着脸颊,一手摇着酒杯,微不可闻的摇了摇头。大概是叫我不要跟皇上身边的红人起冲突吧。
好吧,我退几步。“哦。”
第三十九章:风艽 大闹寿筵三
他愣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笑。“你也很可爱哦。”眼中泛的光让我打了一个寒噤,又打了一个。
他拂袖,转身对脸色不怎么好看的皇上说,“我要唱曲,可好?”莞尔一笑,笑得皇上立马眉开眼笑,想都不想就说,“好,好。”也不管几十道哀怨的光刷刷的向他射去。
见他不再纠缠聆儿了,我松了口气。别过头,被撤吓了一跳。
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岂不好看。
“怎,怎么了?”我被突然冷却下来的气氛搞得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没,没什么。”澈摆摆手,站起身,意味不明的朝我笑,“槿贵人这曲可是送你的哦。我就不打扰了。”说着,走出几,拱手对明显被美人迷得七魂掉了六魂半的皇上说,“皇上,臣内急,先行告退了。”
皇上看都不看他一眼,摆摆手,“去吧,去吧。”眼珠子转都不转的盯着对伶人说话的槿贵人。
澈一喜,撒开脚丫子就跑了。
然后是林郁青,然后是张项,然后是……整个大殿就只剩下我、弦、他爹爹、皇上,还有想走也走不掉的宦官与宫娥们。
我惊讶的朝弦眨巴着眼,他也一脸莫名其妙。
只见他爹爹对他低声说着什么,他好看的眉皱着,不发一语。
“樱儿,听好了哦。如果想停也是可以的。”他指了指我怀里的聆儿,“把它送给我就好。”
我鼻子一哼,头一撇,“哼。”这么好听的声音,怎么也唱不出魔音吧?
好吧,好吧,听他开口我就后悔了。
我张愣着嘴,耳朵被狠狠肆虐着,嗡嗡作响。大脑雪白雪白的,啥也分不清了。
我看见大殿的柱子微微颤抖着,掉下木屑。皇上脸上挂着痴狂的表情,弦稍微好一些,仅是皱紧了眉却盯着我一眼也不眨。
魔音啊!魔音啊!真是难为了他,清丽的嗓音居然也跟魔音两字挂着边。
我张大了嘴,拼命尖叫着。
忽然,魔音停止,整个大殿回荡着是我的声音。
槿贵人一脸骄傲的看着我,挑了挑眉,“怎么样,认输了吧。”
收音,我清咳了一声,取过杯子喝果酒。
忽然槿贵人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你到底喝了多少?”
我抬了抬眼皮,“不多。两三壶吧。”嘻嘻一笑,“味道很不错哦。”
他一手抱着手臂,一手支着下巴,“是很不错哦。”顿了顿,勾唇一笑,“我们来打个赌好不好?”
“赌什么?赌的是什么?”
他努了努嘴,“就它啊。”
我看了一眼聆儿,狠狠的点点头,“好,你说。”再不拼一把,聆儿就真成他的囊中之物了。
“我唱曲就把别人吓走。如果你把那些人唱回来,我就不要它了,反而和你结拜成兄妹好不好?”
我皱了皱眉头,貌似我很吃亏啊。结拜成兄妹,那我还不得叫他一声哥?
晕了,真不愧是在后宫里打转的人,脑瓜子一转就转到吃别人便宜的事上了。
不过,现在的情况是——我没反驳的权利吧?啧,啧,身份问题真吃亏啊。
“槿贵人这样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弦慵懒带笑的声音响起,走过来,拨掉几上的物什,叮叮做响。
槿贵人眼中闪过惊艳,然后掩唇一笑,凑近弦,“那,这位公子觉得怎么样才公平呢?”
弦不着痕迹的退了一小步,看着呆愣着的我莞尔一笑,“樱,你怎么想的……”
“比就比。”我蹭的站起来,紧接着的是头昏目眩、天昏地暗,“丫的,天怎么黑了……”
听说我正儿八经的唱了一首特让人耳目一新的歌,还跳了一曲特新奇的舞。
听说大臣们回来的不少,可惜的是掌声寥寥无几,没怎么给我面子。
听说我正儿八经唱了一声歌后就叽里呱啦的不知唱的什么了,新奇美艳的舞成了个魔乱舞,吓得皇上脸色发白,宫娥们差点放声尖叫。
大臣们整个呆愣了。
听说我唱着唱着就就想非礼弦了,摸着人家的下巴说着特煽情的话,好像是什么,“如果我记忆破除封印,我们是不是就会长相厮守……”
听说我说着说着就想去亲明显有些愣的弦。
听说我是被撤一巴掌给打趴下的,还说了一句特牛逼的话,“臭小子,你竟然敢造反……”人家怎么说也是一王爷吧,居然被我叫成臭小子,还造反?我还是早点洗洗睡吧。
第四十章:风艽 怎么会怨?
