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仙夫- 第24部分

老房子里的下水道早就千疮百孔，沈苑也没有多想，上楼布置了卧房。

已经是傍晚，沈苑妈说要去买菜。沈苑本来要自己去，无奈沈苑妈坚持，她实在拗不过。沈苑目送她离开了小区，关上门再转头，却看到了孔柏裕一脸阴霾地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窗户外沈苑妈的背影，凛冽寒冷的目光里竟隐隐含着杀意。

看得沈苑心底直冒冷汗，她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睛，再睁眼时他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表情，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刚才的话被沈苑妈打断，孔柏裕再次走过来重重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轻声但坚定地说：“你不会死的，有我在，什么都不要怕。”

沈苑心里又是一阵悸动，抬头的时候，鼻尖正好碰到他的。

“你想让我放心，能不能对我坦白一次？”沈苑眨也不眨地仰视他，“刚才年远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是关于我的吗？”

她用最坚定的眼神看着他，表示自己一定要知道答案。孔柏裕一怔，垂头考虑了三秒钟，终于回答说：“他只告诉我一件事。当年佛祖涅槃，身体化作了舍利子，魂魄却散入了平日里接触过的东西上。”

沈苑呼吸一滞，难道——

孔柏裕的指尖在微微颤抖，声音里透着压抑的恐惧，看她的时候眼神几乎深邃到了极致：“而你，就是其中之一。”

第34章三十四章

沈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有那么个瞬间脑中一片空白，好半晌都没有任何想法。

自己的身体，难道只是个容器吗……

她努力地消化着这个恐怖的消息，好久才能找回自己的声音。孔柏裕仔细地查看她的脸色，温柔地抚摸她的后背。

这简直比狗血的言情小说还要曲折，沈苑大口大口地呼吸，还是觉得喘不过气。自己的身世的确不寻常，可她怎么都不可能想到，自己的身体里竟然有如来佛祖的灵魂……

她抬头看着孔柏裕：“这样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孔柏裕的眼一眨不眨，长长的睫毛却在微微颤抖，他长久地沉默着，好像在寻找最合适的话，又好像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最后，他垂下头，视线停留在了某个地方，眼底一阵悸动。沈苑一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竟然盯着自己的肚子看……

孔柏裕把手放在她的小腹上，单薄的衣物什么也挡不住，他们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沈苑惊诧地抬头，正对上他深邃而愧疚的眼神，只听他说：“沈苑，这孩子我们不要了吧！”

就像是有人从背后忽然捅了她一刀，沈苑茫然地看着他，表情上还什么都看不出来，心里却疼得无以复加。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光，她停了三秒钟，才勉强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寿宴上发生的事情忽然涌上脑海，孔柏裕曾经当着所有仙佛的面讥讽二郎神是杂种，难道说——

窗户没有关牢，心底一阵阵寒意，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沈苑抬手睁开他的拥抱，仰头高声质问他：“是因为我吗？因为我是个凡人，你嫌弃这孩子出身不够好、配不上你孔雀明王吗！”

“当然不是！”他立刻否认，上前抓着想要沈苑的肩膀，尽可能把她拉向自己。两人身高有不小差距。这样的姿势极其别扭，沈苑的脖子仰得生疼，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可谁也不在乎。

他们的脸几乎贴到了一起，沈苑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眼底的自己，脸上尽是绝望的伤痛表情。

孔柏裕紧紧看着她：“不是因为你，反而是因为我，是因为我！”

她还是不信：“为什么？”

他的短发乱七八糟，眼底满是苦楚，让此刻的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孩子：“因为我是神魔通体，我的孩子也一样。如来那片魂魄在你的身体里，原本可以相安无事，却因为我的孩子而打破了这个平衡。一个凡人的身体根本不可能承受佛与魔的对抗。”

他越说越急，越说语气越绝望，后来干脆把她抱起来，牢牢地塞进了怀里：“沈苑，你的身体要不起这个孩子，咱们不要了好不好？好不好！我会一直陪着你，一步都不会离开。我什么都听你的，就听这一次好不好？好不好！”

沈苑的脸被他压进了胸口，从她这个角度只能勉强看到窗外，米色窗帘翩跹飘舞，是不久前他替她挂上去的。她不高，即使站在椅子上也碰不到顶，火冒三丈的时候却听到有人在后面偷笑。她一转头，正看到孔柏裕向她伸着手，示意让他来做。

一定又是像撒豆成兵那样的法术吧！沈苑没好气地把窗帘递过去，等着看他施法。孔柏裕调整了一下椅子，却一脚踏了上去，从头到尾没有用法术，而是亲自将窗帘仔细挂好。

沈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当时他一脸认真的表情是多么动人，好像替她挂窗帘是天下最重要的事情。当时她就觉得，将来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她永远都不可能忘掉那一幕。一个拍拍手掌就翻天覆地的人，没有用任何仙术，而是像平常人一样，为自己的老婆认真地做每一件小事。

