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血肉相磨、不会撕心裂肺,那样的少年,他宁可他只如现在这般呆愣简单。
“十四岁,你想他的下一个十四年是什么样的?”
“至少不要和你一样的!”
“和我一样?我当初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或许他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南宫影低声道,不知是说予谁听。
“一直这样?再过十年、二十年还是这样?”乔笙冷笑,冷冷的看了南宫影一眼似是职责控诉他的自私和懦弱,却终是缓了语气道,“你应该相信他!”
袖中的手有些微颤,晴儿我才答应了你让瑾儿平凡,可乔笙说的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究竟怎样做才是对的?“我相信,所以我也该相信他的赤子之心!”
乔笙看看有些颓然的南宫影,忽而缓下了语气似是打趣,“真想不到……”
“呵!若知今日怎能容了当初!”
乔笙摆摆玉扇默默叹了口气,“人生若只如初见……”瞥着南宫影的脸色不禁心中好笑,“我岂能甘心被你骗!”
瑾轩阁
明月爬上树梢多染了几分夜阑人静的静谧美好。琴声从窗子缓缓倾泻而出,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低时如呢喃细语,高时如跃上云霄。
洛瑾盘坐在竹簟上修长的手指正抚着琴弦,身旁鸢儿肘垫在膝上正支着脑袋坐在琴旁,俨然一副两小无猜的烂漫场景。
“咳嗯!”南宫影站在门外听了许久却闻一曲奏罢又是一曲,终是忍不住想要数落几句。
琴声戛然而止,二人相视一番似是有些发蒙,转而恭敬的行礼招呼。
“这么晚了是要拨弄到何时?”南宫影语意不惊的问上一句,坐在玉桌旁自顾自的倒着茶水。
鸢儿忙着接过茶盏却听南宫影道,“早些歇着吧!我有事和瑾儿说!”
心知定是那少年英侠会的事,鸢儿心中免不了一阵忐忑,终还是留这父子二人慢聊。
“过来!”扣扣桌面颇是威严。
洛瑾站定在南宫影半步外小心试探道,“爹爹,可是允了?”
“允了什么?”南宫影一手拉了洛瑾拽至身前仔细的打量着。
见南宫影故意不戳破,洛瑾只好一本正经道,“瑾儿是想,既然武林动荡危机四伏,忘幽还是早作打算,这机会于忘幽也是千载难逢,若是做的好咱们便可立于不败之地了!”
南宫影认真的听他说完眼里竟有些迷茫。他这年纪却心心念念想着忘幽的这些事,没了童年的乐趣而今还要卷入这些纷纷扰扰……
“想去吗?”
南宫影如此直截了倒是让洛瑾有些不适应,低下毛茸茸的大头似是提了什么让他为难的要求颇似理亏的点点的头。
“若是去了便不能回头了,瑾儿会比过去还辛苦!”忽而缓下的声线有些无力,却见那孩子义无反顾的点点头。
瑾儿你可知,心灵上的负重远比肉体的折磨还要难忍,若不是立场、若不是恩怨纷争或许我与你娘亲也走不到那一步!但乔笙说的没错,你选择不了出身,我自私的创造了你、曾经狠心的推开你、如今又无奈的再将你送入一股漩涡,你可知若无心江湖这是多大的牢笼!
南宫影想的太多、太远,却忽略了一个少年人的心性。这几月的闲适虽不能抚平过去的伤,但年少英雄却是每个孩子心中的梦。
曾经洛瑾不敢做这样的梦只求得个空闲淡出视线,但这段日子下来感受着身旁每点每滴的变化,心里渐渐升腾起强烈的念想,似乎唯有证明了自己才有资格向所有人说——我,是南宫影的儿子!
曾经渴求的平静与安宁比起做父亲的儿子显的分外的微不足道……
洛瑾心里激扬着一种情绪,似乎表明信心与决心一般,“瑾儿会好好练武的,不给爹爹丢脸!”
