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灏进来,怯怯地看了青舒一眼,又怯怯地喊了青舒一声姐姐,然后飞快地扫了青阳和洛小荣一眼,垂下头。自从来到古府那日起,他再没瞪过青舒,因为他的本能告诉他,他不能让青舒觉得讨厌。
青舒让小鱼搬了把椅子放到桌边,然后让灏坐。
灏再次飞快地看了青阳和洛小荣一眼,坐到了椅子上。
青舒看青阳和洛小荣不理人,轻声说道,“哥哥来了,怎么不叫人?”
青阳有些不情愿,勉强道,“见过哥哥。”
洛小荣跟着小声问道,“哥哥冷吗?”
灏摇头,好奇地看向青阳和洛小荣面前的运算题,小声问青舒,“姐姐,这是什么?”
青阳和洛小荣听见后,迅速把各自的题收了,孩子气地抱在胸前,一脸警惕地盯着灏。
青舒倒是没想到他们会如此,见灏的脸上没有那种被同龄人排斥的受挫感,安心不少,微笑着解释,“那是姐姐留给他们的功课,就像卢先生留给你们的功课一样。”
灏不说话了,只是那么坐着。
青阳和洛小荣互看一眼,抱了各自的习题离开椅子,坐在炕上头碰头地研究着习题。
灏的眼底隐隐地透着羡慕与向往,却在转过脸,发现青舒在盯着他瞅的时候,立刻把羡慕向往的情绪收起,对着青舒腼腆一笑。
青舒觉得,他的性格会如此的别扭,大概和过去的经历有关。他,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被人劫走,从婴儿长到八岁,时刻在死亡边缘上,一定也亲眼目睹了他人的死亡场面,被救出来后,又是逃亡,再到最后安定下来。这个过程中,那些不应该是孩童该经历的经历,很可能会影响他的一生。她第一次向他伸出了手,摸了他的头。
灏霍地抬脸,一脸的不可置信。他时常能看到这个姐姐微笑着摸古青阳和洛小荣的头,还会捏古青阳和洛小荣的鼻子。他也时常能看到,这个姐姐动不动就拧陈乔江的耳朵。每当那个时候,他心里都怪怪的不舒服,他觉得这些人都很讨厌。
青舒揉了揉他的脑袋,“是自己来的吗?”
灏愣愣地盯着青舒答,“是。”他迷惑,自己为什么不讨厌被这个姐姐摸脑袋。
青舒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怎么不让人跟着?不喜欢初一跟着你吗?”
灏依然愣愣的,随口就答,“喜欢和洛叔叔在一起。”这也表明他的确不喜欢让初一跟着。
青舒轻笑出声,向对待青阳或洛小荣一样,轻点他的鼻头一下,“留下来,晚上在这里吃饭,小阳弟弟和小荣弟弟也会留下来。”
青阳和洛小荣没有看过来,而是坚起了耳朵,希望灏拒绝。
灏心里想着拒绝,可鬼使神差的,他答了是。
青阳嘟了嘴,洛小荣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青舒假装没看到,一拍手,“好了,过来,都过来坐下,姐姐心情很好,接着给你们讲《陈香救母》的故事。”
青阳和洛小荣立刻从炕上跳下来,把习题迅速收好,坐回位子上等着听故事。
因为青舒很会偷懒,而且从一开始就是隔段时间才讲一小段,因此青阳和洛小荣都习惯了,并不要求天天听,有机会了才会缠着青舒要听接下来的内容。
这次,青舒只讲了一刻多钟,便停了下来。
青阳和洛小荣听的意犹未尽。而灏却一脸茫然的问青舒,陈香为什么要救娘,娘长什么样子。
青舒语塞,不是讲不出陈香救母的原因,也不是不会形容一个女子的样貌,而是意识到,灏并不知道母爱是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的娘长什么样子的这一事实。
这时候,小娟的一声彥公子来信了,打散了青舒心底凝聚起来的那股酸涩。如今,周伯彥的来信都是送达到青舒这里的,而且,从以前写给青舒的信要夹在青阳的信里,改为写给青阳的信夹在青舒的信里了。
青舒拿到周伯彥的信,并没有急着打开看,而是收了起来。吃过晚饭,她才拿了信出来,打开,把写给青阳的信拿出来,交给了青阳。
灏见青阳和洛小荣头碰头地一起看信,犹豫半天,小声问,“你们的彥哥哥,长的很高吗?”
青阳和洛小荣一脸神气地答是,不过很不喜欢被灏打扰,于是向青舒告辞,拿着看了一半的信回去了。
青舒不得不替两个不礼貌的弟弟作答,“他们的彥哥哥长的挺高的。”
小鱼自门外禀报,“小姐,卢先生请您过去一趟。”
青舒说知道了,吩咐小娟送灏回去,然后自己带着小鱼往卢先生的院中去了。
卢娘子见青舒到了,牵着笙歌的手避了出去。
卢先生让青舒坐下,开门见山地问,“你知道灏的身份吗?”
