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珺兮忍不住想抚额,老顽童的八卦毛病犯了。
“你说呢?”苏珺兮转眸一想,也不跟周老撒谎,反问一句对周老耍了个太极。
果然,越是模棱两可的答案,越能满足八卦人士的八卦欲,周老抚了抚自己的一把美髯,笑得颇为暧昧:“如此,小苏,我们一起上前堂,呵呵!”
周老一阵乐,连一旁的清风见状也不禁偷偷对着苏珺兮笑着摇了摇头。
此后,李景七一直护着苏珺兮往返于苏家与一鹤馆,风雨无阻,苏珺兮心内感动,渐渐的,自她爹爹去世以后第一次找回了安全感。
第三六章 为卿簪青丝 转眼到了中秋八月十五,杭州府繁华街市上的茶肆酒家都早早换上了今年秘制的各种新茶新酒,各个店家商铺亦是不眠不休,今日的早市直接连着昨晚的夜市,热闹非凡的气息倒是驱散了些许中秋清晨的寒凉之气。
这日一鹤馆放了几位老大夫一日假期,只由几个年轻的大夫酌情当值坐堂,苏珺兮是一鹤馆唯一的女大夫,每到大节日,也都有放假的福利。
苏珺兮在此世十七年,又在一鹤馆近十年,早已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但是今日卯时初,苏珺兮醒来之后却在温暖的薄被里赖了近一个时辰的床,才在辰时初起身。
此时,寒气渐散,朝阳初升,淡淡的白光自窗外斜射进来,苏珺兮远远瞧着几束白光中点点尘埃飞舞,不禁一阵轻松惬意。而屋外,王婶早就领着几个小厮丫环擦洗洒扫忙活开了,以准备今晚在院子里赏月玩耍。
待苏珺兮漫不经心地洗漱完毕,准备用早餐时,王婶提了个精巧的食盒进来。苏珺兮瞧见,心中了然,这是陈则涵每年必至的一番心意。
“小姐,是用我做的早饭还是用大少爷送来的果子?”王婶问道。
陈则涵一直晓得苏珺兮的生活习惯,知她每逢此时,必不会早起,因此每每趁着节日早市会出新品,早早地买了新奇的酒水果子来给她尝鲜一并当作早餐。往年,王婶这时候都是不会准备苏珺兮的早饭的,只是今年陈则涵成亲,王婶想着大少爷大概不会再惦记着此事了,因此备了苏珺兮的早饭,谁知陈则涵依旧准时地叫鹉哥送了精巧食盒来。
苏珺兮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用大哥的酒水果子吧。鹉哥走了?可交代他替我向大哥道谢了?”
王婶将食盒里的酒水果子一样样取出来:“这回我特意留着他没让他先走。大少爷……”王婶顿了顿,待把空食盒收拾好,才接着道,“就让鹉哥直接带着食盒回去,省得大少爷还得来一趟。我现在就去交代鹉哥道谢的事。”
苏珺兮点点头,王婶便提着食盒去寻还留在苏家的鹉哥了。
苏珺兮知道王婶的意思,陈则涵即便成了亲,对她还是一如既往,虽说亲兄妹之间如此亲厚本也没有什么,但他们到底不是真兄妹,苏珺兮可以坦然接受,但是苏珺兮和王婶一样担心有人不能接受。因此,每每遇到陈则涵一如往日般地待她好,她便不知该怎么办。接受了是忐忑不安,不接受又显得不大方,况且两人十几年的情谊也不当如此扭捏……
苏珺兮叹了口气,心想也罢,一切顺其自然好了。
心中定了主意,苏珺兮便把玩起陈则涵这回送来的酒水果子。两碟果子,一碟淡紫色的想是香芋软糕,一碟米白色的应是糯米团子,剩下的是用一个青瓷瓶子盛着的果酒。苏珺兮倒了一小盏抿口尝了尝,瞬间鼻端满溢罕见的淡淡杏香,倒是新奇。苏珺兮只喝过杏仁露,却没有喝过杏仁酒,一时大爱,不一会儿一整瓶杏仁酒便去了小半瓶。
一旁的清风瞧见一把夺过苏珺兮手中的杯子,佯嗔道:“小姐,你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怎的不见吃东西只一杯一杯地借酒浇愁?”
