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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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情书-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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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德也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两人相对无言。
    中书令的小儿子也在朝中当职,见父亲惨死,对着站在正中的小梁都尉直冲过来便要跟他拼命,口中尖厉地大喊着:“逆贼,我父子誓不与你等无君父的畜生为伍!”军士上前将他架住,这青年却千贼万贼的骂不绝口,恨不能将小梁都尉食肉寝皮,司文德不禁听得怒不可遏,没等他上前动手打,就见寒光一闪,热血飞溅,那青年已经倒在了血泊中。小梁都尉缓缓地将自己腰刀上的血迹在尸体的衣服上拭净,还刀入鞘,脸色阴冷的叹了口气,低低道:“老子……老子实在是受不了了!”这是他降了宁王以来第一次亲自动手杀了一个朝廷命官。
    司文德站在他身旁静了片刻,道:“我们也是从刀光剑影里满身是血的走出来的,也曾为君父死拼过一场,像他们这样白白送了性命,于国于民究竟有何益处?真令人费解。”小梁都尉冷冷地道:“也许,他们认为这样的死法更能留名青史吧。人各有志,境遇不同,是非忠奸等老子躺进棺材里后,随他们怎么说去,老子只是现在……老子只是现在实在听不下去了!也不想再听了!”他忽然冲上前狠狠地朝那两具尸体各踢了一脚,骂道:“要落忠臣之名,老子成全你们!“随即又大喝一声:“全部押走下狱!再有顽抗辱骂者当场格杀!”转身走出了大门。
    晚间,小梁都尉与新旧部下在北营聚在一处共同饮酒,将宁王的赏赐分发下去,自己却什么也没有留,只是默不作声的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宁王原本特意赏给小梁都尉几个王府的佳丽,被他婉言谢绝,司文德笑着打趣道:“梁超,到手的美女都不要,不像你的脾性了啊。”小梁都尉头也不抬的顶了他一句:“谁敢要,你忘了那夜王府美人的两把短刀吗?”司文德顿时不再言语。
    一直喝到夜半,确定宁王府那边暂时没有了军务,小梁都尉才忽然想起自己已经连续两个昼夜都在北营没有回去过了,也不知沈若雪现在怎么样,便决定今晚离营回府。酒暂时麻醉了他心中的苦闷,吹着秋夜的凉风,让他的心情好了许多。曹胜却悄悄跟了出来,直跟到营门外方道:“小梁都尉,我,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小梁都尉牵马停步道:“什么事?”曹胜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犹豫片刻,还是说:“沈姑娘还好吗?”
    小梁都尉看着他笑了起来,抬手朝他的肩上打了一拳,道:“她很好。做什么,不怕老子的醋意上来宰了你这个兔崽子?”曹胜笑道:“小的不怕,沈姑娘待我情同姐弟,我只当她是亲姐姐一般看待。”小梁都尉沉吟一下,笑道:“曹胜,你以后就常跟着我在府里出入吧,我若有事脱不开身,若雪要去哪里要找什么人,你随从相伴保护,如何?”
    曹胜大喜,连忙拜谢领命,小梁都尉笑道:“那这就跟着老子走吧。”曹胜答应一声,兴高采烈地上前为他牵住了马。
    一路上凭着腰牌口令从宵禁的官兵中穿过回到府邸,却没有见到沈若雪的影子,府中下人向小梁都尉禀告道:“沈姑娘每晚都等大人回来,今日想是等得太久,先歇息了。”小梁都尉酒意顿时醒了一半,意识到此时夜已深,便问了问沈若雪这两日的起居安排是否妥当,这才疲惫地独自往卧房走去,下人欲要跟随侍候,被他止住,吩咐道:“让老子静一会儿,你们去给我备点热水沐浴。”下人领命而退。
    府中各处早已掌上了灯,小梁都尉自幼喜欢各处亮堂堂的,所以从不允许有任何一个角落黑暗,灯烛总是府里最大的花销,一点就直到天明。他走过廊下的烛光灯影,推开卧房的门,想要好好的躺一躺休息片刻,蓦地竟看见沈若雪正伏在卧房内的桌案上酣睡着,桌上兀自摆着一壶酒、两只酒杯,看样子似乎想等着他回来小酌。
    看着她酣睡的样子,小梁都尉笑着摇了摇头,只觉得心中仿佛百煅钢顷刻间成绕指柔,满腔刀兵杀气尽化为了一汪春水,一种家的感觉蓦然如此清晰地触动着他,让他一阵微微的心醉。他走到沈若雪身边,想要将她唤醒,却又不忍心惊扰她的美梦,便轻轻地将她从椅子上抱了起来,小心地放在了自己的床上,拉过锦被慢慢地为她盖好身子。下人在门外道:“大人,沐浴的水已经备好了。”小梁都尉低声道:“知道了。”深深地看了沈若雪一眼,转身出去轻轻合上了房门。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连绵的秋雨,打得卧房外的芭蕉叶乱响,一扇窗格没有关严,檐下风铃叮咚的声音在静夜里分外清脆,清凉的风裹着秋雨不时偷偷绕进房内,沈若雪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和衣躺在温暖的床上,身上盖着锦被,便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房内的烛光依然在碧纱里摇曳着柔和的光芒,她突然看见小梁都尉横靠在太师椅里熟睡着,两腿并悬在椅子的扶手上,头斜抵着椅背,一只手臂放在胸前,一只手臂垂落在身下,一动不动,好像一个玩累了的淘气的孩子。沈若雪这才记起自己是在小梁都尉的卧房里,慌忙下了床,蹑手蹑脚的走到小梁都尉身旁,他竟然毫无察觉,看样子这两天确实是太累了。而他此刻睡着的模样里竟流露出了些许稚气,沈若雪悄悄弯下腰凝视着他的脸庞,心中暗自想:“不知道他幼小的时候,是不是与现在这样睡着一模一样?”唇角不由泛起了一丝笑意,返身轻轻将窗子关严,又拿了床上的锦被一点一点的给他盖在了身上。
    当她准备从小梁都尉身边走开的时候,他的手突然抬起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微笑着睁开了眼睛。沈若雪低低地惊呼一声,嗔怪道:“你吓死我了。”小梁都尉疲倦的斜靠在那里没有动,微微笑道:“你给人盖被子的时候把人惊醒,居然还说我吓着你。”沈若雪只觉得他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冰凉冰凉,不由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脸道:“又喝酒了,这两天不见你,你瘦了许多呀,脸色也有点苍白。为什么总不见你回府呢?”
