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欢。”过了很久,他才低低地问了一句,脸上却不由自主地带出了笑意,眉目间一片舒展,“你果然醒来了。”
书宁刚想回句话,面前的人影忽地晃了晃,却没有立刻倒下来,跌跌撞撞地在原地一个趔趄,他身后的侍卫们不上前扶人,反而纷纷退得更远,于是,周子澹便顺理成章地跌进了书宁的怀里。
刚刚还以为他成熟了,原来都是她的错觉!书宁一边吃力地扶着怀里死沉死沉,散发着酸臭味道的某人,一边暗自腹诽。
周子澹人都已经累晕了,如果她在这个时候不告而别——书宁几乎立刻能想象到他醒来后眼泪婆娑、委屈可怜的小模样,更何况,还有那些侍卫们看着呢,书宁很有自知之明,不觉得凭着自己目前的身手能从那些侍卫们手中突围而出。
于是,她只有老老实实地暂时留在宁州城,同时很无奈地劝服自己说,郑国师乃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便是周子翎逼得再狠,只怕一时半会儿他也不会倒台,所以,她暂留在宁州实乃无奈之举。
周子澹不过是劳累过度,并没有什么大碍,好生睡上一觉便恢复了。趁着书宁不在,一心大师悄悄溜进了周子澹的房里,把书宁意欲回京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周子澹闻言,脸色立刻就变得晦暗。
“她要走?为什么?”话刚说完,他便苦笑起来,“她终究还是……”还是不肯接受他么。周子澹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既无奈又感伤,他其实早就有这种预感,尤其是自从知道书宁的真实身份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周子澹都觉得自己很无力,他甚至不敢去想自己与书宁的将来。那样英姿勃勃、不让须眉的女子,他能留得住吗?
可是,如果不试一试,他如何甘心!
“你干嘛摆出这么一副死样子。”一心大师摆出一副很铁不成钢的神情,“那小丫头不是没走吗?”
周子澹眼睛一亮,对了,她本打算离开,却没有走,是因为……他晕倒了。
周子澹顿时得到了灵感,猛地吸了一口气,飞快地把整个身体全都缩进了被子里,狠狠拍了拍脸,痛得抽了两口冷气,尔后又摆出一副虚弱可怜的姿态来,可怜巴巴地小声道:“大师,我头疼——”
一心大师猛地一拍手,“孺子可教也——”年纪大了,给小年轻们做媒牵线什么,最有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为了今天的科目二考试,最近一直被教练叫去加班练车,每天都很晚才回家,累得一动也不想动,饭都没怎么吃。今天下午总算考过了,估计下周路考,不过接下来几天应该会日更,马上就要完结了,稍稍有点卡文。
☆、第六十九回
六十九
世子爷生病了!
第二天一大早,院子里就传出这个消息;城里的大夫来了好几拨;一个个都行色匆匆,书宁问起周子澹的病情;他们一个个俱是摇头不语;不等她继续追问,便脚底抹油跑得飞快;仿佛生怕被牵连上。
“听说是路上走得急,染了风寒也没停下来休息;一直熬着;这不;才回城便一齐发作了;实在凶险。”
“世子爷也真是的;跑这么急做什么,宁州城里有柳将军守着,哪能出什么事。”
“这你就不懂了……”下人们私底下议论纷纷,更有人爱故弄玄虚,猜测着周子澹生病的各种可能,自然也有人想到书宁的头上,尔后,便情不自禁地编出一出英雄美人、郎情妾意的好戏码,哄得众人纷纷叫好。
“吵什么呢,你们!”一心大师猫着腰从屋里出来,扯着嗓子义正言辞地朝那些聒噪的下人们大吼,“别以为世子爷病着你们就无法无天了,吵吵闹闹地成何体统。不晓得的,还以为咱们院子里是菜市场。”
那些下人们却不怕他,虽是慢慢散了开去,私底下却挤眉弄眼地直做鬼脸,更有人小声嘟囔道:“不过是个老道士,真拿自己当盘菜,居然冲着我们大吼。便是世子爷,平日里对我们也客客气气的,他算什么东西——”
“你又算什么东西!”走廊另一头冷眼旁观的书宁终于忍不住出了声,一双凌厉的眉眼朝方才那说三道四的下人直刺而去。那下人还欲开口辩解,却被身旁的人死死拉住,小声劝道:“你不想活了。”
书宁在这里住的时间不断,身边的下人们俱是恭敬周到,却不曾想到院子里别的下人竟没有半点规矩,就算是她和周子澹,在一心大师面前都是恭恭敬敬的,区区一个下人竟敢给他脸色看,真是叔可忍孰不可忍。
周子澹就在正屋里养病,书宁不愿闹出太大的动静来,只冷冷朝身边的丫鬟吩咐道:“让他们都先下去,叫平安来偏厅,我有事情要吩咐。”
院子里围观的下人们本以为书宁要大发一通脾气,正吓得心惊胆颤的,却听得她竟只瞪了几眼,尔后便轻轻放过,遂心中大定,赶紧快步散开,生怕她想起来要发作他们。一心大师蹲在台阶底下唉声叹气,一脸幽怨地道:“我哪里是老道士,分明还年轻得很。”说着话,脸上愈发地失落,摇了摇头,垂头丧气地起身回了自己屋,甚至还锁上了门。
书宁一步一步地踱去偏厅,挑了上首的位子坐下,面沉如水。
不一会儿,平安便急匆匆地进了屋,才进门便要给书宁行礼。换了平日里,书宁不待他弓□子便唤他起了,可今儿却沉着脸不开口,冷冷地看着平安俯□体也不唤他起身。平安弯腰弯到一半,不见书宁声响,心中一突,赶紧俯□朝她行了个大礼。
“平安近日可忙得很?”书宁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地问,声音清冷寒洌,犹如冬日里刺骨的冷风。她不曾唤平安起身,平安自然不敢妄动,低着脑袋满头大汗地小声回道:“世子爷害了病,小的满城地寻大夫,对府里的事情难免有所疏忽,还请小姐恕罪。”
“因着你一日不曾约束着,他们便成了这幅德行?”书宁冷笑数声,毫不客气地质问道:“一大群人闲着没事儿干,全都聚在院子里大声喧闹,不晓得世子爷就在屋里养病么?更荒唐的是居然还敢冲着府里的贵客出言不逊,这就是你们府里的规矩?”
