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您起身活动活动,要不进些吃食,咱们还得再赶一天的路程才能到纳木哈尔。”崔嬷嬷在我背上又加了一个靠垫,不无忧心的开口道。
春香麻利的接过她倒好的红枣茶塞进我手里,讨好的布了一脸的笑容,“福晋,您闻闻这满车都是枣味儿,多香甜。”
我勉强含了两份笑意,挺直腰低头嘬了几口枣茶,是很香甜可是疲惫的只想躺下。将杯子置在桌上,淡淡的道,“差小邓子中途就别歇下了,你们饿就填些吃食,尽早赶到纳木哈尔。”看着崔嬷嬷和春香担忧的表情,我顿了一下,“你们不用担心,我就是倦了,休息过来自会无事。”
说罢,我径自斜依在车辕柱上,缓缓闭上眼。
这是个临街的套院,虽说临街却十分幽静,大隐隐于市的味道,仿佛闹市中的世外桃源。没有贝勒府大福晋院落大气,却古朴别致,内室布置的比白城最好的上房也舒适多了,看来多铎是费了不少心思。
这次多铎没像我预料的连夜赶来给我惊喜,一连等了三日他都未赶来。1
小邓子踌躇的只搓双手,不知怎么给我解释,“福晋,爷心里一定很急……”
“小邓子,你去找两套男装,我去街上转转。”
我打断他的话,再怎么也不能催多铎,战场上是大事不能叫旁的分了他的心。
“福晋,您不能出去,这兵荒马乱的,万一有个闪失……说不定爷过会就到了,您能不能不……”
唉,就知道这些奴才会阻劝,刚才崔嬷嬷也如是说。
“都三日了,我不能总闲着,再说贝勒爷军务在身催不得。仅有三条街道大的小城居然有四、五家铁匠铺,我必须亲自去瞧瞧。”我口气坚定的不容小邓子有半分反驳。
“福晋……”
我岂是他能拦的住的。
宽大的袍子显得我更加瘦小,夹在三个壮硕的随从中间尤为抢眼,我们穿的是明朝百姓的常服,虽是粗布但身上流露出的气质,明眼人一瞧便知出身富贵人家。
这座城在几月前就被皇太极攻下,早先的血腥惨烈已被熙攘的叫卖、歌舞升平洗刷净,最热闹的是酒楼和妓院,两家正对着,客流不断,远望过去灯红酒绿透着繁华奢靡。
不消说,战后的男人最爱流连的地方,怎能不繁华。
我脸露鄙夷,几步带过,甚至能闻见由门口飘出的酒与脂粉味。我不禁苦笑出来,女为悦己者容,扑着厚重的脂粉取悦男人,如果知道这脂粉能取性命还会用它取悦男人吗,“没有男人的宠爱就无法在这府中存活?”瓜儿佳氏那句话陡然从耳边冒出来,我记得她看我时眼中生出羡慕、嫉妒,还有佟佳氏有意无意的挑衅,甚至有身子的梁氏都敢冒险在我院里布麝香,她们眼中的我仿佛是突生的一根刺,所以这个时代的女人,拼掉性命也要争宠。
铁匠铺前挂了大小不一的刀具、铁链、锄头之类的,还有长把的钥匙,两个汉子光着脊梁铛铛的抡着铁锤,怎么说的,世上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我比划了半天他们压根不相信能打出线头粗细的铁链,一副嘲弄我不懂装懂的让我去首饰店里用金子打,切,当初的那块样品不就是崔嬷嬷化了银子制成的。
连着问了几家,结果很令我失望,生产力如此落后即使制成了想必强硬度也达不到我的要求。在电视上看到出土的那些宝刀,据说斩断字典都不待起毛刺的,转念想到我需要的是钢制铁圈,接口还要严丝合缝,太难了。
我失望的回了院子,期盼中能随意外出也不似想象的那般美好,才走了没多远就转了半个城,我自嘲的敲敲脑袋,自然不能同现代文明大都市比,连乡镇都比不得。
叹了口气,不晓得自个儿该如何打发这种日子,看崔嬷嬷和春香忙活着摆饭,我却闲的难受,站起身忍不住想帮忙。
“纳木哈尔让福晋失望了?”崔嬷嬷笑的问道,边将盛好的汤递进我手里。
我低头看着微热的汤,忍不住小声嘀咕,“饭前的汤非得喝么?”说着,嘴巴边吹着边喝。
“您这不都喝习惯了,总比喝那些苦汤子强吧……”
我委屈的撇眼看看她,引得春香捂着嘴呵呵的偷笑,“福晋又耍小孩子脾气了。”
“有么,有么?”我反驳,端着汤碗去追春香。
“崔嬷嬷,你快拉住福晋。福晋,您穿着花盆底呐。”
“好了,春香,当心伴着福晋。”……院子里的小邓子三人,也偷笑的强掩了嘴角会心的笑。
笑声给沉闷的空气带来了几许清爽,突然一阵大风吹黑了半个天,不多时的一场雷雨哗哗而至,洗刷了闷热、洗蓝了天空,院子里散发着大雨过后泥土的芬芳,清新而湿润。绿叶肆意的泛着油亮,只是月季四处飘零的花瓣有些凄凉,仔细看去,那藏掩的花骨朵一个一个挺立着,想必来日会更加娇艳。
我远眺着朦朦胧胧横在半空的彩虹,遥想自己只在小时候才见过彩虹,需要见它还得靠运气,更多的是欣赏喷泉时,人工彩虹来的自是没有天然的美丽。
。。。。。。
☆、第六十二章 剖腹取子
继福晋斗法;第六十二章 剖腹取子
