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见他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我的头一阵眩晕,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无论我怎么眨眼睛也无济于事。
我倒了下去。
………………………………
啪嗒。啪嗒。
我在黑暗中醒来,过了好久才看清自己身处一个漆黑的洞穴里。周围又暗又湿,角落里似乎还在滴着水。唯一的光源就是石穴顶部的一个小洞,稀疏的月光从洞里投射进来,打在地上成了一小块亮斑。
我开始以为自己身处地牢,后来却发现这里似乎被人改造成了一个房间,房门紧闭,书案,桌椅,立柜,一应俱全。而我正躺在一张梨花木架子床上,被褥温暖而干燥。
这里是菊泽宫吗?我到底是怎么了?被关起来了吗?
就在我感到一阵没由来的心慌时,一大坨黄色的东西突然跳上了我的床,摸起来毛茸茸的,又肥又软。我一惊,然后发现两只在黑暗中发光的眼睛正幽幽地盯着我。
伏地魔。
它居然跟来了……是来救我的吗?可它是怎么进来的?
伏地魔温柔地舔了舔我的手心,仿佛在安慰我:“别怕,有我。”
当然后来我才知道这只是因为我手上有奶油香瓜子的味道。
正发呆间,门突然开了。孙祥明走了进来。他已经穿戴整齐,手里端着碗药。仿佛早就知道我醒着似的,他一进来就点上了蜡烛,走到床边,把药碗递到我嘴边。
“你打小身子就弱。这是师父从前亲自为你配的药,喝了吧。”
见我怀里抱着伏地魔,他笑了笑。“阿黄知道你回来了,也高兴呢。”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盯着那碗药,紧紧皱着眉头。
“阿心,你是不是怕苦?喝完了我给你糖吃。”他还真的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来,“还是你想我喂你喝?”
我用足以产生残像的速度从他手里接过了药碗,咕噜咕噜一口闷了。
贝克汉姆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我喝完药,暗自在心里数起秒来,可数了十几下,身体还是一点昏倒或者发热的迹象都没有。我疑惑地望向孙祥明,却见他朝我露出一个慈母般的微笑,往我嘴里塞了颗糖,又把我推回床上,掖好被角。
“再睡一会儿吧,天马上就要亮了。”
他走了,可我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伏地魔缩在我怀里,没有叫,也没有抽我耳光,乖乖的像个小暖炉。
兰卿,你怎么净认识些怪人!
………………………………
我在这古怪的菊泽宫呆了十天。
在这个人人都知道是黑暗组织的洞穴里,没有一个侍卫或者下人,所谓的宫主也不知所踪。孙祥明恢复能力惊人,没过几天就又活蹦乱跳的了,和季浪两个人每天很嗨地吃着鸡肉丸子火锅,偶尔玩一玩“阿黄在哪里呀~阿黄在哪里”的捉迷藏游戏,还非常热衷于教披着兰卿皮的我做糖醋小排骨…_…|||……
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两人都肤色卡白,见不得光了。换做是我长年累月待在这么个乌漆墨黑的洞里,我一定也会进化成一朵仅限夜间使用的大喷菇。
那天早上,我没精打采地梦游一般出了自己的洞去吃早饭。季浪和孙祥明都已经坐在大厅洞的桌子旁,见我出来,都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过了一会儿,季浪幽幽地说:“前些日子我占了一卦。你,会在今天永远地离开我们。师父把战书上的日子下在今天,也有深意。”
三月十五?!今天是三月十五?!!
我嘴巴里的粥噗地喷了出去,刚才还在里约热内卢飘荡的灵魂瞬间归体了。
我极度震惊地看着他,就连小明用大鸡腿诱惑了我很多遍我也依然沉浸在忧伤中难以自拔,眼中流出了莹莹的泪水:
“我不想离开大家,我不想死TAT”
我精神恍惚地抽泣着依次拥抱伏地魔——要抱起这只肥猫还真有点困难——拥抱小明,然后是季……我又转回去抱小明。
“小明……我不想死……”
小明温柔地拍着我的肩膀,又摸摸我的头。他用不满的口气责怪季浪:“大师兄,你不要老是乱讲这种话,教人听了多心惊啊。照你算的卦,阿心七年前就该死了。”
他说话很不客气,可听了他这话,我抖得更厉害了。
七年前……真正的兰卿,的确是死在七年前啊!
我颤颤巍巍地抬头去看季浪,却见他像一个老巫婆一样阴阴地看着我,嘴角还含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说实话,过了十天,我看到他形如鬼魅的脸时还是会抖上三抖。我怀疑他早就知道我这个武功废柴是冒充的了。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小明惊呼一声:“师父,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季浪的目光终于移开了。他和小明都站了起来,对刚刚走进来的那个蓝衣公子行礼。
杜芳。
这是我第二次遇到杜芳。上一次,是在清澄山副峰上,我只听到了他的声音,从枯枝败叶中传来,冷若寒冰。那次他救走了季浪。
这是怎样一个男人?