苏珺兮顿时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是清风借取笑担心她空腹喝多伤了身子,她还道她看着有那么落魄么?于是笑着回敬:“你是眼馋我独酌吧?”
清风斜睨着苏珺兮,长长的两排羽睫在苏珺兮处看来恰恰如花盛开在双眸之上,惊艳无比:“独酌?小姐越发不同往日了,以前怎么不见小姐如此风雅?不,是……”
“你还不去帮王婶的忙?小心王婶一会儿骂你躲懒。”苏珺兮连忙赶在清风说出更直白的话之前打断她。
清风闻言不以为意地一笑,起身就走:“这就去。”
到了傍晚,秋风至,卷起地面枯枝落叶,空中流光暧昧,洋洋洒洒笼着一片褪了颜色的风光,园中芙蓉却颜色正浓,娇艳得欲滴出水来。
苏珺兮在园中原想帮帮王婶几人的忙,不料却被拦在一旁。
“小姐莫要添乱。”王婶如是说,清风经过,不失时宜地含笑瞥了苏珺兮一眼。
苏珺兮见状颇为无奈,又实在插不上手,正无事,却听清霜来报:“小姐,李公子来了。哎,真拦不住他,他径直进了小姐的闺房。”
什么?这家伙越发胆大妄为了!苏珺兮闻言连忙赶往自己的闺房。
“李景七,你,”苏珺兮刚刚走进房间就看见李景七坐在她的妆台前正翻着她的妆奁,不由怒道,“你在做什么?”
苏珺兮疾步上前拉开李景七,随即挡在妆台和李景七之间。
李景七趁势抱住苏珺兮的腰,低声委屈道:“那些都是陈则涵送你的?”
苏珺兮一时哭笑不得,只轻轻推开李景七,转身收拾被李景七翻得乱七八糟的首饰。
李景七起身,从背后拥住苏珺兮,埋首在苏珺兮的脖颈间:“是不是?”
苏珺兮心中知道李景七对她和陈则涵十几年的青梅竹马很是吃味,她不打算过多解释,但是也不打算隐瞒他什么,因此一边收拾着,一边把陈则涵送她的首饰一样一样地挑出来给李景七过目。
李景七越瞧眉头皱得愈深,不等苏珺兮收拾完,起身拉着苏珺兮便往外走。
“你这是要做什么?”苏珺兮发现李景七的个性真是难以捉摸,随性得很。
李景七止步,回头道:“带你去街上玩耍。”
苏珺兮果断拒绝:“不要,街上人很多。”
李景七看着苏珺兮不容商量的神情想了想,才老实交代:“就带你去挑几样首饰,不往人群里挤。”
苏珺兮本要拒绝,但转念一想,如果不收李景七几样礼物,只怕以后都不得安生,也罢,反正破费的又不是她,她心疼什么。思及此,苏珺兮不禁给了李景七一个灿烂的微笑:“好。”
李景七闻言便又露出那温淡的笑容,带着苏珺兮坐马车往杭州府西街的首饰铺子驶去。
到得西街苏珺兮由李景七扶着下了马车,虽早有预料,但还是被西街此刻的繁华景象骇了一跳。只见处处楼阁台榭装饰得富丽精巧无比,行人游客莫不驻足争占酒楼茶肆以备晚间玩月,此时虽才日暮,但东边淡月黄昏,西街上早已笙歌远闻千里,行人游客们想必要嬉戏流连至第二日破晓,此间吟诗赏月,歌舞升平,风流之地杭州府必定又是一场空前盛况。
苏珺兮被李景七紧紧护着,穿过重重人海,终于进了一家首饰店铺。
店铺的小二见李景七穿着虽淡却不凡,身旁还护着一名年轻且打扮素淡的女子,心知生意上门,当即将李景七二人引至雅间,好茶好果子地伺候着。
随即,小二送来好几本小册子给苏珺兮,苏珺兮翻开,竟然是各式各样的首饰样式工笔图,不由暗赞一声,倒真是方便周到的服务。
苏珺兮将册子递给李景七,李景七不解:“怎么不选?”
