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宴瞪了南天一眼,原本马莎今天在世外值夜,却说有人拼命的敲门,她一听就知道是宁王,只有宁王敲门才会不要命的死敲。结果等她过来了还在敲,她就想看看他要敲到什么时候。好不容易不敲了,却是翻墙进来了。
“王爷不要等了,公主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卡宴故作恭敬的行了个礼。
“她去了哪里?”南天倏地站起,俯视着卡宴,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打着颤。他一听觉得这话实在不对劲,他本不敢往其他方面多想,可燕儿的话,让他不得不面对。今夜他才醒来,可是那日他怎么能在那时候醉倒,他偏偏醉了两日。
卡宴耸耸肩,道:“公主和黎爷爷带上苍南的人出去游玩了,这里就留了两个人守,我们交替值夜。”
南天重重的喘着气,声音也透着虚弱无力的感觉:“要去多久?”
“一年半。”
他的耳边只觉得听见很多虫子在“嗡嗡”的叫,扰着他拼命想要压制的早已狂乱不堪的心绪:“为什么要去一年半这么久?”
“王爷,为什么要去一年半王爷还不懂吗?一年半,后年的冬天也快到了吧?”卡宴微微福身,垂首间挑了挑眉,云淡风清的说道,然而那眸中闪烁的光,却是嫌恶。
南天再一次坐下,这一次却是飘然滑落,为什么是一年半还不懂吗?后年的冬天也快到了吧?五年也到了吧?五年一到,她便连名义上他的妻都不算了。
柳婶复述着他们那天吵架时的那些话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和她的事情一定凶多吉少了。
他的话莫说伤了她,现在连他自己也伤到了,他怎么会那么恶毒,她那时候性命攸关,她派人去找过他,可是他拒绝了,这怎么能怪她。
他那时候稍微清醒一点也不会因为嫉妒而说出那些话。
他是太妒嫉那个男人了,在她没有醒来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妒嫉,却依然怕扰了她,任她睡。然后一个人喝着酒独自妒嫉。
他想着那时候她在大街上跟他说过的话:你有佳人相伴,总要准我有才子作陪吧?他一直想,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才子?她看上的才子会是什么样的?
他一个人差不多喝了一整坛桃花酿。
可是等到她醒了,他却借着酒劲去问她,他不甘心啊,他真的不甘心,明明是他自己犯的错,他却厚颜无耻的去怪她。
他忽略了她被人下了药,一直去纠结于那个男人。而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理解为她在维护那个人。
可是他偏偏醉了两日,他一路下山,提着的一颗心一直都没有放下。
“燕儿,你一定知道她去了哪里是不是?”
“燕儿真的不知道。”知道也不会告诉他,恨死了他了,突然间把她的公主变成了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那你告诉我他们往了哪个方向。”他一定可以寻到她,有些话,他必须要跟她说,他不能接受五年一到便什么也没有了,他接受不了那样的结局。
“王爷,燕儿不知道,燕儿没去送他们。”卡宴依旧淡淡的。
看着卡宴异常冷淡的神情和语气,他就知晓,她这两日一定是痛苦至极吧,否则她的下人怎么会这样看他。
她出去游玩,非要逃避这一年半,为的就是不再和他发生任何交集吧。
清朗夏日,星河璀璨,南天的眼里却黯淡无光,犹如无力沉入冰河的困兽,苍凉落寞。晚风扶发吹得丝丝缕缕纠缠不清。
南天移步至了朱红色的大门处,缓缓转身,看了一眼卡宴,而后又抬头看着天上已经不再是正圆的明月,那晚的月亮真圆啊。叹了声气,道:“燕儿,你一定知道她在哪里,你告诉她,她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别躲着不见我……”
“嗯。”卡宴咽了口唾沫,到底怎么了,想着那日公主又喝下了那种药汁,她本以为宁王是个始乱终弃的人,这感觉真不对劲。
——
红楼
钟离和瑾彥还在聊着各地哪里有好的美景,门却被重重的推开。
钟离抬头间,猛然一怔,怎么是他?今天怎么看得有些凌乱?憔悴?老了?衣服,居然还是前两天在玉皇山上穿的那件。
瑾彥一看是宁王来了,一抹苦笑化开,颌首成礼,却不想南天只是匆匆朝他挤了一个笑,一步上前拉起钟离。
南天看着瑾彥,道:“将军还有事吗?本王有私事单独找钟离。”他也不知道怎么走着走着,便到了红楼,才想起凝霜说过和钟离交好,也许钟离会知道她的去向。
没想到这么晚了,服务生却说钟离还在厢房。万瑾彥居然还在这里跟钟离闲聊,难道万瑾彥真的就是好男风的吗?怪不得都这么大了,还未娶妻,原来是不喜欢女子。
瑾彥心中一紧,面上依旧挂着不浓不淡的微笑,道:“那末将告辞。”
南天看瑾彥出了门,猛的一转头,看着钟离,抓着她手腕的力度又大了些,焦急的问道:“钟离,你知道凝霜去哪儿了?是不是?”