    小梁都尉轻轻叹息一声,没有回答。良久,低低道:“我真的很累,累的要命,让我在这里睡会儿吧,很快就要天亮了。”他忽然伸手把沈若雪抱在了身上,轻道:“在我身边陪陪我,好不好?别走开。”说着慢慢闭上了眼睛,却微微咳嗽了起来。沈若雪在他耳边道:“你还是到床上好好的睡吧,不要着了凉,我不走,陪着你,好不好?”
    于是,她像牵着一个睡意深浓的孩童似的,将他从太师椅上拉了起来,拉到了温暖的床边,小梁都尉倒下床去的时候顺手将她拖到了自己身上,沈若雪感觉到他温软的唇在轻轻往自己的唇上碰触,慌忙挣脱开他有力的手臂,向他咬牙悄道:“非礼勿动!”他们又像在宁王府里的那些日子一样,拉着手躺在了一起。
    寂静里,突然响起了小梁都尉充满了倦意的声音:“若雪,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卖主求荣的逆贼?”沈若雪柔声答道:“不是,你都是为了我,我欠你的,不知道该怎样还你。”小梁都尉声如梦呓地喃喃道:“我不要你还……”轻轻咳了两声,一切恢复了平静,终于睡着了。
    吃早饭的时候,小梁都尉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沈若雪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早就听说你府中美女如云,怎么总没有见到啊?”小梁都尉瞅了她一眼,道:“居然会想起这个来,你果真想见一见吗?”沈若雪笑着点头:“啊,果真想见!”小梁都尉便放下碗箸,扬手打了个响指,示意下人去办,不多时,果然有二十余名盛装美婢鱼贯而入,瞬间莺声燕语芳香满堂。沈若雪只看了一眼便头也不抬地吃饭,口中嘟囔着:“还以为云深不知处呢,原来不过这么几个而已。”
    小梁都尉歪头看着她,脸上似笑非笑,蓦地坏坏地说了一句:“还嫌少啊,若果有府中佳丽三千人,那可真要铁杵磨成绣花针了。”沈若雪一呆,一时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看她满脸困惑不解的样子,小梁都尉忍不住大笑起来,挥手令那些美婢退下,端起碗来欲要进食,却终究又忍耐不住,将头埋在了臂弯中继续闷笑不已。
    沈若雪终于悟到什么,将手中碗箸重重的向桌案上一放,起身就走,小梁都尉忙抬头伸手将她拉住,笑道:“怎么?不是你自己想要见一见我府上的美人吗?”沈若雪冷冷道:“嗯,是见了。小梁都尉当真是风流过人,名不虚传。”看她似乎动怒,小梁都尉收敛了嬉笑,问道:“你生气了?”沈若雪依然冷冷地回答:“不敢,这是你的帏帐私事,与我何干。”
    小梁都尉急道:“她们只是些能歌善舞的府中歌姬而已,用来饮酒宴客时助兴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沈若雪道:“我想什么了?我也是酒楼里卖艺的歌女啊,助兴而已。”听了她的话小梁都尉不禁一怔,正色道:“你怎么能这样说,她们是府中婢奴,你可不是。”
    见沈若雪依旧冷淡不语,他只得起身上前把她的身子转到自己面前,认真地道:“若雪,我也不想做什么解释了,不管我以前如何,但我今日对天发誓,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碰其他女人,否则遭天打五雷轰顶!”沈若雪挣脱开他的手,突然开口道:“从今以后连我你也不许碰才对!”噔噔噔直走了出去,剩下小梁都尉愣愣地站着,半日方自言自语的道:“那还不如让老子干脆挥刀自宫了算了。”
    过了一会儿,沈若雪却又走回他的面前,板着脸对他道:“我今日要出去看看,你的便服借我穿一穿行吗?”小梁都尉忙道:“你吩咐他们拿给你就行了。”沈若雪道:“这是你的府邸,你的婢仆,我哪能吩咐!”小梁都尉只得笑了一笑,命人取衣服去,看看左右不在,他蓦地伸手将她一把揽到身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在她耳边道:“你这样子,让我以为你是在为了我而醋意大发啊。”
    沈若雪使劲推开他,淡淡道:“你休乱讲,我跟你只是朋友而已。”小梁都尉见她神情极为认真,目中顿时一阵隐痛,怔怔地看着她喃喃道:“若雪,你……你当真……”看他如此,沈若雪的心登时软了下来,微微笑道:“是朋友不假,却又比朋友——深很多。”小梁都尉松了口气,脸上登时重又有了笑意,上前抱住她柔声道:“你这丫头,你把老子吓一跳,倒要请你说说看,有多深?怎样深法?”
