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四姐姐,你也看到了对不对?是往这里跑的,跑得可快啦!”
四姑娘动了动唇,轻轻的“嗯”了声。
这就够了,六姑娘不着痕迹输出一口气,正好二姑娘、四姑娘走了过来。二姑娘眼里还残着些见到裴瑾晔的震惊和…一点点无法掩盖的喜悦。
四姑娘却是开口就问,“裴世兄怎么在这儿?!”很吃惊的样子,又瞥了六姑娘一眼,两人对视,六姑娘笑啊笑,笑出了腮边的一对小梨涡,“我和四姐姐也惊讶呢,是来找兔子的,可巧裴世兄竟在这里。”
三姑娘暗自咬了咬牙,她明明看到裴瑾晔把四姑娘一个人拉进这林子,所以才拖着二姑娘来的!六姑娘这丫头怎么回事,今晨马车上还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现在又是怎么!
好戏无法上演。六姑娘无辜地看着四姑娘,“真的是看到一只兔子呀,姐姐做什么这样看着我?”又问裴瑾晔,脸上写满了小孩子的好奇,“裴世兄怎么也来这里了,不是该在家里的么?”
二姑娘从头至尾,直到六姑娘问出了这个问题她才抬起脸,光明正大地去看裴瑾晔,至于他如何回答她并不会在意,也不感兴趣。
“裴兄!”
随着这一声,众人都看到了不远处的凤瑾清。
六姑娘眸子一亮,就看到那凤眼半挑,唇角轻扬的翩翩少年郎。只是这身形修长、面若冠玉的少年啊,他为何左手提着只大肥兔子… …
“表妹在找这只兔子么?”凤嘉清迎着众人诧异的目光在六姑娘身前微微弯下腰,怡然自得。
28暗潮浮动
六姑娘就伸手接过了那只大白兔,很重。她提了提,举着給裴瑾晔看,“世兄,你看你看,我说的就是这只大白兔!”
裴瑾晔的眼睛却还在看凤嘉清,没缓过来的模样,纳纳道:“原来真有只兔子啊… …”
六姑娘这才明白,原来裴瑾晔不是和凤嘉清一起来的么?
这么说来——带了三分窘样,她就扭头去看凤嘉清,这厮和她一样么,竟是早便在林子里了。
二姑娘才想到规矩这事,对着凤嘉清和裴瑾晔见礼,“表哥。”
“裴世兄。”她看着裴瑾晔的时候,一向高傲如天鹅的脖子,不自觉柔顺地低垂。
裴瑾晔象征性的回了礼,眼神淡淡的。二姑娘不免有些失望,她到底还是矜持着,揪着帕子往前走了。
三姑娘气恼地看着被六姑娘抓在手里的大白兔,还没从六姑娘和凤嘉清的戏剧性出场里缓过劲来。不自觉道:“表弟和裴世兄今儿怎么会来?”
凤嘉清眼睛都没看三姑娘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只逗着六姑娘手上的大白兔,一时笑问:“表妹吃过兔肉么?”
六姑娘见凤嘉清和裴瑾晔都不回三姑娘的话,正在欣赏三姑娘脸上那挥之不去的尴尬表情呢,谁想晴天霹雳般听到凤嘉清来了这么一句。
她一下子就抱紧了大白兔,警惕的,“没有!”
凤嘉清就翘着唇角,愉悦地看着六姑娘。小姑娘的皮肤很白,脸颊上透着层浅浅的粉色,不高兴的时候红润的唇就不自觉撅得高高的,连鼻子都会皱起来… …和自己见过的那些女孩儿都不大一样,没那么死板,很活泛,甚至,透着股子灵气。
想到这里,他突然为自己有了这样异常的想法大为不满。只是个庶女罢了,臭丫头,他对着六姑娘呲了呲牙。
六姑娘是真害怕凤嘉清会对大白兔做出什么血腥暴力事件,于是抱紧了兔子和四姑娘一起站到了二姑娘身边,几人往林子外走。
阳光透过枝桠的缝隙投下斑驳的光影,天气晴好。可是很诡异的,大家都没有说话。
四姑娘跟在二姑娘身后,看着她挺直的脊背,纤细的背影,不觉心中酸涩。她也知道啊,大太太预备将二姑娘说給裴家,他们才是金童玉女,自己又算什么呢?