一切好像发生在昨天，沈苑埋首在他的胸口，说：“我想要这个孩子，我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所以我真的很想把他生下来。刚才你说的话，我也同样跟你说——”

她挣扎着想离开他的怀抱，却被他重新按了回去。沈苑没太在意，继续保持着这样奇怪的姿势说：“你让我听你一次，可是你也听我一次好不好？我只是个凡人，眨眼的功夫可能就没命了，你让我把这孩子生下来好吗？我真的想要他！我——”

说到动情的地方，她忍不住再次挣开他的拥抱，却在看到他脸的时候失去了所有的语言——

沈苑颤抖着双手去摸孔柏裕的脸，指尖是冰凉的液体。

她简直不敢相信，刚才他不放开她，是因为他哭了，他竟然哭了……

像是触电一样，她连忙把手收回来，却被他及时抓住重新贴上了他的脸颊。孔柏裕俯视着她，表情几乎是歇斯底里了：“你想过我吗？你这样做我怎么——”

他的话停在了那里，因为沈苑妈正好买菜回来，她什么都不知道，看到他们站在楼梯上就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沈苑连忙擦掉眼泪，看了孔柏裕一眼，若无其事地进了厨房和沈苑妈一起做饭。

这房子里的设施和他们以前住的地方不一样，生火是用天然气的，用惯了液化气的沈苑妈看了好久才渐渐上手，直叹科技真是发展地快。

沈苑勉强笑着应答，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晚餐简直是味同嚼蜡，孔柏裕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只发来信息说不用等他吃饭，偌大的屋子里只有沈苑妈陪着她。

心里有太多的事情，思维好像停止了一样，沈苑麻木地嚼着米饭，只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沈苑妈心疼地数落她：“都快是当妈的人了，自己不想吃，难道也不替孩子想吗？”

她边说边替沈苑夹菜，不一会儿功夫碗里就堆成了小山，尽是大鱼大肉，沈苑只吃了一口就是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她放下筷子就往洗手间里冲——

像是要把胃里所有东西都吐出来，她吐得昏天暗地，沈苑妈在旁边给她递毛巾，直喊阿弥陀佛。沈苑趴了好久好容易吐完了，全身一点力气都不剩，连撑在脸盆两侧的手都在颤抖。沈苑喘了好久的气，手忍不住抚摸上自己的肚子——

这么时间以来，这孩子一直很听话，从来没有给她带过麻烦或者不舒服。现在忽然这样，难道他能感觉到爸爸不想要他了吗？

她怔怔地想着他说的那句话，他说他不想要这个孩子的话。其实她也怕死，可既然逃不过，她只想给他留一份美好的回忆，留一点她存在过的证明。

生下孩子是最好的证明，可他却不懂……

沈苑想着想着就红了眼眶，站在原地怔怔地发呆。面前忽然多了一条雪白的毛巾，沈苑微愣，这样宽厚的手掌不可能是沈苑妈的，难道是——

她蓦地回头，果然是已经回来的孔柏裕。他眉目英挺，狭长的眼角直指鬓发。看到她两眼通红、可怜兮兮的模样，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上前来替他仔细擦眼泪。

眼泪却越擦越多，沈苑茫然地仰视着他，手不自觉地拽着他的衣角，用无声的语言去求他。话已经说得足够，沈苑只希望他能够多想一点，为她再多想一点。

见她的眼泪根本停不下来，孔柏裕颓然地垂下了手，被打湿的毛巾落在了地板上。他低着头，表情沮丧而绝望，像是遇到了最可怕的挫折，却根本无计可施。

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最后孔柏裕像是再也不能忍受了一般，上前狠狠地亲了她的额头。

“我答应你，沈苑我答应你。”孔柏裕伸手捧着她的脸，眼底像是个巨大的漩涡直把她卷进深渊里去，“可是你也要给我个承诺，别离开我。我不是无所不能的，生死有命，我也有害怕的事情，我也会无可奈何。你知道我现在最怕什么吗？就是你什么都不说、转身就走。”

他这样说着，沈苑早已哭成了泪人，她一生流的眼泪都没有今天多。还不等他说完，她就扑进他的怀里、用最大的力气拥抱他的身体，拼命摇头说：“不会的！不会的……”

孔柏裕叹着气，更加热情地回抱着她：“沈苑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爱你吗？因为全世界再也找不出你这样的傻瓜了，再没有人会像你这样勇敢地爱我。我是个胆小鬼，每次遇到困难只知道跑，每次都是你来找我。我看着你，又骄傲又自卑。你这么好，我怎么配得上你呢？”

沈苑泣不成声，这样的感情太苦了，她坚持到了现在，她爱他爱成这样。

她笑出声来，眼窝里全是眼泪：“我才不是傻瓜，你又聪明又厉害又痴情，爱上一个人之后就不会再爱别人了，我赚到了！”

