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雪欢呼一声撒娇的倚在他身上道:“有你在这里,我简直什么心思都不用动,真是幸福!”小梁都尉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想得倒美,你也别闲着,多给老子剥几颗栗子吃!”沈若雪笑嘻嘻的抬手便将一颗剥好的甜甜的栗子塞进他的口中,小梁都尉吃着,十分老道的选了上好的宫粉胭脂,把掌柜的乐得欢天喜地,连连道:“这位爷好眼光,真识货,不管买的什么可都是从京都进的好东西啊!”小梁都尉笑道:“掌柜的还不如直接说我的好银子呢,哈哈!”
看着伙计把礼品一匣匣包裹好准备往骡车上搬,他忽然转脸看着沈若雪若有所思,向掌柜的道:“先等一下,把你这里的珠宝首饰拿一些好的给我看看。”掌柜的忙亲自捧来几个大锦匣,点头哈腰的道:“一般的货色肯定不入您的眼,小人搬来的都是上等珠玉。”沈若雪低低道:“这就不要买了吧,银子都快要花完了。”小梁都尉低低道:“花完就花完,我要给你买一件。”说着让掌柜的打开匣子,拉着沈若雪一起观看,有泛着淡淡光晕的珍珠钗,有金灿灿的镯子,有镶着猫眼宝石的簪子,也有缀着各种珠宝的璎珞,都是极其难得的,但是两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停留在了一块小巧的翡翠蝴蝶佩上。
这块翡翠蝴蝶佩鸡卵大小,莹润碧绿,无丝毫瑕疵,托在掌心里对着日光一照,犹如一痕碧水,蝴蝶雕刻的精细逼真,栩栩如生,垂着柳烟色的长长的流苏,也系成蝴蝶形状,雅致而脱俗。小梁都尉轻轻地拿着,手指无意间一错,居然分成了两只蝴蝶,略微碰撞发出叮的清脆金玉声响,原来竟是镂空嵌在一处的一对雌雄双蝶,他惊喜地笑道:“太好了,我就要这个!”掌柜的竖指夸道:“今日你这位爷的品味着实不凡,太识货了,绝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啊!”小梁都尉笑道:“行了,别奉承了,快说多少银子?”
掌柜的伸出手指道:“想必这位爷心里是有数的,我把你当我的老主顾看待,这老坑种的翡翠,名匠的雕工,一千两银子不算多。”沈若雪惊呼一声,忙掩住口,牵住小梁都尉的衣袖悄道:“我们统共带了三百两银子买东西,所剩无多,快走吧走吧。”小梁都尉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臂,向掌柜的道:“一千两银子确实不多,多谢你好意没加价。”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正好是一千两,给掌柜的递了过去。沈若雪惊异的悄道:“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啊?”小梁都尉微笑着轻道:“这是我从京都府里带来的最后一笔家当了,原本是要留到在江南安家时用的。”
“那……为什么不留着了?”沈若雪不安的问。小梁都尉柔声道:“你先告诉我,你喜不喜欢你我一人一块蝴蝶佩戴在身上呢?”沈若雪咬着嘴唇低低道:“当然喜欢,就好像梁山伯和祝英台。”话刚出口她就觉得比的不吉利,心内暗自懊悔失言,小梁都尉却毫不在意,微笑着道:“这就是了,你我一起这么久,我还没有送给过你什么定情之物,有道是千金散尽还复来,千金不难再有,你我的情意可比这张银票珍贵的多了,我疼惜的是你,不是银子。”
沈若雪的心都醉了,她亲手把那块雄蝴蝶佩系在了小梁都尉的腰间,小梁都尉也温柔的把另一块雌蝴蝶佩给她系在了腰下,两人执手相视而笑,沈若雪深深地注视着他柔声道:“从今以后,我们就像这对原本雌雄一体的蝴蝶佩一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若是分开了就不再完整。”小梁都尉笑着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并肩往店外走去。
骡车出城行走在归家的路上,车上的沈若雪不禁感慨万千,想起当年冒着夜雨绵绵离家私奔出走,是多么的凄惶迷惘,如今,身边就陪伴着心爱的人,踏踏实实的心里竟无半点不安。她回过头痴痴地看着小梁都尉,小梁都尉已去掉了乔装,向她微微一笑,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怎么?要回家了,是心里担心了吗?别怕,有我呢。”沈若雪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肩头,叹道:“从跟你第一次走到一起时,我就喜欢听你说‘别怕,有我呢’这句话,那时我们还没有意识到今日会做了夫妻,可我这心里,从此就相信,只要有你出现在我面前,就再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事了,一直相信到如今。”
小梁都尉笑着说:“以后还要相信一辈子呢,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只要我能找到你出现在你面前,就永远都把这句话说给你听。”沈若雪微笑道:“我会让你总能找到我的,不管几世轮回,你都不得不出现在我面前,逃也逃不掉!”小梁都尉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低低道:“如果真是那样,我怎么会逃?只要找得到你,你赶我也赶不走!”沈若雪将身子偎依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忽然扬声道:“大哥,麻烦你让车行得快一些!”赶骡车的答应一声,啪的一声鞭响,加快了速度。
日薄西山,马上黄昏,骡车终于走进了小镇,这小小的镇子因为临近年关,家家门前点着红灯讨喜,四处都有小孩子放着炮仗玩耍,热热闹闹。冷不丁看见从镇外进了一辆陌生的骡车,几乎所有的人都放眼观看。骡车绕过沈氏绸缎行的铺面,慢慢地停到宅内出入的偏门,从上面先跳下来一个玉树临风一般的锦衣少年,那少年抬头打量了一下门首,回身笑着从车上抱下一个青袍女子,门上的红灯映照出她的脸庞,卖茶叶蛋的李二嫂第一个尖叫起来:“啊呀!快看快看,那不是沈家私奔了的二姑娘嘛!”