平安慌忙抹了把汗,心虚得不敢回话。书宁见他沉默,愈发地不客气,厉声指责道:“你是跟在世子爷身边的老人了,若不是信得过你,世子爷也不会把你带在身边,你就是这么替他管事的?若说府里人多,你一个人顾不过来还情有可原,偏偏这府里头拢共才多少下人,竟是半点章程也没有,日后世子爷承了爵,你再这么替他管束着王府,还不知要生出多少事来!传出去,简直是整个大周朝的笑柄!”
平安都快要哭丧着脸,简直都要哭出声来了,苦巴巴地低着脑袋认错道:“小的实在——实在是没经验。您别看咱们这院子小,人可不少,连着厨房和马厩怕不是有二十多个下人,小的一直都在世子爷身边当差,只晓得怎么伺候人,从来没有管过事儿,这……简直就是眼前一抹黑。二小姐您想必也晓得,府里的这些下人多是别家送来的,便是犯了点什么事儿,小的也不敢如何责罚,生怕折了旁人的脸面。”
“所以你就任着他们胡作非为?”书宁没好气地跺了跺脚,
平安壮着胆子微微抬头,小心翼翼地建议道:“要不,二小姐您出面管管?”说罢,又仿佛生怕被书宁责骂,赶紧又解释道:“小的身份低微,说什么也不顶用。若是二小姐您出面,这府里头谁敢不从?”
书宁蹙眉看他,心里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欲再深思,那平安复又“砰砰——”地给她叩了几个响头,红着眼睛一脸恳切地求道:“求二小姐你帮忙管一管吧,世子爷而今病成这样,若是再由着这些下人们无法无天下去,他便是养病也养得不安心。”
“小丫头你就应了吧。”一心大师不知什么时候又从他屋里转了出来,从门后探出个脑袋,巴巴地朝她道:“这小子不敢替我出气,小丫头你可别怂,一会儿非得把那些多嘴饶舌的老娘们儿好好教训一通不可。”
书宁沉着脸看他,很是严肃地提醒道:“大师,方才对你不敬的分明是个男子。”
一心大师气得直吼,“他嘴巴碎就是个老娘们儿,怎么我还说错了不成。”一边说话,一边还狠狠挥着拳头,“你替我狠狠出气!”
平安还欲再劝说,书宁已经起身应下,道:“行了行了,我暂且把这事儿担下来就是。”说罢,又想了想,朝平安吩咐道:“世子爷正在生病,府里不好见血,一会儿你去问问方才出言不逊的那个下人是谁送过来的,给我送回去,就说咱们府里用不起。至于剩下的,你把他们全都召集在外头院子里,我要跟他们训话!”
平安立刻来了精神,一骨碌从地上跳起来,朝书宁行了个礼,飞快地冲了出去。一心大师赶紧跟在他后头追,口中高呼,“你慢点,等等我,我非得亲眼看着那小子卷铺盖不可……”
二人前脚出了院子,后脚便停下了脚步,脑袋凑成一堆儿,窃窃私语地道:“大师您说,二小姐没怀疑吧。”
一心大师得意地直摸下巴,“我演得多好,她怎么会怀疑。”说罢,又挑了挑眉,小声道:“我们去跟世子爷打声招呼,省得他着急。”
平安连连称是,一边往正院走,一边又担心地问:“那咱们真要把小顺儿赶走?一会儿他肯定不依。先前我可是跟他拍了胸脯保证说出不了什么事儿,他才肯演,要是晓得咱们要把他弄走,他怕不是要跑到二小姐跟前告咱们的状。”
“你这傻子心眼儿怎么这么死呢?”一心大师没好气地瞪他,“早说了就是演出戏,那小丫头还能亲眼看着你把小顺儿赶出去?就算她真要看,等小顺儿出了大门,让他从后门悄悄溜回来就是。府里这么大,还能找不到个地方躲?”