他哧地笑出来，只有她才会这样说，只有她才会用这样的话来让他安心。他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就是个胆小如鼠的人，十几万年的岁月里什么都没有学会，除了躲还是躲。上天太偏爱他，竟然把沈苑带到他身边。

什么语言都多余，孔柏裕重重地吻上她的唇，皮肤的接触像是点燃了一把火，从最开始就是一场疾风骤雨，两个人都在这个吻中投入了全部热情。

将来好像都不再重要，只有此刻把对方抓在手心才是唯一。孔柏裕用尽了全力去吻她，几乎要把她吃下去。沈苑有些受不住，边回吻边往后退，双手随便撑在了什么地方，全神贯注地接吻，却不小心地打翻了什么东西——

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碎，终于把意乱情迷的两个人拉了回来。沈苑下意识地低头查看，自己刚才竟然把洗手池打翻了，正好砸坏了淋浴间玻璃门的一角，玻璃渣碎了一地。

接个吻把洗手间弄成了战场，两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意犹未尽，但孔柏裕还是乖乖去收拾。

他在家里从来不用仙术，直接动手仔细地扫走了所有玻璃渣子。家里有个孕妇，他丝毫不敢懈怠，立刻就把这些利器扔出了家门。

地板上到处都是水迹，尽管孔柏裕吩咐过不让她动手，沈苑还是习惯性地趴下来擦地。洗手间一角有个下水口，她用抹布把所有积水都往那里推。

积水晃悠悠地流过去，下水道却好像被堵住，水竟然一阵阵回流上来。这次却不再是略显浑浊的脏水了，下水道里回流上来的水尽是红色，好像是血——

沈苑一怔，这个洗手间她分明用过的，下水道也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她下意识地拎起外层的过滤器就把手伸进去，那里果然被堵住了，摸上去像是头发。

孔柏裕正好回来，刚进来就看见她趴在地上打扫积水，佯装生气地过来抱她。沈苑完全无意识地听从他的话站了起来，眼神却没有离开手里那些从下水道口掏出来的东西——

夹杂着很多白发的中长烫发，还有顺着头发往下淌的黏稠鲜血……

第35章三十五章

“这是什么？”沈苑莫名觉得心惊肉跳，连手都在抖，“是、是血吗……”

黏稠的鲜红色液体顺着她的手淌到地上，一滴一滴，滴答滴答……沈苑四肢有些不稳，心里突突的，好像有什么极是重要的事情被她漏掉了，偏偏想不起来，只能瞧着手里的东西发怔。

这、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背后忽然伸出一只手，劈手夺下那诡异的东西然后扔掉。沈苑怔怔地回头，只见孔柏裕不动声色地收拾掉了那些头发，将垃圾袋扎紧之后还不忘抓过沈苑的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微凉的水顺着她的手流下来，还洗掉了那鲜红色的液体。水流在洗手池里形成一个漩涡，夹杂着玫瑰红色的丝状，就像是妖冶的花开在了水里。

沈苑越发觉得不安，慌乱间抓着孔柏裕的胳膊颤声问：“这、这到底是什么呀——”

孔柏裕温柔地拍拍她的肩膀，像是在哄不听话的小孩：“刚才路过的一个小妖怪吃了另外一个妖怪的头发，怕遭报复就躲到咱们房顶上来，被我给发现了，把他打回了原形扔了出去。”

沈苑舒了一口气，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不对：“那这红色的东西真的是血？”

孔柏裕点点头：“当然是血。那小妖怪虽然实力和我差得太远，但还是抵抗了几招，就被我打得吐血了。这过程太暴力血腥，我怕你吓着，就自己收拾干净，没敢告诉你。”

手上的血已经被冲得干干净净，孔柏裕拿起架子上的毛巾给她细细地擦拭。沈苑眨了眨眼睛：“妖怪的血也是红色的吗？我一直以为是黑色或者绿色的。”

孔柏裕失笑，捏着她的脸颊轻轻扯了扯：“你这小脑袋瓜里整天在想什么？为什么妖怪的血不能是红色的？事实上除了花妖木精的血是翠绿色的，其他妖怪的血绝大多数都是红色的。”

沈苑点了点头，脑子里始终茫然一片似懂非懂。她好像还有一些问题想问，还没想起来就被孔柏裕推出了洗手间。

他亲着她的发顶：“好了好了我亲爱的太太，赶紧睡觉去吧，善后的工作就交给我。老公保证把这些骇人的东西收拾完，立刻就去安抚你寂寞跳动的心！”

沈苑羞红了脸，瞪了他一眼就回了房间，这事情就算被揭过不提，她没有再多想。

那天晚上她回了房间就困了起来，脱掉外套后就只剩下倒下的力气。迷糊昏睡中好像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