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非她自己也聪慧,想到来告诉自己这样的事儿,也不知就被别人占了先机,保不齐是二太太让这欢声給女儿透的风声,再让她告诉自己?还是花姨娘,到底是嫉妒自己,还想要做点文章?
这些念头只是在戚姨娘脑海中一闪而逝,须臾间她刻意地舒展了眉眼,温柔地摸了摸六姑娘的脸蛋,“明儿做的很好,院子里有什么事儿不懂的就要和姨娘说,知道了?”
六姑娘点点头,很是乖顺。
戚姨娘想了想干脆问道:“那位…”和女儿说话,她总得斟酌着用词,“你屋里那个欢声姑娘,现今怎样了,还和往常一般罢?”
六姑娘脸上垂下了眼睫,戚姨娘心中一动,六姑娘就抬了脸孔,好像不解,“王妈妈和雪珠都说这样的事非同小可,不知为何呢,就把欢声給… …”她咽了咽口水,往戚姨娘身边靠了靠,“都关了几天啦,欢声每日里又哭又叫的,吓死人啦!”
“哦弥陀佛。”戚姨娘抚着心口,念了句佛,暗道这王妈妈倒是个好的,就提点女儿,想着六姑娘从小在月子村,身边没人教导,虽自然的有些聪明劲儿,又不免太过单纯了,日后嫁了人在婆家必是要吃亏的。
“王妈妈做的很好,往后若是有事情不方便找我,大可以和王妈妈说。”戚姨娘看着六姑娘点了点头,认真地看着自己,口中又道:“二太太和姨娘这些年呢是不大好,你也能猜出一些,因此这欢声就分外可疑了,谁知她是不是二太太的耳报神呢,对不对?”
“嗯,”小姑娘点头,问道:“所以这次的事情只怕还是有蹊跷对罢,所以王妈妈要把她关一关?”
“真乖!”戚姨娘笑着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多的暂时也不便细说,只要女儿不钻牛角尖,能分清其中利害她便能稍放下心。
六姑娘眨了眨眼睛,水嘟嘟的唇张了张,又问:“姨娘,是不是明儿和爹爹的什么故人长得很相像呀?”
这次戚姨娘却没有很快的回她,六姑娘心提了提,就听到戚姨娘道:“是谁在背后嚼的舌头?!这样的话也敢在姑娘面前浑说!”
如此便是有这样一个人了。六姑娘本只是猜测,却见戚姨娘是这样的反应,她忙道:“没有没有,是明儿自己觉得… …”
连女儿都能觉察了,卿振武你真是很好,不仅看着自己能联想到那位夫人,竟是连女儿也要… …她忽的看牢了床边这个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女孩儿,那眉眼尚且稚嫩,面庞青涩,眨眼间便是一股天然的娇憨意味。
戚姨娘没有见过传说中的河阳伯夫人,却知道自己当初会被二太太选进府里伺候二老爷的原因。
呵,不过一张皮相,若不是这张脸,为何二太太就独独的挑了自己!
她若是不挑自己,那人怎会离她而去,自己怎会沦落了姨娘这条道!又怎会,每每午夜梦回脑海里盘绕不去那人的身影,思念使人断肠,她心泣血,只空余着一个躯壳应付这俗世罢了。
只有对二太太,她恨死她!却只能看着自己的儿子在她膝下承欢,女儿被送在偏僻的地方养身子,然而只能忍,骨肉分离,二老爷是她唯一能攀住的东西,就用这张自己都厌弃的皮相!