这一头大太太也和老太太说着呢,“裴家这小子我看不错,以我们家目前的条件,他们家也是百里挑一的好人家了!”
老太太听着大太太说话,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目光却在一边的二太太脸上转着,她心里是想着大姑娘的婚事的。大姑娘今年已经十六,再不能晚了。也是因着先前说的那些人家到底比不得京师广平公府白家,这是老牌的勋贵了!能和他们结亲往后的路也更好走… …
大老爷在京里是正三品的吏部左侍郎,在这位置上也坐了几年了,据闻老尚书大人如今身子骨日益差了,大有拍拍屁股告老还乡的打算,大老爷吏部尚书的宝座指日可待!就是二老爷,在这镇江知府任上多年了,京里也没少拖关系,大老爷为了弟弟的事也颇费了心思的,只是到底少个更大的助力啊… …
大太太见老太太目光深沉闪烁,知道老太太是在想着旁的事了,也不作声,端起茶盅抿了几口。她就看到一行人从草丛里走出来,打头的正是二姑娘,而裴瑾晔就在边上!
大太太一下子就放下了茶盅,老太太被她一惊,顺着大太太目光看过去,微微眯了眸子,眼角就皱出些纹路,也不计较裴瑾晔和凤嘉清为何出现在此,只是缓缓地道:“二丫头和裴家小子能成的话,倒也不错。”
大太太眼里光芒更甚,瞧着那对儿金童玉女她就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大太太这一笑不打紧,横竖她自己开心,可二太太不乐意了,她只在二姑娘那一拨人身上扫了一眼,就去看自己的七姑娘。
七姑娘和霄三爷在一处放风筝,哥哥很照顾妹妹,七姑娘脸上灿烂的笑意竟是比天上的太阳还更璀璨几分。二太太心里才好受一些:霄哥儿到底是和昀儿更亲厚的,他们一处长大,兄妹之情浓厚,旁人比不得,就是那六丫头也不能比。
六姑娘不知道二太太已经把她和七姑娘在霄三爷的心里掂过了分量,她抱着兔子摸了摸,看到站在树下的雪珠,雪珠正和一群丫头们坐下柳树下编花环,打打闹闹也正欢快。六姑娘嘴角噙了笑,呼哧呼哧跑过去,一把就把那肥兔子放进雪珠怀里。雪珠愣了愣,才道:“好大一只兔子!姑娘要吃烤兔肉?”
绝倒。六姑娘抚了抚心口,哪怕从前在月子村着实是吃了不少野鸡野鸭,可是这么可爱的兔子,雪珠你下的去口么?“不是,我要养着它呢。”说着点了点大白兔毛茸茸的长耳朵,笑道:“是不是很可爱?”
看到雪珠点头,六姑娘满意的笑了,低头注意到草地上的花环,心念一动,她把花环往脑袋上一套,朝着二老爷蹦蹦跳跳地跑过去。
二老爷站在一棵大树下,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宇间聚着些愁。一低头却看到一个粉团花色的孩子仰脸望着自己,黑漆漆的眸子一眨不眨的。
“爹爹不高兴么?”
二老爷暂时收了思绪,蹲下身在女儿绒绒的脑袋上摸了摸,笑道:“没有不高兴。”却是在看到女儿的好气色后心里的愁思慢慢的减退了些,他不禁叹道:“也是好些日子没过问你了,这一向可好?你母亲待你如何?”
