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书宁歪着脑袋白了他一眼,笑嘻嘻地道:“不过是问一句,又没说要去找他。”
年轻人只当他们小情侣吃醋闹矛盾,脸色稍霁,但依旧很是关切地问:“这位姑娘认得世子爷?”
“嗯,”书宁并未明说自己的身份,只是依旧关切地问:“他在城里吗?”
年轻人却摇头,笑道:“世子爷并不在九通,而是一直驻守在西边的寿阳县。姑娘若是有什么重要的话,在下可代为通传。”
书宁偷偷瞥了崔翔安一眼,见他脸色愈发地臭,终于还是捂嘴摇头,“不用不用,回头我再去寻他就是。”
年轻人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书宁看了一阵,又朝崔翔安瞟了一眼,终于没说话,只拱了拱手道:“在下姓云,姑娘若是改变主意,可到衙门里来寻我。说找云先生就是。”
书宁笑着谢过了,崔翔安则别过脸去,气得脸都鼓起来了。
再说寿阳县大营,因粮草安置得当,周子澹算是松了一口气,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工,只是脸上依旧有些焦躁不安,每日里总要向平安问十几遍京城里可来有来信。平安只得日日劝慰,“公子爷放心,宁老太太素来看重您。您与二小姐又情投意合,老太太怎么会故意为难。只是最近大雪,往来不便,信函才略迟了些。”
周子澹却总有些心神不宁,尤其是到了腊月二十四过小年这一日,他愈发地不安起来。
寿阳县驻着军,四下还算太平。平安见他一直精神不振,遂提议道:“今儿天气不错,公子爷不如出去走走。云先生前日来信说回来过小年,这会儿怕不是已经到了路上,不如我们出城去迎。”
周子澹闲着无事,遂应了。尔后换了衣裳,牵了马,与平安一起出了门。
他二人在城外策马狂奔了两圈,周子澹胸口的浊气总算泻出了大半,正欲策马回营地,忽听得平安欢喜地高声道:“公子爷您看,云先生来了。”
周子澹凝眉望去,果见心腹云泽兰骑着匹白马悠悠然地朝他们驶过来,见了周子澹,他也不着急,依旧不急不慢地让马儿踱着小步子。
“你可真是悠闲。”周子澹与云泽兰自幼一起长大,后来又一起逃往益州被宁家大老爷所救。只不过这些年来周子澹一直改名换姓地躲在京里,而云泽兰也守在益州帮忙联系旧部。
“要过年了,总得歇一歇。”云泽兰慢悠悠地走近了,下马朝周子澹行了一礼。周子澹赶紧去拦,他则顺势在周子澹的肩膀上捶了一把,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到底在京城里惹下了什么风流债,竟引得人家小姑娘一路追到秦地。”
周子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迷茫地道:“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小姑娘,我可不认得。”
云泽兰“啊——”了一声,旋即作痛心疾首状,“啧啧,你也太没良心了,那小姑娘模样生得可不错,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不住地追问你的下落,引得旁人大吃飞醋。你竟连人家是谁都不晓得。”
周子澹愈发地狐疑,“她说识得我?京城里但凡是见过我的,都只知道我是宁家三少爷,有谁会认得秦王世子?”难不成竟是——他心里一紧,旋即又悻悻地泄了气,她那样的身份,老太太怎么会让她出京。更不用说,听云泽兰的意思,那姑娘身边还跟着别的男子。再说了,若果真是她,岂会不跟着云泽兰一起过来寻他?
云泽兰摸了摸下巴,不解地问:“果真没有人晓得你的身份?”
周子澹闻言又有些不确定,想了想,使劲儿甩头道:“不好说,我出来了好几个月,说不定身份早已泄露,传遍了京城也未可知。”至于那个姑娘,兴许只是偶尔见过他一两回吧。
云泽兰还待再问,那厢平安却忽然激动地大声喊起来,“公子爷,公子爷,来信了,京城来信了!”
周子澹顿时喜形于色,飞身上前抢过平安手里的信,利索地撕开封口,一目十行地扫过,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公……公子爷……”平安顿觉不对劲,不安地凑上前来低声问了一句,“您怎么了?”
周子澹却好似忽然被投进了冰窖,浑身上下不停地哆嗦,唇色煞是变得雪白,脸上苍白如纸,牙关“咯咯——”作响,手上却紧紧地拽住那封信,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方才喃喃出声,“欢……阿欢……出事了……”
话一说完,整个身子就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本想今天力战五千的,可是,今天早上一起来,智齿发炎了,脸肿得像馒头,俺吞了颗止疼药才码了这么多字,呜呜,还差几百啊。
晚上估计又要靠芬必得才能睡着了。我怎么这么凄凉啊!!!