小镇人登时都伸长了脖子远远地围拢在了一起,七嘴八舌的议论道:“啧啧,她也居然有胆量回来,这么不害臊!差点把他爹娘都气死!”——“你没看她身边带着个少年人,是她的相公吧,看样子很阔气,人长得又俊俏!”——“西,谁知道是不是她相公呢,这样的女子,不定在外面怎么混的呢,说不定是养的小白脸儿!”——“看热闹看热闹,看看沈掌柜的怎么对待这两个人,哈哈,这个年过得有意思了!”
沈若雪隐隐听到这些话,脸一沉,回头想要说什么,小梁都尉握住她的手微笑道:“理他们呢,随他们说去!敲门吧!”谁知早有好事的人飞跑到店面里告知了沈天全,沈家顿时炸了窝,沈太太自女儿私奔后就一直卧病不起,这两年整天用药养着,百事俱废,一听女儿回来了,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颤巍巍的便扶着锦儿下了床。沈天全脸色铁青,冷冷的吩咐道:“谁都不许开门!不许放她进来!我从来都没有生过这个女儿!”所有的人都呆呆的看着他不敢说话,沈太太刚叫了一声:“官人……”沈天全就啪地摔了一个茶碗,吓得她再也不敢吱声。
大门紧紧的关闭着,无论沈若雪怎么扣那冰冷的门环,里面都毫无动静。“爹爹,娘,我回来了,开门,开门啊!”沈若雪的叫声里已经带了哭音,小梁都尉回身到那边绸缎行的铺面看了看,伙计正在急急地收着门板关店,他心下明了,沈家这是不打算见女儿的面了,便默不作声的转了回来。沈若雪仍然在那里一声声的叫着门,越叫越是凄苦,也不知是寒冷还是悲凉,止不住浑身瑟瑟的颤抖不已,小梁都尉怜惜的将她揽住,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将沈家的宅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若雪,别叫门了,你先静一静,”小梁都尉轻轻地道,沈若雪失神的喃喃道:“他们……他们真的不要我了吗?”小梁都尉柔声劝慰道:“不会的,你是他们的亲骨肉,哪有父母不认子女的道理,不过是回来的太突然了,让他们一时转不过弯来。放心,有我陪着你。”眼睛却四下一找,拉过近旁一个小孩子低低嘱咐了几句什么,塞给他一小块碎银,那孩子立刻飞奔而去,很快同了四五个其他孩子一起回到这里,每人手里都拿了几挂烟花爆竹,在宅门前噼噼啪啪地就点了起来。这通热闹啊,竟如同娶新媳妇一般,镇上的人拍手起哄喧嚷着,沈若雪困惑道:“你做什么?”小梁都尉笑嘻嘻地道:“你别管。”
听着外面骤然爆竹声燃放不停,且人声一浪高过一浪,沈天全再也坐不住了,咬牙骂道:“反了反了,丢死人了!还这么大张旗鼓的丢人!我跟这孽障小冤家拼了吧!”突然抓了一根短棍就从店铺那端冲了出去,沈太太吓得大叫:“你这是要干什么!”跌跌撞撞的扶了锦儿便要追,顿一顿,返身又往宅门跑去。
沈若雪正在六神无主的发呆,小梁都尉蓦地听见从身后传来吵嚷声,急忙回脸看去,只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怒气冲冲的飞跑过来,挥着手中短棍不由分说朝沈若雪打了过去,口中骂道:“小贱货!你还有脸回来!”小梁都尉吃了一惊,一把便抓住了他挥棍的手臂,心下暗道:“老子这招引蛇出洞灵验了,这必是若雪的家人,许是他爹爹!”沈天全怒道:“你是什么人,不松手我连你一起打死!”小梁都尉嗤地笑了,道:“看老伯说的,我不松手你可怎么把我二人打死?”沈若雪已经哭着叫了一声:“爹爹!”扑通跪在了地上。
“我没你这样的女儿!全当你死了!”沈天全吼道:“你丢脸丢出去也罢了,干什么又丢回来!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小梁都尉轻轻一扣,便夺下了他手中的短棍,沈天全指着他刚要骂,他已笑吟吟地道:“你老人家先消消火,你看看满镇子的人都围在这里看热闹呢,谁不知道他是你的女儿啊,你说没她就没她了?这喜气洋洋过年节的日子,你女儿大老远的带了满车东西归省,你却让她跪在大街上,老伯,这个脸面可不是她丢的啊。即便是要把她打死,进门去再打嘛!”