其实二老爷还是有几分真心关心这个女儿的,对她的怜悯倒是其次,只是每当见着她那双忽闪的水波眼,二老爷心里的那个人就会重新在脑海浮现,花一样的面貌,花一样的娇柔… …只是千般万般好,也是别人的妻。
二老爷的眼神让六姑娘心里犯了狐疑,她一直都觉得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二老爷似乎有什么秘密… …她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羽睫根根分明,小脸上满满的都是满足,“母亲对六儿再好不过了,吃的穿的都和其它姊妹一般的,还时常找六儿说话呢。”
二老爷听了,心里对二太太就多了点满意。
这边金妈妈突然从府里赶过来,二太太一看到她就霍的站起身,惹得老太太、大太太侧目,她神色几分尴尬,告了罪,便和金妈妈往偏僻处走了走。
金妈妈见四处无人,压低声音把探到的消息说给二太太,二太太听完,一时就是乍惊乍喜的模样,“真的?!这可是真的?”她来来回回转了几圈,突而笑道:“花姨娘这个贱婢,也敢和我耍花样,她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金妈妈不好接话,只低着头,二太太一下子就显得红光满面的,偏头吩咐金妈妈,“叫她院子里的人都警醒着些,”好啊,你不想我知道,我便当作不知,二太太想到了花姨娘平日那副骚狐狸样子,嫌恶地皱眉道:“能瞒几日?仗着老爷年轻老爷多看她两眼便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也不想想… …嗐,看样子老爷眼下还不知情呢!… …想要母凭子贵,她也配!”
姨娘们在正房太太跟前立规矩本是分内之事,只这花姨娘,偏生今儿这里不舒服,明儿那里不爽快,二太太这样的性子,看在二老爷宠着她的份上一忍再忍,如今花姨娘是双身子的人了,她心里虽也有不痛快,但终归是大喜的,自己不能生,可若是花姨娘这一胎生个哥儿,自己便又多一重保障,即便霄哥儿日后——
二太太想到这里就甩去了这想法,霄哥儿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他是个好孩子呢,她自己清楚的呢… …大抵清楚的罢?
又有些不确信,毕竟戚姨娘的存在太过扎眼,二老爷也对她不薄,下又有个心思玲珑的六姑娘。
金妈妈不知二太太想什么,以为是在猜度着花姨娘的心思,就道:“花姨娘不知打的什么算盘呢,竟是瞒得滴水不漏… …”
二太太斜了金妈妈一眼,嗤道:“滴水不漏?那我们是从何而知?她怕什么,我就让什么成真。这孩子不论男女,将来一落地你便抱到我屋里来… …”
金妈妈笑着看了二太太一眼,“这个您不吩咐奴婢也知道的。”当年的霄哥儿便是如此,金妈妈不由想到戚姨娘,那时的戚姨娘和二太太还不像如今这般,势同水火、明争暗斗,可争来斗去的,二老爷的心何时在这个家中?
