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太医便说了一大堆的东西,都是和鸡血藤相冲克的,耿嬷嬷听得连连摇头。黄太医又说了几样,最后道:“那生胡桃仁呢?”
耿嬷嬷听到这个,不由一阵激动。“这个有,这个有!因为我家郡主属高龄产妇,林太医曾经叮嘱过,要我家郡主多吃生胡桃仁,说是有利于孩子大脑的形成,所以我家郡主就叫下头的管事进了许多生胡桃仁,每日都会吃一些。”
林太医这时也在殿中,便出来证明他的确是说过这话。
黄 太医抹了一把汗,拱手道:“回太后的话,这下子算是查清楚了。这生胡桃仁和鸡血藤单独拿出来,都不会对孕妇有任何伤害,可是混合在一起,却有剧烈的毒性, 可以让血行加速,导致孕妇滑胎。想来是郡主娘娘平日食用了太多的生胡桃仁,这位姑娘伺候郡主更衣之时,身上的正天丸挥发出过多的鸡血藤的味道,郡主娘娘闻 了之后,又从换衣的偏殿走到设宴的正殿之中,导致滑胎。”
此话一出,所有的人不由全都看向沈沅钰,目光中充满了惊惧。这件事是由彩凤实施的,但是主使之人必是沈沅钰无疑了。这个凶手的帽子,她想摘也是摘不掉的了。
连宁德长公主都震惊地看着沈沅钰,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沈沅钰苦笑了一下,对宁德长公主道:“不是我干的。”
就这么一句话,她说的十分平静安宁,宁德长公主不由就相信了,便也认定了此事不是沈沅钰所为。她点了点头,道:“既然不是你,我总会护你周全的。”
沈沅钰的眸子一下子湿润了。被人信任的感觉,真好!
郗 太后脸色黑得犹如锅底,用阴寒无比的目光盯着沈沅钰,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好好!外头都说你聪明敏锐,没想到你竟把这股聪明劲儿全用在了这种 地方。如此精心谋划,环环紧扣,还真是真不亏了你兰陵沈氏才女之名。”她用力一拍宝座的扶手:“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沅钰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了。只是她没想到湖阳郡主会选择在宫中动手,而且庾璟年的失踪给了她巨大的打击,她这阵子浑浑噩噩的,没有过多关注小二房的动静,所以有一些被动。
不过,她并不害怕,她也有是后招在手的。她正准备出面解释,就听见太子妃忽然开口道:“皇祖母,孙媳妇还有一事不明,希望皇祖母查清楚,以免冤枉了好人!”
郗太后一愣,问道:“事实俱在,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太子妃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本宫听说,沈家小两房之间,关系并不是亲密无间,文安县主和小二房走动并不频密,那么文安县主又是如何知道姑母每日都会食用生胡桃仁,借机定下奸谋除去姑母腹中的孩儿呢?”
果然也是一个疑点。沈沅钰却是嘴角微翘,太子妃看似站在公正的立场上说话,但是沈沅钰却没有傻到觉得太子妃真的会站在公正的一方,她明明就是和湖阳郡主沆瀣一气,现在提出了这个疑点,也不过是为了坐实她的罪名而已。
沈沅钰并不着急,她只想看看这些挑梁小丑究竟要怎么表演!
果然太子妃这句话刚一说完。耿嬷嬷就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嚎叫了起来:“老奴想起来了,老奴想起来了!”
宁德长公主一皱眉,“你想起什么来了?”
耿 嬷嬷对着上头磕了一个头道:“前段日子,三小姐派了身边最信任的宝珠姑娘,到我们小二房,四处套近乎,那宝珠给不少人都送了银子,却只是问一些再普通不过 的事情,老奴虽然不喜欢三小姐,但是宝珠姑娘嘴巴甜,又会说话,老奴就对她没有太多防范之心,没想到,没想到……定是她打探到了我家郡主每日都要吃生胡桃 仁的消息,这才让三小姐有了机会,陷害郡主和她腹中的小主子!”
太子妃嘴角划过一丝奸计得逞的得意之色:“果然有这种事?”
耿嬷嬷道:“千真万确,宝珠姑娘这次也被三小姐带进东宫来了,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娘娘若是不相信,可以叫她进来一问,就什么都真相大白了!”
沈沅钰只觉得心中一痛。宝珠,果然还是宝珠。若她收手不再为湖阳郡主卖命,沈沅钰甚至不介意饶过她之前的罪责,给她一条出路,只是如今……
太后冷哼一声:“那还等什么,还不快把那个丫头带上来详加审讯!”
宝珠至今仍候在殿外,沈沅钰进殿的时候只带了彩凤,宝珠不经过传召,是没有资格踏入大殿一步的。
郗太后便叫人将宝珠带进来,众人见宝珠生得文秀温雅,先就生了几分好感。太后问及此事,宝珠一口咬定,沈沅钰从来没有安排她刺探过小二房任何事。她和小二房下人往来,也并无逾矩之处。
无论太后怎么逼问,她都坚决不肯回答。
太子妃淡淡道:“这丫头倒是嘴硬,看来不用刑是不行了!”