殊不知“不给爹爹丢脸!”这六字击垮了南宫影最后的防线。
烛光晃动,纸窗上映着一高一矮的人影。他,终于点头,隐约的似乎能还能看到那孩子欣喜的神情。
“饭照吃,药照喝,逆冲也要修习,若是有一样让我抓到把柄也就不用准备了!”南宫影最大的顾及还是洛瑾的身子,这单薄的身子在经历这许多之后内里早就不是这个年纪的强健,南宫影最怕他求好心切误了自己的身子。
“谢谢爹爹!”洛瑾全然忽略了重点,脸上扬起孩子气的笑意。他,终于在他面前表现出情绪,不同于恭敬的、拘谨的,而是由心而发的、能与他分享的喜悦和期待……
乘着烛光照亮了一室的温馨,南宫影有些情不自禁的打量起儿子,眼前英俊挺拔的少年渐渐与记忆中那个白胖胖的小子相重合,若是时光可以逆转想必绝不是今日这种性子吧!
南宫影拉过洛瑾一把按在身旁的玉凳上,像是闲话家常一般。“南下的日子瑾儿还有什么想看、想做的吗?”
每位父母最不愿错过的就是陪伴子女成长的过程,那定是交织了多种情绪的但也定是无比珍贵的,他想开口问却终是不愿孩子一遍遍的揭开伤口反复的重温噩梦。
“想看?想做?”洛瑾眨巴的眼睛似是回想的认真,“瑾儿想尽快把逆冲练成,不过还需要好久好久……”
“修习逆冲切忌心急,你武功有今日之成已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了,依我看逆冲若是顺利大概两年便可小成了!至于大成除了自身的功力外还需要时机,故切不可心急!”南宫影嘱咐再三,生怕洛瑾逞强出了岔子。
“瑾儿知道!”洛瑾认真的应着,似是保证。
近来南宫影看着洛瑾总是出神,尤其是见了洛晴之后,他脑海中思索着段段往事也勾勒着他们的未来。南下这段日子他虽然处处操心远不如过去悠闲自在,但心里却是充实的很,因为又有一个人放能在心里——惦念、宠爱、关怀、付出,似乎连看着他呆愣的表情都是一种幸福。
他们都是这条路上的学习者,学着爱人与被爱。赤子如他,少了十四年的父爱正步步贴近,近的他可以慢慢卸下防备重新开始;南宫影也似乎得到救赎,解开心魔这份父子情也更为纯粹。或许曾经的伤害太深、太重,即使被封锁在角落依旧会隐隐作痛,但他已全力呵护他的每一点成长,时光流沙缓缓滑过之后,那锁似乎也随着锈了、顿了,远离了喧嚣静静的躺在泥土里不再沾染尘埃。
夜光缓缓注入心间,无言却不尴尬。他们都在憧憬着未知的旅途,不自觉的越贴越近……
那日之后洛瑾依旧循规蹈矩的生活,但似乎有什么日日都不同了……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日子如流水般匆匆流过,洒下清澈闲适,予一份浓情进他们的心间。
南宫影时常带着他四处踏青游玩,沿着当年他们在江南一带比翼双飞的旅途不急不缓的重温着。洛瑾只是个好奇的孩子,四处看着偶尔壮了胆子问问娘亲以前的故事,南宫影却是骄傲的很,桩桩件件但凡想到的关于那精灵女子的事都说与他听。
山涧草原、日出日落偶尔看到那个挺拔的身影手持长剑一招一式练的认真,必然的,身后总有个身影手里拿了什么指点着,只偶尔的才会挥动两下……
乔笙不知何时成了瑾轩阁的常客,不同初次见面时的反感洛瑾多了几分钦佩,兵法谋略、天文地理每每到来都要请教一二,乔笙一时倒当真是亦师亦友。
南宫影常调侃自从洛瑾来了教中辈分乱的可以,之前是夜鹰“哥”,如今又是“乔兄”、“萧兄”到好像洛瑾成了他们同辈一般细细想想总觉是吃了哑巴亏,但每当洛瑾大气不喘的靠近时又油然而生一股为人父的骄傲和使命感,如此小节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自然萧让是洛瑾必不可少的调味剂,南宫影本心倒是希望洛瑾多与他走动,不怕他不变坏,就怕他变不坏。眼看到江南一年有余还是呆愣的可以,南宫影常想那楚瑾八成都能掀房顶了,自家的还日日歪着脑袋冥想呢!