她也是可怜二太太,也是家里头的嫡女,却年纪轻轻时嫁给了二老爷做了填房。落着什么好了?大房强势,老太太更强势,又不能再生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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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回到了卿府,六姑娘打发了丫头们出去,只留了雪珠一人。四下里静悄悄的,六姑娘歪在锦榻上,手抚着大白兔软糯糯的身子,脸上神色与白日大不相同。
褪去了伪装,她闭着眼睛,听着雪珠说话,“… …是看到了金妈妈,可回头的时候她又比咱们早离开。二太太和金妈妈两人在边上说了好一阵子的话,我瞧得仔细,连老太太都朝她们那边闪了好几眼,大太太却不甚在意,一直盯着裴家少爷。”
六姑娘沉吟,“我看二太太很是高兴的模样,府里有什么喜事么?”话甫一出口她就刷地睁开了眼睛,看雪珠神色,想来也想到了。
六姑娘坐起身,神色有几分郑重,开口道:“二太太对花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很感兴趣罢,可这花姨娘显然还不知道自己…已是二太太的囊中之物,”她垂下眼睑,眸子里的冷漠一闪而逝,“就我而言,这孩子还是不出世为好… …”
29无奈无耐
话音落地,缓缓的在空气中飘逝。雪珠的表情变了变,却也明白:若是花姨娘生出个儿子,对霄三爷的未来就是个变数,毕竟三爷还没入族谱呢!届时二太太把谁纳入名下还真说不准了… …
将来老太爷老太太两腿一伸,卿家大老爷、二老爷势必分家,二房嘛,雲二爷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确是正经的嫡子身份,大半的家产都是他的。然仅剩的一点家事,若再多个人分享——
六姑娘眼里似蒙了层纱,其实如果霄三爷来日有出息,一切问题便都不是问题了。可话又说回来,她不得不想,二太太对这个孩子这样热衷,难道是对霄三爷这个自己打小养大的孩子不满意么?毕竟是十一年了的养育之情,竟也没让写进族谱里,莫非还是另有盘算?
如果没有戚姨娘,也许也就没这么麻烦了罢,二太太和戚姨娘之间… …她想着叹了口气,一抬头倒看见雪珠怔怔望着自己,六姑娘就笑了,两只甜甜的梨涡挂在腮边,显得她别样的天真可爱,“雪珠姐姐把我的话当真啦?咱们毕竟没从前那样艰难了,忘记我说过的了?咱们只会越来越好的!”
又补了一句,“不到那么一步,就不做亏心肝的事。”这话说得理直气壮,眼睛也亮亮的。
雪珠心中起伏,她还是了解她的,看着六姑娘膝上的兔子,她眼神不觉温软了:连个兔子也当宝贝似的,姑娘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她眼睛一热,若不是自小吃了苦的缘故,姑娘何必这个年纪已在操心这许多糟心事呢。
六姑娘手顺着大白兔的长耳朵,软软暖暖的,却不期然听到雪珠坚决的声音。即便是多年之后,想起雪珠今日这样的一番话,她仍是忍不住泪湿眼眶。
雪珠清秀的脸庞微低下了,半面隐在暗影里,声音却清晰可闻,“其实姑娘便是真有什么心思,是好是坏,雪珠都陪着你的。便真要把这孩子除掉,我也不会暗怪姑娘心狠… …”
她想着又道:“若不是及时发现欢声不对劲,这才顺藤摸瓜抓出了这件事,姑娘不是又要被她们害?”从前在月子村,日子虽清苦,却总在想到他朝一日能回到府里就有了希望,那时候怎么料到内宅中有这样防不胜防的因私,钱财、权势,人活着总是在争,在抢,不如此就没有活路吗?
六姑娘心里感动极了,却不想表现出来,只有雪珠真正为自己好,从月子村到如今,她们真正是一路过来的。她就轻轻推了雪珠一把,脸上的笑意生生把雪珠的满腹愁思消散开去,“雪珠姐姐说这么煽情的话做什么,”她揩了揩眼睛,举着食指給雪珠看,“都哭啦!”
雪珠看到姑娘眼睛湿湿的,却又对着她璀璨的小脸,心里不知什么滋味,“人家正经跟你谈心,你却嬉皮笑脸,日后再不与你说了!”作势生气了就要往外走的样子。
六姑娘忙从榻上站起来拉住她,脸上还在笑着,眼睛里像藏着弯弯的月亮,“好姐姐,我再不敢了,来来来,”她拉着雪珠坐下,“不如我们再好好聊聊正经事?”
雪珠看她嬉笑自得的小模样,哪里是要正经说话,多半还在顽笑,正想挠她痒痒呢,欢喜在帘子外禀道:“姑娘,四姑娘来了。”
六姑娘闻言收起了笑模样,就吩咐欢喜,“把四姐姐请到东次间去,就上二太太前日赏的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