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薰然丝毫不惧,依旧笑容满面,活泼可爱之极,笑道:“因为我知道惹父皇生气呢,安姨会帮我担着。可要是惹得安姨生气了,父皇一定不会帮我嘛!所以,我当然要向着安姨才行喽!父皇,我说的对不对?”
虽然看不见,不过想也知道龙宸宇如今的模样,龙薰然忙伸出手,想要抓住龙宸宇。龙宸宇恨恨地看了她一眼,拂袖不理,转眼看见乔安的眼神,只得悻悻地伸手握住她的手。龙薰然左手握住他的手,右手却向他招了招。龙宸宇不解,只得俯下身来,将耳朵凑到她的嘴边,只听她小声说道:“父皇,你别生气,我这样是帮你啊!你想,如果我能跟安姨回府,整日跟安姨在一起,我就能在她耳边多说你的好话了,你说是不是?”
龙宸宇吐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没理睬她。乔安自然听得清楚龙薰然的细语,只是微笑,也不说话。
回到仙雅居,已经民戌时末刻,夜色浓重,漆黑如墨。但仙雅居大厅依旧灯火通明,四姝六卫坐在紫檀束腰的梅花凳上,都是一脸惨然,无精打采,长吁短叹声不绝于耳,尤其是区枢跟施映璇,各有心病,沉默不语,舒凝宏心中暗自后悔,也不言语。就连年幼的君逸凡也觉出气氛凝重,不敢说话,只是伸脖望着门外。
当乔安进来时,厅堂那沉闷得叫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气氛终于被打破,四姝争着上来围在乔安身边,正欲解释,忽然瞥见乔安身边冰雪可爱的龙薰然,都是一怔,千言万语也都说不出来。区枢跟施映璇也是一喜,起身欲迎,又想起先前的事情,神色骤转黯然,又无力地滑落凳上,不敢看向乔安。唯有君逸凡欢喜不已,上前握住龙薰然的手,喜道:“薰然,你怎么来了?是娘带你出来的吗?”
乔安微笑着俯下身,柔声道:“逸凡,薰然跟着我出宫,一路颠簸,应该很累了,你先带她到娘旁边的客房去休息,好不好?”
君逸凡自然点头答应。两个小孩子一走,厅堂气氛又逐渐凝重起来,四姝七卫望着乔安,欲言又止。舒凝宏更插不上话,只能默默站在霜草身边。乔安看着他们,忽然笑了,道:“怎么一个个脸色都这样?我一回来就摆脸色给我看吗?”
四姝六卫相互对视,霜草试探道:“小姐,你不生气了?”
乔安飘然走向主座,自顾坐下,不理会心急如焚等着她回话的众人,看看桌面,又看看众人,笑道:“怎么,茶也无,饭也无,你们就这样待我啊?我才几个时辰没回来,你们就个个没规矩,想要翻天了?”
四姝及楚倾阳等人面面相觑,随即反应过来,齐齐欢呼起来,随即忙乱起来,上茶的上茶,端点心的端点心,都忙不迭地讨好乔安,生怕迟了一步。区枢及施映璇犹豫许久,相互对视一眼,同时上前,面向乔安跪下,诚挚地道:“小姐,此事确是属下之过,该当责罚。只要能叫小姐消消气,属下甘愿接受任何处罚!”
四姝及楚倾阳等人互相对视一眼,眼中深有忧色,都静了下来,齐齐地看着乔安。乔安放下手中的香茗,神色也郑重起来,起身到他们跟前,伸手扶他们起来,微微一笑。众人见状,知道她已经释然,都舒了口气,神色也轻松许多。乔安淡笑道:“你们没做错什么,师傅即然交代了,你们自然不能违背,原不是你们的错!”
施映璇却依旧难以释怀,无论如何也不肯起身,垂首道:“小姐,天枢是因为奉有师傅遗命,不得已而为之。而属下却是存心隐瞒,按谷规该当受罚!何况,连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十八年前,我害苦了小姐,可小姐还委我以重任,将到南疆打探尹细雨底细这样对小姐至关重要的事情都托我去办,我却还辜负小姐,隐瞒实情,辜负小姐。天璇实在。。。。。。”
乔安叹口气,深深地看着他,道:“天璇,如果我连你是为我好都看不出来,那我也太傻了。其实,不管是师傅,天枢,还是天璇你,都是为我着想。刚听到尹细雨的事情,我确是颇为愤慨,不满你们这样待我,可是,如果我连你们的苦心都不能明了,也就不配做你们的小姐了。”
施映璇缓缓起身,抬眼看向乔安,望着她纯净无水般的无暇双眼,不禁热泪上涌,哽咽道:“小姐,你真不怪我了吗?不仅是尹细雨的事情,还有万毒之首的事情?”
乔安道:“其实,这事我早已看开了。也许,那是我的命,难以更改的。我知道,你其实也不想的,因为心怀愧疚,前些年你浪迹天涯,为我寻求良方,希望能弥补当年之过,我亦是知道的,早就不怪你了,何况如今万毒之首也已经暂且被寒冰真气压下,不会伤到我了。再说,闭心诀讲求放下,看破,师傅也常跟我说宽恕,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从此我们都不要再提,好不好?”