六姑娘被戚姨娘盯得脊背上凉飕飕的,她软软唤了声“姨娘”,才把戚姨娘拉回现实世界。
而戚姨娘似乎很疲倦了,也不知想着什么,朝自己摆了摆手,正好蔷薇园也要落锁了,她就顺势退了出来。邹妈妈一路送到了拱门外头,六姑娘只道不用送了,就和雪珠乘着月色往回走。
到底,她也没有问出个大概,倒也无妨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戚姨娘异样的表现莫名另她不安。
过了几日,大理寺卿赵夫人携女造访卿府。老太太与赵夫人就大姑娘婚事问题进行了一番深入浅出的交谈,最后两人脸上都挂了笑意,可见结果是令两人都满意的。估计身在京师顺天广平公府的国公夫人也是满意的。
正事谈完了,便叫了家里的女孩子们出来见客人。六姑娘和姊妹们又一次被从云秀楼叫走了。换了衣裳,女孩子们就去了花厅,连闭门不出的大姑娘也被老太太叫出来见客。
两边都见过了礼,赵夫人就满脸是笑地道:“老太太家的姑娘一个个都是水做的,我瞧着个个都水灵灵的,看得人欢喜呢。”
谁不爱听这话,老太太当即就笑眯了眼,“您别这样夸她们,她们回头还真以为自己国色天香了。”老太太话是这样说,脸上的笑容却是有几分得意的。
“我句句肺腑啊老太太,呵呵,”赵夫人就借机连续看了站在女孩子们最右边的大姑娘几眼,望之端庄娴静,面容姣好,她心下满意,也算是验过货了,又笑,“真个都是花儿一般的人儿,将来不知谁家有这福气!”
旁人尚可,大姑娘听了这话脸上却悄然浮上一抹红霞,另几个促狭的怎么不知,都拿眼看她。
一旁陪客的大太太二太太闻言也笑道:“越发要让她们尾巴翘到天上去了——还是您家的姑娘俊俏!”
这话一出,一时众人都把目光旁移到了站在赵夫人边上的姑娘,约莫和六姑娘一般的年纪,生得一张小巧的瓜子脸儿,五官精致,面上白里透红,一双杏眼顾盼间神气活现,确实是个小美人。
赵惠萱今儿穿了身鹅黄色的春衫,下罩一条豆青刻丝福纹素软缎石榴裙,此刻她落落大方地迎着众人的视线,唇边含着笑,“世婶谬赞了,这一屋子的姊妹我是一个也不能比呢。”这是她自谦,声音干脆,笑语嫣然地说完,把大家都说的心里舒坦。
赵惠萱和赵夫人一般无二,也多注意了大姑娘几眼,她倒是瞧着,这位卿府大小姐和白家那位世子爷确实是般配的。谁也不能辱没了谁。
32桃花
由丫头仆妇们跟着,赵惠萱和卿府的小姐们一处在花园子里赏春,一眼看过去便是莺声燕语的,丫头们也四处追逐嬉戏不提。
大姑娘在园里走了走便推说累了回了蔷薇园,五姑娘性子沉静,只是坐在一边石凳上听身边的丫头说笑话,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在花丛间,几个丫头提着花篮子跟着,那赵惠萱本和她们说了些话,但她见七姑娘坐在秋千上晃荡,因都是这个年纪,熟络的也快,她就过去道:“今年几岁了,不知要叫你姐姐还是妹妹呢?”
給七姑娘推秋千的小丫头就停了下来,七姑娘粉粉的脸抬起,看着赵惠萱答道:“我今年八岁了。”
赵惠萱便笑,“哦,那该称你妹妹了,我长你两岁呢。”
两人说着一处玩起来,七姑娘把赵惠萱拉上秋千,小丫头又开始推,秋千就荡啊荡啊,只看到裙裾飞扬,小姑娘的笑声传的老远。
突然赵惠萱注意到那个站在一株桃树前的背影,仰着脑袋朝树上望呢,问道:“那是谁呀?怎么不过来一起玩儿?”
