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此时活着很窝囊,甚至要比当年贬为庶民之时还要窝囊。
当年,就算是身为庶民,生活寒苦,就算是病魔缠身,他总归还能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可是现在,自己喜欢的人中间还要夹着个挂名的皇后,自己的爱人负气出走,他只能干等着。
算下来,也许当日自己还是宁王的时候,有幻雪日日陪伴左右,才是他活了这么多年来,最快乐的时候。
“回皇上,影宿不知。”影宿一板一眼的回答着,关于幻雪的事,他不能有半点多言,只能任由皇上问,而他的答案有时只能断章取义。
他本是皇上的影卫,可是如今,却做着伤害皇上的事,这让一向忠心耿耿的他,也觉得心中闷得难受。
可是他现在身负的使命,却也是先皇留下的。
先皇与皇上对于幻雪的处理方面,已经开始起了冲突,他也只能得过且过,皇上没问到的,他就按照先皇的旨意行事。
只能这样了,他对皇上是要忠心,可是,两个皇上,他夹在中间,也是左右为难。
“她要去什么地方?”
“回皇上,贵妃娘娘一直向西走,似乎要去姜国。”
姜国?
师父曾说过幻雪与姜国的瓜葛,但是,幻雪也澄清了,她与姜国毫无关系,可是,这个时候去姜国做什么呢?
他此时此刻才发现,他对幻雪知之甚少,他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甚至不知道她的姓氏,不知道她还有什么朋友。
仅是当日她曾说过朋友的忌日,除此之外,他只了解幻雪的性格,习惯,对于她的身份……
他此时最想做的事情不是查明幻雪的身份,对他来说,幻雪是谁并不重要,他爱的是她的人,而不是她的身份,更不想私自去解开幻雪身上的谜团。
他尊重她,信任她,可是,她是否也信任着自己?
“影宿,派几个人偷偷保护她,朕知道,以幻雪的身手,她或许不用龙影的人保护,但是,朕要时时刻刻知道她的消息,待到恩科结束,朕要亲自去接她回来。”昊彦沉稳的对影宿说出心底的想法。
他知道,就算是恩科结束,他也不能走,没有能信任的人,他走了,东华国的内政要么群龙无首,要么干脆易主。
但是,他等不了了,他怕再等下去,他会失去幻雪。
影宿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心中猛地一跳,先皇要杀,皇上要保,这两难境地,终于出现了。
封城被困
幻雪易了容,身后的尾随明显不见了,悠哉的又买了马,继续顺着边境往西走。
本来平日里无人涉足的边境变得热闹了,燕国的南方边境还算平静,金国的北方可就不同了。
大批难民涌入东华国,都是金国的百姓,虽然已经让驻防的官兵挡去不少,但是,偷偷潜入的数量仍然极其可观。
两国开战,遭殃的还是百姓,看着相貌特征非常明显的金国人围着头巾遮住与汉人不同的发色脸庞,畏畏缩缩的逃避着官兵的搜捕,幻雪心中一片感慨。
她不是圣人,偶尔的杀人放火,她管管也就算了,但是这种大面积的难民,她不想管,也管不了。
索性抓了一个金国人问了问金国现在的形势,一问之下才知道,慕容子峥率领的大军直入金国边境,势如破竹,短短不到十日,已经接连攻下数座城池,这才有了这么多难民弃家逃亡。
不错,真有一套。
慕容子峥在现代就是国际刑警,带兵打仗绝对是他的强项,看来,如果再加把劲儿,金国都城让他拿下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幻雪一脸兴奋的扔下已经快要吓昏过去的金国人,骑着马,穿过一片骚乱的人群,继续向前走。
问了,知道了就行了,就算是慕容子峥抢在她前面杀了完颜西夜,他也算是替君影报仇了,她现在没有那个兴趣跑去参一脚。
还是那句话,她不是圣人,不能忧国忧民处处都瞎操心。
她也不是菩萨,打仗死人在所难免,她只保护自己的朋友,没有那个心思去悲悯世人。
不想多事,却不想,走到城门边上才发现,东华国为了防止过多的难民进城扰民,已经将城门全数关闭。
小小的城内也算是兵荒马乱,处处都有官兵的搜捕,哭喊声,叫骂声一片,当然,叫骂声大多数针对慕容子峥以及燕国大军,这些话,幻雪只当听不见。
牵着马一路走,在一间酒楼门前停下,骚乱似乎没有波及这里,三层的小楼屋檐上挂满红彤彤的灯笼,一派尊贵豪华。
酒楼内清歌小调,美酒飘香,看来此地能算是个安宁之所。
刚要往里进,里面的小二却笑着脸迎了上来。
“这位姑娘,真是抱歉的很,小店不管是客房还是堂食都已经客满,现在封城了,出不了城的人早就将小店挤满了,别耽误了姑娘找寻住处,姑娘还是赶紧另寻别家。”
小二客客气气略有些为难的说道。
幻雪四下环顾了一番,这个城本就是边陲小城,能上得了台面的酒楼也就那么两三家,如今已经是下午,这里尚且如此,那别的地方估计也是一样。
“请问这封城何时能开?”
