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不觉得疼了,咱们便一起去吧!”袁锦熙也和气的应道,“听说,今晚灯会的彩头挺新奇!”
这语气,仿佛前一刻根本没有和任何人谈论过生死。他也根本没有答应过别人,要为救谁将要殒命。
凌婉歌定了定神,开口:“我现在很好,反正还有七天,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此话一出,却发现袁锦熙原本清淡的眼神突然又变得幽深起来。凌婉歌被他看得不禁心头一跳,忍不住就想抬手摸摸自己的脸,看自己的脸上是不是沾了什么,怎么感觉他好像张口就要吃了她似地?
“娘子这语气实在让为夫吃不准,究竟是催促为夫早日与你共进鱼水之欢。还是其实是担心为夫,舍不得为夫死?”袁锦熙突然弯唇笑问。
“你——”凌婉歌经袁锦熙这么一问顿觉一口气呛在喉咙,吞吐不是。而似乎不管她怎么回答,结果都是让他占尽便宜。“我看分明是你自己满脑子下流心思,活得不耐烦了才是!”
说完便涨红着脸推开袁锦熙,径自下了床铺,及上鞋子往外走去。
他们这间房间坐落在客栈的后院,一出来,便对着绿柳青葱的客栈园子。尽管此时已是下午,天气却不觉得燥热。因着那植被的芬芳,便多了一分别于东楚干燥的清凉。
凌婉歌刚刚在走廊站定,便觉得后面的人跟了上来,继而手上一烫,自己纤秀的指尖便尽数落入一张温热的大掌里。
凌婉歌一惊,下意识的就想甩开。
而袁锦熙似乎早就察觉了她的意图,便是将她的握的更紧,在她耳边带着几分委屈的道:“为夫也不过几个时辰好活,娘子便是委屈将就一下,遂了为夫——说起来,为夫还未曾握过姑娘家的手,感受一下夫妻之间的温馨。”
听袁锦熙前半句话,凌婉歌原本是心一软。在听他后半句后,便是仰天翻白眼。他不是说他记得自己犯傻时候的事情吗?那么整天扯着她不放,走几步路,就拽着她寸步不离的是谁呢?
不过她发现自己似乎本来也是不擅长言辞,匡论和这个无赖讲道理?想想,这西林村水土养出的痞赖,她总算见识到了,便也默不作声的任他牵着下了楼。
“先吃点东西吧,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袁锦熙这时又道。
两人此时已经走下楼梯,正对客栈大门口,凌婉歌看了看客栈外的天色,才发现自己肚子里空空如也。原来折腾了这一天,她什么东西也没有吃。
而后回头又看了一眼袁锦熙,突然心底有些担忧。
“怎么了?”袁锦熙招呼店小二点了几个菜,才回头看凌婉歌。
凌婉歌的担忧没有别的,而是眼前这个人,之前闹腾了一阵子,这会儿才惊觉:袁锦熙这次清醒又能坚持多久?然后下次清醒,又会是什么时候?
“我在想,你刚才答应的轻巧。不会等会儿就又突然傻了,认不了账吧?”
袁锦熙听得凌婉歌这话,先是一愣,继而却是但笑不语的看着凌婉歌,见她不自在的闪开眸光才道:“要不,咱们不去看灯会了,现在就回楼上?”
凌婉歌本听得他这话,就是一阵羞恼。但是还不及应他的话,便是变了脸色,眸光直直的盯着客栈里靠窗位置处。
只见那里,一个妙龄绝色女子坐在那里自斟自酌着。女子一身浅薄的紫色丝纱批在玲珑有致的身段上,如若无物,从她们这个位置都可以清晰的看见她内里肚兜上绣的牡丹花开的是如何妖娆夺目。更匡论客栈里此时人来人往,有多少眸光或批判,或猥琐惊艳的落在女子的身上。
还有客栈外经过窗户看见女子,忍不住驻足观望的。
当凌婉歌看过去的时候,那女子也正看着她。而后看了一眼凌婉歌身边的袁熙,便弯起眼角眉梢,笑得风情万种的朝凌婉歌举起手中的酒杯晃了晃,殷红如血的唇瓣轻轻阖动。
距离太远的关系,凌婉歌听不见她的声音,却是分明知道她在对她说:“别来无恙!”
凌婉歌身边的袁锦熙此时是最近感受到凌婉歌情绪的人,只觉他握着的小手突然攥紧,便也收紧了握着她的大掌。
他自然也看见了那个妖娆夺目的女人,还可以说,认识对面那个女人。
说起来,他之所以身中剧毒,情智受损,躲到这个小地方来养伤,便是败对面那个女人所赐了。想到这里,袁锦熙不觉害怕,而是下意识的将凌婉歌护卫性往身后带了带。在她耳边柔声道:“没事,有我在!”
上次是他大意,却不代表他这次会在着这个女人的道。
凌婉歌听得袁锦熙的话一愣,而后心脏再次揪紧。她听得出,袁锦熙也是认得对面的女子的。而让她此刻心赌难抒的是,那对面招蜂引蝶的女人,顶着的分明是自己真实的容颜!