钟离有些吃痛,深呼吸,拼命忍住有些杂乱的心绪:“问我作什么?”用力的掰开他的手,不看他,而后坐下,自顾自的喝着茶。
“你就当卖个人情给我。”南天也跟着坐下,抬手翻起一个杯盏,给自己倒了杯茶,就算他的身份已经公开,他也很少在钟离面前自称本王,他早就习惯了,也不想去改变。
她斜眼瞥了他一眼,才看见他的整个右手已经肿了,还有些鲜血沾在白皙的皮肤上,可他似乎没有发现,他干什么去了?“你手怎么了?”她装作无所谓的问道,心里却是有些担心。
南天抬手看了看,又张张合合,在钟离旁边坐下,“没事,我以为凝霜是在家不给我开门,可是发现她根本不在。”霎时,愁云铺卷而来,眉眼脸颊,都已密布。
“你这手,是敲门敲成这样的?”钟离心下有丝颤抖,他是去找她了吗?可他早干什么去了?
可为什么他还穿着前两日的袍,在她的印象里,欧阳南天这个骚~包即便是喜欢穿红色,那绝对颜色花色和款式天天都要换的,一个月的衣裳绝对不会带重样的。所以她总觉得他是包揽了世间所有的红,否则哪够他这样折腾。
情与伤的纠歧4
南天认真看着有些红肿的右手,手掌心被磨破皮的地方,渗着血,他刚才真的那么用力敲过门吗?可他一点感觉也没有,他真恨不得敲碎了去。
可如今敲碎了都没有用,他找不到她了,看也看不到了,声音也听不到了,一年半……
但钟离或许知道。
凝霜说她和钟离关系很是交好,她也许会告诉钟离去了哪里,再不济钟离也能替他说说好话。
他越来越担心她真会躲他一年半,也许她根本就没有离开,只是不想见他。而所有人的都不肯告诉他而已。但钟离跟他交好两年多了,总也有些情份的,若他诚心相求,他也不至于不帮他吧?
他没看钟离,专注的凝着茶杯,嘴唇此时有些干干的,他却没喝茶,只是用右手转着杯子,好几次,欲言又止,玫瑰花瓣似的舌尖舔了舔干涩的唇,映着莹莹烛光,有了诱人的光泽,久久的才低声道:“钟离,我似乎没跟你开过口求你帮什么忙,这一次,求你帮帮我。我知道你跟凝霜关系好……”
说出这一句,他不知道想过多少次,在来的路上,一直在想,钟离什么性子,他大致了解的——吃软不吃硬,若他下不得软话,钟离肯定是不会理他,而且绝不屈服。可他似乎又说不出口,磨磨蹭蹭现在才说出来。
她心下颤了颤,指甲用力的刮着手中的杯沿,他的确没有求她办过什么事,要么拿权势压人,要么商量,最多说请你帮个忙。求这个字,从来没听他说过。
他是在求她帮他找纳兰凝霜吗?欧阳南天,你早干什么去了?钟离心里忿忿不平,想着前两日自己的心境,真想拿把刀出来剁了他算了,她都已经愿意放下了,他又找来,到底搞什么啊。
见她不说帮也不说不帮,他呼了口气,耷拉下了头,他本就有些衣冠不整,发丝都有些凌乱,再加上胡渣也没有清理过,此时的样子,更像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钟离,前两天我醉了,醉到今夜才醒来,燕儿说她外出游玩了,她出门前,有没有跟你说过,去了哪里?”
钟离觉得此时有人挥舞着拳头朝她敲来,敲得她快晕了过去,他醉了两日?意思是前两天不来找她是因为还醉着?可他的样子又不像在撒谎,衣裳都没有换过,这不像他的作风,一定是还没有回过王府吧?