变化最大的当属鸢儿,如今即使南宫影来了也常是同桌用膳,偶尔也会闲话插上几句,这姑娘在南宫影心里只怕早换了身份,难得鸢儿大方得体又体贴入微,一年来洛瑾的身子调养的大好鸢儿绝是功不可没,难得的是这姑娘守得本分不逾矩,即使是数落洛瑾都像是友人的叮咛嘱托一般,说话办事极有分寸。
时间当真是愈合伤口最好的良药,身旁的点点滴滴一分分的感染着洛瑾,自然不能忘的还有他,唯一和霸道扯上了关系的他。
“吱吱……”吱吱不停的翻着跟斗似是力气多的发泄不完一般,小爪子忙咯的极快在房间里不停的奔走打转。
“昨天才打的松子,明明够吃好几顿了,怎么还叫个不停!”洛瑾在屋里跟着跑竟有些抓不住他。
“都说了不要一次喂给他,那个没节制家伙哪里知道饱!”说着鸢儿又拿来一小捧松子。
洛瑾傻笑着接了过来道,“谢谢!”
“噗!”鸢儿掩面一笑,“好像是给你的似的!”
洛瑾挠挠头忽然摸到了一条发辫,这才想起自己也换了新造型,生怕破坏了鸢儿的心血,轻轻捋捋便寻着吱吱去了!“吱吱,吱……”
似是食物也勾不起什么兴趣,洛瑾将松子放到窝前只见吱吱转了两圈,大尾横扫怎一霸气了得,松子瞬间而去没了踪影!
洛瑾有些楞,怔怔的思考些什么,鸢儿只撑了一张苦瓜脸似是又要重新打扫了!
“呦!好热闹啊!”一袭白衣胜雪,无论何时相见他总显得脱尘不染。
“乔兄,吱吱不知是怎么了,这还没入夏按道理没那么热啊!”洛瑾认真道。
见他这份深情,乔笙只心下好笑,“没入夏就对了,正直春季时候刚好!”
“刚好?”洛瑾一疑,只见鸢儿也侧耳悉心的听着。
这两个孩子面色认真倒是乔笙不好开口了,只清清嗓子道,“想要小吱吱吗?”
☆、春来江水绿如蓝
“风千宇,衍风派下任掌门,外界相传手段狠辣绝非泛泛之辈,也因他心计了得才能帮着风诺壮大了衍风,况且衍风的暗器闻名,你要加倍小心切不可大意,此次的比武各门派看的太重,明日定是战况激烈,你若还是像前几场那般手软可就不是擦伤破皮这么简单了,记住了?”难得南宫影语重心长的嘱托这么多,但他心里却明了的很这呆愣的听懂的层面远不是他想要的。
连日的几场比武洛瑾几乎未遇到对手但也着实吃力。前些日子洛瑾逆冲即将突破最后的关卡,为助他功成南宫影采用类似浴疗的方式为他凝聚真气,却不曾想逆冲小成却是感了风寒,几幅药下去依旧严重的很,加上药力作用终日困倦昏沉,江山代有才人出,好在参加比武的人数众多,洛瑾出场每每在下午大多修养的精神饱满了。
两年的沉淀让他远离了那些痛苦的过往,也许久不曾接触那些血腥和残暴。比武多抱了切磋的心思,对手紧步相逼斗的分外凶险,洛瑾倒是一再手下留情只御敌不伤人,这样的心慈手软落在正义之士眼里自是别具风范,但落得苍峒这样的门派来看却无疑是盛气凌人、折了他们的面子。
南宫影心里有数,但洛瑾于这纷扰的江湖中摸爬滚打九年又怎会不懂,他总觉武林同气连枝,此次自是来便不是为了自身。
见洛瑾又呆愣的出神南宫影只觉有些焦头烂额的感觉,就着手上的竹简往洛瑾身上一拍,冷声道,“听到没?”