小二一脸为难,“姑娘,这可就不好说了,外面来的金国蛮人挤着城墙一大片,那些人要是涌了进来,咱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恐怕要等到难民自行散去,或者官兵们将他们赶走……”
小二有些絮叨,许也是好心。
这下幻雪也有些为难了,虽说不赶时间,但是,现在被困在城里,终究是麻烦事。
况且这里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兵荒马乱,她不想与难民为伍。
翻城墙出去?
外面那些难民要是看见了她,保不齐一拥而上,就算是杀出条血路,还得溅一身血,麻烦,她冷血归冷血,还没到了为点小事就滥杀无辜的地步。
罢了,趁着天还亮着,找个地方落脚再说。
想着,牵了马转身就要走,却听背后楼上传来一个珠圆玉润的声音,“姑娘若是不嫌弃,请上楼一叙。”
同道中人
幻雪闻言抬起头,一张如温玉雕琢而成的脸庞,似笑还隐,眉眼尽是温柔,谦虚有礼,正温文尔雅的看着她。
心中一突,凌鸿?
小二见楼上的贵客插话,显然是认识眼前的姑娘,忙上前接过幻雪手中的缰绳,一弓腰,“姑娘,请。”
幻雪也不别扭,径直顺着小二的指引踏上楼梯。
她不会害怕凌鸿,他与她同样是杀手,杀手的规则她自然知道,没人买她的命,凌鸿绝对不会对她动手。
虽然杀手常年在刀口舔血,但反倒是这种人,做事异常遵循规则。
凌鸿仍旧一身墨色银线长袍,雪白柔顺的长发随意披散着,那时时噙笑的唇总是勾起一个完美的弧线,晶亮乌黑的眸子饱含着温柔的目光,就算是知道他是杀手头目,身手了得,也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多谢楼主,打搅了。”向着凌鸿一拱手,大方的落座于他对面。
这里是个小小的雅间,凌鸿独自坐在桌前,酒菜见着是刚刚才摆上,只有他一人。
小二恭敬地送上来一副碗筷,迅速退下去,小心的掩好房门。
“姑娘不必客气,同道中人,相遇也是缘分。”轻声细语,宛若一丝清泉。
认定了她就是同道中人,幻雪也不解释,就算是现在不做杀人收钱的买卖,她骨子里,仍然流淌着杀手才有的血,这一事实,改变不了。
“姑娘不问我为何出现在此?”凌鸿端起酒杯,红唇轻轻一抿,开口问道。
凌鸿用的是“我”而不是“本座”,看来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最起码现在是无恶意的。
杀手的行踪和目标一向是大忌,问不得,幻雪就算是好奇凌鸿这个时候为什么独自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城,她也决不会开口猜。
作为杀手,心中的规则大于天,犯了他们的忌讳,翻脸不认人也是常事。
“想必楼主也因封城暂时滞留此地。”断章取义,也算了回答。
他为何在此,就是因为封城,至于他究竟要做什么,她不能猜。
凌鸿一脸赞赏的轻点头,貌似那么一句有头没尾的回答令他相当满意。
修长白皙的有些过分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姿势极其优雅,只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动作,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但是他的手指似乎真的怕冷,只在人眼前露面一会儿,大夏天的,她注意到凌鸿居然身穿一身厚衣袍,双手还是习惯性的笼进袖中。
“楼主在此地招我上来,可是有事?”幻雪斟酌了一番,开口问道。
又是一个赞赏的眼神,凌鸿眼中的温润越发柔和。
不愧是他看上的人,说话够直接,却拿捏得分寸恰到好处,这么年纪轻轻,难得,难得。
“不知姑娘现在为何人办事?”慢条斯理的开口,那口气,仿佛就是在跟幻雪拉家常。
“只为自己做事。”
“姑娘可愿意投身我的门下?”
天上掉馅饼?
“抱歉,没兴趣。”
生硬的拒绝,开玩笑,她好不容易摆脱杀手的身份,要她重新顶上?
似乎预料到幻雪会这么回答,凌鸿不在意的笑笑,“暗楼乃是中原地域第一的组织,势力遍及四国极其周边,以姑娘的身手,我绝不会亏待了姑娘,捷堂堂主之位想必不算委屈了姑娘。”
先不说凌鸿给幻雪一个堂主之位算不算条件优渥,就这名号,让幻雪的眉毛突然动了一下。
捷堂?
夜炎也有个捷堂,专门负责杀手任务完成之后的收尾工作,也就是清理痕迹,消灭证据,免去后顾之忧。
进可攻,退可守的一个分堂,分量在夜炎可不算轻。
杀手组织都是这么没有创意吗?
