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好养着。”曹操点头,嘴里还咬着点心,说得有点含糊。好容易咽下了,想想总得找点话说不是,左顾右盼了半天,也没找出话题。谈她爹,过了十几、二十年了,自己都记不太清楚了,谈董祀,人家保不齐心里还在埋怨着,谈她自己?痴不痴、呆不呆的,可惜了当年才女的名声。
“咳,祀儿常回来说,你读书破万卷,现在还在读书吗?”他终于找了个安全点的话题。
“是!”青萍反正也不抬头,静静的回了一声。
“不过现在好多书都没了,想当初你家的几世藏书多么让人羡慕啊!”这话曹操说得倒是有些真情实感了,当年他可没少去跟老头借书看,老头也乐意借给他,现在……
“对了,你们家的书在羊家吗?”他反正打定了主意,若是在羊家,他便让人去取,谅他们也不敢说个不字。
“父突遭变故,昭姬与母随夫君怆惶出逃,家中典籍,尽数散失。”这是蔡琰教的,那些书原本在南匈奴,蔡琰可不愿意有人知道,于是在她回汉时告诉她,若是有人问起那些书,就这么回,省得麻烦。没想到还真有人问,问的竟然还是曹操这位奸雄。
“那真是太可惜了,太可惜了。”曹操搓着手,一脸惋惜。
“我们小姐……”敏儿对曹操映像不错,急急的想替青萍说,家里有羊皮卷。
“昭姬有些文章勉强倒还能记得一些。”青萍可不想把羊皮卷交出来,如果说她能看出笔迹的问题,那么曹操怎么可能看不出,他可不会像自己那样轻易放过,自然要寻根问底的。
“真的?”曹操简直就是惊喜了,“那我给你派几个笔贴士,你念他们写?”
“男女授受不亲,还是昭姬慢慢默写出来,交于丞相为好。”青萍低头说道。
“好好好!需要什么叫你嫂嫂说!”曹操大喜过望,看来痴有痴的好,痴了,至少不用脑子,全用来记小时候的书了。真是太好了!
于是从这天起,青萍就关着门在卞夫人的客房里默写书稿,敏儿知道自己不该乱说话了,虽然小姐回屋之后提也没提过,但内疚之情溢于言表。
青萍还真没生气,她没时间生气,说是能背几篇,问题是,她真的只会背那几篇,如果董祀不在她默写完这几篇之后就赶回来,她就真没辙了。
曹操同事还真是好学不倦,天天来问进度,她也真的努力在写,这一年她也有照着蔡琰的笔迹在练习,虽然知道也许外面对这位蔡二小姐的笔迹不见得流传得开,但不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吗?
所以每天等着曹操下朝了,敏儿就会把写满字的大纸拿上十几张给他,他自然知道,里屋的昭姬还真的没有偷懒,可是他实在等得很急了。
“相爷,别急,昭姬这几日已经很努力了,除了吃饭和小睡一会,其它时候都趴在那儿写。”
“是啊,是啊,已经很快了,果然是才女。虽然看着傻里傻气的,记性还真是不坏。”曹操啧啧称赞着。
“相爷!有您这么夸人的吗?不过是怕见生人,估计跟祀儿在一块时,会好点。”
“别指望了!知道那天丫头说啥吗?‘不管姑爷对小姐如何,但对小姐来说,总算是个依靠啊!’你想想,这是啥意思?”曹操白了夫人一眼。
卞夫人也是在内院里斗争了这么些年的人,怎么可能会不懂,面色暗了暗,“这孩子,千辛万苦的把人给他找了回来,他这是干啥?”
“我倒是明白,你想,他们从小在一块,感情纯,那会蔡二小姐就跟白莲花一样!是啥成色?现在呢?跟了别人,还生了孩子,是男人也不乐意了;现在还痴不痴,呆不呆的,祀儿已经算是厚道的,也没纳妾给她难看,小心的照顾她到今天。得了,现在她求着把祀儿的保住了,你等祀儿回来再敲打一下,为愿他们好好过,都不小了,快点生个孩子才是正经。”曹操心情不错,倒是说了两句实在的话。
卞夫人点头,看着白纸上那娟秀的字迹,轻叹了一声,“真是怪可惜的,多好的小姐,命苦了点。”
“这还命苦?夫人啊!你知道每年匈奴抓去多少人?又有几个能只伺候一个男人?她和那位大阏氏真算是命好的。她又比大阏氏命好,刘豹我是很熟的,看着粗鲁,其实心善得很。她落在刘豹手中,这十多年日子一定过很好。”
“那还把人弄回来?您才真是,人家好好的两口子,又生了孩子!”卞夫人真是不了解了,曹操明知道她的日子过得很好,却为何这般蛮横?