半夜,我被一声尖锐的女声惊醒,翻了几个身仍睡不着,耳边的哭声越来越凄惨,声声揪心,不知怎么我眼皮砰砰的跳了几下,我失神的呆坐在榻上,忧心多铎是否平安,为何数日没有消息,且不说他人未出现,隔了多日书信也该到了。爱夹答列
“福晋怎么起来了?”崔嬷嬷听见我的动静从外间推门进来,她点燃了蜡烛,顿时室内一片烛光。
“刚才听见有个女人在哭。”我怔怔的。
崔嬷嬷并住呼吸,细心之下听的更加响澈,声嘶力竭,仿佛命悬一线,随着更高的一声嘶吼突然寂静下来。“生孩子哪能这么容易,女人就是这般不易。”
“生孩子?”我不解的问,看崔嬷嬷说的轻松,一脸的平静。
“不折腾个一两天下不来,福晋快睡吧,离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呢。”说着,崔嬷嬷扶我躺下,单薄的锦被轻轻搭在我身上,悄声掩了门出去。
清早,我趁着洗漱的功夫问崔嬷嬷那个女人生了没有,结果引来崔嬷嬷他们异样的眼光。
“看来我们福晋也想孩子了。”
见她抿着嘴,与春香他们笑作一团,我翻了翻白眼,这些人见我性子好真是要欺负到我头上了,佯装着不悦拉了脸着春香去问问,反正也是无事,对于刚出生的小孩我还真的兴趣多多。
不一会春香匆匆跑回来,脸色透着惊慌,人还进屋就喊起来。
“福晋、福晋……”
我的心一沉,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爱夹答列
“那个女人还没有生下来,都两天了。”得多痛苦,我不禁皱着眉,就这样男人还三妻四妾。
“听采生婆婆说今个儿再生不下来怕是,怕是……”
春香的话没说出来,瞧她惋惜、不忍的模样,我接过话,“怕是母子难保。”春香诧异的看着我,狠狠的点着头。
我突然想到那个桥段,保大还是保小,略好奇的开口问道,“男主子没说保大还是保小么?”
春香肯定的摇摇头,“听说大小都危险。”
“保大还是小?”看着春香不解的样子,我不死心的追问。
“福晋,饭都冷了,您还是先用饭吧?”崔嬷嬷拉我坐到桌前。
意识到她应该更有经验,我转向她,“崔嬷嬷你说,保大还是保小?”
她往我手里塞了双筷子,脸上依旧平静的没有波澜,“如果没保住孩子,大人还伤了身子,自然是血脉重要,奴婢猜那个女人也是这么想的……”
崔嬷嬷婉转的说了厉害关系,虽未指明我懂她的意思,女人不过是附属品,个个都会生孩子哪还有什么重要之分,只是那份无奈的母爱。想到自己离开父母已经快两年,不知道他们如何熬过这段日子,老年丧子的痛,我垂下眼帘,不想叫她们瞧见我眼中的哀伤。
买胭脂的路上,我与从那个院子出来的郎中模样的男子差点撞了满怀,春香急急的挡在我身前,瞧他急匆匆的样子我预感那个哀嚎的产妇可能真的危险了,沉下心性我思量了一番,凭自己懂的那点知识是否可以搏上一搏,万一我能将她救活可是两条命。
崔嬷嬷?对,她比我还有经验,我下定决心,“春香,你去叫崔嬷嬷过来,我先进去瞧瞧。”
“福晋,产房可不是随便能去的,都快出人命了哪能让咱们去瞧热闹,咱们还是回吧?”春香拉着我,不肯让我迈进那家大门。
我费力的扳开她的手,严厉的命令道,“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去,把崔嬷嬷叫来。再晚可真的一尸两命了。”
春香见拦不住我只得匆匆跑回院子。
约莫三五分钟崔嬷嬷就能赶到,我放心的走进那家屋子,是普通的民家并没有下人,简单的几间屋子,东厢正是传来女人哭喊的地方。
眼前几盆触目的血水令我浑身颤抖,只见采生婆婆已收拾好了工具,手探在水盆里一副收工走人的样子。男主人在一旁搽拭着眼泪,手中握着一个钱袋,见我闯进来哀伤的脸上只看了一眼,采生婆婆接过钱想转身走人时被我拉住。
“你怎么能走呢,孩子还没生下来。”
“生不下来了,你没瞧见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快让开、快让开。”采生婆婆满脸的厌恶我拦了她的路。“你是哪家的姑娘,这白事你还凑热闹,快走、快走。”
“硬生不下来,你就不会想想别的法子。你不能走。”我一把拉她回来,一面朝那个那人喝道,“去,刚才准备的东西再准备一份……还有把那个郎中找回来。”
那个男人见我轻车熟路的指挥他仿佛有些不满,但很快意识到我的举动是想接生,抹掉眼泪麻利的推门而出。
这时,春香拽着崔嬷嬷也赶来了。
“福晋,崔嬷嬷来了。”
采生婆婆听春香喊我福晋,眯笑的眼替代了之前厌恶的眼神,轻言细语的解释,“原来您是福晋,请福晋安。这个女人已经不行了,趁着好侍弄,叫她当家的给换了衣裳下敛吧,也别脏了福晋的手不是?”