“咳咳……咳咳……听到了,瑾儿会小心!”洛瑾慌忙回道。
南宫影没好气的去解洛瑾的衣襟,为那腰后两寸长的口子南宫影不知花了多少心思配药,之前的毒终是影响了身子这并不算深的口子洛瑾几乎疼的没力气走路,从高台上下来一头栽到了南宫影怀里吓了他心惊肉跳,检查过才发现不过是皮外伤。
“听到了,哪次都听到,哪次都做不到!”南宫影冷哼一声并不温柔的打理着伤口,这药是南宫影匆忙中配的,普通的伤药根本止不了那种痛楚,想到洛瑾这身子南宫影当真穷尽毕生所学,汤汤药药不知灌进多少,可如今伤了病了依旧如此严重,若是没了南宫影在身边顾着当真令人心忧。
“爹爹不用担心,瑾儿会努力学好医术的!”洛瑾深知南宫影心底最大的亏欠,无论多苦的药都往下咽,两年里也跟着南宫影学了不少医术,洛瑾天赋极佳,两年学去的东西让南宫影也不禁咋舌,可似乎有什么不太对!
学医学医,你少受伤还学什么医!
“还没比先想着伤,若是想疼着何必麻烦外人!”南宫影薄怒道。
两年时间南宫影只教洛瑾一件事——爱惜自己,可那呆愣偏生没有这慧根。
“爹爹莫生气!”洛瑾放缓了语气有些讨好。
这大概是洛瑾两年里学会的唯一一句撒娇卖乖的话。那次不知是为了什么惹的南宫影大怒,洛瑾无意吐了这么一句却发现南宫影意外的没有罚他,之后试了几次屡试不爽,洛瑾也就这么低调的认为这话好使的很,每每南宫影不开心便拿出来用用,虽然他并不觉有什么特别。
南宫影只剩苦笑,那日分明是冤枉了洛瑾不过当时气急脸上便阴冷了几分,哪知那呆愣的眼里雾气蒙蒙的吐了这么一句,可怜兮兮的惹人怜,细品品便听出了几分撒娇的意味,虽不明显却是难得的突破,却不曾想那呆愣的当了宝,犯了何事都拿来用用,开始南宫影还以为他开窍了总想着下次万许是更大的惊喜,哪知两年已过,他见这着话越来越不起作用却想不出新词。
“教主,少爷!”许是江南气候养人,南下两年鸢儿也出落的越发水灵清秀。
“不用拘谨平时如何称呼他还如何就好!”南宫影打理好洛瑾贴心的为他系好小衣穿好外衫。
鸢儿一笑她还是不习惯在南宫影面前称他洛瑾,只布好饭菜小声对了洛瑾问道,“可好些了!”
“嗯!不会影响明日的比武!”
“鸢儿是怕你影响比武吗!”南宫影一冷哼有种扶额的冲动。
“唔……”洛瑾坐在桌旁接不上话。
二人似是早便习惯了如此冷场的情景。“明日是上午比,你早些休息不然又倦的厉害!”
“喝了药还是一样要倦的!”洛瑾嘟嘟囔囔说的含糊不清不敢给南宫影听了去,更不敢把心中的想法说与南宫影听。
洛瑾吃的不多,多少还是紧张的,或者说是前所未有的紧张,从前若是任务失败,不过是损失一条无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