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 沅钰笑道:“那么说咱们倒是最晚的了。不过不要紧,谁叫咱们是最小的小辈呢。”细细看了看王妃和何氏的礼单,又把自己的礼单拿出来,因之前的礼单是按照在 沈家时的规格拟定的,就删减了好多东西,这才叫蕊心道:“你去开了库房,把这些东西收拾出来,等会儿咱们去映雪阁瞧三弟妹去!”
倒不是沈沅钰心疼那点儿东西,她若是不比着王妃和何氏的礼单给阮氏送礼,自己固然会大出风头,也难免会把这两个给得罪了。她一个做媳妇的,总不好越过婆婆去。
用过了早膳,沈沅钰带着蕊心、彩凤和寒梅,后头跟着一大群丫鬟婆子,抬着她给阮氏准备的礼品,去了映雪阁。
阮氏只派了一个嬷嬷出来迎接,彩凤脸色就是一沉,沈沅钰身份贵重,又是长嫂,阮氏竟然只派了个丫头出来,实在太过无礼。
那丫鬟也是战战兢兢地说道:“二奶奶,我们家奶奶身子不舒坦,正在卧床休息,不能出来亲迎,还望奶奶恕罪。”
彩凤是个泼辣的,分外见不得沈沅钰受委屈,就冷哼了一声道:“你是哪个牌位上的人?也配和咱们奶奶说话?不就是怀了个孩子吗?咱们带了大把珍贵的药材来看你们奶奶,可她却……”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沈沅钰早就知道阮氏是个什么性子了,就伸手制止了彩凤往下说下去,只温和地对那个丫头道:“前面带路吧。”那丫头偷偷觑了沈沅钰一眼,心想满府里都传二奶奶身份虽然尊贵,但是待下人格外宽厚,果然此言不虚。这才道:“二奶奶请随奴婢来!”
映雪阁是个三进的小院子,比起蘅芜苑还要小点儿,与大奶奶的别亦阁更是不能相比。绕过一道粉白的影壁,又穿过一道穿堂,迎面五间上房出现在眼前,白墙红瓦看着倒也像是那么回事,只是院子里的摆设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一看这女主人就不是个懂得持家的人。
丫 头将沈沅钰引入阮氏歇着的屋里,就见阮氏正穿着白色的中衣躺在拔步床上,看见沈沅钰进来了,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只嘴上说道:“二嫂来了!我本该是到门口 迎接的,奈何我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老太太和王妃都叫我好生卧床养着,我又确实觉得身子虚弱,不怎么爽快。有失远迎,还望二嫂不要与我计较!”
彩凤就哼了一声,什么身子虚弱不爽快,看阮氏满脸红光的,哪里就虚弱不爽快了?沈沅钰狠狠瞪了她一眼,彩凤这才闭嘴不敢说话了。
这边阮氏就假意挣扎着要起身,沈沅钰就上前去把她按回到床上去,“咱们妯娌之间,还讲这些虚礼作什么?”阮氏也就顺势躺了回去。
沈沅钰就叫彩凤把礼单拿了过来,道:“弟妹有喜,是咱们王府的大喜事,二爷也替三弟和弟妹高兴呢,就命我送来些药材和尺头,以为恭贺,不是什么好东西,三弟妹不要嫌弃才好!”
阮氏一听说她来送礼眉宇间立刻就露出欢喜的神色来。“二嫂家身丰厚,送的东西必然是极好的,我又怎么会嫌弃呢?”就从彩凤手里拿了礼单来看,待看到那上头都是极名贵的药材和尺头,就眉开眼笑起来。
一边急急吩咐丫头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给二奶奶上茶上点心!”刚才也不见她说这些。
沈沅钰也不计较。就有丫鬟搬来一把太师椅请沈沅钰在阮氏榻前坐了。沈沅钰见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用手捂着小腹,就道:“我听说女人的第一胎都十分辛苦,三弟妹可有哪里不舒爽吗?”
阮 氏又哪里有什么不舒爽的地方。只是如今怀着孩子,从老太太到王妃,无不表现出十分的关注,让她不由自主地也抖了起来。就对沈沅钰道:“二嫂你也看到了,我 这映雪阁和你那蘅芜苑根本就不能比,和大嫂的别亦阁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三爷和大爷二爷一样,都是王爷的儿子,可是偏偏给我住的院子就最小,丫鬟仆妇也 最少,就连平日里吃穿用度也是最差的。”
一说话就把庾璟年和沈沅钰也给饶进去了,沈沅钰就有些不快。这人实在太上不得台面了些。就反驳道:“三弟妹说你的院子小些的确是有的,但是这吃穿用度,都是公中分派下来的,虽然三弟是庶子,但是份例都是一样的。何来短了你们之说呢?”
