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彦的眼睛微微一动,“太傅,你先行一步,我随后赶上。”说完,一甩太傅的手,转身就要上马。
皇位,幻雪,他必须做出抉择,但皇上只是病重,事态发展有待观望,幻雪可是生死不明,他不能弃她,就像她当初不弃自己一样。
“昊彦!”太傅大怒,一只枯枝般的手颤巍巍的指向他,“你……你糊涂,为了一个女子,你居然……居然……”说着,几乎快要气得厥过去。
君影上前几步,拦住昊彦,“你回宫,我去找。”
“不行。”不是不信任君影,而是他无法接受自己置幻雪生死于不顾,离开她,仅为了皇上病重。
江山没有了他能再打,皇位没了他能再争,但幻雪只有一个,就算不做皇帝,能与她相伴,逍遥一世,他也满足了。
直至事态摆在眼前,他终于能看得明白,皇位与幻雪,根本没得可比。
终是两难
“宁王殿下,主子一直以来的努力您难道还不清楚吗?您就真的眼睁睁看着主子的心血白费?甚至主子的牺牲也枉费了?”君影一直都知道幻雪的理想,她的所作所为,无不是为昊彦铺路,可是,却在这样的关头,发生这样的事。
上天,真的帮这两人在做选择吗?
“不许说牺牲,她肯定还活着!”昊彦也愤怒了,她说过她不会死的,她肯定在等着他去救她。
“您要是再耽搁,她许就真的要死了。”君影不是没有感情,他也焦急,刚才那一刻,他也想直接跳下去找幻雪,可是,昊彦是幻雪宁可用生命去换的人,他必须帮她守护。
不仅仅是生命,还有地位,他不能让昊彦出一点差错,这是幻雪心中所愿,他必须帮她实现。
“那就快走……”昊彦的声音找不出一丝往日的温言,心中的火几乎要燃尽他的理智。
他就是摆脱不了儿女情长又怎么样?他就是为了一个女子不要江山了又怎么样?
懦弱的错误,他不能再犯,无论如何,在他眼中,当务之急就是幻雪,其余的全是废话。
提手,软剑逼近君影的脖子,“随我去找,或者让开!”
君影看着已经陷入疯狂的昊彦,往日的儒雅荡然无存,这是昔日的昊彦将军?还是被幻雪潜移默化改变之后的宁王?
已经隐有君王气概,临风而立,威严惊天。
君影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陷入焦急疯狂,一闪身躲开昊彦并没有制住他的剑,“如果宁王殿下执迷不悟,君影只能以命相搏,这是主子的心愿,君影定竭尽全力替她实现。”
他守护不了幻雪的人,就帮她完成心愿吧,若是真的……
幻雪也能瞑目了……
“昊彦,如果你执意陷东华国于不顾,老夫愿以命成全你。”身后传来太傅决然的声音。
太傅一把匕首抵在脖子上,大有昊彦如果不跟他走,就要当场抹脖子的架势。
“太傅,不要逼我。”
“是您在逼老夫!”
“我……”
“宁王殿下如果此时不在皇上身边,一旦皇上有所不测,东华国必将落入奸佞之人手中,到时,国将不国,战火四起,百姓终无宁日,老夫不愿苟且留着命去见证惨剧的发生。”大义凛然的开口,这是一国太傅的气魄,他不为自己,不为昊彦,而是为国家百姓,为天下苍生请命。
“我……”两难,终是两难。
放下幻雪,他做不到,但是,太傅对他恩重如山,甚至比父皇给他的关爱还要多得多,如今,太傅以命相胁,让他如何抉择?
他能明知道幻雪就在附近却不去救她?他能眼睁睁看着太傅自刎于自己面前?
他,都不能。
君影一拍昊彦的肩膀,决断地说道:“我去找,定将人带回。”
要杀谁?
皇上的寝宫外跪了一地人,包括安庆王在内,御医在寝宫内诊治,任何人不得踏入一步。
一脸焦急之色的安庆王死死盯着寝宫大门,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但是,这样的姿势,他已经持续了快一个时辰。
皇上病重了,皇上眼看就要不行了,他做儿子的,理应恐慌不舍,可是,如今的他,丝毫没有不舍,一脸的焦急之色是真,但焦急的却是皇上何时传遗诏,遗诏的内容又是什么?