“福晋,采生婆婆都说了,这事咱们插不上手,咱们回吧?”崔嬷嬷神色焦急的拉着我劝道。
怎么办?怎么办?此刻我也有些怵头,手紧攥着袍边,推开屋门我想出去喘口气却见到那个男人拉着郎中奔过来,他看向我的眼神是信任是希望。
我打量着身边一圈的人,我犹豫的开口,“先生可有麻沸散?”
郎中迟疑的看着我,又看看周围的人,神色凝重的点点头,“姑娘可是想……”他用手比划了一下。
我坚定的答道“对。”
“使不得、使不得,死人还要留个全尸,你们这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采生婆婆惊恐的喊道。
我狠狠的瞪着采生婆婆,转身冷冷的看着面前这个即将失去妻小的男人,“现在大小都保不住,我们至少可以保住你的孩子,你自己选择吧?”
这是他必须抉择的。
。。。。。。
☆、第六十三章 乔装打扮
继福晋斗法;第六十三章 乔装打扮
“崔嬷嬷你来。爱夹答列”
我很惭愧的退到后面,动动嘴皮子就将难题扔了出去。我叫崔嬷嬷用刀划开那个女人的肚皮,其实只要划开,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福晋,您饶了奴婢吧,奴婢怎的……”
唉,喊的我一脸黑线,她是不行了,我扭头看向春香,谁知她跑的更快,直接奔出门去。找了一圈,视线定格在那个郎中身上。
他接了我的目光,又看了看男主人,得了他的许可才接过我手中的刀。
我吞了吞口水,与他对视了一眼,语气坚决的道,“一定能成功。”
不知是安慰我自己还是安慰他。
血哗的涌出来,还有倒翻楞着的白花花的肉皮,我一层层的撕裂内组织,摸索着将孩子掏出来后,转身蹲坐到地上,翻滚的肠胃,一阵阵的恶心。
随着孩子一声嘹亮的啼哭,众人的目光都投向这个得之不易的男孩身上。
不多时,郎中按照我们之前商定的办法,已将产妇的伤口缝合完并敷上药,他虚脱的跌坐在塌前的脚踏上,我与他相视一笑,大小均保。
耳边的感激声、赞扬声……
我静静地洗净了双手,那总也冲不干净的血腥味,直至将双手搓的红肿。
崔嬷嬷和春香一脸钦佩的搀扶着我回院子。
突然一个身着蒙袍大胡子的男人挡在我们面前,张着双臂扑过来。爱夹答列崔嬷嬷和春香推了我一把,将我推向来人。
诧异着我含了怒气的眼瞪着两人,什么时候崔嬷嬷也大胆起来,这不羊入虎口么?
“卓雅。”
多铎的声音,低沉又清朗,语气中透着欢悦与兴奋。多铎,我忍不住瞪大双眼,真的是多铎。
多铎一个臂弯将我纳到他臂下,“想不想爷?”
大街上就……,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我推搡着又不愿与他离远了,一张粉颊羞红了半边。
听了下人的汇报,多铎睁大了眼睛,流露出不可置信的佩服之意,我不是盖的,这事也就我敢,不过那个郎中倒是着实令我佩服,古人能有这个胆量和魄力以及见解真的高人一枚。
看着多铎遣退了下人,找出一只沉甸甸的口袋,哗啦倒了一桌子。我两眼看的放光,做软甲用的铁环。
多铎宠溺的摸摸我的脸颊,将手置在我肩上,“怎么样?我已经命人制成布料的模样,过几日就能送来,你看怎么制成软甲。”
“太好了,我还特意去了铁匠铺,还以为你不上心呢。”我尝试着抻铁环的质地,根本就抻不动。
“你将心思都放在旁的上面,还会在意爷上不上心?”多铎吃味的埋怨道。
我眨眨眼睛,伸出手捶在他身上,娇嗔“哪有?人家都等了好几日,今日之事……今日?”我也觉得自个儿今日是大胆了许多,眼见着两条人命,自然顾不上旁的。
“这是救活了,你不想想若是死了,你和那个郎中会被当作妖孽抓起来,焚尸都是轻的。”多铎轻描淡写的口气却严肃的紧。
焚尸?妖孽?哼……我鄙视的扬起小脸,眼珠子一转悄悄的绕到多铎身后,张着细嫩的纤指,故意暗哑着嗓子,“我就是专门勾你魂魄的妖孽,我不取你性命只要你的魂……”
“嗯?只要爷的魂魄?你要爷的心,爷也会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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