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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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情书-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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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若雪正色道。王大婶忙说:“你有明霞这个好姐姐嘛,她待你情如手足,我还不巴结着你啊是不是?好了,快回房歇着吧。”沈若雪满腔狐疑,她知道,凭明霞挣的钱根本不可能日日让她喝鸡汤吃燕窝粥,起先她一直以为是厨房里客人剩下的,所以王大婶做个顺水人情,现在看来——“大婶,你告诉我,是不是谢将军嘱咐你这样照看我的?”
    王大婶无奈,只得道:“是啊,谢将军给我许多银子,再三嘱咐我照顾你的,还不许我告诉你知道。”
    沈若雪咬了咬嘴唇,道:“大婶,把银子全部还给他,就说我谢了,我用了多少,日后挣回还他。”王大婶道:“沈姑娘,你这又何必呢?谢将军既然看中了你,就是你的福气造化呀。你让我退还银子给他,他怪罪下来,我怎么担得起哟。”沈若雪听这话心里有气,道:“你就说我逼你还的,要杀要剐我顶着!”王大婶愁眉苦脸的为难,连连叹气道:“沈姑娘,他自然舍不得杀剐你,我们没来由的讨气受,我们何苦来呢?既然人家看中你,花他点钱怕什么。”一股无名火起,沈若雪大声道:“怎么?我卖给了他不成?你拿银子来,我去还他!”王大婶犹犹豫豫地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沈若雪一把夺过,向酒楼上跑去。
    楼上依旧宾客满座,明霞的舞姿依旧在台上飘扬,沈若雪拉住伙计问:“谢将军在不在?”伙计答道:“谢将军刚刚落座,那不是?”沈若雪果然看见谢承荣与另一名武官同坐,正在说着什么,她脑子一热,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将银票直摔到了谢承荣面前。谢承荣默默地坐着,连嘴唇也变得惨白无血色,他定定的看着沈若雪,目光抑郁的让人不忍,沈若雪的心一下子软了,本欲刻薄嘲骂几句的话咽了回去,低声道:“这个,你都拿回去,用了的我会还清!”乐声顿止,所有的人都朝这边看来。
    谢承荣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同行的武官作壮大怒,被谢承荣按住。他突然伸手将眼前的银票撕了个粉碎,然后倏地立起,声音已经变得有些嘶哑:“实在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他转脸将碎纸撒出酒楼,冷冷道:“我这种俗人,怎么配让你用我的银子?千万别把用了的还我,免得脏了你的手。”说罢,他重新坐了下去,大声道:“唱啊!怎么不唱了呢?难道你们也嫌我的银子脏吗!”楼上一片寂静,人们提心吊胆的看着这情景。突然,瑶娟弹响了琵琶,谢承荣笑了,拿出两张银票往桌案上一放,道:“好!你看得起我,这都是你的!”而后,他一把推开沈若雪,头也不回地走了,明霞和王掌柜夫妇怎么也拦不住。
    沈若雪失神的站在那里,倒像是丢了什么东西。凤珠不知所措地走到她身边,瑶娟却下来拿了银票珍爱的折好放进怀中,若无其事的坐了回去。王掌柜一边劝抚别的客人,一边唉声叹气,王大婶瞪了王掌柜一眼,径自走到沈若雪面前,怒容满面地道:“我说沈姑娘,你也太拿架子了吧,出门三分矮,我不管你原先是什么人,现在可是我收容了你,别在我这里耍什么小姐脾气!”
    明霞劝道:“大婶,算了吧……”王大婶打断道:“什么算了!她在这里吃我的,住我的,还有工钱,反而得罪我的贵客,要把生意砸了,可不是俗语说的‘一斗米养个恩人,一石米倒养个仇人出来’!姓沈的丫头,你也不想想,人家是什么身份,你是个什么东西,给你点甜头吃,倒越发上了脸了,你是出了风头露了脸,可今后让我们还怎么混饭吃?”