“你觉得她漂亮吗?”这时,凌婉歌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虽然凌婉歌未曾回头,但是袁锦熙却是知道她这是在问自己。便又看了对面的女子一眼,开口:“你长的很像樱姨!”
而袁锦熙此话一出,换凌婉歌怔愣了,继而惊讶的回头去看身边的人。对上的,却是袁锦熙坦然的俊颜。
袁锦熙含笑看了凌婉歌一眼,便眼神微变看向那边的女子。
凌婉歌也顺着他的眸光看去,便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正从那女子坐着的窗户外探进头来看那女子的脸。
那女子不是因为一个小乞丐的凑近起的反应,而是因为突来的酸臭突然侵入鼻息,让她当即变了脸色,转头去看那正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看着自己的小脑袋。
“大婶,你这面皮不太适合你啊!你看,你的鱼尾纹深的,都把这面皮也裹出褶皱来了呢!还有你这两团——塞了不少东西吧,撑不辛苦咩?”
059章 谁在玩谁
“大婶,你这面皮不太适合你啊!你看,你的鱼尾纹深的,都把这面皮也裹出褶皱来了呢!还有你这两团——塞了不少东西吧,撑的不辛苦咩?”
小乞丐看似天真无邪的问道,仿佛不知自己的话,对紫衣女子是字字株心。同时那字句清晰的点评,也引得旁观的人纷纷惊奇的盯着紫衣女子的脸,或肆无忌惮的盯向她的前胸。
听了小乞丐的话,紫衣女子当即脸色铁青,继而狠狠的瞪向那小乞丐。小乞丐被紫衣女子一瞪,便是浑身一颤,接着哎呦一声,跌下窗户,抱着肚子嗷嗷直叫打起滚来:
“哎呦,我的肚子好疼,大婶饶命,饶命啊,我再也不敢说真话了!你剥下来的这张美人皮贴的真是完美无瑕,毫无瑕疵,你不要毒死我啊——”
紫衣女子见小乞丐突然抱着肚子痛苦的哭叫起来,却是一愣,站在窗户里看着地上的娃娃一时忘记反应。
她根本还未曾出手,这个小乞丐是怎么回事?
再回头去看凌婉歌与袁锦熙,却发现他们二人好整以暇的站在那里,只往她们这边看了一眼,便相携着从大门走了出去,一副不关心热闹的路人样。
紫衣女子原本以为这个小乞丐是凌婉歌一伙的,凌婉歌因为毒术不是自己的对手,便找了一个小毛孩来羞辱自己逞口舌之快,甚至后面有什么其他的阴谋诡计想要报复她。
可是,且不论这小毛孩中毒是真是假,他们难道不应该过来看看,而后有些作为吗?
“这个小孩儿说的是真的吗?”有人惊疑的问道。
“可不就是了,都说小孩子的眼睛最尖了,不然那孩子好好的怎么就疼成那样了?”有人笃定道。
“这原来是个披着美人皮的老妖怪啊?”
“啊?那她是杀了人剥了皮吗——”
“啊,青天白日的,这个老妖怪要毒死那个人证小乞丐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紫衣女子一开始听见群众的议论道没有什么特别表情,只奇怪了一下,便自以为是的推断:觉得是凌婉歌忌惮害怕了自己,故意让这个孩子来托住自己,自己好逃生。
正想不搭理那小孩儿去追凌婉歌,可是却发现路被堵住。再听后面分明越来越刻意的话,便凝了脸色,朝人群里一一盯去。
而不待她盯到刻意妖言惑众的人,便觉手腕一紧,有人扯住了自己。紫衣女子下意识的抬起头去,对上一双带笑的丹凤眼,和男人阴柔俊美的容颜:
“别动!否则的话,只要我一松手,这镯子上的机关就会触发——你知道后果!”男人压低声音,柔声道。那温柔的嗓音,如果不是内容太过惊秫人心,便当真是一道享受。
在紫衣女子还未应答的时候,男子却是责怪的用众人听见的声音道:“你这个妇人,不就是四喜偷嘴,多吃了你一口馒头吗。你居然趁我外出在外,就将她赶出家门,把个好好的孩子折腾成这个样子——你这个嫂嫂是怎么当的,现在从哪里学来的这江湖上下三赖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孩子,你,你跟我回家去,咱们好好说说理去……”
众人听得这突然跑出来的俊俏男子的话,原是一阵云里雾里,而后咀嚼了一下,仿佛也就听出了来龙去脉——原来这个长的漂亮妖娆的女子,是人家的嫂嫂。趁着男人不在家,就欺负年幼的弟妹……
再看这男子仪表堂堂,一身墨黑的衣衫,料子一看就是不俗。他言语间虽然对女子充满指责,听进旁观者耳里,却是仿佛带着读书人的温吞隐忍,更不像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
便都站着一旁看着,又是各种议论,却没有人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这紫衣女子的男人。