施映璇眼中含泪,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经柔和许多。
乔安知他多年心结,非只言片语所能解,也不再多话。只要有了今日的契机,假以时日,想必他能够逐渐看开,不再执着于自己的心魔。想到此处,她心中欣慰,轻轻点头,忽然感觉背后两道灼热的目光,转身看去,迎上莫光幽深的双眸。在漆黑的面具的映衬下,他的眼眸显得更加深邃幽暗,似乎隐隐带着些忧虑。乔安心中疑惑,再向他看去,莫光却已经转头,望向门外墨一般的黑夜。
龙薰然入住仙雅居伊始,乔安便开始最后的祛毒,因为余毒直接影响眼睛,她不得不分外小心,每次祛毒过后都颇有倦态。但仙雅居多了龙薰然这么个小女孩,又跟君逸凡说得来,灵巧可爱,给仙雅居增添不少笑声,顿时活泼生动了许多。
杜明原来访时,乔安就正倚栏看着君逸凡跟龙薰然围着庭院中的桂花树嬉戏玩闹。龙薰然视力逐步地恢复着,又身在宫外,有君逸凡作伴,极是开心,笑容温暖灿烂,惹人艳羡。吩咐下人请客人到后厅,乔安悠然起身,留恋地看了那两个约会悦的身影,却见杜明原去了。
数日未见,杜明原依旧文质彬彬,温和宜人。但若仔细看,便能瞧见笑容下面掩盖不住的疲惫与忧虑,想必杜明妍之事令他十分忧心,却又无计可施。见乔安进来,他眼中微微泛起些许光芒,浮起些许微笑,起身迎道:“千羽,最近可还好?”
霖苑早端上茶点,也不打忧他们,悄然退下。乔安入座,笑道:“你看我这模样,就知道很好。”
“确实,起色神态都跟从前不同,整个人看起来更有光芒。这样一来,我也能放心了。”杜明原淡淡而笑,有欣慰安心,也有着些许怅然忧伤。顺手端过旁边的香茗,轻啜了口,道:“这似乎是玉萱,跟皇上喜好的茶叶相同,该是贡品级的。味道确实特别,不同凡茶。”
乔安亦端起茶怀,敬道:“玉萱本就是君氏所制。”当初,乔安与施映璇共同研制玉萱,她为的是龙宸宇,施映璇却是为她。玉萱由微量的毒素浸制而成,长期服用不但与人体无害,反而能增强抗毒,对于身中万毒之首的乔安而言,也有些好处。
“原来如此!”杜明原点头道,叹了口气,低头看了会儿手中的茶怀,许久才抬头,低声道:“我今日来,是来跟你请辞的。我就要离京了!前几日递了折子,皇上已经准奏,着我往青木郡常安县接任县丞,应该就在这几日动身。”
乔安记起龙宸宇的话,又想到杜明妍,低叹一声,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我想,明妍的事情你该知道了吧?”杜明原摇摇头,满脸无奈,“从小我们就知道她性子倔,却不知道竟到了这地步,非要给爹报仇,甚至不顾自己与凌鉴的幸福!而凌鉴竟也随着她胡闹,当真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们甚至都不跟我说声,直到那日事发我才恍然惊觉。皇旧虽然没有明言,我却知道他是知道的,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跟我们为难。但我也没脸再在京城呆下去了,也不敢再呆下去。”
乔安颇感疑惑,“杜大哥,听你的语气,似乎对明妍复仇之事不以为然?”
杜明原苦笑,叹道:“从小,爹就对明妍极好,奉为至宝,有时连我这个儿子也要靠边站。因此,在她心目中,爹就是完人,是圣贤。爹过世时,她年纪还小,我顾忌着她的感受,又想着死者为大,不愿去破坏爹在明妍心中的形象,所以有些事情瞒着她,没跟她说。没想到竟造成她如此偏执的想法!如今,就算我跟她说,她也不肯信了,反倒疑我为了帮你,连——”
他发觉失口,忙顿住不语。乔安却已明白,想必杜明妍以为杜明原是为了她乔安,捏造谎话来骗她,说话间只怕还有些过分之语。她淡淡一笑,并不在意。不过,听他之言,似乎杜父之事另有别情,倒不是像杜明妍所说的那般,一味是龙宸宇铲除异已而加以陷害。虽然皇室倾轧,她早明了,但若不是龙宸宇之过,终究还是感觉舒心许多。
杜明原继续道:“我会带凌鉴一起离开,没了他,你再在皇上那边说说话,叫他疏远明妍,明妍该闹不出别的事情来。这原是她自作聪明,妄自非为,怪不得别人,只是,唉!她终究是我妹妹,,骨肉之情,难以割舍,留她一人呆在皇宫,我心里终究难以安心。因此,我此番来访,还想请你——”
乔安已经明白他的来意,痛快地应允道:“你放心,我会多加注意,不会叫她太过吃亏的。”
杜明原不安道:“千羽,我知道此事太过为难你,若不是没人可以托付,我也不会来寻你。明妍的性子倔强,又口齿伶俐,只怕说话间会对你诸多得罪,还请你见谅。”
乔安忙微笑抚慰他道:“杜大哥,你想太多了。乔哥哥,还有杜大哥你,甚至是秋公子,不管看在谁的份上,我都该好好照看明妍的。按理说,依照你们待我的情意,我该设法救她出来,跟你们一家团圆才是,只是。。。。。。这事太过突兀,你容我细细谋划,终会叫你们团圆的!”