“诶,想不想知道当时皇上的表情?”澈摇着茶杯,看着摸着一边浮肿脸颊又一脸莫名其妙的我,一笑,“很好看哦。”
我白了他一眼。
他又说,“你还真敢。”
我小胸脯一挺,“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我纳闷的是我怎么忽然失常了呢?对了槿贵人说啥没?比如与我誓不两立之类的?整死都要抢聆儿之类的?”
澈啜了一开口香茗,用很恼火的调问我,“我先回答哪个啊?你问这么多,你也知道我记忆不怎么好的……”
“前面。”我按着青筋扑扑直跳的额头,咬牙道。
“哦。那果酒只能喝一小杯啊,喝少怡心,喝多乱性。其实也什么大不了的,你也只是别人多喝上一点,比别人疯狂了一点而已。”他平静的说,我不平静的吼,“林郁澈!你为什么不早说?还放任我喝那么多?你丫就是故意的”
“呵呵,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是有那方面的意思,不过过都过了,再生气也没用哦。再说了你还不是赚了吗?居然想亲人家诶,如果不是我一巴掌把你拍趴下,你猜你现在在哪?牢房!你也不用谢我,真的。”澈笑眯眯的说,看了一眼聆儿又说,“对了,槿贵人也没说过啥,但给你鼓了掌,说‘哎呀,这丫头不错哦,完全听不懂唱的啥,算傻彻底了。算了,叫她来宫里陪我几天,看我能不能把她教聪明了’。”
我嘴抽了,“他真这么说的?”
“货真价实的原话,半个字都没改。”澈一脸正色,拍了拍合上的折扇。
“……”我倒到床上,拉起被子蒙住脑袋。
澈看我的反应乐了好一阵才准备走。
我说,“再给我说点弦的事呗。”
“死不悔改?”他停下脚步,声音闷闷的,带着揶揄的意味。
“切,怎么说话的。”我一把扯开被子,恶狠狠的瞪着他,“我这叫自由追求幸福,你懂个啥。”
“那你就慢慢追求吧,我就不打扰你了。”说话就跑,我还没来得及回个啥呢,比如说上一句,“别太看不起人哈。”“你丫真没良心,我都帮你们这么多了,居然还……”
想着想着,我就莫名的心酸。
到底心酸个啥我也不怎么清楚,只是在看到弦的那一刻,我就猜很多事可能都会变了。
比方说舍不得。
比方说开始怨了。
再比方说开始在意自己这个身体了。不再想任其发展这么个消极的情绪了。
只是我不再想,那别人是怎么想的呢?
弦与我也只有在凉州一个月的缘分,如果说一个月就能让一个人死心塌地的爱着某个人好像不怎么现实。除非我们真有那么一条斩不断的线指引我们在某个地方相聚,而那条线恰恰是被我们两人牵着。
还有就是弦对我是否有什么不一样,处于局中人的我好像是摸不透的吧。说对我有感觉,怎么都有点自以为是吧?说没感觉……那就真没什么意思再留在这里了。
爱。这到底字到底有个什么意义啊?
一见钟情,再见深情?不会这么邪门吧,还是说如果我与弦真有什么缘分的话,那我到这就是为寻他而来了!?
这倒是个不错的答案。只是不要忘记前提——弦对我也有感觉。
如果没有,我就真成唱独角戏的人了,自导自演也就算了,最怕的是自导自演的把自己伤得体无完肤后,别人还当做看小丑表演一样乐。来到这也是个错误,要真是这样,那错误就要提前结束,省得害人害己,还不如把身体还给那个叫“烟”的可怜女子。
迷迷糊糊的睡着,醒来时已经巳时了。
太阳高照,洒了半地金黄。
我坐在床上很久都没动作,小雪端着梳洗的物品站在门外也没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聆儿叫了一声、
我回过神,说道,“小雪你进来吧。”
“是。”小雪应声而入,我看着她熟稔的把梳洗的物品摆出来,再也没露出初时见面时的笑。卑微而拘谨。
我张了张嘴,很久才说,“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说完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会忽然说上这个。
“啊?”她也明显被我的话吓到,扑通一声跪在我跟前,紧张道,“奴婢怎么可能讨厌夫人呢,夫人……”
“好了。”实在不再想听她这么说话了,摆摆手不耐烦的打断她,“今天梳个简洁的发型就好。”
“是。”
我拿了一件白色衣服裹在身上,穿上绣花鞋走到梳妆台旁,呆呆的看着铜镜里明眸皓齿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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