“她不回来,祀儿就得两头跑,你没看见,她回来了,祀儿就哪儿也不去了?祀儿跟刘豹太近不好,刘豹对女人心善,可是也不代表他是善茬,南匈奴将来的霸主必然是他。有她在中间牵着,刘豹和祀儿说不定就得连成一线,后果不堪设想。”曹操放下书稿,轻叹了一声,“虽然知道祀儿不会背叛于我,但如果我的敌人是蔡二小姐!结果还不一定。”
“所以您才急急忙忙的要把人弄回来?”
“是啊,大单于就是个摆设,我把他弄了来,其实就是让五部自相残杀,由他们内耗最好。结果却没有,刘豹一人控制着四部,去卑控制那部虽被我封为监国,其实实力相差太远。”曹操轻轻的叹息着,有时似乎只有在卞夫人这儿,他才能真的放下心防,说些想说的话。
“上党太守出缺,羊衜是最好的人选,为人清正廉洁,能力也很好。可是若是昭姬在刘豹那儿,这个位置也不能给他,人家成连襟了,这个关口怎么替我守着?所以说什么,蔡昭姬是不能留在刘豹身边的。也不能让他们藕断丝连,正好祀儿喜欢,才急急的让他们成亲,断了刘豹与祀儿之间的关系。现在昭姬在咱们这儿,羊家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您啊,就是想太多,不然怎么老是头痛?”卞夫人看曹操轻轻的敲着自己的额头,把曹操放到自己大腿上,轻轻的给曹操揉着。
曹操舒服的叹了一口气,闭着眼,好一会儿,“明儿祀儿就该回来了,我就不见了。你留他们吃顿饭,好好送回家去。”
卞夫人没有作声,曹操也不需要她的回答,他相信她能做得很好。
第二天曹操就出去巡视了,近午时,董祀才回来,卞夫人抱着他哭了半天,这眼泪倒有大半是真的,差点就见不着了,董祀也哭了起来,刚刚接到要处死自己的判决书,脑子里还在想,也不知道青萍怎么样了,羊家应该会来接她的,然后自然知道送她回蔡琰那去,只是……只是……
正在五味杂陈的,又是快马而来,丞相收回成命,并且请董祀回去。董祀还以为自己发梦了,拧了自己一下,确定了是真的时,真的喜极而泣,原来高兴狠了也会哭,好了,青萍不用回羊家了,自己不用死了。
回来的路上还在问呢,到底怎么了,丞相怎么会短短的时间内,发出两道完全不同的指令?
来人当时也不在内堂,正挺高兴的坐在丞相府的门口台阶上听说书呢!什么董夫人疯跑丞相府,转了多少个弯,摔了多少个跤,顺便说说前因后果……听得正舒坦呢,里头叫他。
原来是让他快去追前面的马,收回成命,丞相赦免了董大人。他忙问为什么。结果被管家打,让他快去,哪有为什么。于是他一边牵马,一边还不忘记跟刚刚说书的那位说,丞相赦免了董大人……
结果他说完了,下面一群人马上喊到‘夫人求情,感动丞相了’。
他路上想想也是,想当然的,夫人那样冲进去,自然能感动丞相的。于是蔡昭姬蓬头垢面,赤足救夫的故事算是完满了。
董祀听得来人说得眉飞色舞,而他云山雾罩,这是一惯冷静的青萍?平时穿个袜子都能用半个时辰,小心翼翼的,不以容许有一丝一毫的不服帖,她能光着脚,天寒地冻的在地上跑?还蓬头垢面?梳头有时她老人家会在铜境前坐一下午,这样的人会蓬头垢面?是他们说错了,还是自己听错了?
于是这一路的,他让人快马加鞭,总得知道为啥不是!可是,为什么一进来,曹操没见,卞夫人冲上来抱着自己大哭,好吧,这位也算是养母之一,算是关切自己,可是为啥青萍不在?她不是应该也在这儿等着自己吗?或者丞相没去通知,于是她还在家里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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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突破
卞夫人哭完了,看董祀魂不守舍的样子,边拭泪边笑了起来,“你媳妇儿这几天在我那儿,相爷突然想到蔡家的藏书,这几天正拼命的默写藏书呢?”
“啊!”董祀头大,真够一晕的,那位真的强啊,看过书,就敢说会背书?
“现在还在默书?”董祀忙说道。
“看看真是老了,你急着见媳妇儿,快去吧!就在我院的西厢里,我还没告诉他,你今天回来。”卞夫人笑着。
董祀松了一口气,这里是熟门熟路的,马上向大院跑去,卞夫人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看见没,说是感情不好,人家这是从小培养出来的真情。”
“是啊,听说董少爷从不外宿呢,就算是醉了,听说谁也不能碰他,他只要回家。”夏红忙凑着趣。
“嗯,祀儿从小就重情意,看看那些年他对蔡老夫人,二小姐失踪那么多年,他就把老夫人当亲娘一样伺候着。多不容易,所以说了,‘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董祀跑到西厢,青萍还在埋头苦写,一脸的愁眉苦脸。
“你真是笨了,这么麻烦的事还接来做?”他整整衣服,很有派的推门进来,用一惯的口吻的来骂她了。
“姑爷,小姐还不是为您?”