太后点了点头,“既然这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把她送去掖庭狱,狱丞总有办法叫她开口的。”
众人听了掖庭狱几个字,全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沈沅钰对那个地方也是早有耳闻,据说那里的刑罚十分残酷,被送进去的宫妃往往都被弄得不成人形。果然宝珠全身颤抖起来,大声喊道:“小姐,小姐救我!”
沈沅钰十分冷淡地看着宝珠,一抹冷笑自嘴角缓缓溢出,“多行不义必自毙,宝珠,你自求多福吧!”
宝 珠被拖下去不久就又被拖了回来,只是出去的时候好好的,此刻她脸色苍白,双手的手指上已经鲜血淋漓。就有一个带她进来的嬷嬷上前禀报道:“小贱人受刑不 过,已经全招了。是文安县主给了她金银,让她收买小二房的下人,尤其是厨房的厨子,至于文安县主的目的,她也并不清楚。”
宝珠委顿在地上,嘤嘤哭泣道:“小姐,都是宝珠对不起你!”
苦 肉计演到这个地步还在添油加醋,沈沅钰只觉得一阵心灰意冷。彩凤已经忍不住大声道:“好你个吃里扒外的小贱人,小姐待你如同亲妹,你就是这么报答小姐的? 我明白了,我荷包中的正天丸也是被你给换了的。你和我睡在一个房间,只有你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难怪前几天你鼓动着我和你一起用小姐赏给咱们的头油,你 是想掩盖住这药的气味!”
彩凤这时已经被太后派了两个嬷嬷制住了,她忍不住大声喊道:“启禀太后娘娘,我家小姐是冤枉的。奴婢整日跟着小姐,从未听见小姐对宝珠下过这样的命令。”
郗太后恶狠狠地道:“闭嘴!”她用手点着沈沅钰和彩凤:“你们一个一个,事到如今还在狡辩?”
太子妃也冷笑道:“若是宝珠真想陷害文安县主,何不上来就说出刚才那一番话,非得要等到入了掖庭狱,受了一番苦楚才开口说话呢?这世上哪有自讨苦吃的人呢?”
沈沅钰冷冷一笑,缓缓道:“难道太子妃殿下没有听说过苦肉计吗?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还有殿下,哪一个不是英睿天纵之辈,她若是不使点花招,怎么能骗得过各位,把这么天大的一个罪名扣在臣女的头上呢?”
她目光灼灼,一一和太后、皇后以及太子妃对视,分毫不让。
太后勃然大怒:“大胆,你陷害嫡亲婶婶落胎,事情败露至此,不但不知道悔改,还敢言之凿凿,在太子宫中咆哮!”她的眼中迸射出森寒的杀机:“来人呢,将这个贱人给我拖下去,立刻……”她顿了顿,最后两个字,一个接一个地慢慢吐出:“杖!毙!”
所有人噤若寒蝉。
没想到太后震怒,居然做出如此酷烈的决定。
☆、第177章 皇帝救场
????“太后饶命!”王菁和庾之瑶惊慌地跪了下来,庾之瑶甚至眼中含泪,二哥如今生死未卜,若是沈沅钰在出点儿什么事儿,这让她如何承受这样的双重打击呢!
众人算是看明白了,郗太后对沈沅钰不是一般的不喜欢,简直就是痛恨了。人群中,袁王妃也在其中,作为沈沅钰未来的婆婆,见此情形岿然不动,打定了主意绝不掺和此事。
两个高大强壮的嬷嬷应声走了进来,向着沈沅钰伸手便抓。
太子妃脸上得意之色一闪而逝。
宁德长公主却气的全身发抖,事情尚未完全查清楚,这就喊打喊杀的,实在有些过分了。伸出两手将沈沅钰护在身后,大怒道:“本宫倒要看看,谁敢动本宫的外孙女一根指头!”
那两个嬷嬷不敢冲撞了长公主,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郗太后。
郗太后怒道:“皇姐,如今事实已经清楚无误,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为这个黑了心肝的贱婢张目吗?”她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要借着这次机会,将沈沅钰弄死!
哪怕是和宁德长公主撕破脸皮!
