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京城叶府的人脉多,若不是最后陈谷子收了一千两银子的补偿,他根本走不出锦阳城的大牢。牢狱之苦是免了,可他的官职没了,回来的半路上又被人打残一条腿,还打残了命根子,他余下的半生算是废了。
吴镇江恨,非常恨,恨设计害他的人,恨让他变成废人的仇家,更恨吴叶氏叶紫那嘲讽的嘴脸。回府没几日,他已经和吴叶氏吵了不下十次。不仅如此,他的性情大变,还动手打了吴叶氏两次。现如今,他和吴叶氏势同水火,已成仇人。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神充满了怨恨,他们恨着彼此,恨不能把对方掐死。
吴镇江正因手下办事不利而阴沉着脸的时候,吴叶氏进来了。
吴叶氏看着跪在吴镇江脚下的黑衣人,冷哼一声,“怎么?失败了?不是口口声声说一定能宰了古青舒那个贱人吗?”
☆、No。177砸上门
被黑衣人夜袭后的第三日,青舒骑着被称为“红将军”的枣红马,带着八名护卫出现在德县。在德县,没有哪家的小姐会骑马出行。因此,街上突然出现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小姐,一下就成了经过的路人注目的焦点。
青舒头戴御寒的藏青色锦帽,身穿藏青色的女子骑马装,披着黑色的斗篷,脚踩马靴,挺直脊背端坐在马背上。再有,她的马鞍上按着一把红缨长枪,而她的后背上背了弓和箭袋。箭袋中,则装了九支箭。
跟在她后头的除了小娟是步行的以外,那八名护卫也是个个骑了高头大马。八人中,其中一人背着弓箭,其他七人均背着剑。
青舒他们一路行来,最后停在了德县大户吴府的府门前。此时,护卫们摆开阵势,把青舒护在最中间,小娟则站在青舒的马下。
吴府守门的两个家丁,在见到青舒的红缨长枪和弓箭后,在见到护卫们背在后背上的剑后,心里便犯了嘀咕。
一名家丁上前,但也不是太上前,他隔着一段距离站定,“请问小姐是哪个府上的?不知要拜访府上的哪位主子?”
青舒并不回应,却是拿下了背上的弓,从后背上的箭袋中抽出一支箭放到弓上。然后,她弯弓搭箭,瞄准了问话的家丁的眉心位置。
那家丁吓到了,连连后退,“小姐,这位小姐,别……这,这……”
另一个家丁也是吓的不轻,已经跑进去送信儿了。
青舒稳稳地拉满弓,在倒退的家丁绊了一跤仰面摔倒的时候,她突然双手一动,箭头指向上方的同时,快速地射箭出去。只听嗖的一声,伴着箭射入木头的声音,一支箭羽插在了吴府的门匾上。
很快的,自吴府内冲出数十名手持棍棒的家丁来,他们站成半圆形,一脸警惕地盯着青舒一行人。
吴府的吴管家跟在后头出来,大声质问,“哪里来的狂徒胆敢对吴府不敬?”
青舒又抽出一支箭,再次弯弓搭箭,箭头直指吴管家的眉心。
吴管家大吃一惊,“住手,你要干什么?”
手持棍棒冲出来的家丁们也吓到了,战战兢兢地盯着青舒手中的弓箭。
青舒不答,只是瞄准着吴管家的眉心。
吴管家力持镇定,“小人是府中的管家。不知小姐是哪里人士,是哪府的人?小姐此来有何贵干?”
青舒的回答是,放箭。嗖的一声,射出的箭划破空气,从离吴管家的脸仅有一指宽的距离飞过,噌一声钉在了吴府府门左边的木头门框上。
吴管家吓的双脚发软,勉强才能站稳。那些家丁也有人吓的双脚发软,有些站立不住的样子。
这时候,小娟拍手叫好,“小姐好厉害,再来一箭。”
青舒却微皱了眉头,说道,“一点都不厉害,没见小姐射偏了吗?再往右一些,肯定能射中这狗奴才的一只耳朵。”
吴管家气的差点坐地上去。
自吴府侧门跑出一名家丁来,那家丁对吴管家耳语了两句什么。吴管家一脸不信地盯住青舒。
小娟大声斥责道,“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再敢盯着小姐不放,本姑娘便戳瞎了你的狗眼。”
不等吴管家说话,青舒先一步开了口,“戳瞎就不必了,一箭射瞎算了。”说着话,她又抽出一支箭,搭到弓上。
吴管家稳了稳神,硬挤出笑脸来,“小人眼拙,原来是表小姐。小人是府内的管家,小人见过表小姐。小人不知表小姐今日到访,拦了表小姐在外头,全是小人的错,小人的错,实在是抱歉。”说完这番话,他吩咐家丁们让出路来,再点头哈腰地要请青舒进府。
青舒当他的话是空气,和小娟说话,“接下来,本小姐要真刀真枪的来了,能射中几人,替本小姐数着。”
小娟答的欢快,“是,小姐。您还有七支箭,若能射中五人,您便可以出师了。”
吴管家和家丁们以为听错,吓呆了,这是要拿他们当活靶子的意思吗?