只觉得这个女子穿得这样,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趁着丈夫不在家,欺负年幼的弟妹。甚至猜想到,这个在大街上搔首弄姿的女人,很可能是招蜂引蝶趁丈夫不在家,勾引其他男人,被弟妹给撞破,所以想杀人灭口这样的戏码都给想象了出来。
于是,对紫衣女子的指责唾骂声也越来越大。
紫衣女子却顾不上众人的指责,听得男子的话,第一时间就垂头去看自己的手腕。透过男人修长白皙的指缝,隐约可以看见扣在自己手腕上镯子的纹路,一看那蛇形花纹,当即脸色大变:
“你——”
“我说过,我想要的猎物,从来没有能够逃脱的——我找你找的好苦啊!”男子带着几分温柔的笑道。一张本就阴柔俊美的脸,那刹那便仿佛三月的樱花在风中摇曳生姿,瞳孔迸射出的莹莹光泽,好似春露般莹润剔透。
而看着男子这样的笑颜,紫衣女子却是突觉背脊发僵。分明是阳春四五月,却觉得自己仿佛踏在腊月冰霜之上,瞬间一股股凉意由四周侵袭入四肢百骸,寒凉彻骨。
“走吧,你这女人啊,就是想不开——我那师妹最是无趣了,你说你无聊的话,来找我玩多好?”说着,便牵着女子往“家”走去。走了一步,似乎突然想起自己的“弟妹”,便是朝紫衣女子使了一个眼色。
紫衣女子被男子一看,便是身子一颤,而后犹豫了一下,弯腰牵起了那个即使站在三步之遥却依旧酸臭难闻的小家伙。
小家伙一见她手伸过来,便好似突然活了过来,一把顺着她的手臂缠上她的身子,双腿一勾,夹着了她的腰身,顿时便像一只猴子般挂在了紫衣女子的身上。
“嫂子,呜呜呜……”
紫衣女子顿觉胃部一阵翻搅,眼睛一酸。但是因着右手还被男人握着,怕自己一不小心挣开了对方的手,便小命休矣——只因为她清清楚楚的认出手上的镯子为何物,那分明是他们毒人谷的毒王老祖的杰作!那镯子看似简单,但是只有被扣住的人能够感觉得到,那紧贴手腕内壁上无数个撩动着肌肤的小齿是多么的嚣张。
而一旦机关被启动,那些圆润的小齿便会刺出尖刺,带着数以万计的蛊虫进入人的身体……此蛊无药可解,因为一旦沾身,那些困在手镯里饥渴的蛊虫一旦被释放,瞬间便会将人啃噬成一堆白骨!即使有解药也是来不及的!
最终,紫衣女子只得硬着头皮随男子牵着,一路在百姓的指点中慢慢离开。平生视人命如蝼蚁的她,这刻突然产生了对人群的流连。害怕自己这一离了,之后就是一堆白骨。
可是,男子牵着她的手分明也不是很紧,她却不敢懈怠半步的跟着移动,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你是谁,我与你无冤无仇——”
“你这大婶,怎的如此健忘呢?刚刚不是跟你说了我师妹,你顶着这张我喜欢的师妹的面皮,在大街上搔首弄姿,让许多男人看尽了,你说咱俩有没有仇呢?而且,四年前,你约我师妹的时候,我不是也约了你么?”男人依旧用着温润的语气道,如果有旁观者的话,多半会以为这个男子在和情人说笑。
“你师妹——”紫衣女子惊愕的道,已经顾不上生气这么大只男人对自己的称谓:“七煞的师兄,你是天绝——”
“聪明呀,奖励一个!”这时,缠在紫衣女子身上的小家伙却是给出正解。继而在紫衣女子不及理解她口里的奖励是什么时,便是抱着紫衣女子漂亮的脸蛋,吧唧一口。
紫衣女子就是混迹江湖多年,见过无数阵仗,杀别人无数,这刻也是忍不住泪流满面……吐了!
小家伙便是一个纵身,脱离了女子的怀抱,远远的站在无人的巷子里。一手拍着胸脯,一边惊异未定道:“差点吐了我一身啊,大婶,你也真不讲究卫生,刚刚吐到我身上怎么办?”
“你这孩子淘气的!”男子却是淡撇了小家伙一眼,“不过,却是越来越对为师的胃口了!”接着,再看扶着墙角吐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紫衣女子,摇了摇头:
“才这样就受不了了,似乎没有想象中的好玩儿呀!”
紫衣女子却是只顾着吐了,都未曾察觉,刚刚一直握着自己手臂的男子此时双手环胸的立在一边,自己已经得到了自由。
——
另一边,袁锦熙牵着凌婉歌的手一路走出客栈,往人群稀少的湖边走去。
此时差不多已经临近傍晚,但是来往的人群丝毫不见减退,反而越发的多了起来。而今天的天气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喜庆的氛围,不见半分黯淡,反而划出一道道瑰丽的晚霞,映红了半边天空。
“喜欢这里吗?”袁锦熙见凌婉歌望着天边些微出神,牵着她在湖边的一座凉亭坐下。还好,此时很多人多是赶着去灯会站点,湖边的人便就少了。
凌婉歌听见声音,回过头来看他,却是没有回答袁锦熙的问题,而是看了他映着嫣红晚霞的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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