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
权杖再次舞起,旋转的气流裹着沙粒扑面而来,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木流香却突然在原地直起脚尖,以极快的速度按照北斗七星的形状在地上点了七下,鞋尖点到之处,竟然生出了一朵朵妖艳至极的曼珠沙华,这些曼珠沙华在眨眼间绚然绽放,同时花蕊之中又生出一朵曼珠沙华,一层又一层叠在一起,浓郁的红色气体顷刻间弥漫开,将那半空中的权杖遮蔽住,时间仿佛突然停止了一样,斯穆林的权杖就那样停在那里,而木流香一刻也不敢停止,仍是在不断的来回点着七个方位。
这是暮奼钨族秘法中的“黄泉舞”,每跳一步就会生出一朵曼珠沙华,舞步跳的越急,花就长的越快,不断累叠而上的曼珠沙华会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气体,这种气体能够编制出一个结界出来,暂时定住对方,然后在这停顿的间隙中,给予对方最猛烈的一击。但黄泉舞虽然威力很大,却极耗心力,木流香受于年龄和时间的限制,还无法将它挥洒到极致,何况斯穆林的实力高的吓人,这黄泉舞也只能延缓短短的十几秒而已。
就在斯穆林定住的那一会,木流香的右手飞快的拔出一整串的曼珠沙华,反手向上一投,这支由曼珠沙华组成的利剑便直直的刺向斯穆林的胸口,结界炸开,斯穆林因受伤使得权杖偏向了一边,没有砸中木流香,但是被愚弄的斯穆林似乎怒极,将权杖就地一扫,权杖上的金光宛若刀锋,轻易的将木流香的衣服割破一脚,她拔起剩余的六串花剑不断格挡,却是节节败退,割伤的皮肤流出滴滴鲜红的血液,埋没在脚下。
忽然,一道清透的水幕横在眼前,将权杖扫来的金光纷纷弹了回去,斯穆林眯了眯眼,将权杖往地下重重一立,语气不善的说道:“好一个水容众,竟然公然的包庇敌人!”
水厉弘已将恒泽逼退到一角,此时看到自己的孩子竟然加入了对方的阵营,不由大怒,“容众,你在做什么?赶快给我回来!”
水容众脸色苍白,却是站在那里抿紧了唇不发一言。这样的沉默不吝于间接的违抗,水厉弘顿时气的发抖,但也同样担忧他的处境,果然,斯穆林冷哼一句,道:“原来你是看上这个小妮子了,竟然甘心背叛我和你父亲,当初我是看在你们水氏一族的面子上才要给你一个机会,但既然你不领情,我就不用跟你客气,识相的话就给我退开,否则的话我连你也一起杀了!”
斯穆林扔下狠话,水厉弘厉喝他回来,然而这个少年却异常坚决的摇了摇头,只是淡淡的说,“我不会让你杀掉她的。”
木流香一震,低声道:“学长你——你不必如此,这种情形下,斯穆林真的会杀掉你的。”
但他只是轻轻一笑,琉璃般的眼眸中盛满柔情,“不要怕,有我在。”
木流香怔住,却见斯穆林从权杖上扯下一个圆环掷来,斯穆林双手立刻放出一条柔软的水带,缠住了这个圆环,并放出了七彩琉璃凤凰,七彩琉璃凤凰从口中吐出一道寒流,将圆环凝结成冰。
“好,很好。”斯穆林忽的狂笑,“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陪葬了,水厉弘,可别怪我没给你儿子机会过!”水厉弘面色剧变,正要抢身上前,却已来不及了,斯穆林运劲了所有的气力,以自身为中心卷起了一道漩涡,漩涡似飓风一般,狂袭而来,让木流香和水容众几乎站不住脚跟,数不清的沙子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视线模糊之间,木流香看到了那一抹金光自旋涡中穿出,然后自己便被一个人紧紧抱住,温暖的身体包裹住自己,她惊愕的抬头,正好对上了那一双柔和的眸子中。
他的眼似一汪清透的泉,平静无声,一眼望进去,竟像是没有尽头——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他内心中隐藏已久的千般情绪如潮水般呼啸而过,令她的心都不禁颤栗起来。他洁白如玉的绝美面容上浮出温和而清浅的笑意,一如他温润的个性,淡淡的声音像空气般漂拂过耳畔,轻若无声,但她却清清楚楚的听到了那三个字,那是他一生中潜藏的最深的秘密——
我爱你。
木流香的灵魂如被电击,几乎难以相信那飘渺似呓语的字眼,然而失神间,紧抱住她的人忽然剧烈的抖动了一下,那灿若星辰的眼睛就迅速的黯淡下去,像是失去了生命一般,失去?木流香霍然一惊,挣扎着抚向他的后背,指尖碰触到温热的液体,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失声:“学长——”
被呼唤的人没有回到她,而是径直向后栽倒,无力的身体就像是一具断了线的木偶,木流香惊慌失措的想要扶住他,但仍是止不住他下坠的速度,他的身体仿佛变成了虚无的空气,碎裂成了无数片,无论怎样拼命的去抓,都抓不到。
水容众的身体渐渐瘫倒在身后的一棵梭罗上,他的背后有一个巨大的可怖的黑洞,殷红的血液从里面孜孜的流出,如同他不断流逝的生命。木流香怔怔的看着满手触目惊心的鲜血,肩膀终于抑制不住的颤动起来。
是他,是他在权杖刺来的一霎那,奋不顾身的抱住了她,以自己的后背为盾,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击。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甚至于在被刺的那一刻还对着她露出了微笑——以及倾吐那姗姗来迟的心意。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他明明可以躲开的,静默的站在一旁,可是现在,他却选择用生命来保护她。
靠在树身上的少年轻阖双目,安静的就像是沉睡的天神,木流香泪落而下,伏在他身上低哑的哭泣。
斯穆林悻悻然的抽回自己的权杖,面色无比难看,他本没有真正想要杀掉水容众的意思,刚才的话最多是威胁罢了,毕竟水厉弘和他的部下对于暗夜教派来说,是相当重要的援力。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水容众竟然会替木流香挡住这一刺!