平安恍然大悟,嘿嘿地笑了两声,小声地朝一心大师恭维道:“大师果然神机妙算,二小姐眼睛里头容不得沙子,不用世子爷开口,她就自个儿留下了。咱们世子爷再好生哄一哄,不怕她不对世子爷死心塌地。”
一心大师不说话,一马当先地走在前头,三两步便把平安抛得远远的。进了正院,却悄悄地把脚步放轻了,踱到门口猛地一推。
周子澹正拿了面镜子对着里头左看右看,忽地察觉有人进来,吓得手一抖,铜镜摔在地上,发出“啪——”地一声响,他自个儿则把被子一拉,整个人飞快地躲了进去,就连脸面也被盖得严实。
一心大师眼睛尖,早看清了他方才的举动,笑得浑身打颤。平安满腹狐疑,轻手轻脚地跟在一心大师身后,探着脑袋想一看究竟,瞅见拱得奇形怪状的被子,平安忍不住低低地招呼道:“世子爷,二小姐没来,您闷在被子里不难受么?”
“不难受。”周子澹瓮声瓮气地回道:“我困了,要睡觉了,你跟一心大师先出去吧。”
平安转过头看了一眼窗外的艳阳,愈发地觉得不对劲,口中应了声“是”,故意弄出点声响在屋里走了一圈,关上门,尔后又猫着腰,轻手轻脚地踱回床边,睁大眼睛盯着床上的周子澹瞧。
过了好一阵,被窝里的周子澹这才缓缓伸出手来,一点点一点点地把脑袋上的被子撩开,试探性地露出半只眼睛。瞅见床边的两个人,周子澹顿时大惊,正欲把被子再盖上,一心大师就已飞快地冲上前来一把拽住被角,狠狠地把整个被子全都掀了开来。
平安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傻乎乎地盯着周子澹,指着他的脸“啊啊——”了好几声,尔后才结结巴巴地问出声,“世……世子爷,您……脸……脸上怎么了?”
“怎么了?”一心大师凑上前来捂着肚子笑,“你这是擦了多少粉?哎哟,还是香粉,真恶心!”
周子澹气呼呼地抓起床单往脸上擦,一边擦一边气急败坏地道:“我就想让自己看起来苍白一些,哪里晓得会这么白,还喷香的,啧啧……”说着话,连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嫌恶地加大了手里的力度,小白脸被擦得通红。
平安已经不会说话了。
一心大师扶额不起,“我说你这小子平时看着挺机灵的,怎么老干这些不靠谱的事儿呢。”
周子澹满脸通红:“……”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刚考完科目二,以为还能休息几天,结果下午又被教练叫出去练习路考,从四点半出门到八点四十到家,一共才练了一把,连晚饭都没吃,气得我够呛。
后天上午路考,明天傍晚还得练习,估计明晚更新也会比较晚。
☆、第七十回
七十
书宁把院子里带头闹事的小顺儿赶出府后,这二十多个下人立刻老实起来;府里的氛围顿时“为之一新”。书宁起先还颇有些成就感;但很快便察觉到异样,从乱成一锅粥忽然就变得井然有序;这些下人们未免也改得太快了。
她并不迟钝;只稍稍一动脑子便依稀猜出了事情的真相,一时间心里头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更不知该如何反应,愣愣地坐在屋里发了半天的呆;直到平安小心翼翼地过来敲门;她这才从一片茫然中渐渐恢复过来。
“世子爷的病怎么样了?”书宁故意在平安面前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平安却卯足了精神;夸张而卖力地回道:“一脸请了好几个大夫都仔细瞧过了;只说是身子虚弱,得好生将养着,受不得累。世子爷偏偏还不听,生怕耽误了公务,这不,昨儿晚上非撑着起来了一回,今儿早上就又发了烧……”
任由平安如何把周子澹的病情说得多严重,书宁左右不搭他的话,端起茶杯不急不慢地品着杯中的茶水,仿佛心思根本就没放在周子澹身上。平安啰啰嗦嗦了一阵,不见书宁搭腔,难免有些失望,心中愈发地对周子澹生出无限同情。
“二小姐——”平安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吞吞吐吐地劝道:“您……不去瞧瞧世子爷么?他在屋里躺了一整天,一直唉声叹气的没精神,今儿中午连饭也没吃,再这么下去,恐怕身子越来越虚。”刚说完,平安又恨不得甩自己一个耳光,虚什么虚,这个词儿怎么能用在男人身上?这若是传出去,还不晓得外头的人怎么编排他呢。
“他中午没吃饭?”书宁眉头一挑,语气有些怪。平安心中微觉诡异,但还是依着先前设想好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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