“住手,你一介女子,不在闺阁之中做女红,却跑到这里撒野,成何体统?”得了信儿的吴天斌一脚刚迈出门来,就开口训斥青舒。
青舒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反倒眼一亮,对站在马下的小娟说,“本小姐决定了,就拿他当靶子好了。”于是,她拉满弓,用箭尖对准了吴天斌的眉心位置。
吴管家意识到不好,立刻招呼人把吓白了脸的吴天斌弄进府去,还吩咐人全部进去,抓紧时间关好府门。
小娟喊道,“把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留下,他可是我家小姐练箭的靶子。”
回应小娟喊话的,是迅速关上并落栓的朱漆大门。
青舒并不言语,而是快速把剩下的七支箭射了出去,而两支是射到了上边的门匾上,五支全射在了吴府的朱漆大门上。
青舒把弓背到身后,“箭拔回来。”
胡四骑马上前,先是拔了钉在朱漆大门门板上的箭,还有门框上的,而后他又站在马背上拔下钉在门匾上的箭。
青舒下令,“那门匾本小姐看着碍眼,给本小姐取下来砸了。”
胡四把手中的箭交给其他人,与另一名护卫一起,一左一右地立在马背上,把吴府的门匾取下,哐一声丢到地上,任上好的门匾摔裂。
这边门匾已经处理,已经没有停留的必要,于是青舒掉转马头,带着人离开了此处,后来在一家客栈前停下,“是这里吗?”
一身青衣的洛三答,“小姐,是这里。”
青舒一挥手,洛三带着三个护卫留在青舒身边,其他三个由胡四带着骑马上前。没等客栈里的人发现异常,胡四便带着人摘下了客栈的牌匾丢到了地上。
客栈里的伙计和客人听闻动静出来的时候,客栈的匾额已经摔坏了,而青舒正带着自己人离去。接下来,短短不过两刻钟,青舒便带着人砸了吴府名下的十余家店铺的匾额。
等捕快带着衙役们追到的时候,青舒正让人砸吴叶氏名下的铺子。
因吴府报了官,捕快们先去了吴府,之后跟在青舒一行人后头一个店铺又一个店铺地一路追过来的。被折腾够呛的捕快见到青舒一行人的阵仗,便猜到也是有来头的,于是没有直接抓人,而是很客气地问他们来自哪里,为何要砸人匾额等问题。
青舒示意小娟作答。
小娟便对捕快说,“我家小姐是康溪镇古府的小姐。至于为何砸吴府名下店铺的匾额,理由谁都知道,没必要讲出来。”
捕快和衙役们面面相觑。立刻的,有一个衙役想到了,便悄声告诉捕快古府和吴府之间结下了血海深仇,沉寂许久的古府开始找吴府的麻烦了。
捕快明白了,可吴府已经告官,他身为公职人员,必须按律抓人。
青舒冷笑,“吴府二夫人叶紫杀害古府的当家主母在先,本小姐前来寻吴二夫人晦气在后。想抓本小姐,可以,先把吴二夫人绳之于法。否则,本小姐不从。”
捕快说道,“古府与吴府的恩怨如何,不在本捕快管辖之内。但,古小姐今日带人当街砸人匾额已触犯了律令,这事在本捕快管辖范围内。古小姐,得罪了。”
洛三挡在捕快面前,“吴府可曾报官?”
捕快点头,“已报官。”
洛三闻言说道,“大人还是去吴府确认一次较为妥当。或许,吴府想私下解决。”
正这时候,十数名家丁簇拥着一顶软轿来到近前。软轿落地,厚厚的轿帘掀起,吴三老爷从轿子里钻了出来。
三老爷上来便笑着对捕快说,“误会,一切都是误会。”然后看了一眼青舒,“这是府上的表小姐,不是歹人。一切都是误会,让大人白走一趟,对不住,对不住。”他的话刚说完,就有一名管事往捕快的手里塞了银子。
捕快拿了银子,什么也没说,带着众衙役走了。
吴三老爷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青舒,便在心里琢磨着该如何把人弄回去。
青舒对吴三老爷视而不见,对着自己的护卫们说道,“走了。”
吴三老爷试图阻止青舒一行人,没想到枣红马不安地打了几个响鼻,躁动起来,并张了嘴过去要咬三老爷和跟前儿的家丁。三老爷吓了一跳,由家丁护着躲开。枣红马却扬了前蹄要刨人,吓得他们躲的远远的。
青舒拍了拍马头,“红将军,咱们回家。”然后轻夹马腹,骑着马,如来时般吸引无数好奇的目光后离开了县城。
盯着青舒一行人走远,吴三老爷冷哼一声,钻进了软轿中。
他身边的管事问,“三老爷,您没把人带回去,老爷和二老爷会不会怪罪下来?”