青舒没有正面作答,“先生,有什么不对吗?他不是我爹的故人之子吗?”
卢先生沉吟许久,“你真的不知道灏的身份吗?他爹娘是谁,你不知道吗?”
青舒不安地动了一下,“先生,难道您知道。”
卢先生悠悠地道,“你把那孩子送到先生的学堂上,告诉先生他叫古灏时,先生没什么想法。不过,第二日,当那孩子坐在先生的学堂里听课的时候,先生看着那孩子,总有些熟悉感,只是没个头绪。先生也没太在意。直到第四日,无意中看到那孩子对着洛三笑的时候,先生看到那孩子的笑容,那孩子的侧脸,突然想到了一位故人。那孩子和先生的一位故人有些像,不是特别像,是有些像,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若不是太过熟悉,先生也不会注意到这些,于是想到他是你爹派人找了多年才找回来的,再加上找他回来的那两个护卫对你爹而言很不一般,先生便大概猜到了那孩子的身份。”
青舒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快,居然就有人认出了灏,她有些蒙。
卢先生目露安抚之色,“不用怕,先生不会做危机你们姐弟的事情。先生知道那孩子留在这里对你们姐弟一点好处都没有,于是写了一封信,让那个应该扛这个责任的人回来,把那孩子带走。”
青舒吃了一惊,“先生,您说什么?”
卢先生,“先生已经通知了那个应该扛这个责任的人。他已经回信,让先生再确认一下那孩子的身份。所以,阿舒,这孩子的爹娘是谁,你知道吗?”
青舒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卢先生盯着青舒,“这样,先生说出名字,是,你点头,不是,你摇头。”
☆、No。176势同水火
虽然预料到灏的身份迟早会被人挖出来,但万万没想到那不一刻会来的这么快。青舒张了张嘴,却没有找到合适的词语。
卢先生看着青舒无措的模样,想到死去的古云虎,叹了口气,声音低低地说道,“长公主。”
青舒沉默着,而且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卢先生又低声说道,“关键是,他不是驸马的孩子。”所谓的祸,就在这里。想让这个孩子活着的人占少数,而想让这孩子死的人太多了。虽然事隔多年,当年的知情者中的部分人已经淡忘了这个孩子的存在,可有三个人永远不会忘记。还有,后来无意中发现了真相的周伯彥。
青舒沉着脸,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抿紧唇往外走。
就在她要推开门的时候,卢先生说了一句话,“阿彥已经知道了。”
青舒僵立在原地。
卢先生幽幽地说道,“知情者中,谁都不忍心让阿彥知道这事。遗憾的是,阿彥凭自己的能力查了出来。他受了很大的打击,很长时间不肯开口说话,而肯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开始大动作地查一些危险的事情。结果,因为他的这一举动,死了一些人。他很自责,他住了手,然后时隔两三年后才开始着手秘密地查那些陈年旧事。”
青舒觉得很难过,替周伯彥难过。
卢先生告诉她,“确认了那孩子的身份,阿彥就会派人过来。”这是他和周伯彥能想出的最好且唯一的办法。无论如何,只要周伯彥把灏接过去,时刻把灏带在身边,便表明了要护住灏的态度。周伯彥摆明了态度,皇帝就会摆明了态度,除了隐藏在背后的那个神秘人外,整个大安基本没人敢动灏。
一听周伯彥要把灏带走,青舒想也不想大喊出声,“不可以。”
卢先生吃了一惊,“舒丫头,你……”
青舒转过身,她的情绪非常激动。她快速走到卢先生前面站定,“不可以,他不可以插手。”
卢先生不解,“为什么?”
青舒深吸了一口气,“他一插手,有心人便会联想到许多事情,到时候秘密想瞒也瞒不住。”
卢先生想要反驳,青舒截了话过去。
“灏是我爹的义子,我爹不在了,照顾灏长大的责任便落到了我的头上。他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没什么特别的,对他而言唯有呆在我这个姐姐的眼皮子底下才会有好日子过。先生,把灏送走这种话,再不要说了。”
卢先生并不这么认为,“舒丫头,你不能这样固执。”
青舒有自己的道理讲,“先生,权贵们会时刻注意失势的小小的古府,还是会时刻注意受圣上青睐的贵公子?”
