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刺痛了幻雪的眼睛,心中传来的战栗顿时席卷全身,对着未曾谋面的猎物,她居然……
就算是罪大恶极之人,他们心中或许也有情吧,或许这情,只到临死才能显现……
临死……
感受到远方的注视,幻雪的身体突然僵硬。
她没得选择,或许从一开始,命运就从来没有给过她选择的余地。
再也没有迟疑,扬起匕首,抹过中年男人的脖子。
亡命鸳鸯,下一世,祝你们好运。
“爹……娘……”
幻雪勾起一抹冷酷的笑,那笑,仿佛狰狞的罗刹,飞扬着死亡的气息,再也无情。
早投胎吧
门外跑来三个年轻男子,手里都提着剑,一脸的悲愤。
幻雪迎身出去,房间太小,那地上的两个人,她不愿再看,或许说,她不敢。
一招对上一人的剑,伸脚一踹,仿佛发泄一般使了全身力气,另一人直接撞在门外廊下的柱子上。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这个世界。
苦痛挣扎,她自问能承受。
但是,是不是就因为她能承受,她就必须承受那么多?
冲动有余,内力不足,对上幻雪匕首的剑被硬生生砍断,匕首没有收回,而是借着余力,狠狠刺进胸膛,喷涌而出的血瞬间染红幻雪冰冷的眼眸。
她恨这个世界,恨命运,更恨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喜欢的人背叛她。
不喜欢做的事情有人步步紧逼。
曾经冰冷无情的自己,居然连杀人都会犹豫了。
她该恨自己什么?
恨自己会心软,恨自己有情……
一脚踹开袭来的人,弯腰回手,身如弦月,干净利落,身后要偷袭的人一脸难以置信,哼也没哼一声,直直倒下。
她没有愤怒,全身满是刻骨的恨,恨天下所有的事,甚至恨自己的一生。
毁天灭地般的恨意陡然毫无保留的散开,四周顿时宛如一片死地。
她的骄傲,自负,甚至自尊,她都放弃了,换来什么?
换来一份让她生不如死的情,让她如今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对陌生人的迟疑,让她再也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
看着撞在柱子上的人颤巍巍起身,飞刀脱手,世界最后一丝声音也消失了。
情,没了,再抛却她原有的本性,她还剩什么?
她还是什么?
身后一股劲风靠过来,幻雪头也没回,反手就刺。
“叮”的一声,来人用剑挡了,后退几步。
“幻雪,是我。”君影急忙开口。
他怎么忘了,幻雪杀红了眼,谁也不认识。
想起刚才的鲁莽,顿时背后冷汗连连,要不是凑巧剑就在身前,那一刺,他根本躲不开。
再看看四周,君影的眉紧紧皱起,幻雪只杀了五个,怎么身上这气息,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般?
“主子……”君影不自觉地跪在地上,他明知道幻雪不愿他跪,但是现在,幻雪身上散发的气息让他不由自主的胆寒。
比之当年幻雪独自杀了一百多人后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气更甚,就连君影,也不得不打心里恐惧万分。
幻雪仍旧背着他,纤细的身姿伫立于血腥中,犹如幽冥的彼岸花,淡看生命消逝。
捷堂另外五人也陆续回来。
“回堂主,任务完成。”
幻雪收起匕首,看着地上的尸体,冷酷却淡然的说道:“下一步。”
七条黑影窜出,不一会儿,宫府燃起熊熊大火。
至于里面仍然睡着的人,逃了算他们走运,逃不了,早投胎吧。
反正是个废人了,中了她的毒,若是清醒着解了还好,若是睡过去,就算醒了,一身武功尽废,她根本不用怕有人来寻仇。
回到临时居住的宅院,幻雪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一把火烧了,跳进屋内早就准备好的浴桶。
将头也没入水中,温暖的水笼罩着全身,却捂不热一心的冰冷。
自己的本性终归还是喜欢杀戮吧。
那种已经要渐渐消失的冷漠如今却成了她的追求与向往。
情,淡了,本性……
望着水中漂着的点点花瓣,扬起一丝苦笑。
有什么好挣扎呢?
以前的自己,脑袋里在想什么?
做好人?
苦笑换成了嘲讽。
好人都不长命,她早就验证过了。
心中酸涩难耐,不知她所悲伤的,是消失的情,还是被情掩埋的本性。
悠闲过招
幻雪心中始终窝着一股火,躺在床上朦朦胧胧就被君影练剑的声音吵醒,自从被冯玉尧调戏了,君影只要没什么事就是练剑,不知道他是真的意识到了技不如人的危险性,还是只想杀了冯玉尧泄恨。
不过,练练也好,命只有一条,死倒是没什么,死的不光彩,就太丢人了。
她是不是也该练练了?
昨晚小试身手,突然发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几乎没有一点长进,这算不算丢人?