    沈若雪被骂得无地自容,身子落叶般簌簌的抖,明霞劝道:“大婶,话别说得这么难听,谢将军也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人。我知道大婶心疼交还的那笔钱,我们若雪吃用一半,一半本还有你的便宜。放心,日后我们都给你挣回来就是。瑶娟,把刚才谢将军给的银票匀给王大婶一半。”瑶娟不语,明霞又催了两声,她忽然倔强的说:“我不给!这是谢将军指明给我的,凭什么给别人垫债用?她有志气,嫌谢将军的钱,我不嫌!这银子我谁也不给!”
    沈若雪看看王大婶,又看看瑶娟,又看看指手划脚窃窃私语的宾客,再也无法忍受,回身冲下了酒楼,直冲到睡房里,呆呆地坐在床前发愣。“我做错了吗?”她扪心自问:“我都干了些什么?气走了谢将军,得罪了王大婶,被瑶娟恨,我这都是干什么呢?”
    脚步轻响,明霞走了进来,慢慢坐在沈若雪的身旁。沈若雪拉住她的手,可怜巴巴地问:“姐姐,你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我该怎么做?”明霞道:“我觉得你没有做错,做得很好。谢将军诚然不是坏人,但他也是个男人,这个世上,男人对女人能有多少诚意谁能说得清呢?你今天用了他的钱,就算你不做什么,别人也会认为你会做什么,岂不轻贱了?何况,你们本不是一个桥上的人,早些了断关联有益无害,你我都是过来人,遇见事心里应该明白点,别再走从前的老路。”
    沈若雪点点头,心中却忽想:“就算是我用了他的钱,他也一定不会害我什么,他不是那样的男人。”脸上一阵发烫,她不敢看明霞的眼睛,生怕被明霞看穿,真的,她对谢承荣一点恶感都没有,她怕的事,没有人真正猜的出来。
    晚上沈若雪刚要睡下,房门就被人推开了,王大婶牵着儿子金宝的手走了进来,似笑非笑地说:“哟,沈姑娘还没睡下呢?看看,这闹的多不自在啊,这个臭小子自己睡惯了,整晚的哭闹,不愿跟我们两口挤着睡,怎么骂他也不中用!”说罢使了个眼色,金宝立刻大哭,王大婶作出强拉他走的样子,他在地上又是打滚又是嚎喊不已,定要自己睡,王大婶便在他屁股上轻拧了一下,金宝索性扯着嗓子尖叫起来。沈若雪心如明镜,看着这场闹剧,抱了被褥就向外走,王大婶在后还道:“沈姑娘,你只管回来,我把这不懂事的小崽子打死,看他还闹!”沈若雪忍泪道:“不必了,我睡惯了原来的榻,住这儿反而睡不好。”
    回到空无一人的酒楼上,她摸着黑爬上楼梯,展铺在榻上睡下,窗外新月如钩,清冷的月光直泻至榻前,宛如罩了一层轻纱。沈若雪在这温柔的月光里轻轻啜泣起来,她忽然明白,以前王掌柜夫妇对她好,是因为明霞对她好;后来王掌柜夫妇这么照顾她,是因为谢承荣对她好,一旦与谢承荣分歧,热茶也成了冰。而她自己不通人情世故,并没有值得王掌柜夫妇对她好的地方啊。翻来覆去,她模模糊糊记起,病的那夜曾紧贴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被抱下了楼,那时她虽然烧的神志有些不清,却在一瞬间使劲偎依在他的怀抱里任由他抱着,仿佛一个孩子。那种感觉,此刻想起心中不由一阵迷醉,忍不住又笑了,随即睁开眼,又看见了漆黑的酒楼。
    楼外响起一阵缓慢的马蹄声,答答地过去了。这是巡夜的禁军。沈若雪叹了口气,不知道有没有谢承荣呢?今天,他一定恨我,恨极了。让他恨去吧,明霞姐姐说的对,我们不是一个桥上的人。
    
    第15章 平 民
    