连分堂的名字都有雷同。
“多谢楼主赏识,可是,抱歉,没兴趣。”
仍然是一口回绝,她对跟杀手任何沾边的事都没兴趣,如果不是这个坚持,她也不至于一直以来,身边无人可用,办事处处掣肘。
听着幻雪丝毫不留余地的拒绝,凌鸿并不恼怒,端起酒杯向着幻雪示意一下,也不理会她的反应,径自递到嘴边。
“姑娘误会了,我并非让姑娘一心一意替我做事,姑娘是要做大事之人,有自己的势力,岂不是事半功倍?姑娘大可指挥堂下所有的人,若无大事,我绝不横加干涉。”
天上还有掉馅饼的事?
给她一堂的势力,让她做想做的事,不加干涉?
她要真是就这么答应了,她也就配不上凌鸿对她的高估了。
“无功不受禄……”
幻雪的话没说完,凌鸿一开口便打断了。
“姑娘别急着拒绝,多考虑些时日,或许下一次见面,姑娘就会改变主意了。”
凌鸿的话里似乎透着玄机,似乎是确定了不久的将来,幻雪一定会答应。
“敢问楼主,为何要将捷堂完全给了我?此举对于楼主,对于暗楼,似乎毫无好处。”幻雪说话不像凌鸿那样拐弯抹角,她不喜欢那种被人牵着不上不下的感觉,索性开口问个清楚。
“当然也会有些条件,身为堂主,自然是不用姑娘万事亲力亲为,只消坐镇指挥手下的人做事,我相信,以姑娘的聪慧,必定不是难事,更何况,捷堂杀手众多,不可能全部同时出动,姑娘分些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也未尝不可。”
那也就是说,让幻雪成为堂主的条件无非就是发发号令,运筹帷幄,而自己手上有了可用之人,做起事来也能得心应手。
“楼主恐怕过赞了,我只是个普通女子而已。”幻雪不是谦虚,她真不记得自己在这个时代显露过什么,凌鸿怎么会找上她?
凌鸿闻言温柔的一笑,慢条斯理的说道:“一举扳倒了太子,推一个被贬为庶民的皇子上位,我只认为,这仅仅是姑娘本事的区区一个小把戏。”
幻雪眼睛微微一厉,这种事情他怎么会知道?
“楼主还真是费心了。”
“姑娘值得。”
“楼主,我也实话实说,对此,虽有益与我,但是……”
幻雪又一次话没说完就被凌鸿打断,“姑娘别急着拒绝,我说过,下次见面,姑娘会答应的。”
说完,站起身来,打了打衣襟,又将手笼回袖内,微微对着幻雪弯了弯身,一派超然的绅士风度。
“天字一号房,留与姑娘,幻雪,我们后会有期。”
说完,推开房门,闪身不见。
城门开了……
城内依然混乱一片,被驱赶的无处藏身的金国难民已经被逼无奈,开始拼死反抗,许多没有背景的小商家纷纷关了门,不再做生意,打算避过这几日,安稳了再说。
幻雪所在的酒楼与官府有着不寻常的往来,依然井井有条的开张营业。
楼下日日爆满,到了夜晚,无处可去的人们干脆就趴在桌子上过夜。
幻雪住在了凌鸿早就预定好的房间,干净优雅,完全隔绝了外面的喧杂。
自那日说完话,小城内任凭幻雪怎么集中精力搜索气息,也感受不到一丝半点,不知道是他隐匿了气息,还是早已经离开。
不过,他倒是再未出现过。
虽然实在想不透彻,凌鸿一直调查她,跟踪她,甚至专门在这里等她,就为了凭白将自己的势力分给她,其中必有蹊跷,但是想不透,就不想。
凌鸿说话言之凿凿,下次见面自己就会答应,那就干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他下次玩什么花招。
就算是塞好东西给她,也得给她充分的理由,她可不想被人算计吃干抹净。
幻雪索性在这里住下,城门不开,她也走不了,有地方住,何乐而不为。
城门一封就是五日,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局势非但没有控制住,反倒因为百姓的情绪日渐焦躁而变得越来越难收拾。
越来越多的难民,堵在城外,仿佛大兵攻城一般,将城墙四面八方围得水泄不通。
这个城并非边境重城,守兵不多,粮食储备也仅供几日,在这么下去,城内可就要断粮了。
就连酒楼内的菜价也是一日三涨,五日下来,已经不知翻了多少倍,惹得一干人等怨声载道,却又没有办法。
物以稀为贵,如今,这吃食,在这城中已经成了贵重物品。
家家户户拿着大锁,带着狼狗,不是守着金银,而是守着粮食,城中片片如天灾遍地。
已经有不少贫民饿死,再这么下去,这座城就算是不开城门,也快要成空城了。
幻雪关上窗户,隔绝了外面的喧闹,叹了口气。
是不是该冒险试试,这么等下去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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