七姑娘就看过去,看到个穿着艾色春衫子的人,她就道:“那是我六姐姐,她惯爱看花看鸟的,我们自己玩!”说着就叫摇秋千的小丫头再用点力,一点儿也没注意到自己说起六姑娘时这话里和平常不一样的语气。
“停停停,昀妹妹自己先玩着,我去瞧瞧。”赵惠萱似乎对六姑娘很感兴趣,她从秋千上跳下去,直直地往六姑娘那处跑故去。七姑娘不免扁了扁嘴巴,不自觉回头冲那丫头没好气道:“还愣着做什么,她走了就不推了么。”
那丫头唬的愣愣称是,看到七姑娘拧着眉,不知怎么来的大火气。
赵惠萱自是不知道她走后的一番动静,她轻轻在六姑娘肩上拍了拍,好奇地问道:“这是在看什么?”一边问已经一边扬起了下巴,就看到满树的桃花遮着点儿阳光,半粉的花瓣在枝头树梢显得更俏,不由赞叹道:“真是好精致的花儿。”
六姑娘偏头说与她,“这是垂枝碧桃,花重瓣,花色也多,有深红、洒金、淡红,”微微沉吟,又道:“你也喜欢?我平日上课的地方是有一处桃花林子的,那里的花儿现在才是开得精致。”六姑娘边说边笑着,柔和的声线衬得她仰起的侧脸益发娇柔。
不想这一说这位赵小姐竟来了兴致,她就央道:“带我去瞧瞧罢,我素日在家也喜欢这些花儿草儿的,好妹妹你就带我瞧瞧罢。”
六姑娘朝着东南方向看,脸上犹豫着,“可路程也不近呀?”
“没事没事的,”一边说就拉住了六姑娘胳膊,口中道:“我在京里的家也没这么大一处花园子的,还是镇江风水好,温暖宜人的,我喜欢。”
六姑娘无法子,就和赵惠萱一起往桃花林去了。路上赵惠萱瞅着六姑娘的脸庞,半天竟是笑出来,六姑娘在脸上抹了抹,拿眼神询问她。
赵惠萱笑道:“我在京里的时候见过一位河阳伯夫人… …”
“怎么?”
赵惠萱又道:“其实我方才就注意到你啦,竟是有四五分的相似呢!那可是位贵人。”
六姑娘看赵惠萱瞧着自己的眼神一脸的兴致盎然,不禁想起了二老爷,这有什么联系吗,二老爷?河阳伯夫人?
许是巧合罢了。六姑娘一脸笑盈盈的,“如此倒是我的福气了呀。”
许是一边走一边说笑的缘故,两人很快就到了云秀楼边上的桃花林,这一处林子靠着秋爽亭,再往东就是府里少爷们的院子。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此时正是桃花开得如火如荼的季节,远远望去,似天边落下的一大片朝霞,满地的花瓣似铺就了一条软粉色的毯子,花瓣雨点似的从树上飘下来,散发出来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
“萱姐姐,我帮你折几枝桃花罢,回头插在瓷瓶里用水养着,倒也别有一番情致。”赵惠萱听了果然很高兴,就和六姑娘一左一右分散开来。
霄三爷送凤嘉清出了院门,凤嘉清再次辞别道:“… …这几日就要回去了,来日表弟进了京我定请你吃酒,届时表弟可不要推拒。”他脸上笑容淡淡的,却也有几分真挚。
霄三爷作揖笑道:“一定一定,表哥如相请表弟怎敢不赴。”
凤嘉清摇着折扇经过桃花林,意外的看到六姑娘掩映在桃花层叠枝蔓后的脸颊,柔美丽烈,耀如春华。他蓦地停下了步子,想到了“人面桃花相映红”这样的诗句。
薄薄的唇角轻扬起一个嗤笑的弧度,人面桃花与这个小丫头什么相干,自己又因何停驻在这里瞧着她。
凤嘉清正待离去,六姑娘却看到了他。她攀着枝条隔着旖旎的桃花与他遥遥相望。看到他穿着一身天水碧的直裰,衣襟上绣着繁密的花纹,头上戴着矜贵的紫金冠,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整个人被一段说不出的风华笼罩着。
六姑娘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肝猛地“噗通”了一声,她吓得小鹿一样张圆了眼睛,脸上一瞬间爬满红云。
自己这是——?