时机把握的刚刚好,端木昊彦虽然已经是宁王,但是在皇上面前并未讨到多少好,朝中大臣也少有向着他的。
如今宁王羽翼未丰,这个时候,哪怕皇上偏心,他仍有希望。
瞟了一眼不远处严阵以待的御林军,自从皇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这些御林军就寸步不离护卫在皇上身边。
他们都猜测出了一丝端倪,这是皇上快要驾崩的预兆,每位帝王在颁遗诏前后,都有大量御林军护卫,这些御林军只尊一人命令,那就是当朝帝王。
如有人违抗遗诏,当场格杀。
他等了十几年,终于等到这一天,做了万全准备,就等这一天。
他倒是不太担心遗诏的内容,就算是皇上临死老糊涂了,他还有后手……
昊彦和太傅匆匆赶到,只看见跪了一地的人,没有哭声,没有慌乱,寂静中只听几只乌鸦嘎嘎飞过,甚是凄凉。
太傅明显松了口气,拉着昊彦跪倒在安庆王身旁,赶上了,幸好赶上了。
安庆王侧脸看着一身狼狈的昊彦,衣袍些许破损,露着浅显的伤口,身上还有斑驳的血迹,但是看上去并不是他的,轻哼了一声,这样都死不了,真是命大。
昊彦目视前方,其实心中早已经将安庆王千刀万剐,他知道,今日发生的事与安庆王脱不了干系,如果不是他在背后捣鬼,幻雪就不会出事。
一想到这,仇人就在身侧,一腔的怒火喷薄而出,拳头攥起,青白相见,要不是太傅死死地拽着他,他恐怕早就坚持不住要取安庆王的性命了。
一股杀戮的气息从昊彦身上毫不掩饰的向四周弥漫,不光是太傅和安庆王,就连身后跪着的大片朝臣,也不由缩了缩脖子。
不由得轻轻转头,面面相觑。
是杀戮的气息,不是哀痛。
按理说,皇上病重,宁王作为皇子应该悲痛担忧才对啊,可是,这浓郁的杀戮气息是为何?
一向温文儒雅的宁王,这是发了狠的要杀谁?
只见宁王
一众人等的腰更是往下伏了伏,弄不好宁王就是新皇上,他们的新主子,不管他要杀谁,还是小心点的好。
安庆王对于昊彦身上弥漫的杀气置若罔闻,他知道昊彦恨他,但是,以他的性格,他就是气急,也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懦夫,活脱脱的懦夫,明明就是个胆小鬼,还要装出一副济世菩萨的嘴脸,恶心。
对于昊彦的既往不咎,安庆王完全没有领情,婆婆妈妈,要打就打,要拼就拼,什么既往不咎,不过是吓破了胆的说辞而已。
白了昊彦一眼,目光又重新集中在皇上寝宫的大门上,就这样一个竞争对手,就算是皇位给了他,他也坐不住。
不过,命大倒是真的,三番五次让他逃脱,不知道他真是有本事还是运气好。
御林军弓箭手射落了几只盘旋在寝宫上空的乌鸦,顿时,周遭变得更加寂静。
一只被箭穿透的乌鸦就落在昊彦不远处。
黑色的羽毛即使被血染透,仍然不显颜色,抽搐了几下下,便死透了。
两个小太监忙带着工具将乌鸦的尸体包裹好,地上的血迹也迅速的清理干净,仿佛从来未有生命在那里消失过。
昊彦注意到周围严阵以待的御林军,隐有杀气,各各庄严肃穆。
那神色,对待他们仿佛并不是皇上病重他们在此跪见,而是对着一群随时可能变成乱臣贼子的人们,提防,警惕。
遗诏大于一个皇帝在位的任何旨意,最后一刻决不得有失,更不可妄自更改。
皇上,已经做好了准备吗?
如果皇上的大限就是今日,如果有人逆旨,乌鸦便是那人的下场。
御林军敢这样射下天空中的乌鸦,不吉祥是一说,更多的,还是皇上授意给予他们的警示吧。
正想着,皇上寝宫的大门轻轻开了一条缝,福泉从里面轻手轻脚的侧身而出,又赶忙回手,轻轻掩上门。
昊彦和安庆王及几位重臣,同时上前,轻声问道:“皇上怎么样了?”
福泉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没有正面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只对昊彦一人说道:“宁王殿下,皇上让您进去。”
什么?只让宁王一人进去?
安庆王一把拉住福泉沾满汗水的袖子,当即又略感嫌弃的松开,急切道:“本王也是皇子,父皇为何不让我进去?”