心,不一样了,要是连本事都丢了,她可就真的算个废物了。
起身洗漱,换上一套劲装,这个时代的女子都穿裙子,可是对她来说,裙子,太遥远了。
慕容子峥站在院内,双手抱胸,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君影练剑。
感觉到身边有动静,转过身来,对上幻雪一脸阴云,顿时觉得有点不对。
笑问道:“幻雪,吃早饭了没?”一边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两步。
“没吃。”话音没落,一抬腿直点慕容子峥胸口。
慕容子峥利落的后倾一躲,举起手臂对上幻雪袭来的手刀,四两拨千斤,轻松化去了那几乎能直接劈柴的力道。
“怎么?昨晚上没练够?我看你杀了不少。”腾空,借着幻雪的力道跃出两米。
“你跟踪我?”纤细的手指抓向慕容子峥的脖子。
慕容子峥一偏头侧腰,“远远看见的。”
他大晚上不睡觉跑去看她杀人?
瞬间,身影四动,手刀纷纷落下,角度诡异,掌力千钧。
“你不老实烤你的火盆,跟着我做什么?”幻雪的话中处处染着火药味。
慕容子峥双手开动,光影纷叠,一一化解着袭来的招式,下盘稳若磐石,“那边的火更大。”
跟她对招居然还有工夫闲扯?
飞腿一个横扫,风声呼啸。
慕容子峥腾身而起,一手搭上幻雪的肩头,幻雪一低身,慕容子峥稍稍借力跃空而过。
招招相抵,又招招相扣,一时间,两人不相上下,掌肘相对,没有漏洞,没有偏差,就好像早就演练了千百遍。
“幻雪,我调查过了,宫家虽不是官,也不是江湖人士,但仗着几分家底身手,欺压城中百姓……”
一边过招,慕容子峥居然还能这么连贯说出一长串话,顿时让幻雪的攻击又快了几分。
“你是在救赎我吗?”
宫家是什么人她当然了解,怪不得这几天慕容子峥大白天的都不见人影,敢情给她找理由去了。
她是杀手,不是行侠仗义的侠客,宫家是做什么的,她才没心情管。
死伤自负
“我又不是神父。”
慕容子峥只是见招拆招,并不还手,防守如铜墙铁壁,谈笑间,幻雪除了活动筋骨,一点便宜没占着。
“我要是杀好人,你逮捕我?”怒气冲冲的出口。
她倒不是气慕容子峥多管闲事,气的是她使出七成力,他还能跟她聊天。
“不。”慕容子峥答得干干脆脆。
幻雪背后抬脚直踹慕容子峥下腹,敢小看她,就别怪她不客气。
慕容子峥弹身后退,“喂,陪你撒气,不许玩阴的。”
“死伤自负。”
过招夹杂着斗嘴,一时间,小小的院落好不热闹。
在一旁练剑的君影也停了下来,抱着剑站在一旁,冷酷的嘴边扬起一丝笑意。
原以为这个慕容子峥每天都是温柔笑意的样子,又没有内力,顶多是会几下身手。
但是现在看来不尽然,慕容子峥的身手路子似乎与幻雪的很像,没有内力,却招招式式精湛的无以伦比。
沉稳的招式化解幻雪凛冽灵动的攻击,虽都是直对而上,但却不是硬碰硬,不损自己分毫,轻易将所有力道化于无形。
一手出神入化,一时如行云流水,一时如稳如磐石,他只见到了守,未见到攻,就已经知道,这个,慕容子峥也非等闲之辈。
一炷香时间,两人的身手越来越快,风声呼啸,身影翻飞。
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回合,两人的影子都已经杂糅在一起,眨眼间就是数招过后,你来我往,快要分不清是谁的残影。
“我认输,别打了,还没吃早饭呢。”
虽然已经打了不短的时间,慕容子峥说起话来依然气息平稳。
“敢放水就没饭吃。”
慕容子峥的脸上一直保持着温柔犹如阳光普照般的笑意,此时更是明媚灿烂,“那好,不放水,我可要停手了,这就停手了,打伤了我你得管吃药。”
说着已经背起了手,闭上眼,脖子冲着幻雪的手就递过去。
幻雪索性一把掐上,却拿捏好了分寸并未使力。
“你身手那么好当初为什么不抓我?”
幻雪以前总觉得慕容子峥多少是受父辈蒙荫才得以年纪轻轻立下这么多功,却不想身手好的令她惊讶。
去燕国他有伤在身,若是没有伤,谁能困得住他?
恐怕连这一点,燕国皇帝也算到了,所以才提前命人在战场上偷袭他。
慕容子峥脸上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笑着幽默的说道:“我身手再好也是人啊,也不是刀枪不入,你就连喝个咖啡都带着子弹上膛的抢,抓你?活腻了吧?”
“算你识相。”幻雪满意的放下手。
“出发。”
身后君影脸上闪过一阵迷茫,咖啡?子弹?枪?