苏珺兮瞥了李景七一眼,才道:“真没诚意。”
李景七闻言笑开,才接过册子挑了几样让小二取来瞧瞧。
须臾,小二取了首饰来,苏珺兮抬眸一看不禁愣住。李景七选的几样首饰分别是百花如星步摇、掐丝飞雀步摇、蝶恋花步摇……无论是哪一样,都是贵气逼人的样式,苏珺兮无奈,她一向素淡的性子养成的气质,说白了就是路人甲乙丙丁,怎么压得住这番气派?
李景七拿起百花如星正要替苏珺兮换上,却瞧见苏珺兮面露不喜之色,不由气恼抱怨:“你就只喜欢陈则涵给你挑的那样的!”
苏珺兮一愕,这才惊觉自己在李景七面前不知不觉的就卸了面具,露出真性情。见李景七生气,苏珺兮正想争辩,又忽的记起小二也在一旁,便环顾了一眼,不想小二乖觉,早已站了一丈远,这才放心低声对李景七解释:“不是我只喜欢大哥给我挑的样式,而是大哥晓得我的喜好,才挑了那些样式。”
李景七闻言,缓了脸色,却吞吞吐吐半天才说:“其实我也觉得朴素不失精致的簪子独适合你。”
原来是因为吃味才反着陈则涵的品味来,苏珺兮不禁莞尔一笑。
李景七得了苏珺兮的解释终于解了心中疙瘩,放下手中的百花如星,招手叫小二过来,指了两支簪子让小二取来,小二一看当即喜形于色,赞道:“客官好眼光。”说罢便跑开取货。
原来早就选好了,苏珺兮看着李景七,顿时又哭笑不得。
未几,小二取来两只朴素的盒子送到李景七和苏珺兮面前。两只盒子外表虽然朴拙,却是檀木所制,足见寓巧于拙的匠心。
李景七打开两只檀木盒,便有一支流云白玉簪和一支绿萼梅青玉簪展现在苏珺兮眼前。其中流云白玉簪雕琢粗拙,流云痕迹深浅不一,粗看不如何,但细看之下却透着朴雅,很有一番匠心独运;而绿萼梅青玉簪雕刻细腻,淡青白玉的簪子顶端正好是色深的青玉,恰巧琢为绿萼,绿萼之上则又是淡青白玉磨作青白梅瓣,一眼瞧去,整支簪子便仿佛开在疏影横斜间的绿萼梅,悄然生出一股灵动之气。
苏珺兮瞧着两支簪子不禁暗赞连连,原来李景七的眼光亦是不俗。
李景七取出绿萼梅青玉簪,走至苏珺兮面前轻轻换下她发间的素簪,随即嘴角浮起浅浅的弧度:“可喜欢?”
苏珺兮点点头,露出梨涡:“谢谢你。”
李景七嘴角的弧度又深了深:“这支簪子你就戴着,百花如星步摇倒也清新,不似其他步摇繁复,你能戴得住,我也给你备着,将来总有需要的时候。”
见苏珺兮点头答应了,李景七才让小二将百花如星步摇和流云白玉簪收妥并着绿萼梅青玉簪的檀木盒一起包好,结了帐,随即,携着苏珺兮回了苏家。
第三七章 皎皎盈手赠 李景七很有反客为主的本事,不知不觉,苏珺兮就被李景七牵着回了自己的闺房。李景七将手中的包裹放到苏珺兮的妆台上,打开苏珺兮的妆奁又翻了起来。
苏珺兮瞧见,心道这人是怎么回事,翻她的妆奁翻上瘾了?不禁上前一步按住了李景七的手:“又怎么了?”