雪白的脸,被面具遮住了一半,可还是能看出容貌清俊。更难得的是他浑身透出清而不浊的气质,是与林千南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气场。我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文雅的男人就是在破军司的众人口中神一样的杀人狂,菊泽宫的宫主。
杜芳慢慢走近,嘴角紧抿,如玉的脸庞上没有一点表情。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低声对我说:“前几日去破军司杀你的,不是我的人。”
淡淡的一句,像是在解释。
可语气中透出的不经意,却好像杀人溅血在他眼中不过是尘泥小事,不值一提。
我还没想通为什么他和我,不,和兰卿好像很熟的样子,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巨响。
………………………………
陆离这破门而入的阵仗明显不是来喝茶做客的。他身后跟着满面煞气的萧龙宇,我师父、少阳掌门赵月和羊扬扬也来了,甚至连毛矛和白毛都在。我认识的人几乎都来了。
杜芳只说了两个字:“孽徒。”
我对那天记忆很模糊。也许是惊吓过度,只记得人声,兵器声,所有的声音都煮成了一锅粥,在我耳边喧喧嚷嚷。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再次像小狗一样被孙祥明夹在了肋下,在山崖间飞奔起来。
我大惊,扭动着要下来。
“阿心,别乱动!我们是在逃命!”孙祥明的声音竟然有些慌乱,“在追我们的人不是你师兄!”
我扭头一看,果然,身后的人都黑衣蒙面,哪里有萧龙宇和我师父的影子。
他们是谁?是来杀我的吗?
究竟发生了什么?萧龙宇呢?
我有点心慌,连忙在身上翻找暗器想摆脱那些追兵。孙祥明见我又在袖子里掏啊掏,崩溃地大喝一声:“不许再嗑瓜子!这次若再出了什么岔子,我二人怕是都要葬身于此!”
他的口气不像是在开玩笑。我往他身上看去,果然见他的胸前有刀伤,鲜血淋漓,怕是好不容易才带着我从菊泽宫里杀出来的。
我再看看完好无伤的自己,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感动来。虽然他的这份情是对着兰卿的,可毕竟救了我一命。
正感慨间,前面突然也杀出了几个黑衣人来。孙祥明腹背受敌,飞身往侧面闪去。
菊泽宫似乎建在悬崖峭壁上,就算孙祥明身手再高,对这一带的地形再熟悉,却也敌不过那么多人的围追堵截。跑了没多久,我们就被逼到了一出悬崖口。孙祥明抛给我一把剑,和我背靠背和那些黑衣人对峙着。黑衣人们顿了一顿,下一刻就一拥而上。
孙祥明终究是估计失误了。
因为他不知道我这个冒牌的兰卿是一根才练了半年武的废柴。
我勉强躲过几次攻击,最后还是被那三个黑衣人逼得步步后退,转眼就到了悬崖边上,一个不稳,向后栽去。
很多年后,我再回想那一天,那一刻,都觉得像是在做梦。每一次出剑,每一次格挡,都好像变成了慢镜头。那后退一步,一脚踏空的感觉,成为了我之后很多年的噩梦。
在最后一刻,我看到了萧龙宇。
他的样子也狼狈至极,显然也经过了一场大战,眼中写满震惊和慌乱。他张开口好像要说什么,可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急急大跨步奔上前,使尽全力朝我扑过来,伸出胳膊向我跌落的方向抓。
蓦然间,这大力撩拨抓取间,竟碰到了我的的衣衫。他一喜,狠狠施力捉住就往上提。
可不想却听到嘶啦一声,我的衣服竟然像白纸一样脆生生地裂了开来。来不及思考,身上的拉力就遽然一松。
我落下去。从这万丈悬崖上落了下去。
隐约听见有人在悬崖上方大喊:“抓住那个女人!她就是异界之灵!只有有了她才能去——”
句子的后半句在风中断开,再也听不清楚。
好熟悉的声音。
太熟悉了。
是谁?
………………………………
我这是在做梦吧。
我应该还在蓟门的训练场上练武,和萧龙宇拆了几招,他恨铁不成钢地猛敲我的脑门,嘴里说着怪话。
初见是在蓟门的庭院,夏日甜香的空气里,他慢慢走来。
他掐住我的脖子: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他不是好人,总是嘲笑我:你少自作多情了!一点货都没有,爷会瞧上你?
他偶尔会很温柔:等这次合训结束,我们就回蓟门。那里就是你的家。你喜欢看星星,以后我们一起赏月喝酒。
他也热情如火:查至极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他不能给的,我也会给。
……
可是,萧龙宇,你认错人了吧。
我不是什么兰卿,从来都不是。
好冷。我突然觉得很冷。三月的天气,竟然比任何时候都寒冷刺骨。
耳畔风声呼啸而过,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无论我怎么眨眼睛也不行。
这就是死亡吗?