金榜题名
东华国已经开始急躁的举人们终于安定下来,恩科的结果已经金榜公布。
这状元是谁?
似乎没人认识,那些举人们面面相觑打听着,不是他们中间的人,也不是他们听闻的人,居然中了状元?
一时间纷纷交头接耳,只有几个官家子弟在一旁默不作声。
谁让自己的父亲没能与太傅交好呢?
不然,就算不得个状元,也得是三甲之一啊。
这就叫恨爹不成钢,谁让他们没那命呢。
原以为当今皇上亲自主考,还花了这么长时间审卷,必定能秉持公道,人尽其才,可是突然冒出这么个没名气的人,至于究竟是不是公道,那只有朝堂上见分晓了。
榜眼,钟静臣。
众生哗然,在他们眼中,钟静臣虽然年纪轻轻,但就是个古板的老不休,说话刻薄,言论教条。
也有人夸他治国之论如行云流水,大气磅礴,颇有高瞻远瞩之气,乃是一国相才之选。
不过话说回来,听得懂的就是好的,听不懂的也就只能说他是夸夸其谈,白日做梦。
探花,苏清连。
在众举人眼中,这个苏清连可是状元之选啊。
不管他是不是买下了一条街,就平日里大家伙儿一起说道的来看,他的才能绝对超过前面二人。
如今只得三甲之末,上不上下不下,也够苏清连难受一回了。
金榜三甲之后还有二十多人,也就是说,这些人也能入朝为官,就看日后的发展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往后的飞黄腾达,也不是这一纸金榜就能注定的。
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收拾仪容准备上金殿面圣,那愁的,自然只能背着行李回老家,等两年后再来比试。
御书房的铜炉内飘扬丝丝青烟,凝神香的气味散布御书房每个角落。
“臣苏清连,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苏清连撩起衣袍跪地,恭敬地叩首。
“平身。”
“谢皇上。”苏清连依言起身,低着头,不敢直视龙颜,却依旧挺直了脊梁,不带一丝卑微之感。
“苏连清,朕问你,你为今科探花,可有觉得委屈?”昊彦沉凝的开口,将周围的气氛带向肃穆凝重。
委屈?不委屈?
要说不委屈,苏连清已经金榜题名,名列三甲,总比那些打道回府的强。
要说委屈,满腹才学,自认他考试的文章必能大悦君心,却只落得个探花。
可是,不管是委屈还是不委屈,苏连清都得掂量着说。
论士农工商
苏连清跪倒在地上,然而丝毫没有臣子该有的惶恐。
清朗的声音响起,“皇上恕罪,苏连清觉得委屈。”
“哦?”前方皇上威严深沉的声音响起,“起来回话,告诉朕,有何委屈?”
苏连清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的语气不带丝毫献媚,四平八稳的说道:“臣觉得委屈乃是因为恩科限时太短,未能将臣之所悟均列其上,只言片语岂能释臣之心,故而,臣觉得委屈。”
此番话颇为讲究,仔细斟酌开来,苏连清此人,话里有话的本事确实让人不能小瞧。
他答的考卷论点只涵盖商人,并无大气宏观的治国言论。
仅是从商人的地位说起,据理力争,他明知道片面之词难以一悦君心,却仍旧坚持。
恐怕是已经抱了哪怕不能金榜题名,也要为天下商人发出声音的想法。
他的委屈,可不仅仅是因为时间短啊。
他为天下有钱却得不到尊重的商人求一个公道。
却失了一搏君心的机会。
未能将全部所学展示出来,他觉得委屈。
短短几句话,层层意思,耐人寻味。
话里说是不怪皇上,却是字字透着酸楚。
金榜题名,是每个读书人一生的梦寐,他苏清连满腹才华,只因为天下商人请命,失了金榜之首的名位,一生就此尘埃落定,哪怕是日后飞黄腾达,他仍然是恩科的探花,这种遗憾,苏清连确实觉得委屈,如果皇上只因他的片面而降了他的名位,那就是天大的委屈。
昊彦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若论苏连清的才学,为人,治论,就算是碍着太傅的面子将状元送与了太傅的门生,这榜眼也非他莫属。
可是,苏连清的高傲,自负,如不先压他,日后,朝堂风波,官员倾轧,刚极易折,他不想早早毁了这个人才。
昊彦抬手揉了揉额角,经过昊臻几日软磨硬泡给他灌药让他吃饭,身子是好些了,可是还是禁不住累。
朝堂上的事,太费心思。
“苏连清,你身为商人之子,自知商人的不易,所以,你为商人鸣不平,你可知道,士农工商,士为国拼死效力,他们也有不平,一将功成万骨枯,而普通的士,只是大捷之后的一个数字而已。
而农,也有不平,人祸可当,天灾难敌,风调雨顺还可安生度日,一旦有异,几乎颗粒无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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