卢先生立刻就懂了。周伯彥突然接了一个男孩子回去照顾,立刻就会引来权贵们的注意和探听。周伯彥不插手,窝在一个小小的镇子上的失势府邸的小姐,遵从亲父的遗愿去接纳并照顾一个孩子,除了当地百姓会夸这位小姐一句善良、仁义外,没有哪个大人物会理会这种不算事儿的事儿。如此,灏便是安全的。
青舒从卢先生的脸色变化中明白,卢先生这是认同了她的观点。她又说道,“先生,希望您的信不会走漏消息,不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卢先生要她安心,“放心,这么重要的事,通信都用了暗语,就算别人看到了内容也没关系。既然你执意如此,先生也就不反对了。剩下的,你和阿彥看着决定,先生就不参与了。”
青舒向卢先生告辞出来,回到住处,赶紧打开周伯彥的信看。周伯彥这次给青舒的信很简短,他要青舒安心,他说一切都交由他解决。整个信中用语隐讳且从头到尾没提过一个灏字。即便如此,为安全起见,青舒还是把信给烧了。
这一晚,青舒在前半夜的时候一直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的时候才睡着。
沉寂了几日后,青舒决定在来年春天到来之前购置大面积的土地。平原田地也好,坡地、山地、荒地也成,只要是能长植物而且是大面积连在一起的地就成。于是她让古强去找程牙人,让程牙人帮忙在整个康溪镇地界寻找符合她要求的地。
这个时候,吴镇江被放出来的消息传来。过了一天,吴镇江路遇土匪被抢劫一空的消息传了过来。又过了一天,吴镇江被人打晕在雪地里的消息传了过来。后来,又传来消息,吴镇江回到德县的时候非常狼狈。
青舒听了这些消息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等到被派出去送走陈谷子夫妻的杜仲夏回来,她还是没有什么动作。
有天夜里,十个黑衣人闯入古府,触动了墙上用细线拉的铃铛,立刻就被警觉的守夜小队发现,被打退。古府以前的家丁基本都是上过战场的,如今又有归来的黑白二卫,还有胡四为首的八名前虎狼卫成员在,古府的安全等级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盯着铩羽而归的手下们,吴镇江阴沉着脸不说话。他在思考,他手下的这队人可不是吃素的,为什么轻易被古府的守卫打出来,恐怕只有一个解释:前虎狼卫的部分人一直在暗中保护古青舒和古青阳的传言为真。想到虎狼卫余部,想到自己差一点就能控制住的古叶氏叶蓝,想到自己败在女色上,想到自己已经成为了废人的丢人事,他的面色愈发的阴沉了。
被羁押在衙门大牢里时,他便想通了关键。他着了古青舒的道儿。他为得到虎狼卫的余部,没少往叶蓝身上费工夫,到头来反倒被一个年轻小姑娘算计去,说出来都丢人。
实际上,当时青舒给他挖的坑很简单。吴镇江和古叶氏虽然有通信往来,可毕竟多年未见,再加上他们俩人严格说起来根本算不得熟人。因此,青舒利用了这一点,先有古叶氏的亲笔亲相约,再准备了貌美又侧脸肖似古叶氏的女子出现在约好的地点。不仅如此,青舒选的这名女子名叫蓝娘,同样和古叶氏一样名字中带了一个蓝字。
因为是偷偷见面,当吴镇江看到貌美的蓝娘出现时,他立刻心中窃喜,而且动了色心。再者,他也是有打算的,他来前就打算好了,趁着私会的机会,他哄上古叶氏几句,再占有古叶氏,到时候古叶氏便成了他的人,古叶氏再难翻出他的掌心,他便能控制古府,将前虎狼卫余部招入麾下,供他驱策。
于是,他见到这个貌美的布衣女子,对古叶氏的长相记不太清了的他便试着唤了一声蓝妹。他们这是私会,他觉得古叶氏乔装打扮成农妇并不奇怪。
当时,蓝娘闻声看他一眼,然后转身要走。
吴镇江便确定自己没认错人,上前抓住了蓝娘,蓝妹蓝娘地一阵叫,把蓝娘拉到了隐蔽处。蓝娘半推半就地被他带到隐蔽的地方,一脸羞涩地低着头。
吴镇江心中大喜,说着赞美之词抱住了蓝娘。蓝娘先是惊慌地要吴镇江别这样,后来很快便从了吴镇江的意思,任由吴镇江把她扑倒在地。不过,在吴镇江脱她衣服的时候,她又开始挣扎,娇媚地求吴镇江住手。她的表现,在男人看来,尤其是对好色的男人看来,简直是一种邀请。
蓝娘不动声色又非常有技巧性地一直挣扎着,却又勾引着吴镇江。直到觉得时间差不多了,附近又出现了脚步声,她才真正让吴镇江得逞,欲拒还迎地把吴镇江迷的神魂颠倒的。
因为附近有自己的护卫在,吴镇江非常放心地随心所欲,却不知身边的护卫们一个一个被人袭击并绑了起来。再之后,便是提前有计划地安排好的撞破吴镇江所做恶事的好戏。
吴镇江被押到锦阳城,后有朝廷旨意下来,将过堂审案之事交由陈知府负责。而审案过程中,吴镇江一是解释不清自己出现在那里的真实原因;二是他压着蓝娘,他和蓝娘衣衫不整的样子有太多的目击证人;三是仇家从中作梗。这些加起来,对他来说无罪脱身成了不可能。他在大堂上挨板子,在牢房里被其他犯人收拾,很快他的身子就垮了。
若不是京城叶府的人脉多,若不是最后陈谷子收了一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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