宁德长公主正要说话,沈沅钰轻轻一拉宁德长公主的衣裳,轻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外祖母,还是让我和太后说道说道吧。”她不能总是躲在宁德长公主的身后,长公主虽然尊贵,可毕竟太后才是后宫之主,天下女子的第一人。她不愿因自己的原因,导致长公主和太后决裂。
说 话间,沈沅钰分开众人慢慢走到大殿中央跪了下去。遭逢如此大变,她的动作依旧优雅从容,宛若行云流水,将大家贵女的良好修养表现的淋漓尽致。她瓷白的脸上 神色也是一片恬淡无波。尤其是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乍一看没什么,仔细看时却觉得仿佛蕴藏着一团炙热的火焰扑面而来,让人的印象极为深刻。
她身上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那两名嬷嬷硬是不敢对她动手动脚。
经过刚才的一系列变故,绝大多数人都相信湖阳郡主是沈沅钰所害。可是见她如此面容,大家一时都有些动摇。若非问心无愧,若非留有后招,她又怎么可能表现的这般淡定平静。
连郗太后见她如此,都有一些惊疑不定。一瞬间,她的心中感受到一丝羞恼,自己是母仪天下的太后,竟然被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的气势所压倒。
“请太后容我为自己分辩两句!”
羊皇后此前一直坐在那里看戏,并未多说什么。此刻却是嘴角微翘,对太后道:“母后,这样子毒如蛇蝎的女子,何必与她多费唇舌?不过是一张嘴巧舌如簧地狡辩罢了,不知道还要攀扯出什么来。只管拉出去,打死不算。也算是为咱们宗室除去一个祸害。”
沈沅钰简直被她话中满满的恶意惊呆了。
皇后这话正合了太后之意。冲着嬷嬷们喊道:“你们还等什么,都耳朵聋了,听不懂哀家和皇后的旨意吗,还不快把这个贱婢拖下去打死!”
那 两名嬷嬷得了旨意不敢再迟疑,上前就要去拉沈沅钰的胳膊。沈沅钰不由勃然大怒。清叱了一声:“慢着!”然后朗声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垂范天下,人所共 仰,难道竟容不得臣女为自己辩护几句?就算是想要处置臣女,也该调查清楚,证据确凿,否则,如何能堵得住这天下悠悠之口呢?”
这话一说出口,已有几个明白事理的缓缓点头了。
人群中便有人大喝了一声:“沈沅钰你个贱婢,所谓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皇祖母乃是后宫之主,杀你一个小贱人又有什么了不得的?”正是有段日子没在沈沅钰面前蹦跶的新安公主。
上 回太子和三皇子一起到皇帝面前求情,皇帝虽然恢复了她公主的封号,对她到底有所不同,渐渐对她冷落了起来,眼看着自己失宠已成定局,新安公主把一切都归结 在始作俑者沈沅钰的身上,自此恨毒了她。只是沈沅钰平日并不经常出门,后来又与庾璟年定亲。庾璟年乃是宗室中的天魔星,就是新安公主这么横的,也不敢触她 的霉头。
因此新安公主虽然一心想要收拾沈沅钰,却始终找不到机会。
刚才她在人群中看得清楚,真是快意无比。眼看着沈沅钰就要倒大霉,她又怎么会忍得住不蹦跶出来踩两脚?
却 不想她自己智商欠费,这几句话说得虽然霸气侧漏,但实际上却是帮了沈沅钰。沈沅钰要是再不抓住这样的机会,岂不是浪费了对方猪队友的助攻,连忙道:“难道 太后娘娘真的打算如同公主所说,不分青红皂白,不问任何程序,就这样处置了臣女?若真是如此,臣女不服,天下人也不会服!”说罢重重磕头下去。
宁德长公主毕竟在后宫浸淫这么多年,立刻就明白了沈沅钰的意思。她大声道:“钰儿说的没错!钰儿乃是皇上钦封的正二品县主,想要她死,必得报经了宗人府,皇上下旨除了她县主的名头才可以!若是太后就这样杀了她,岂不是要叫宗室寒了心,从此人人自危?”
众人听了这话,虽然面上不说,其实全都暗暗点头。
太 后顿时语塞。做什么事情都需要法定的程序。皇帝要杀一个人,也得经过三法司审判,问名了罪行才能明正典刑。若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推出午门斩首,那是 昏君的所作所为,是要遭到后人唾骂的。她硬要摆着太后的款儿,要了沈沅钰的小命也不是不能成事。只是今天在座的绝大多数都是宗室女,就这样一言不合就立刻 杖毙,日后谁还敢和她亲近,她岂不是也变成了一个昏聩的老太婆?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太后不由脸色漆黑,恶狠狠地瞪了新安公主一眼。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新安公主一出口就叫人抓住了把柄,让她进退两难,郗太后简直快气死了!
宁德长公主继续道:“况且,钰儿还是兰陵沈氏的嫡女,先不说她有罪无罪,就算有罪,不经过沈氏宗族的同意,就这样处置了她,是不是也有些不妥?”兰陵沈氏可不是软柿子,是你想捏就能捏的?
太 后张了张嘴,到底不能在这么多宗室的面前罔顾国法,正在生着闷气,就听见羊皇后嗤笑了一声。“照姑母的话说,她一个小小的县主,咱们还都动不了她了?所谓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国法管的了她,家规自然也管得了她。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服太后的管教,冲撞了太后的凤架,太后还不能管教她吗?”
郗太后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