他方才是使出了全力,意要一次击毙,却插入了水容众的后背,即便水容众年纪轻轻便实力超凡,也抵挡不住这必杀的一招。
变故只是在瞬间,在权杖插入血肉之中时,水厉弘的心脏就收缩成一块,目眦欲裂,他眼见水容众鲜血四溅,当下精神崩溃,发狂的嘶喊道:“斯穆林,我要杀了你——”
悲怮至极的他化出了一道两米长的冰刃,直接朝着斯穆林冲过去,身后的一个皇室护卫兵趁此将剑刺进他的左腹——然而水厉弘只是生生的用手劈断了剑柄,面目疯狂,仿佛刀子只是插在一块木板上,而不是他的身体。
斯穆林看到水厉弘过来,心知不妙,慌忙应对,但这个失去爱子的父亲却似野兽一般凶狠,招招致命,半点退路都不留给自己,这种不要命的杀法令斯穆林发怵,应对之时便生硬了许多,几个不留神之下,身上随之挂了几处彩。
斯穆林边战边退,水厉弘步步紧追,竟是不依不饶,他手下的部将向来是以水厉弘为主,此时主人倒戈相向,他们自然也是誓死追随,便纷纷包抄而来,斯穆林顾不得木流香,口中喊着全甲蜥和安德烈金,仓皇的往沙之野的北面逃去。
皇室的护卫兵见状都提起了长剑跟了上去,看样子是要追杀他们,重伤的恒泽叫住护卫兵的头领,摇了摇头,“不用去了,水厉弘的儿子死了,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但头领却坚决的回拒,“恒泽队长,很抱歉我无法听命,因为皇室已经下达了绝杀令,水厉弘属叛变之军,任何时候,都不允许留下活口。”
恒泽僵在原地,久久没有言语,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悲怆...原来如此,水氏就像是皇室心头的一根刺,早在叛国的那一刻,他们所面对的宿命,就只有死亡而已。
☆、所谓的生离死别(下)
空中,七彩琉璃凤凰不停的在水容众头顶盘旋,口中嘶鸣不绝于耳,像是一声声急切的召唤,奈何水容众仍是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中,没有知觉。
一边的恒泽和迟蓝虽然都伤的不轻,却还是互相搀扶着走到木流香身边,想要安慰她,但是木流香却只是一直埋首在水容众怀中,全身发抖不止,泣声沙哑,竟是哭到无法发音的程度。
就在她心神恍惚之间,似乎隐约有一双手动了动,吃力的沿着她的长发抚上去,指尖在发迹间摩挲,而后又轻轻的触了触她的脸颊,木流香顿时如被雷惊到,一下子便直起身抬头,泪眼朦胧中,她看到水容众失去血色的脸庞上露出虚弱而又充满怜惜的笑意。
“流香,水学长他醒了!他没有死,没有死啊...”迟蓝喜极而泣的拉住木流香的衣角,但是一旁的恒泽却是默不作声的扯了扯她,摇了摇头,眼神里饱含无奈,迟蓝悚然一惊,猛地想到那四个字“回光返照”,再看向水容众,虽然面带微笑,目光中却似含着隐隐的诀别之意,不由得悲上心头,忍不住扑到恒泽肩头哭起来。
“...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水容众的生命已然到了灯枯油尽的程度,说话的声音也是断断续续,轻若飘羽,听起来令人揪心,木流香虽然想自欺欺人,却也知道他的时间不多,情绪更难以控制,头一边点着,一边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不断滴落,转眼间便将衣袍弄湿了一大片。
水容众重重的咳了几声,想要抬起手来为她拭去眼泪,中途却因为失力而坠下去。木流香急急的抓住他跌落的手,紧握在手间,仿佛怕一松开就再也抓不住一样,水容众眨了眨眼,微微叹了一口气,像是极为幸福的样子。
“别怪自己...这是我自愿的...能够保护你...我很高兴...答应我...千万不要自责...好不好...”
