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夫妇看出了二人的争执,索性上前道:“王大哥,你不用这么客气,宝春是你们的孩子,这辈子也流着王家的血,我们夫妇二人断不会让孩子忘本,只是这东西如果对大嫂如此重要,还是收回去,有些事不在乎这些东西上。”
见刘氏夫妇如此善解人意,王守一心里更是不舒服,他铁了心把镯子往宝春襁褓里一塞:“这是我给孩子的,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见王守一心意已决,刘家夫妇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谢过,将镯子收了起来。
这是分别后,王守一第二次抱孩子,第一次抱宝春的时候还是她刚出生,那时候瘦小的她,仿佛从生下来便对眼前的一切不满,她那样弱小,王守一生怕一个不小心孩子便再也睁不开眼,短短一月,孩子经过了满月之礼,得到了这么多人的祝福,他心里说不出来的高兴。
宝春也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看王守一,青色的胡渣在他下巴随处可见,满眼的疲倦是生活所累,和刘木匠年岁所差无几,却比刘木匠要沧老许多,额上的皱纹即便是笑,也始终带着轻浅的痕迹,看着着实心疼,他触摸自己的手指,粗糙的好似树皮。
除了笑,宝春不知道还应该用什么方式来讨这位父亲的欢心,这是她穿越而来,第一次感受到的温暖,就是来自这个男人,这个高大的有些苍老的男人。
第十章 风波
七彩之线在王守一手里攒着,他看着眼前的孩子,心里是对她的无限祝福。
不知何时走上前的宝花将刚才的事尽收眼底,她心里隐隐生出几分自己都说不明白的感觉,父亲的爱再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了,她是这个家的什么呢?不过只是一个帮忙的人手罢了。
王守一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呼唤:“爹。”
已经将七彩线挂到孩子脖子上的王守一扭头,看到宝花笑脸盈盈的站在阳光下,白皙的皮肤像极了妻子,深深的酒窝漾开,更添了几分可爱。
王守一只觉得的心头一暖,心想,身边总算还有个知冷知热的丫头,随即笑道:“宝花,快来看看妹妹。”
宝花点头上前,不先看妹妹,而是和刘家夫妇点点头,笑着打着招呼:“刘叔,刘婶。”
刘家媳妇见宝花丫头生的漂亮,又极通道理人情,心里不由得欢喜,想着要是宝春长大也有如此水灵,倒真是刘村的一枝花。
“这丫头真好看。”刘家媳妇看看黄氏,“姐姐真是好福气,生的孩子个个机灵。”
黄氏听了奉承话,刚才的不快也便散了,随即笑道:“还望以后找的人家能好些,也不至于吃苦。”
“姐姐放心,这丫头机灵,我看以后提亲的人不会少。”
“但愿吧。”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宝花却已走上前,刘氏怀里的宝春见到宝花的瞬间便止住了笑容,木愣愣的看着她。
宝花扬起笑脸道:“多日不见妹妹心里想的很,刘婶子能给我抱抱吗?”
刘氏先是一愣,看看宝花的样子,心里似有犹豫。
黄氏看出了刘氏的担心,随即道:“不怕的,宝花这孩子在家里也常照顾弟弟,她能抱的来。”
刘氏一听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随即笑道:“好吧。”
宝春却在此时突然哭了起来,别人也许看不到宝花低头时眼里的诡异之光,她却只觉得不妙。
刘氏手一缩,拍着宝春的身子道:“这孩子是怎么了,刚还好好的。”
宝花掩嘴道:“妹妹生时我也在旁边呢,这丫头倒和我见外了。”
宝花一句话说的大家跟着笑起来,随即,宝花也伸出了手。
刘氏一见如此,自知也不好回绝,索性将孩子往前一递。
宝花虚虚一晃,还未接稳手就猛的抽回,那个视线刚好是刘氏的死角,刘氏心里一惊,已然来不及,孩子在二人之间垂直落了空。
众人惊呼:“啊!”
谁也没有察觉宝花此时嘴角的笑意,她脸上的得意被宝春尽收眼底,可是宝春除了哭还能如何呢?
刘氏在一阵惊慌中,身子不稳跌落在丈夫的怀里,黄氏也一急抓住了丈夫的胳膊。
就在大家径直看着孩子掉落的瞬间,刘氏身后突然窜出一个黑影,那孩子也许一直都在他们之间,只是矮小的关系被大家忽略了。
只见宝春快要落地的时候,那黑影突然伸出了自己的小手,然后重力之下,宝春整个砸在了他的身上,那小黑影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宝春刚好落在他腿上。
只听一声哭喊传来:“娘!”