阮氏撇撇嘴道:“二嫂也是大家子出身,这下人拜高踩低的伎俩你又怎么会不明白,说是一样的东西,可是给你们两房的就是新鲜的好的,分给三房的就是一些残羹冷炙。”反应过来又找补道:“我不是说你们,二嫂和二哥新婚燕尔,这事儿和你们没有关系。二嫂不要生气。”
沈沅钰微微一笑,“我没有生气。”阮氏这话说得应该也有几分是真的,就她这张嘴,张口就把人给得罪了,夫君又不给力,又没有强力的靠山,下人们不克扣他们克扣谁呢?
阮 氏就拍了拍睡的那张床榻,“就比方说这张床吧,我和三爷在这张床上睡了三年了,这是用白栓木做的,而大嫂那张床却是酸枝木的。都是王爷的儿媳,凭什么我就 要比大嫂差一筹呢?这床又小又硬,从前咱们还能对付,可是如今我是双身子的人,这样的床榻怎么能睡得舒服呢?”
沈沅钰就有些无语地看着她,她不会是让何氏给她换一张床吧?何氏那张床可是她的嫁妆,是何氏从娘家带过来的。而沈沅钰从娘家带来的那张豪华的大床更是紫檀木的,十分的名贵。阮氏自己娘家穷得叮当响,能怨怪谁来?
沈沅钰终是忍不住问道:“你让大嫂给你打一张新床?”
☆、第206章 纷争迭起
????不用沈沅钰问,阮氏就自己说道:“昨天王妃和老太太来瞧我的时候,与我说了,我缺什么少什么,都只管去找大嫂要去。我本来是觉得映雪阁太小了,让 大嫂给我换一个院子的,又想着府里的住房也很紧张,这才让大嫂给我重新打一张酸枝木的大床,等我肚子里的哥儿出生了,也好睡在新床上呀!”
沈沅钰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狮子大开口了。等她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自然有奶娘陪着睡在暖阁里,又怎么可能和她睡在一处呢,那床打好了还不是她自己睡在上面。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有小丫头进来说道:“大奶奶来了!”
沈沅钰便起身带着丫鬟到门口迎接何氏。就见何氏带着带着几个木匠打扮的人走了过来。沈沅钰和何氏相互见礼后问道:“大嫂,这是……”
何 氏脸色很不好看,没好气地道:“还不是三弟妹,嫌她睡的那床又小又硬,说是不利于她养胎,死乞白赖的非要我给她打一张酸枝木的大床。我跟她说公中没有这个 例,她就告到了老太太和母妃那儿,说我仗着自己管家,就做张做智地苛待她!”何氏真是头回见这么顺杆爬的人,本来阮氏有孕她就嫉妒,真是气也气死了。
沈沅钰十分同情地看了何氏一眼,谁摊上阮氏这种混不要脸的无赖型的人物,也要难受的吧。何况她现在又怀孕了,打不得骂不得的,想想就让人憋屈。不过她不想掺合何氏和阮氏的官司,便只笑笑,并不接话。
何氏倒是十分乖觉,就打住了这个话题,问道:“弟妹怎么在这里?”
沈沅钰道:“我奉了二爷之命,来给三弟妹送些药材尺头过来。”两人说着进了阮氏的屋子。
阮氏见何氏进来,一脸的皮笑肉不笑,道:“大嫂来了。老太太和王妃吩咐我卧床休息,没能出门迎接,大嫂莫怪。”
何氏就冷哼了一声:“你现在是多么金贵的人,怎当得起你亲自迎接呢?”
阮氏见她言语不善,也懒得和她装什么,就道:“大嫂昨天说给我打一张床,公中没有先例,我已经禀过了老太太和母妃,想来母妃已经派人与你说了,你还有什么好推脱的。”
何氏就冷笑了一声道:“既然是母妃吩咐下来的,我自然不会怠慢。我已经把木匠都带过来了,今日就量了尺寸,立刻就着手给你打一张大床就是。”
阮氏得意地道:“我早就说过,如今我有孕,无论什么,老太太和母妃都会依了我,大嫂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何 氏只叫她这话气的发抖。夏珠是跟着何氏一道过来的,别看阮氏从前是奶奶,夏珠还真没把她看在眼里,这时就插嘴道:“三奶奶,我们家奶奶为了你的事儿,一大 早就派人请了木匠过来,连早膳都没来得及用,你不但一句感激的话没有,竟说这些不着边际的风话!正好二奶奶也在这里,你让二奶奶评评理,这天下间哪有这样 子的道理?”
其实沈沅钰也觉得阮氏很有些过分。不过夏珠又算是什么东西,叫她评理她就评理?沈沅钰便道:“既然大嫂和三弟妹有事商量,那我就先告辞了!”竟是起身就要走。
“二弟妹等等,我跟你一道!”何氏便道。沈沅钰便不好立刻就走了。
阮氏见何氏这就要走,却是有些急了:“大嫂这就要走了?我的床榻什么时候才能打好呢?”
何氏便道:“这床也不是说做就能做出来的。这采购木料、设计图样,打造成型,还要雕刻上漆,怎么也要三个月的时间!”
阮氏立刻道:“三个月?那岂不是黄瓜菜都凉了!”