☆、第四十八回
四十九
周子澹这一倒,顿把平安和云泽兰吓得手忙脚乱;飞快地扶了他在近旁躺下;平安狠狠地在他人中穴按了几回,总算把人给弄醒了。
云泽兰虽先前不清楚他的心思;而今见他陡然晕厥;哪里还不心生疑窦,遂扭头朝平安沉声问:“这个阿欢是何许人;为何竟引得子澹如此?”
平安不敢瞒他,悄悄朝周子澹瞄了一眼;见他面上依旧茫然无措;并未出声阻拦;遂老老实实地回道:“不敢欺瞒云先生;那位是宁府的二小姐;与公子爷素来交好,先前公子爷往京里送信,就是为了与她议亲。”
云泽兰又惊又诧,顿时明白了周子澹先前为何对旁的女子一直兴致缺缺,只是而今周子澹此番反应,莫非——他与周子澹犹如亲兄弟一般,心中便无许多顾虑,想了想,遂从周子澹手里抢过信,一目十行地看了,罢了顿时眉头紧锁,思虑了一番方才挤出一丝笑意朝他道:“你可真是关心则乱,信里头只说她……唔,失踪,又不曾言之灼灼地断定这位宁小姐已经没了——”
“对,你说得对!”云泽兰还欲长篇大论地劝慰他一阵的,不想周子澹闻言竟立刻跳起身来,一扫方才晦暗神色,焦躁道:“她素来机警,便是遇着歹人,想来也不至于束手就擒,说不定早已自行脱身……”话说到此处,声音却是越来越低,显然连自己也没法说服。
云泽兰见他面上又是一片黯然,正欲再劝,一抬眼,却见周子澹竟已泪流满面,云泽兰顿时浑身一震。他与周子澹自幼相识,自从他们一路流亡始,就再未见周子澹哭过一回,而今竟作此小儿女之态,可见他用情极深。
“都是我害了她,”周子澹并未哭出声,但眼眶里的泪水却犹如断线的珠子一路滑下,“是我……”若不是他失手杀了郑家小少爷,书宁断不至于将此事拦在自己头上,更不会有后来被追杀的结局。
云泽兰不曾成亲,更不曾通晓男女之情,而今见周子澹失魂落魄未免十分不解,待送了周子澹回驻地,便拉了平安出来小声道:“既然子澹是为了个女子伤心成这样,不如你且去城里寻几个才貌俱佳的女子过来伺候,多少也能消退他些许悲痛。”
平安闻言,顿时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罢了,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云先生于军政方面无人能及,但这男女情事——”他叹了口气,又回头朝周子澹的屋里看了一眼,朝云泽兰勾了勾手指头,示意他靠近些。
“云先生这些年不在公子爷身边,并不晓得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事。属下先告诫您一句,宁二小姐可不是寻常府里的千金,不说她是当今太后的嫡亲妹子,就她那性子……”平安故意压低了嗓门,以一种神秘又诡异的声音道:“您知道郑国师家的小公子是公子爷失手所杀,可您知不知道之后藏尸抛尸全是二小姐一个人的主意。”
云泽兰的双目圆睁,浑身抖了一抖,默默地看了平安半晌,终于僵硬地转过身去,留下一句话道:“记住了,我今日未曾与你说过话。”
周子澹只在床上昏睡了一刻钟,醒来后便让平安招了心腹下属去七舟县打探消息,末了,他一个人站在窗边看着窗外不知何时飘下的鹅毛大雪陷入了深思。
人的情感真是奇怪,他以前以为自己对书宁只是简单纯粹的喜欢,想要和她说话,在一起,所以才特特地写了信去求亲。到了而今忽闻噩耗,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感情远比想象中要深沉得多。明明只认识了几个月,可那种情感却已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到而今却仿佛要活生生地从身体里剥离一部分,痛彻心扉。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向她说一句喜欢……
年前的最后一天,宁老太太终于收到了书宁写来的平安信,顿时松了一口气,捧着薄薄的信纸道了声“阿弥陀佛”,转过身,眸中却闪过一丝狠厉,冷声问身边的崔嬷嬷,“杜鹃那丫头可曾找到了?”