李景七突然朝着苏珺兮露出一个坏笑,摇了摇头:“没事,替你收拾收拾不用的首饰。”
苏珺兮暗道一句小心眼,也就收了手,任由李景七一阵折腾,把陈则涵送她的饰品一一翻捡出来另外取了一个首饰匣子收着,自己则到榻边坐着翻看些医书。
李景七折腾完毕,走至榻旁,在苏珺兮身边坐下,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匕首递给她:“这个你收着,我自然希望你用不到,但有个防身的总好些。”
苏珺兮放下手中的书,接过匕首一看,虽然也很小巧,但是比陈则涵送的那把要朴实多了。苏珺兮拔出来瞧了瞧,才放进袖中收好,对李景七笑道:“谢谢,倒是不显眼,容易藏。”
李景七闻言状似不满:“要显眼做什么?隐蔽锋利好防身才要紧。”言下针对陈则涵送的那把精巧匕首的意思明显的很。
苏珺兮笑开:“是、是、是,李公子。”
李景七伸手把苏珺兮搂进怀里,追着苏珺兮啄了她几口。
苏珺兮边躲边说:“你注意些,往后不要再随随便便进出我家和我闺房。”
李景七旋即挺直胸膛抬起头顾左右而言他:“你往后不要再喊我李公子了。”说着眸光灼灼地看着苏珺兮,“叫我七郎吧。”
苏珺兮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道真肉麻,面上却若无其事地问道:“你家中排行第七?”
李景七闻言点了点头,沉默半晌才道:“我是幺子,娘只得我与三哥。”
只得?苏珺兮闻言不由疑惑,是他母亲许多嫡子中只剩他和他三哥还是还有其他的庶子?略斟酌,苏珺兮才迟疑地开了口:“那你其他兄弟呢?”
李景七瞬间现出一脸悲伤,看了苏珺兮一眼,才低声地说:“他们都在东京。”
看来李景七和他三哥比较亲厚,与其他兄弟似乎比较生疏,苏珺兮想起李景七曾经在翠微亭提过他三哥,那日在孤山林间又说道他三哥和母亲,而李景七更是孤身一人来到杭州府生活,这其中有什么缘故?于是苏珺兮又小心翼翼地提道:“你娘与你三哥……”
李景七转头看着苏珺兮,猛地将苏珺兮抱了个满怀,旋即将脸深深埋进苏珺兮的颈项间。
苏珺兮只觉得颈项间一阵复一阵湿热的气息不规则地扑来,李景七环在她后背的手臂越缩越紧,两人的上半身几乎贴在了一起。苏珺兮空着的双手略一迟疑,便轻轻地抚上了李景七的背,不由自主地也紧紧抱住了李景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令他这么难以开口?还有他的亡妻和亡子,这家伙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见李景七始终不能开口,苏珺兮也不再逼问,想了想,含笑与之讨价还价:“能不能不要叫七郎?”
李景七动了动,含糊着声音问:“为什么?”
苏珺兮一僵,总不能说她嫌肉麻吧?她还从不曾这么亲密地喊过一个男子。略一思忖,苏珺兮避而不答:“就喊你名字?”
李景七又动了动,才含糊地“嗯”了一声,依旧像树袋熊一样赖着苏珺兮不肯动。苏珺兮被抱得动惮不得,只好拍了拍李景七的背,哄道:“快放开我,你要不要过节了?一会儿丫头们进来瞧见了如何是好?”
李景七闻言抱着苏珺兮蹭了好一会儿,才松了手,笑得狡猾无比:“我们一起过节?”
苏珺兮一愣,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现在赶不得他了,起身整了整衣裳,边说边往外走:“你要留下来便留下来,我出去看看王婶她们准备得怎样了。”
李景七起身追了出来,伸手拉住苏珺兮:“就我们俩可好?我们去湖上赏月,湖上人多,要不我们去孤山林间?”
这是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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