吴三老爷并不作答。他出来的并不情愿,二房惹的祸凭什么让他们三房出人又出力地忙前忙后的跑腿。他爹和二房的派他出来想办法请古青舒回去,他爹和二房肯定打着什么主意。不论他爹和二房的打了什么主意,分好处的时候肯定没他们三房什么事,因此他是不会真心帮助二房做事的。他会走这一趟,也是走个过场而已。
得知三老爷没有带回古青舒,吴老爷和二老爷吴镇江当时就发火儿了。三老爷冷嗤一声,只是听着,也不辩解,任那二人数落着。
☆、No。178示好
古家小姐专门跑去德县寻吴府晦气,连砸吴府门匾和吴府十余个铺子牌匾的消息没几日便传开了。康溪镇上消息灵通的一些人也得了信儿。
于县辅于正雄和师爷张景天躲在书房谈事。
于正雄背着手在地上来回踱步,“师爷,本官去见吴老爷是否不妥?”
张师爷琢磨了一会儿,回道,“大人,依小人之见,大人还是赴约比较妥当。无论如何,大人初入官场,当地的高门大户得罪不得,面子上一定要过得去。”
于正雄停下来,“这点本官也想到了。不过,吴府和古府势不两立的局面已定,本官若是去见了吴老爷,古府会如何想?萧大人会如何想?”虽然古府和萧知县明面上没有什么往来,但他从萧大人的师爷那里得到了暗示,古府有恩于萧大夫。去年萧府倒台之事动静不小,他稍一琢磨便明白了。萧大人的师爷这是在告诉他,遇到大事萧大人定会站在古府这边。因此,视萧大人为恩师的他,怎能与吴府亲近!
张师爷便细细地分析起来,“大人,官场上为人处事要学会圆滑,左右逢源也是必不可少的,某些时候还要会做表面功夫。大人毕竟初来乍到,不必太过亲近吴府,却也不能与吴府划清界限。这次约见,大人必须去,而且要听一听吴老爷要说什么。”
于正雄听的认真,“然后呢?若是吴老爷暗示本官给古府下绊子,本官该当如何?”
张师爷回道,“大人多虑了。以吴老爷的精明,第一次见面定会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拉拢关系。吴老爷会通过这样一次会面观察大人、琢磨大人。若是他觉得能够拿下大人,定会再见一次,并试探大人能不能帮忙做些事。与之相反,他觉得大人不会靠向他,他再不会联系大人,会另寻目标。”
于正雄坐到了椅子上,“依师爷的意思,赴约是最明智的?”
张师爷一边收拾着桌上的卷宗,一边答,“是,大人。见一面,对大人没有任何坏处,大人也可以观察吴老爷、琢磨吴老爷,若是大人能够发现什么端倪,可说与萧大人听。”
于正雄点头,觉得很有道理,“那好,本官后天定赴吴老爷的约。”他的官职来之不易,因此他自到任之日起便做事小心谨慎,不允许自己踏错一步。再者,他初入官场,不懂的事太多,因此公事上他基本事事都与师爷商量着来。
张师爷,“大人,还有一事。”
于正雄,“说。”
张师爷,“小人听闻,古小姐近来要购置大面积的良田或荒地,只是还没有遇上合适的。小人查了一下,镇外北边的孙家村与冯家村之间有一片近百亩的荒坡。”意思是,可以把这一消息传给古府。这是一个向古府示好的机会。古府背后有御史大人撑腰,示好是必须的。
于正雄是个认真负责的人,为了尽快了解自己的辖地,他下足了工夫,一有时间便会查阅各方面的卷宗。张师爷一提荒坡,他迅速搜寻记忆中关于这方面的信息,立马就找到了。他说道,“白大人离任前说过,农人们以前开垦过那边的荒坡。农人们试种两三年,却发现那里只长荒草,不长粮食。这样的地,说与古府不妥。”
张师爷有自己的一套说词,“大人别忘了,那可是种出了冬小麦的古府。再者,小人让人传消息时,定会把农人们所说的只长荒草、不长粮食的话带上。”总之,好不容易得了一个示好的机会,绝不能放过。
于正雄也想到了春季时轰动辉州的冬小麦一事,“你看着办吧!”他本以为,朝廷会下令让康溪镇的农人们大面积地种植冬小麦。不曾想,关于这方面朝廷没有任何动静。虽然如此,在古府种植冬小麦的时候,他这个新到任的县辅还是亲临田间地头看了一下。
张师爷又说道,“大人,冯家村往北到凉州的边界,有荒地近千亩,还有一座小山头。”
于正雄犹豫,“这……”即便古府真的有意买下大面积的荒地,可那里近千亩,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种出粮食来,古府敢冒这个险买下来吗?其实他不是个没有主见的人,现在的他正在学习如何当官,因此他在决断前时不时地会犹豫一些,而犹豫的工夫,他一是想听听师爷的意见,二是在思考。到了最后,拍板的还是他自己。
张师爷微笑道,“大人,我们只是告知哪里有荒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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