崔嬷嬷一脸愧疚地低声回道:“大少爷说人被国师府送走了,而今正在追,想来不用多久总能寻到。”
宁老太太再不多言,只恨恨地把别过脸去,咬牙道:“亏得欢丫头福大命大这才捡回一条命,若她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老身非要与那郑老贼拼命。”
崔嬷嬷连忙劝道:“老太太放心,那老贼也猖狂不了几日了,奴婢听说他而今真真地四面楚歌,想来年后不久,摄政王便能将他拔除,您也能替二小姐出一口气。对了——”她忽地想起什么来,低声问:“既然二小姐安然无恙,秦王世子那边儿是不是也该回封信,那桩婚事——“
宁老太太脸色稍霁,又低头把书宁写来的信仔细看了一遍,低声叹道:“欢丫头也去了秦地,他们两个倒是有缘分,也不知会不会碰面。罢了罢了,这小孩子的婚事我也懒得插手,欢丫头若是喜欢自然是好,她若对那孩子没有心,我再这么横插一杠子,岂不是让她为难。一会儿你替我给那孩子回信,就说这婚事我也做不得主,让他自个儿跟欢丫头说去。”
崔嬷嬷闻言赶紧赔笑,“老太太说得是,虽说秦王世子是好,可到底要二小姐喜欢才行。再说了,世子爷将来要继位做王爷,将来说不准还得娶一群侧妃,倒也不一定是良配。”
宁老太太眉头微蹙,脸上顿时闪过些许不悦,又叮嘱道:“你回信的时候仔细说清楚,他若真想娶欢丫头,便得一心一意绝不相负。他若是只为了报恩,抑或是要结交宁府才求亲便大可不必,不然亲事变仇事,我绝不放过他。”
她许多年未曾这般言辞狠厉,崔嬷嬷吓得不轻,慌忙应下,又赶紧磨了墨,思虑一番后飞快地修书一封,吹干字迹后再拿给宁老太太核对,“老太太您看这么写可行?”
宁老太太凝眉浏览了一遍,见信中言辞甚是犀利,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罢了,又想起什么事,眉头复又皱起来,“欢丫头一个女儿家,跟在崔家小哥儿身边是否有些不大妥当?要不,还是让老大派人去接她回京?”
崔嬷嬷立刻笑起来,“就凭着一封书信只怕不好找呢,再说了,那崔城主不是也未曾婚配么,老奴见那孩子也不错,相貌堂堂,人又上进,若是与二小姐成了,岂不大好。只怕老太太舍不得二小姐远嫁。”
她其实也不是刻意要拆周子澹的台,只是觉得那小伙子实在生得太好了,日后又身居高位,不晓得有多少姑娘前赴后继地想要嫁进门,书宁若是嫁了他,恐怕将来的日子不好过。倒是崔翔安虽冷淡些,但品性却是上佳,这么多年府里竟连个姬妾也没有,着实难得。
宁老太太闻言亦是点头,想了想,又索性道:“你再在信里头把这段儿加上。”
“啊——”崔嬷嬷顿时愕然,结结巴巴地回道:“这……这恐怕不大好吧。”
“无妨,”宁老太太正色道:“我们家欢丫头那么好的姑娘,还愁嫁不出去?这京城里想挑哪家就哪家。世子虽有心,却也不能让他以为咱们家姑娘非他不嫁。他若得之不易,日后也必然好生珍惜。”
崔嬷嬷连声道是,又赶紧挥笔将宁老太太的意思添上,待老太太看过了,这才把信封上,换了下人将信送出府去。
…………
因派出去打探一心大师行踪的侍卫无功而返,崔翔安的心情很是晦暗,大过年的沉着一张黑脸好似要滴出水来。侍卫们俱噤若寒蝉,崇文也不敢去招惹他,悄悄去找书宁搬救兵,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着崔翔安的艰难。
“……我们公子爷苦啊,大小姐在世的时候,他才是个真正的大少爷,什么都不必操心,爱读书便读书,爱画画就画画。结果大小姐忽然离世,南州城顿时群龙无首,公子爷年纪轻又没经过事,便是有旧臣辅佐依旧忙乱,每每出错,便要躲进大小姐屋里偷偷哭……”
崇文悄悄一抬头,忽瞥见书宁双眼含泪,泫然欲泣,顿时愕然。虽说他的确存了要诉苦要书宁心软的心思,可是,这位嬉笑怒骂毫无顾忌的大小姐如此激动是为哪般?这……真的是他所认识的宁家二小姐么?
书宁抹了把泪,声音里已然带了哭腔,“他……他这些年来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可怜的阿……”她勉强把阿弟这个称呼吞进了肚子,愈发地心疼,再也忍不住了,霍地站起身,提起裙子便朝崔翔安的屋里冲去。
崇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了半晌,想了想,也赶紧追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表说俺字数少了,脸现在肿得像馒头,已经吃了两天的流食了,实在没精神码字。
今天又另找了个牙医看,冲洗过,又开了三天的点滴在打,我现在真是被折腾得一点脾气也没有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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