我突然觉得一阵眩晕,仿佛看见很久不见的爸爸妈妈在不远处朝我招手,他们笑着,神情安宁喜悦。
是要回去了?
不,不能回去,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
再等一会儿,等一会儿我再回去,好不好?
再给我点时间。我得回去,有个叫萧龙宇的人还在等我。
我还有话没告诉他。
再也不能告诉了……
我猛然睁开眼,却发现不知何时周围的山崖石壁全都消失不见。我还是在半空中飞速下坠,可周围却空空荡荡,指望得见头顶清明的天空,还有远处峦峦的高山。
我身下是一个湖,湖水漆黑,湖畔落满白雪。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我这是在哪儿?不会直接掉地狱里去了吧……
我正打算调整姿势往下面望一望,就听见底下传来了一阵杀猪般的叫声:
“师父!小心啊!!天上有暗器!!!”
28公子如此貌美真是狠辣之人么?
………………………………
话说那日,莲教风华绝代国色天香英俊潇洒气宇轩昂的副教主,正像平日一样在后山散步。
他(你没看错,是他)立在夕阳中,冬日的微风轻抚过他的发梢,空气中弥漫着新雪的清香。正当他闭眼享受着这一片良辰美景时,突然听见身后的二弟子杀猪般的大吼:
“师父!小心啊!!天上有暗器!!!”
他猛地睁开眼,果然看到有一个不明黑团出现在头顶,正翻滚着飞速向他砸来。眼见那团东西越来越近,他不及多想,拔剑后退一步,瞬即由正面振举劈下。
利剑出鞘,气势凌厉无比,朝着那团来历不明的暗器斩去。
………………………………
我正想调整姿势看看地狱长什么样,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衣服正在变大。不消片刻,我的脑袋就已经被包在了衣料里,再也看不清外面的情况。我扒拉着衣服努力探出头,可迎面而来的却是一道阴冷的剑光。
这地狱,一来就要见血吗?!
那剑的主人突然看到一堆衣服中探出颗脑袋来,估计也吓得不轻。可想收剑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嘶啦一声,我的衣服被割下了大半。
因为菊泽宫没有女人衣服,所以这天我还穿着孙祥明那件灰扑扑的大袍子。这一剑割裂了深衣,直接把我的黄金甲中衣割开了。
嗷!!我的金子啊!!!
在一片金子雨中,我扑通一声掉到了湖里。
我不会游泳,这回真是亏大了,连呛几口水,只得拼命挣扎,希望能靠到岸边去。刚才用剑劈我的人慢慢从不远走了过来,在湖边站定,施施然地蹲下来,看着我说:“黑湖的水很浅,你为什么要喝水?”
我扑腾了半天,听他这样一说,不由得一愣,战战兢兢地试着立直了身子,果然,这水虽不浅,却也不过到锁骨,怎样也不会没顶。
囧,好丢脸……
那人见我还在发呆,伸出手拉住我的胳膊,施力将我提了上去。我一头撞进他怀里,鼻尖突然充满了阵阵兰香。这气味非常熟悉,我惊愕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后,我就呆住了。
这地狱和人间就是不同。这里的人(还是鬼?)都又高又大,抱着我就像抱个七八岁的小孩儿一样。我坐在这个年轻公子的胳膊上,勾着他的脖子,呆呆地望着他。
太美了。
美得都抽象了!就是毕加索也没这想像力啊!
就在这时,旁边跑过来一个少年,一边跑一边叫:“师父没事吧?是什么东西?”
抱着我的人转过身,腾出一只手指着天空,慢慢说:“天上,掉了个小男娃下来……”
少年看着他手里的我,伸手戳了戳我的脸。
“这……怎么办?交给教主吗?”
蓝衣公子眉头一皱,嗔怒道:“他是掉到为师身边的,凭什么要给教主?这是上天给我的!”
“可是他来历不——”
“为师看他骨骼清奇,刚才躲剑的速度又快,想必资质极佳。说什么也不能再让那姓羊的老女人抢了去!哼。”
此时,我还一眨不眨地望着那蓝衣公子,全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更没有意识到这两人都把我当成了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小男娃。
重点是“男娃”。
直到听到他们在商量收徒事宜,我才终于回过神来,愣愣地说:“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收徒?你们是什么人?”
还不等他们开口,我就急忙抬手指了指那一地的金子:“我有钱!”
人民币美元什么的都是浮云,只有黄金是最可靠的,即使穿越到地狱也保值无压力。
我傲然地睥睨着他们,一副老子有钱老子不怕你们的样子。
没想到那蓝衣公子笑了笑,柔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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