再三犹豫着,她还是举起抓了一把桃枝的手冲他摇了摇,直摇得浅粉的花瓣儿零零落落地飘、小心翼翼又坠。
凤嘉清却走近了,六姑娘的心不觉吊起来。
“一个人?”凤嘉清四处扫了几眼,眼神淡漠。复看到她红扑扑的脸,看着她的眼神就古怪起来。
小姑娘嗫嚅着,“表…表哥。”
说完又觉得自己太奇怪了,就笑道:“不是一个人,”她看着他盯着自己的瞳孔,脸颊愈发见红,“还有赵家的小姐姐一处在这里… …”
“喔,”凤嘉清应了声,顺其自然地就把手探到了表妹的额上,口中喃喃自语道:“不烧啊?怎么脸色这样红。”
一霎那间六姑娘被电流通过一样,忙丢开桃枝双手捧住小脸,让开凤嘉清的手,一时竟觉难以言语。凤嘉清倒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微微的往后退了一步,拂去自己肩上的花瓣,别开了眼睛。
气氛一时竟有些尴尬,六姑娘觉得自己脸上没那么热了,就放下手随意问道:“表哥是打哪里来?”
“你三哥哥处,”他顿了顿,看着她复又补充道:“算作是作别,过几日我便要回京了。”
凤嘉清要回京了,那么… …六姑娘想也不想就问道:“那裴世兄也要回去了吗?”
“你问他?”这种时候不是应该与自己道别一番么?!
凤嘉清晃了晃手上的折扇,少年周身的气场一下子变了。六姑娘就觉得,有点像她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带着侵犯的气息,高傲,疏离。
她皱了皱鼻子,有点委屈。“问一问罢了,表哥不答也无碍的。”
凤嘉清突然比六姑娘还变扭几分,冷哼了声就大步流星而去,踏乱了满地落花。
“搞什么,莫名其妙。”六姑娘咕哝着蹲下。身子捡落在地上的桃枝,想想自己那么一瞬间的心动真是喂了狗,如此不值当。
“方才那是谁呀?”赵惠萱看到凤嘉清走了才从树后面窜出来,眨巴着眼睛问道。
六姑娘道:“算是我们姊妹的表哥罢… …嗯,据说是尚安侯家的世子爷。”
“尚安侯… …”赵惠萱沉吟着,突然就嚷嚷道:“你们家竟与他们家有亲!听我娘说,当今的皇后娘娘就是凤家的嫡长小姐呢,那就是他亲姐姐呀。”
“哎呀,我知道他是谁了!去岁我听我哥哥说过,这个凤家的世子爷,就因为别人拦了他的道儿,就把那人給打了。那被打的也不是普通人,是河阳伯家的族亲,这样的人,这个世子爷也是说打就打,丝毫不给河阳伯面子呢!”
“然后呢然后呢?”六姑娘催着她问,眼睛亮闪闪的,却不感到意外。
赵惠萱就垫了帕子坐下来,手上玩着花枝,“还有什么然后,我哥哥说后来那被打的族亲去找过河阳伯,河阳伯也是好面子罢,就去了尚安侯府,你猜怎么?”
六姑娘一脸的好奇,向前倾身道:“总不会挨打了罢?”
“哪里能呀,”赵惠萱就一脸的向往,“尚安侯府的老太太一心护着孙子,总之这事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就这样?”
“就这样!”
两个小姑娘眼对眼,忽的就躺倒了哈哈大笑起来,六姑娘侧过身子问赵惠萱,“萱姐姐怎么好像很羡慕他呢,可知这样的个性断乎养不得的。”
“才不是,”赵惠萱仰望着天空,手指绕着自己的小辫子,低声自语道:“我最羡慕他的,是他是一个男儿身。我也想做男人,做男人就是比做女人好。”
这倒是,六姑娘看着赵惠萱,突然就觉得这个人很对自己脾性,她也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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