听到他这句话,木流香起初拼命的摇头,但在他的眼神注视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几下,声音终是梗在喉间无法吐出。
“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水容众的声音越来越小,人似乎也陷入了极度的疲倦之中,只是说几个字就会停下休息,好像有浓重的睡意要包裹住他,他感到全身轻飘飘的,灵魂似要挣脱身体这个束缚飞出,得到永远的解脱——他知道自己已经差不多了,但他还是执拗的忍住沉睡的冲动,因为他还有话,没有对她说。
“流香,流香...”他忽然低低的唤道。
木流香抓紧他的手,示意自己在这边。
他的视线却飘到半空中,像是呓语,“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记起来了...那个暴雨天...你递给我一个手帕...咳...可惜太迟了...那个时候...我应该要告诉你的...告诉你,告诉你我...”他低头看向木流香,木流香终于能够发声,低哑的应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了。”
“煜城他很好,有他在会照顾你...不要难过,我会...守在你的身边...无论是生...还是死——”他的声音忽的戛然而止,木流香感到他的手往下一沉,再看他的脸,已歪向一旁,双目紧阖,脸上满是恬静和安然。
他...死了?
木流香的脑子轰然变得空白,就那样怔怔的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宛若一副雕像。
恒泽和迟蓝也都齐齐一震,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那个曾经冠绝五行大陆的翩翩少年,那个始终带着温和笑意的贵族公子,那个一直被无数少女当做是梦中情人的他,却以这样的结局结束了他短暂的一生,世事是如此无常,生如夏花,难以挽留,让人不禁为之扼腕。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必秋风悲画扇,如果只若初见,如果他们甚至未曾相见的话,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就在水容众死去的那一霎那,七彩琉璃凤凰忽然高高的悲鸣了一声,声音响彻九霄,久久回荡,它在高空展开凤羽,就那样对着地下的水容众看着,忽然间它又昂起头来冲向天空飞去,美丽的凤眼中竟不断的流出一滴滴晶莹光亮的珠泪。
七彩琉璃凤凰的眼泪不绝,满天顿时像下了一场珍珠雨一样,无数的眼泪状的淡蓝色珠子跌落下来,恒泽拾起一颗来看,难以置信的喃喃:“这是,这是凤凰的眼泪,凤凰居然流泪了!”
随着珠子落下,水容众的身体四周竟升起一阵阵蓝色的氤氲光晕,这些光晕像是一层薄薄的纱,轻轻的罩在他的身上。
木流香痴痴的伸出手,想要穿透这层纱,但是这光晕却是结成了一个结界,无法探入。
九天琉璃凤凰的眼泪似乎流到了枯竭,到最后眼角竟沁出一丝丝血来,血眼淋漓的凤凰最后高鸣一声,忽然俯身急冲到水容众这边。它五彩缤纷的羽毛绚丽夺目,让人难以逼视,那细长的嘴尖毫无阻碍的就穿过那层光晕,然后轻轻的点在水容众的额头上,那一刻,光晕开始抖动,有一抹极淡的影子从水容众身体中腾出,慢慢的飘上去,而那些蓝色的光晕也随着影子而上。
那团影子的轮廓越发的清晰,木流香一瞬不瞬的盯着它看,最后在那影子不再朦胧时,她看清“它”的脸,噌的就站起来,失声道:“学长——”
水容众的灵魂微笑的对着她点点头,洁白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摸在他身旁环绕的七彩琉璃凤凰,像是在表达着谢意。在他死去的时候,这只凤凰不惜泣泪泣血,用自身强大的灵力守住了他的灵魂,并用结界保护灵魂不受损伤,但也因为灵力耗竭殆尽,七彩琉璃凤凰的生命同样也到了末路。
飘在空中的水容众的灵魂不知和七彩琉璃凤凰说了什么,但见凤凰的身形越转越快,光晕的颜色也逐渐转浓,最后竟将水容众完全掩住,在木流香的惊呼声中,七彩琉璃凤凰忽然化作一抹光,飞速的窜入水容众尸体右手的一个白玉手镯中,而那个手镯则是自动从尸体上脱落,慢慢飞起,最后竟套在了木流香的腕间。
原本表面空无一物的白玉手镯上,多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模样与七彩琉璃凤凰无异,只是这里面凤凰的眼睛是殷红色的,宛若鲜血沾染。
——我会守在你的身边,无论是生...还是死。那是他临终前对她的誓言,现在他用行动诠释了它,借助七彩琉璃凤凰的力量,他将自己的灵魂和凤凰一起,封印到这个白玉手镯中,从此时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