    就这么过了三天,沈若雪夜夜无法成眠,脑中只是谢承荣,连她自己也恼怒起来:“这是怎么了?”她责骂自己:“你又犯贱了不成?再让男人卖一回才甘心?”然而骂归骂,恼归恼,白日里只要一看见谢承荣那空着的座位,她就神不守舍,常弹错了音节,幸而被明霞用歌声巧妙地掩盖了过去。就这样,白天黑夜,谢承荣就像一道符,贴在她心头挥之不去,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第五天早上,吴春平穿了一身补补丁丁却十分干净的青布衣裳来到了富贵酒楼,看见沈若雪,他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沈姑娘好。”沈若雪忙回了一礼道:“吴大哥快不要这样,你我是一样的人。”吴春平愣了一下,似乎不太明白,王大婶已叫了起来:“你才过来啊,快干活去,我这里正有事呢!”吴春平慌忙跑去,又是搬柴又是打水,洗洗涮涮杀鱼宰鸡的忙了起来。他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闷着头干活,一刻不停。
    午后客人渐少大家吃饭的时候,他偷偷躲了出去,王大婶也不理他,伙计们吃了饭,他才又回来,继续干活。到了晚上收工打样,他又是扫地又是收拾,伙计们欺生,都乐得偷懒,吆喝着令他将所有的活儿一个人干完。而后,他在地上铺了一领破席,将带来的渔网一样破烂的铺盖一展,就算是床了,酒楼里于是又多了一个“住客”。
    刚睡下,沈若雪就听见楼下有隐隐的吞咽声,便轻轻走了下去,看见吴春平正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吃着一块剩馒头,面前一个碗盏内盛着一点剩菜汤。“吴大哥,你就吃这个?”沈若雪忍不住问。吴春平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她,脸顿时涨得通红,没有说话。沈若雪开玩笑的道:“怎么,中午溜到了谁家吃了好饭,晚上用这个凑乎?”吴春平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老老实实地道:“不瞒沈姑娘说,我说过在这里干活不吃用掌柜的,中午溜到了我妹子翠姑那里看了看,晚上吃点这个就可以挨过了。我身体结实,一天一顿饭也就够了。”
    沈若雪失声叫了起来:“这怎么行!时间一长你的身子就垮了,吃他点饭算什么呢?饿死了还怎么还钱?别这么傻了,吃的都是客人剩的饭菜,亏不了他的!”吴春平头一低,感激地抬眼看看沈若雪,低声道:“多谢沈姑娘提醒,我记下就是。”
    然而,吴春平每天依旧只在晚上吃点洗碗刷盘子时剩的锅底,沈若雪见他老实的太憨,又好笑又可怜,便常常从自己的饭菜里弄点馒头菜肴偷偷留给他吃。先是吴春平死也不肯,后来见沈若雪确是一片诚意,便乖乖的接受了。
    一天,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抱着个四五岁的孩子在酒楼后门口往里张望,正巧被沈若雪撞见,便问:“你找哪个?”少女看见她,低头道:“我找我哥哥,吴春平。”吴春平从厨下里满头灰土的出来,看见少女就生气的道:“你来干什么!不在家干活在外面瞎跑!”少女委屈地道:“我出来买油盐酱醋,顺便看看哥哥。”沈若雪好心地道:“吴大哥,你何必发火呢?”吴春平赶紧笑道:“沈姑娘,这是我妹子翠姑。”沈若雪笑道:“啊,孩子都这么大了,真有福气。”少女的脸登时绯红,直红到耳后,那孩子不高兴地挣下身子扭头就跑,翠姑一边追一边急急地向沈若雪解释道:“这……这是我男人……”沈若雪闻听惊讶地张大了口呆住了,吴春平在一旁道:“沈姑娘,二年前翠姑就卖到这家了,那娃娃就是她丈夫。”