话音刚落,里面沈太太已经把偏门开了,抱住沈若雪就放声大哭,小梁都尉趁机挽着沈天全的手臂就把他搀进了门内,回头吩咐那赶骡车的道:“给我把东西都搬进来,回头算钱你回洛阳去!”手下却毫不放松,搀着沈天全脚不沾地的直送到堂屋,沈天全不认识他,也不好发作,身不由己的被他按在了椅子里。那边沈太太和沈若雪哭着也被锦儿扶了进来,小梁都尉连忙把沈太太也请在了椅子里坐着,沈若雪哭的抬不起头来,又害怕父亲,躲在一边不敢上前,沈天全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随时都要爆炸的样子,怒目而视。小梁都尉笑着拉过沈若雪做了一个手势,和她突然一起跪了下去,抱拳朗声道:“小婿梁超拜见岳父岳母大人,祝岳父岳母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财源滚滚,万事如意!”
沈天全夫妇顿时愣住,沈太太含着泪就笑了,赶忙说:“起来,快起来,真是个好孩子!”小梁都尉笑道:“多谢岳母大人疼爱,可是岳父大人尊口不开,小婿不敢起!”沈天全兀自怒气未消,向沈若雪厉声问道:“他是谁家小崽子?”沈若雪垂着头怯怯地道:“我的夫君,你的女婿。”沈天全吼道:“不是魏成嘛?不是那个王八蛋嘛!”小梁都尉笑道:“岳父大人骂的一点也不错,那就是个王八蛋!要真是他回来你老人家可就着实丢脸了!呀!岳父看人准得很,英明的很哪!”
“我没跟你说话!”沈天全吼道:“你这个小王八蛋又是做什么的!”小梁都尉笑着大声道:“小婿不才,只是做过京都禁军都尉而已!”沈天全登时吓得一哆嗦,喃喃道:“怎么?京都来的?还是个当官的?”小梁都尉跪在那里笑道:“哪里话,小婿常听若雪提及岳父大人的风采,景仰非常,早就不想做官了,赶着想来跟岳父大人你学做生意,今日一见,果然威严啊。我来时留神一观瞧,这小镇上还就咱们家沈氏绸缎行的金字招牌有气魄,离不开你老人家多年辛苦经营有方的功劳,真是令人肃然起敬啊。若雪满腹诗书尽是你老人家精心培养,满京都谁不知道她是个才女,现在小婿终于明白是因为,有你老人家这个儒雅能干的父亲,能做你的女婿,实在荣幸的很,请岳父大人再受小婿一拜!”说完毕恭毕敬的磕了一个头。
听他这么一番话,又见他行此大礼,沈天全受用无比,怎么也不好继续发火,赶忙让他起来,指着沈若雪羞愧的道:“我养了这么一个败坏门风的丫头,你还看得上她?”小梁都尉诧异道:“岳父大人此言从何说起啊,她一出家门就逃离姓魏的遇见了我,害怕回来被你二老骂,直接跟我去了京都,可是我在京都明媒正娶的的正室妻房啊,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要怪就怪我一直军务繁忙走不开,没能早日带她看望你两位老人家,现在小婿无官一身轻,要改行到江南学做绸缎生意,才赶着回来的。”
第84章 除 夕
沈天全听了小梁都尉的话,不相信地道:“她……她真的没有做下什么丢人的事?清清白白的嫁给了你?”小梁都尉笑道:“唯一的丢人事就是私自逃出了家门吧,可这也是姻缘注定。”沈太太看着小梁都尉早已眉开眼笑,喜欢地连连道:“是啊是啊,千里姻缘一线牵,官人啊,你看这孩子多好,我女儿真有眼光。路途劳顿,这孩子又是第一次上门,你别只顾说话,连热茶也不让孩子喝一口!”
沈天全松了口气,狠狠瞪了沈若雪一眼,赶紧吩咐上茶,沈若雪深深地看着小梁都尉,心内对他又爱又感激,爱他处处为自己着想的细致周到,毫无顾及的放下身份巧言讨老人欢心,感激他在父母面前隐瞒实情维护了自己的体面,也让家人有了体面。她在心里忍不住暗暗道:“我沈若雪此生能有你做夫君,纵然万死亦复有何恨!”
小梁都尉冲她调皮的眨了眨眼,忽然又说起了京都和洛阳市面上的绸缎行情,边说边让赶骡车的把他挑的几块绸缎衣料拿了进来,其他礼品也都瞬间摆满了堂屋的桌案。沈天全看见小梁都尉选的那几块绸缎料子均是花色新巧典雅,十分不俗,皆可称为上等织造,眼睛都亮了,早把怒火抛到了九霄云外,拉着他滔滔不绝的就讲起了绸缎生意,小梁都尉原本就是个穿戴起居讲究的人,跟他对答如流,翁婿两个越聊越投机,到最后,沈天全喜欢的一把拉了他就奔前面沈氏绸缎行的铺面而去,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