福泉没有理会安庆王的质问,略一弓腰,“宁王殿下,请。”
仁善的后果
昊彦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满心的焦急,回头向宫门的方向遥遥望了一眼,幻雪,你一定要回来……
忽略了安庆王愤怒的目光,也忽略了太傅企盼的眼神,跟着福泉,走进皇上的寝宫。
大门在身后缓缓关上,似乎隔绝了外界一切响动,一切琢磨的目光。
寝宫拉了厚重的帘子,阴沉沉的,炭盆将空气烤的暖烘烘,却仍旧感觉到悲凉的冷意。
混杂着药味,萦绕在鼻端的气息让人陡然感觉透不过气。
太医们依然忙碌,小声嘀咕着什么,端木尚儒已经醒来,躺在偌大的龙床上,已经被病魔折磨的躯体仅能看见锦被下一个小小的起伏。
当年征战四方的一世英雄,当年在他眼中高大威猛的父皇,如今,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起伏。
当年中气十足的父皇,如今,气息微弱,时断时续,夹杂着破碎的音,听了让人觉得心酸。
昊彦的眼圈略微红了,父皇与他从未亲密过,甚至没有给他什么父爱的关怀,但现在,英雄末路,仍旧让他清晰地感觉到心中的震动,那是至亲就要离去的震颤,他,终究是自己的父亲。
“昊彦……进来。”端木尚儒嘶哑的声音微微响起。
昊彦几步迈进床边,扑通一声跪倒,“父皇……”有些哽咽。
端木尚儒看见昊彦身上的血迹,以及肩头那已经干涸的狰狞伤口,眼神暗了暗,“你们都下去吧。”
“是。”太医们恭敬地退下,寝宫中只剩下昊彦和端木尚儒。
“昊彦,靠近点,朕怎么看不清你呢?”端木尚儒的声音此时从未有过的和蔼,仿佛对着的是多年疼爱有加的宝贝,而不是弃之不顾的皇子。
昊彦依言膝行至端木尚儒床边,握住颤颤巍巍伸向他的干枯的手,没有什么温度,仿佛手上的茧与厚厚的皮肤,隔绝了最后一丝体温。
“昊彦,仁善给你带来了什么,你可看到?”语气略缓和蔼,更像是个威严的父亲在教育迷途的孩子。
影宿已经将事情的大概经过告诉了他,他们一行人遭到埋伏,幻雪为救昊彦落崖,生死不明。
当他听到这个消息,他感激幻雪,为他保住了这个儿子,但同时,也松了口气,或许,这对于昊彦来说,是件幸事。
但当他看到一脸失魂落魄的昊彦,他一瞬间有些迷茫,幻雪对于昊彦,真的已经重要到了这个地步?
若有一日,昊彦会不会真的为了幻雪弃了整个国家?
儿女情长
“父皇,儿臣知错了。”昊彦知道父皇的意思,只是知错,为之晚矣。
但是端木尚儒明显不满意昊彦的回答,一句知错,他是否认识的深刻?
“仁善,让你落魄三年,险些连命都丢了,仁善,让你连最心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你可明白?”
昊彦低下了头,父皇说的没错,他的仁善让他连自己最珍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先是被人要去做狩猎的彩头,后又为了他落下断崖,如果他不是那么仁善,或许今日一切都不会发生,幻雪会陪在他身边,一起迎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端木尚儒叹了口气,剧烈的咳嗽了两声,吐出一口血痰,用旁边的帕子擦去,嘶哑着声音继续说道:“当年,朕也只爱太子妃一人,甚至承诺她,继位之后,废去后宫,圆她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夙愿,但是,直到朕继位,朕才发现,自己当年的幼稚是多么可笑。”
重重的喘了几口气,“一个国家,永远不是两个人的戏台,这里容不下君王的儿女情长,女人,可以宠,可以疼,可以百般怜惜,却不能爱,昊彦,你可明白这一点?”
“父皇……”论理,他知道,但是,父皇不知道的是,幻雪对于他来说是不一样的,她与后宫中的那些女人不一样,她在他心中是独一无二的。
端木尚儒挥手打断了他即将出口反驳的话,他知道昊彦要说什么,他直至今日还是未将帝王之术铭记于心,或许是自己从未给过他希望,以至于他只知治国,却忽略了帝王之道。
“朕不会为难你,你可以儿女情长,可以三千宠爱集于一人身,但是,答应朕,不可将帝王真情显露于人前,那不仅仅对于你是灾难,对于你珍爱的人,也是灭顶之灾。”语重心长的说完这些,一双原本迷蒙的眼睛却闪烁着晶亮的光芒。
昊彦没有想到父皇居然说出这一番话,他不会天真的不明白父皇的意思,这是在教他帝王之道,一个帝王该有的处理感情的方法。
守身如玉?
寝宫内凝重的谈话,压抑的气氛丝毫没有传递到外面。
所有人都跪在寝宫外,默不作声,就连被宫女带着,一脸不情愿来的六皇子端木昊臻,也被压着跪倒在安庆王身边,气鼓鼓的看着身后的宫女,发着小脾气。
后妃们陆陆续续从七星山回来,也跪倒一片,有几个受不住这肃杀的气氛,嘤嘤的哭起来,却不敢大声,哽咽着。
傍晚的凉风吹过,呼啸有声,将这呜咽声传遍整个殿外,倍显凄凉。
安庆王急了,皇上让端木昊彦进去已经快三个时辰了,太医早早的被遣出寝宫,里面一丝消息也无法传递出来。
父皇不会是真的要将皇位传给那个宫婢的儿子吧?
不会的,有他这个正牌王爷在这,哪里轮得到他?
安庆王还在一旁心存侥幸的做着美梦,他身后的大臣们已经按捺不住了,纷纷交头接耳,看情况,皇上已经是不行了,现在又跟宁王谈了这么长时间。
答案不表自明,计划退路的开始计划退路,想趁机兴事的人也开始联络党羽,一时间,大臣们虽然没发出太大声音,但是做的事却不小。
太傅跪在安庆王身边,遥遥望着紧闭的寝宫大门,心中忐忑不安,皇上的心思从不让人猜透,昊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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