何氏冷笑道:“三个月还是得叫府里的木匠停下别的活计,可着你的床先来做才成!若是你还嫌慢,不信任我这个大嫂,我也没有办法。便请三弟妹另请高明吧!”
阮 氏其实也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程序复杂,只不过让何氏说出一个期限,到时候她若是交不出床来,也好就此拿捏她。见状便就坡下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信任大 嫂了。不过既然大嫂当着二嫂的面说了,三个月那床便做得了,我便等上三个月好了。我这里还有一件事要请大嫂帮忙呢?”
何氏早已十分不耐:“你还有什么事儿?”
阮 氏道:“大嫂也知道,我自从嫁到这王府里,便一直跟着三爷吃大厨房的。我这里不比大嫂的别依阁,距离大厨房十分远,夏天倒也还罢了,这一到了冬天,每次从 大厨房拿了食盒过来,里头的饭菜早就全都凉了。从前倒也没什么,可如今我自己倒没什么,可腹中的孩儿又怎么吃得了那冰凉的饭菜呢?”
何氏道:“你想怎样,直说!”
“请大嫂在我的映雪阁里,也设一个小厨房,再从大厨房那里拨几个厨子过来,专门伺候我和三爷。”
“这事我可做不了主!还是三弟妹自己去请示母妃,若是母妃答应了,我自然没有旁的意见!”
阮氏就笑道:“何必多此一举呢。昨日的事,大嫂也叫我去问母妃,最后的结果,还不是按照我的意思来的!”
“我说了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你请示完了母妃,若是母妃同意了,再派人知会我一声吧。”何氏实在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就拉着沈沅钰的手出了映雪阁。
一 出门,何氏就开始埋怨:“谁没有怀过孩子似的,就没见过像抖成这样的。这是恨不能借着这个孩子,把整个王府都变成她的了!咱们的小厨房,平日里开火点个菜 吃个小灶,都是自己贴补体己的银子。你瞧着吧,等这映雪阁里的小厨房建起来了,她是绝不会往这里头贴补一两银子的,所有的支出定是要从公中走的。”
沈沅钰也终于见识了什么叫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只好笑着安慰道:“叫大嫂受累了!”
何 氏就叹了一口气道:“从前我就说,咱们王府是什么人家,怎么能叫这样的人进门来?”见沈沅钰并不接话,就自顾自地说道:“她娘家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家族, 家里不过有数亩薄田,仆妇也不过三两个,他们家的老太太平日里还要做了针线拿出去卖,才能勉强维持家用!三爷再怎么说,也是王府庶子!”阮氏的背景,沈沅 钰早就叫人探听清楚了,的确是小门小户出身,阮氏自己甚至大字不识一个,所以才养成了这样泼辣又小气的性子。不过大奶奶的话她也不敢苟同,当年三爷都快病 死了,但凡有些门户地位的人家,谁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马上就要死的人呢?
沈沅钰便说道:“三弟妹是个直性子,大嫂莫与她计较。我有几句话,也不知该不该与大嫂说呢。”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郑重地与何氏说话,何氏不由一凛:“二弟妹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沈沅钰便神色淡淡地道:“瞧着王妃的意思,是叫大嫂照看三弟妹的饮食起居了?”
何氏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沈沅钰又道:“我听人家说,这女子的头一胎最是重要,也最是凶险,一不小心就很容易滑胎,尤其是头三个月,胎气不稳,最是危险。既然王妃叫大嫂照看三嫂这一胎,可见王妃对您的重视,大嫂可要仔细着,万不能辜负了王妃的一番心意啊!”
她这几句话说的没头没脑的,何氏听得莫名其妙的,这时候正来到一处路口,沈沅钰就向何氏告辞,带着丫鬟婆子回了蘅芜苑。何氏也带着夏珠从另一条路回了别亦阁。
蕊心跟在沈沅钰的后面,就低声道:“奶奶真是生了一副好心肠,这两位这般模样……您又何必去提醒她呢,奴婢瞧着,她就是明白了奶奶的心思,也未必就会对奶奶感恩戴德呢!”大奶奶一时没明白沈沅钰的意思,蕊心却是比她更早地明白了。
沈沅钰就叹了一口气:“依照我的本意,我也不愿意掺合到这里头去,只是……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何氏回到了别亦阁,想到刚才在映雪阁受的气,脸色就沉了下去,刚在上房里坐下,就有一个丫鬟端着一盏茶进了上来:“奶奶请请用茶。”
何氏接了茶盏,忽然厉声道:“你这个小贱人,茶这么热,你是想烫死我吗?”就“啪嚓”一声将茶碗摔碎在那丫鬟的脚边,滚热的茶水溅在丫鬟的腿上手上,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几个水泡来。
那小丫鬟就是负责茶水的,是按照平日里的何氏喜欢的温度进上来的,没想到何氏忽然发怒,虽然疼的厉害,慌忙跪了下来,也不敢解释,只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夏珠自然是明白何氏这是在阮氏那里受了气,正好小丫鬟来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