“行了,快去跟夫人说,我们回家,这是我会背的最后一篇了。”青萍头也不抬,很无奈的说道。
董祀气死了,自己死里逃生,老婆连头也不抬,完全不关心自己的安危,真是太过份了。
“喂,老婆!”
“求您了,快点去吧,我快累死了。”青萍真没时间听他撒娇,都回来了,还发什么嗲?男人真奇怪。
董祀灰溜溜的出来,正看见卞夫人回来,怏怏的说道,“大嫂,我带昭姬回去了。”
“忙什么,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你大哥说了,让你在家里吃饭,难不成你怪你大哥?”
“才不是呢!想早点回去洗澡、换衣服、睡一觉。明儿我带昭姬再来吃好吃的。”他终于找着了撒娇的地方。
“知道了,快回去吧!”卞夫人想到别处去了,含笑挥手。
青萍写完最后一字,轻轻的松了一口气,董祀还真是回来得太及时了,看来别指望把四千卷都给曹操了,还是只抄四百算了。
不过就算是四百只怕也要抄不少日子吧?看来至少得弄半年了,或者听曹操的,自己在里面念,让人在外间抄?
回到家,青萍让给董祀去弄洗澡水,然后就躺下沉沉的睡去了。这几天没睡着的人,不仅仅只有他一个。
董祀回到房间,青萍已经睡沉了,看着她想到接自己那个家将说的话,想想轻轻解开她的袜子,脚底还有一些疤痕,她还真的赤脚跑出去了?当时在干嘛?要光着脚跑出去?曹操是能用苦肉计感动得了得吗?哭死都没用吧?真是傻子!
董祀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躺回了自己的位置,闻到熟悉的味道,慢慢的闭上眼,安心的让自己睡着。
青萍是饿醒的,可是一睁眼,自己眼前却是董祀的大脸,恍了一好会儿神,才想起来董祀回来了。笑了笑,回来了!打个哈欠,想起身却又被拉回来了。
“不饿吗?”她侧身平视着他。
“饿,我想睡很应该吧,你呢?为什么你看上去,弄得比我还累?”
“您是心累,我是身子累,你试试天天趴在那写七八个时辰试试。”
“我早就试过了。”董祀说得不以为然。
“您是练字玩呢,我可是硬背下来了。还想着别背错了,字不能写差了,事多着呢。”青萍可不示弱。
“你就不能跟我服回软?再说我是死里逃生呢!”
“是,您辛苦了,明儿找点新鲜的送给卞夫人吧!这次不是她,你可回不来。”青萍点点头,认真的说道。
“他们说是你救了我!”
“你觉得呢?您那位大哥是吃苦肉计的主吗?应该说,我给了夫人一个机会,让她引出曹操对你小时候那点感情,所以主要还是夫人的功劳。”这点青萍倒是看得很清楚。
“故意的?”董祀撑着头,细细的把前后一想。
青萍跑出家门是真急了,她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先见到人再说,可是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琰儿还知道学学骑马,天天自己动动,这位归汉之后,在他看来,只怕就是晚饭之后,动动指头,扒拉、扒拉琴弦,就算是动过了。
在匈奴多年,这位可是也有人伺候的主啊!家务她也就动动嘴;照顾孩子,还是她自己喜欢。所以心急之后,跑出家门,对这位长期练就龟息功的大姐来说,就是严酷的挑战了,跑掉鞋子,摔跤可不就正常吗?
只怕真是冲动的想去找曹操理论的,到了门口,被人一拦,一惯理智的她,有了清醒的机会,于是压制下愤怒,当着众人哭给曹操看,反正我是疯子,你有本事连我一块杀!多少是有些万幸的成分在里面了。
“怎么可能?我又不像你的琰儿未卜先知,你被带走那天,她派人送信来,让咱们小心!我觉得她知道会出事,但送来的却只有两个字。”
这些天虽然默写书时天昏地暗,可是脑子里却不时的闪烁出蔡琰的那两个字。以蔡琰的性格,怎么会只写两个字?她是个喜欢把人琢磨得透透的主啊!一件事会翻来覆去的想,生怕有个闪失的。她怎么会明知道可能会出事,却只是提醒?
“到时再问吧!她自然有安排,说不定在咱们不知道的地方,帮了咱们大忙呢!”
董祀这倒不吃惊了,他比青萍了解蔡琰,刚刚已经细细的听青萍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青萍是不知道的是相府外面的那一幕的。但去接他的家将却说得很细致,甚至连说书人的语调都学了个十成十。他当时恍惚之间觉得有点似曾相识的意味,但却又想不起来了,刚刚结合了青萍的话,他就有些明白了。
当年他火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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