“你问这个做什么?”她搬过来时就跟那天留守的人说过,有人找就说她出去游玩了,一年半以后再回来。
其实当时她也心存了侥幸,她是希望他去找她,若他真心待过她,他一定会难过,会像她当时从玉皇山上下来时一样像她一样伤心,也算是报了仇了。
可如今看得他如此难过,如此没有一点精气神,她竟有些后悔了,她还是喜欢他前几日的样子……
“钟离,你跟她这么好,难道会不知道我们的事情吗?”同榻而眠?若真是那么好,岂不是像闺中好友一般了?说到同榻而眠,即便钟离好男风,他也是生气的。不过当时凝霜的口气,他还记得她当时眸中划过的狡黠,分明是在开玩笑。
“哦,一点点而已。”知道得一清二楚又怎么样,刚想平静,他一来,她又乱得要死。
“那她去了哪?”他有点小欣喜。挺了挺有些不振的背,朝钟离的方向倾去,满是期待。
看着这样的他,她拼命的拧了自己的腿一把,即便是他现在后悔了,但酒后吐真言,他的内心当时一定是那么想的,她真是恨死了,转过头,看着手中的杯里的茶水,起着圈圈涟漪,快要荡出杯沿了:“她……”
“嘎~吱~”门被推开,是南云和碧心。
钟离和南天都缓缓站起。
碧心看到南天那一刻,眼里噙着委屈的泪,便扑倒在南天的怀里。“王爷,这两天你去了哪里?若不是青远说看见你过来了,我们都急死了。”
南云靠在门框边,轻吐一口气,微耸了肩,似乎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心嫂嫂,你别这样,三哥又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不过才两三天而已,只要没超过十天半个月,你不要担心。”
三哥要是天天在王府就真的稀奇了,难道碧心还不习惯吗?以前不是从来都不问的吗?非要拉着他一起过来找。真觉得没必要,在府里等不就行了吗?
碧心微微一怔,转过头看了一眼南云,他不再叫她三嫂了,好久没见他了,南云今天正好到府里找王爷,一见她便一直叫她心嫂嫂,开始不觉得什么,可当着王爷的面,她竟觉得有些——尴尬。
南云倒是没注意到碧心眼神里的流光,看着一副狼狈相的南云,挑了挑下巴,道:“三哥,跑哪去了,怎么弄成这样,三嫂呢?”还以为他教三哥那么多追姑娘的方法,就去粘三嫂了,哪晓得弄成这副样子,这种样子三嫂见只有皱眉的份。
三哥平素里很臭美的,就算穿着看起来很随性,但仪容还是一丝不苟的干净和整洁。现在这副样子,真有点像钟离经常说的非洲难民,他没见过什么非洲难民,但难民是见过的。
碧心听着南云叫另外一个女人三嫂,纱袖中的手,颤抖了那么几下。微微的轻咬了朱唇,垂下了眼睫,在南天的跟前,低声道:“王爷,找了你几天……”
南天在碧心肩上轻拍了几下,安慰道,“心儿,你早些回府休息吧,本王还有些事找钟离聊。”
碧心轻转肩膀,看了一眼钟离,又回望着南天,眼睛眨了几下,莹莹泪花翻涌,带着丝丝委屈道::“王爷就不能回府陪陪臣妾吗?”
“心儿,回吧。”若刚才那句话有些安慰的意味,这一句显得有些不耐。
“王爷,臣妾……臣妾现在有孕在身,你也不能多陪陪臣妾吗?”碧心说完顺势倒进南天的怀里。紧紧拽住南天的衣袖。
南天怔在原处,身孕?身孕,身孕!
怔住的何止是南天,南云和钟离都震得差点没站稳。
“王爷,碧心粗心,以为只是忧心造成的,哪晓得已经快四个月了呢。”碧心在南天的怀里撒着娇。“快四个月了还看不出来,听老人讲男孩才不会显怀……”碧心漾起一脸幸福的笑。
南云皱了皱眉,原来碧心是个这么粗心的人,连这种事情也可以这么迷糊的。
南天笑了起来,手掌在碧心的背上轻抚:“心儿,那你先跟四弟去楼下等本王,片刻就到。”
钟离看着南天的动作,怎么都觉得刺眼,心上被人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居然叫心儿,叫得真是腻死了,烦死了烦死了,这些人快点滚。
那天夜里他也是这样在她的背上轻抚的吧?原来不是待她特别,不过是他有了哄女孩子的经验而已……
他有孩子了,他这般轻柔的对待另外一个女子的时候,她的心竟是这般的难受,亏她还想过什么二女共侍一夫,现在这样的场面都觉得刺激得不轻了,真搬回去,天天看着又怎么可能受得了。天哪,她受不了,真崩溃。
不行啊,不行啊,一定要挥刀斩乱麻。否则这辈子一定活不长,一定……
“王爷,钟离真的不清楚,你跟夫人先回府吧,夫人一定担心坏了。”钟离强力压制着有些颤抖的声音。
碧心感激的看着钟离,碎碎的点着头。
“钟离!”南天被钟离一句话弄得又是六神无主,他方才看他的眼神,分明以为他是知道凝霜去了哪里的,现在怎么突然就改了口风了呢?“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他感觉得到,钟离是清楚的。是因为碧心吗?
“王爷,别强人所难了,钟离真的不清楚。”钟离刚刚坐下,卡宴已经换好男装进了厢房,本是过来汇报工作,却看得这一屋子人很是紧张。
卡宴礼貌的行了礼,便到了钟离身边,站好。也不像往一样热情招呼,因为看公主的神色,似乎在下——逐客令?
南天放开碧心,两步到了钟离跟前,抬臂握住她的肩,一把带起,“钟离,你骗本王,你一定知道凝霜去了哪里,非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