    “丈夫?我,我晓得团圆媳妇,可是……究竟什么叫团圆媳妇?”沈若雪结结巴巴地问。吴春平蹲下身来,到井边一边洗剥一盆杀好的鸡一边道:“就是一些有点本钱的人家,孩子小,家里没帮手,买个小媳妇来干活,等小孩长大了一圆房便是夫妻了。”他看看沈若雪,不好意思地道:“刚才我当着沈姑娘的面骂她,是因为她婆婆厉害,怕她耽搁了活回去挨打。”
    “她又瘦又小,能干什么活?磨豆腐她推得动吗?”沈若雪不敢相信的问。
    “什么活都干得了,干不了也得干,”吴春平用手背擦了把汗道:“她夫家也不容易,哪能养着闲吃饭的人啊。做针线,磨豆腐,哄着娃娃丈夫开心,还得防着公公。”
    “防着公公?”沈若雪不解地问。吴春平苦笑一笑,道:“丈夫那么小,公公自然不老,得当心被欺负。我们村里有个小团圆媳妇就是因为这个投了井。”沈若雪望着吴春平说不出话来。她看着他长满老茧的大手笨拙的撕着死鸡身上的绒毛,看着他因穷苦额上过早生出的一道深深的皱纹,又想起了谢承荣挥手拿出的银票和秀美高傲的脸庞。“老天既造了人,为什么一人一个样呢?”她痴痴地想:“为什么还要分男人和女人,穷人和富人?老天为什么这么不一样呢?”
    下午,吹笙的钱师傅突然不舒服,又吐又泻,连楼也上不动了。明霞无奈,只得让沈若雪搀扶钱师傅回家去,自己也收拾了,带凤珠瑶娟预备其他。沈若雪扶着钱师傅七拐八拐,穿过四五条小巷子,才到了一个破烂的小院,院里住了五六户人家,破衣服挂的如旗。几个浑身脏兮兮的孩子拖着鼻涕追打嬉闹,看见一身光鲜的沈若雪,孩子都好奇地含着手指头你推我搡地观瞧。一股异味在院子上空回旋,院角处有个小小的光屁股男孩正在努力屙屎,身后一只大黑狗随即将粪便吃下,屙完后,孩子的母亲搁下活计从屋子里出来,在地上捡块石头在这孩子屁股上一蹭,响亮地拍了一下,孩子立刻乐颠颠地跑开了。钱师傅不好意思,有气无力的道:“沈姑娘,这里不干净,你回去吧,我到了家了。”
    沈若雪笑道:“看师傅说的,我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我扶你进房去吧。”进了一间黑黑的小屋,里面潮湿混乱,倒还干净,她扶钱师傅躺下,在一只破壶里倒了点冰凉的茶给他喝,钱师傅摇了摇头,道:“沈姑娘,你若不嫌弃,可不可以帮我砸一头生蒜?”沈若雪一口应允,在门后寻了头蒜,剥好后砸成蒜泥递上,钱师傅一口气吃了,苦笑道:“好了,这就是药了,沈姑娘,多谢你了,你快回去吧,我躺躺就好。”
    沈若雪犹豫了一下,不忍心丢下钱师傅就走,回身将小屋略微收拾了一下,在桌上找到了一个空酒壶和一包已经有变质味道的猪头肉,她皱眉道:“钱师傅,你吃这个怎能不生病呢?”钱师傅叹了口气:“这东西便宜,下酒最好,以往吃了都没事,偏昨天嘴贪,多吃了点。”沈若雪想说什么,又不好说,只得将肉放回原处,看看天色不早,这才告辞回去。
    一路上,她真是百感交集,想不到京城这样繁华的地方,在天子眼皮底下生活的人,还有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人家。
    拐到耳朵胡同的时候,突然一双手从背后伸出,直掩住了她的口,将她拖到了偏僻的巷子深处,没等她回过神来,脸上已被人“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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