大家这才看清楚,原来是小强子,刘氏交代小强子照看女儿,刚才把女儿抱起的时候忽略了这小家伙,没想到他就一直尽责的跟在刘氏身后,眼看着宝春掉下来,小孩子心性的他下意识的去接,却不想刚好歪打正着,救了宝春一命。
悬着的心落了地,宝花见状赶紧道:“刘婶你怎么不等我接稳了再放手啊。”
刘氏此时已经吓的丢了魂,支支吾吾道:“我……我……”
王守一也重重的舒了口气,忙把孩子抱起来,往刘氏怀里一塞,随即扭头冲宝花怒道:“你这孩子也不仔细着点。”
“爹,明明是……”
“够了!”王守一第一次对宝花发了火。
宝花正欲反驳,却听着身后弟弟宝宜哭了,再看酒桌跟前,奶奶王老外正哄着孙子,身旁是剔着牙的二婶,二叔却不知去向。
黄氏对刘氏尴尬的笑笑,和丈夫王守一赶忙赶了过去。
宝宜看样子是饿了,黄氏抱着孩子准备借刘氏的屋子喂奶。
还没开口,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一阵谩骂声,大家定睛一看,刘氏家的兄弟,此时正从屋子里提着王守二的耳朵走出来,边走边喊:“哪来的毛贼,剁了你的手。”
此时,吃过酒席离去的人不在少数,只留下为数不多的刘村人,还有更多的是刘家夫妇的亲戚,大家纷纷停了自己的事,看了过去。
王老太已然知道了是何事情,老脸只觉得没地儿放,瞪着身旁的二媳妇翠芬道:“家门不幸啊。”
王守一却已经走了上去,“这位兄弟,你先放开我弟弟好吗?”
刘氏夫妇也跟着凑上前,刘氏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这家伙趁着我们在忙,竟然进屋偷东西,被我抓了个正着。”
听大哥如此一说,刘氏夫妇互相看了看,没说话。
王守一只觉脸上无光,但是又不好发作,只得求道:“许是什么误会,这位兄弟先别嚷嚷。”
“误会?我进屋取个火,刚好看见这厮在翻柜子,不是偷是什么?”
王守二一听赶忙解释道:“我只是看那柜子做的好,打开看看嘛。”
“还敢狡辩!今天不剁了你的手就对不起我妹妹。”
“大哥,你别冲动。”刘氏夫妇一边前阻止,一边看着王守一不知如何是好。
王守一拉住弟弟,忙道:“你这浑人,拿了人家什么东西速速拿出来。”
“大哥我什么都还没拿他就进来了。”王守二哭丧着脸道。
“胡说,他分明护在胸前不撒手。”
王守一随即看过去,的确看到王守二护着胸口,于是怒道:“还不快拿出来!不然人家剁了你的手,我可不替你求情。”
“这不是他们的钱,是娘给我的。”王守二解释道。
王守一看向不远处的王老太,只见王老太一张脸刷白,神情紧张。
“胡说,刚才厮打中,我明明看到那钱袋子上有我妹妹的绣花。”
王守一见人家捉脏捉的全,说的头头是道,再看众人,皆投来鄙视的目光,不由的胸口一团怒火,扬起一巴掌打在弟弟的脸上,骂道:“浑东西!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儿媳妇翠芬见丈夫被打了,也不甘示弱的上前理论,她撕扯着王守一的衣袖,骂道:“大哥你别仗着我们吃你一口饭,就拿我们不当人看。”
王守一对翠芬的泼妇样子不是没见过,手一推,道:“滚。”
用力过猛,二媳妇翠芬被推倒在地,直捂着肚子,王老太一见急了,上前便捶打大儿子:“伤了我的孙儿,我跟你拼命。”
“娘啊,你要为我和肚子里的孩子做主啊,大家评评理啊,打人啦。”翠芬本没什么事,索性见老太太帮忙,坐在地上撒起泼来。
王守一看着眼前的一切,重重的一拳头垂在胸口说不出话来。
刘氏也赶忙拉住大哥,示意他别计较了,刘木匠上前道:“今天是孩子的满月之喜,咱们不要为这些事闹的不开心,那些钱算我们给孩子二叔的。”
王守二一听不痛快了,忙吼道:“什么你们给我的,明明是我娘给我的。”
“哥,这些人血口喷人,宝春可不能在这样的人家,我们把孩子带走!”王守二不明情况,竟拿孩子要挟。
王守一随即推开他:“别做声了你。”
“妹妹,这厮如此不领情,不如让哥哥剁了他的手。”刘氏的大哥依然不依不饶。
宝花自是知道前因后果的,她偏偏不说话,看着这群人闹。
王老太见事情再也瞒不下去了,只得哭着老脸,一把拉住刘氏的哥哥,哭诉道:“这钱袋子,明明是你妹妹当日来领孩子时候给我们的,不信你问问你妹妹。”
刘氏这才想起来,一拍脑袋道:“确有此事。”
“那钱袋子的绣花上有些破碎,你看看是也不是。”刘氏提醒哥哥道。
王守二听母亲如此一说,也便放了心拿出了钱袋子,果然,上面的确如刘氏所说,破了一些。
这下王守二可不像刚才那般怕了,插着腰道:“说我是小偷!说我是小偷!岂有此理!”