    沈若雪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眸,微笑着道:“深到——假如在遇见四郎之前先遇见你,我也许同样会刻骨铭心。”
    此言一出,小梁都尉脸上的笑意顿时逐渐地淡了下去,望着她默然不语,良久慢慢将手臂松开,笑了一笑,道:“我把曹胜调入府里了,你出入时带着他一起,这样我放心。”说着便命人整装备马,走下台阶却又回头道:“晚上不用再等我,早早睡吧,我军务繁多身不由己,”他顿了一顿,又道:“如果你喜欢我的卧房以后就睡在那里好了,我要是回府歇息可以到别处去睡,不要紧的。”
    沈若雪愣愣地看着他,心里蓦地一阵说不出的难过,仿佛没听到他说什么。她其实很想告诉他,她已经在宁王府里习惯了与他日夜相守,习惯了每晚听着他的呼吸和心跳声安然入睡,习惯了醒来后睁开双眼先看到他的微笑,尽管,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可那种亲密与安宁的感觉竟那样令她越来越眷恋不舍。说实话,经过了那十几天,身边没有他在的夜晚,她已经难以入眠。然而这样的感觉却又让她心底深处时时莫名的负疚、恐慌、自责,让她害怕想起一个人,一个她一直深爱的难以忘怀的人。
    一颗大大的泪珠从沈若雪的眼帘跳了出来,小梁都尉敏锐的眼风立刻捕捉到了这颗晶莹的泪滴,迅速从阶下走了回来,轻道:“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哭?”沈若雪泪如泉涌,伤心地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忽然想,只是忽然想自己定然不是一个好女人。”
    “谁说的?你当然是好女人,还是一个难得的好女人,”小梁都尉温柔地看着她道。“可是……”她哽咽着说:“可是我……居然发现自己已不能适应与在宁王府时不一样的夜晚了……这让我觉得惶恐而且羞耻……”
    小梁都尉怔住,随即恍悟,不禁笑了起来,伸出手去为她拭去泪水,伸臂便将她搂在了怀中,低低道:“你真是率真的可爱,把我这个坏男人心里所盼都讲出来了,我们若还能如同在宁王府里那十几天一样,白天晚上都厮守着,我可真是求之不得。只是要我这样的坏小子每夜不得不规规矩矩的看着你,去做一个非礼勿动的君子,你也太折磨我了,不过没关系,被你折磨着我也心甘情愿。好,我一定尽量每晚都回来陪你一起,不为别的,就为能让你安心睡个好觉。”他轻快地吻了她一下,笑着转身出府上马而去。
    
    第50章 血 腥
    
    宁王是个尚武的人,平素就不喜欢与文臣打交道,身前身后簇拥左右的总是一群武官,又因逼宫之事与朝中旧臣交恶,更加讨厌儒生,但凡四品以下固执不肯向他低头的统统问都不再问,尽皆命合族杀之。贺兰明率人行刑,一日之间连杀数千人口,血流成河,尸横遍地,一车车的拉往城外乱葬岗。次日听他回来述职时,宁王无意中瞥了一眼众人中端坐的小梁都尉,发现他双眉微皱,眸中竟流露出不忍之色,忽然觉出宁王看自己,迅速低下了头。
    宁王心下暗忖:“我爱惜梁超,一心想要他为我所用,能忠心不二,若他始终不能全力为我效命,心存侥幸预留退路,岂不辜负了我?”想毕,待贺兰明说完,转脸向小梁都尉道:“三品以上的官员皆为你所抄押,本王也懒得再与他们打口水仗了,就由你去办,将他们统统带至行刑场,若有执迷不悟者即可杀之!”小梁都尉一怔,沉吟片刻,起身领命而去。
    贺兰明忍不住道:“殿下何须让他去,我一口气都办了算了!”宁王目视小梁都尉背影,缓缓道:“自今日起,但凡诛杀旧太子一党,都交与梁超去办,其他任何人不许插手!”
    小梁都尉奉命将十余名不肯屈服的三品以上朝中官员从诏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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