听她的话语,便知她并未因杜明原而对自己有所疏淡,杜明原心中欣慰,虽然也盼望跟杜明妍相聚,但知此事艰难,终究太过渺茫,摇摇头道:“千羽,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是,你能对明妍多加照看我已经感激不尽了,至于营救她出宫之事,你还是搁下吧!虽说你如今正蒙圣宠,但伴君如伴虎,如今人人正眼红你,等着抓你的把柄,还是该小姐谨慎,莫要授人以柄才好。”
乔安点头,道:“杜大哥,你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也是,你终究是隐谋乔安,该明白轻重,原是我关心则乱了。”杜明原微微摇头而笑,随即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打扰了。迁职离京,尚有许多事情需要办理,我也要去忙些时间。不过,离京前夕,我定会约你再见,到时可莫要推脱才好!”
看他神色匆匆,确是繁事缠身,乔安也不客套,起身送他,道:“杜大哥这是什么话?按理说,该是我设宴为大哥践行才是。只是,我怕秋公子未必就甘愿这样离京,大哥还是应该注意些,可别在这关头出什么事情。”
杜明原明白她是为自己着想。点点头,又摇摇头,叹道:“我也知道他不情愿,可有什么法子?他跟明妍,恐怕也是注定有缘无份了。若想就为连理,恐怕只有等来生了。”
听到“有缘无分”四字,乔安不觉心中一突,眼前竟浮起龙宸宇微笑的面容,急忙抹去。同时,她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定要尽自己所能助杜明妍与秋凌鉴破镜重圆,不仅是为他们这对有情人,为杜明原及乔哥哥的诸般深情厚谊,更是为了跟所谓的天意赌赌,看究竟是命中注定,还是人定胜天!
再转回庭院,龙薰然跟君逸凡已经不见踪影,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正好霖苑经过,乔安忙叫住她。见是乔安,霖苑也松了口气,道:“原来小姐在这里!杜公子已经离去了吗?”
乔安点点头,正要问君逸凡二人的行踪,霖苑却抢先道:“正好,刚才我在后门碰见霰芷,她正心急火燎地要找小姐呢!我说小姐在后厅,有客人,她说那就在周围等等,看样子是没看见小姐出来。小姐不妨去瞧瞧,我看她的模样倒是很急切。”
乔安点点头,随口道:“说到霰芷,这几日在府里都没看见这丫头的踪迹,到底她跟到哪里去了?”
霖苑扑哧笑出声来,道:“小姐不用问我,见到她就能猜出一二了。恐怕她找小姐也跟她这些日子的事情有关呢!”
乔安看她笑得古怪,心中暗自猜着,往后厅走去。这次两人倒没错开,正好碰见。看见乔安,霰芷忙奔了过来,道:“小姐,总算找着你了!”
乔安打量着她,不禁暗感稀奇。看她的模样还有些气喘吁吁的,像是刚刚跑了几千米一样,头发散乱,而额头边竟还隐隐有些青紫,像是瘀青。再仔细看看,手臂处似乎也有不少伤痕。而衣服也有好几处破裂,看着有些该是挂在哪里划破的,而另外一些却像是被人撕裂的。乔安更觉奇怪,伸手去抚摸那里,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弄得这样狼狈!难不成跟人打架去了吗?”
霰芷这才记起自己方才干过的好事,俏脸一红,随即吐吐舌头,俏皮地道:“糟糕,我忘了去换衣服洗梳了。不过,事到如今,也没打算瞒着小姐,索性坦白了吧!那日慕容绮儿来府上,我不是说如果还想找小姐麻烦,就先过了我这关再说吗?没想到这娇小姐记性倒真是好,又肯受教,果然找到我这里来了。我这就是跟她打架弄的。”
“打架?”乔安微微皱眉,“多久的事情了?”
霰芷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大概四五天了吧?”见乔安似乎微有不悦,忙道:“小姐,你放心,我虽然有些狼狈,不过她比我更惨。毕竟,我可是小姐的贴身侍女,怎么能输给她呢?不过,这娇小姐也不知道跟着谁学的功夫,竟然也进步得极快。今天弄得我有些手忙脚乱,差点就被她得逞了,所以来找小姐求救了。小姐,你就帮帮我,传我几手功夫,让我去教训教训那娇小姐,省得她以后跟小姐为难!”
原以为经过跟端太妃的一番谈话,慕容绮儿果然收敛许多,不再跟她为难,谁知却是转移目标,跟霰芷较起真来。乔安微微头,笑道:“何必来求我?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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