场面异常的安静,只有王守二的声音在空中盘旋。
王守二在闹了片刻后,也觉出异常,顺着大家的视线,他看到大哥王守一满眼充斥着血丝,青筋爆起,从未见过大哥如此,王守二赶紧闭了嘴,乖乖的凑到王老太身后。
“娘,这就是您说的送给别人孩子吗?您这是卖孩子啊!你让我的脸以后往哪放!你们……你们……还跟着我一起来吃孩子的满月酒,哈哈,娘啊,你真是疼孩儿啊。”
“守一!守一!”
眼见着事情穿帮,王老太自是没猜到王守一会如此,眼见着儿子大踏步的离开了,任凭她怎么叫也没回头。
一扭头,王老太尖锐的声音划过众人的耳蜗:“回家!”
第十一章 玩伴
春去秋来,刘家村的麦子熟了一茬又一茬。
第一次会抬头,第一次会爬,第一次会坐,第一次长牙,第一次叫阿娘阿爹,第一次走路,第一次摔跤,第一次断奶……
宝春无数个第一次都被刘家夫妇见证着,经过了满月之喜后,宝春再也没见过王守一,许是觉得丢脸,许是不愿再打搅孩子的平静,许是认命,无论是哪一种,留在宝春记忆里的,仍然是那关切的眼神,轻浅的皱纹,满下巴青色的胡渣。
当年的那个龙凤之胎似乎也在岁月里渐渐被人们忘记了,更多的是如今机灵乖巧,却喜欢装大人的刘宝春。
五年,在宝春的世界里,这五年充满了漫长和不知名的寂寞。
又是一年春季如花,田里的庄家发了绿芽,漫天的油菜花在翠幽幽的绿色中延伸向远方,似乎没有边际,似乎从天边延伸到人间的一派美好盎然。
田垄上的宝春赤着脚丫子,阳光撒在她俏皮的羊角辫上,不同于这个年龄孩子的狡黠和沉稳在她的眼中绽放,她张开五指,任凭那阳光刺痛了双眼。
“宝春妹妹!”
只听得远处一声呼喊,宝春却懒得回头,听声音就知道是小强子。
如今的小强子已到了入学堂的年纪,偏偏这孩子不是读书的材料,常常被私塾先生训斥,久而久之小强子索性破罐子破摔,趁先生不备就溜出来玩,强子娘也拿他没办法。
自从小时候救过自己一命,这家伙老是以保护者的身份出现,为此宝春也很是无奈。
“小强子来啦。”从田里抬起身子的刘氏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向小强子。
小强子见到刘氏总是会腼腆的笑笑,道:“婶子。”
从前那个流着鼻涕,爱哭鼻子的小强子如今也是一副书生打扮,斜挎着娘亲做的小背包,腼腆的像个小姑娘。
“又逃回来,仔细你娘鞭子打你。”刘氏取笑道。
“今天私塾先生有事,我们也便回来了。”小强子歪着脑袋傻傻的笑着。
宝春斜睨着小强子,这孩子撒谎也不换个方式,每次都这样说,别说刘氏了,哪怕是个稍微懂事的孩子也不会信啊。
见宝春看自己,小强子随即挤挤眼睛,那样子分明就是在抛媚眼,宝春顿觉一身鸡皮疙瘩,不禁打了个冷战。
宝春穿起自己的鞋子,插着腰道:“小强子,你娘拿钱送你读书,你却天天想着玩,没出息。”
“谁说玩就没出息,你爹说他小时候就爱玩木头,现在不就成了咱们村里有名的木匠了吗?”小强子反驳道。
“我爹最起码专注一件事啊,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你专注过什么事。”宝春斜着眼质问道。
“有啊,吃饭。”小强子傻笑道。
刘氏在田里笑弯了腰,看着两个孩子你一句我一句的吵着,心里却有着别样的情愫。
“宝春妹妹,我们去玩吧。”小强子凑近道。
“不去,没看到我在帮我娘吗?”宝春没好气的撅着嘴。
“你有吗?我明明看你坐在这里抠脚丫子。”
“小—强—子!有本事你再大声说一遍。”
“婶子救命啊。”看着宝春张牙舞爪的样子,小强子忙往刘氏身边跑。
刘氏拍拍小强子的头,冲宝春假怒道:“春儿。”
宝春呲牙笑笑,挥起的拳头放了下来,道:“娘,我跟小强子闹着玩。”
小强子见有人撑腰,也跟着放肆起来:“看你这副凶样子,以后指定没人敢要。”
“小—强—子!”宝春再次挥了挥拳头,声音抑扬顿挫。
“这丫头,就知道欺负强子。”刘氏随即护住小强子,冲宝春白白眼。
“小强子我们家宝春就托你照顾啦。”刘氏摸摸小强子的头。
“婶子放心!”
无奈,宝春就这样被小强子强拉出了田里,真搞不懂一个男孩子,每天老缠着她玩做什么,宝春翻着白眼,却又不好拒绝,自从小强子救了自己那次以后,仿佛只要跟他一起出去玩,父母都会觉得是放心的。
“你要带我去哪啊?”宝春被小强子一股气带出去好远。
“我们去看铁叔家杀猪吧。”小强子建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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