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何氏却不依不饶:“我哪里敢冒犯先辈,妹妹误会了。我只不过在想,并蒂莲不开,是水不够浊么?不知妹妹那环佩,是流云纹还是流水纹,配的是流云还是并蒂莲,或者,二者皆可,任择其一,倒也便宜……”
苏珺兮越听越气,何氏言下之意,她苏珺兮脚踏两条船,换个说法,也就差不多是人尽可夫了。苏珺兮紧紧握了握手中的茶盏,送至唇边再抿了一口,这次却再压不住耐性了。
苏珺兮端着茶盏沉思了半晌,才放下,眼中无比清明,可以抬脚走人,却不能拉下脸来:“珺兮抛头露面,自比不是寻常女子,想必大嫂也不是,珺兮不怕说句让大嫂取笑珺兮的话,珺兮眼拙,一直以为环佩刻得是流云纹,买来也是来配发上的流云簪的。”
何氏一愣,倒没有想到苏珺兮给了她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而且,她并不晓得那流云簪的来历,此刻苏珺兮的话明白告诉她,那是信物,她反倒有些无措。
苏珺兮见何氏怔住,也顾不得其他,连忙起身:“大嫂,珺兮该回了,先行一步不送。”
说罢略一致意,便出了四时茶坊。苏珺兮好不容易穿过人群,坐上马车,想到刚刚何氏一番有意无意的侮辱,自己却要顾着陈府对苏家的恩情,顾着大伯父和陈则涵的情谊,不能翻脸,心中不由一阵委屈,思绪纷乱间,只低低吩咐身旁的清霜:“去万径园吧。”
第三九章 情难自禁处 苏珺兮心烦意乱地到了万径园,下了马车也不问李景七此刻在何处,只埋头往里走,惊得清霜连忙追了上去,搜肠刮肚地寻思着劝解之辞。
走了几步,苏珺兮忽的想起要通知家里,又回头吩咐阿虎回去给王婶和清风报信,见阿虎应下走了,再转身,却忽然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李景七,想着就有些举步不定,心里莫名其妙更添了委屈。
“苏大夫请随我来,”长青听仆妇来报,连忙赶了出来,“公子在行止轩作画。”
苏珺兮到了行止轩门口,拦住长青和清霜,独自一人轻悄悄地走了进去,在书案旁站定。
李景七专注地立于书案前点墨挥毫,似乎丝毫不曾感觉到苏珺兮的靠近。
苏珺兮站在一旁含笑看着李景七,眼见着李景七笔下一幅孤山月黄昏就要完成了,便想吓吓李景七,不料才刚刚凑到李景七面旁,李景七右手中沾了些许丹砂的笔转瞬之间就在她的眉间点了几点,苏珺兮惊呼一声,慌得连忙后退了两步,李景七见状不由哈哈大笑。
苏珺兮见李景七笑得没心没肺,心中一恼,先前的委屈通通涌了上来,眼中眸光一闪,转身就要抬脚走人。李景七瞧见,敛了大笑,搁下笔转过书案半拦半抱地止住了苏珺兮的去势,只是眼中笑意不减。
苏珺兮偏过头恨道:“你还笑!”
李景七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抚了抚苏珺兮的脸,才轻柔地将苏珺兮的脸转向自己,看着她眉间的梅花妆未成,嘴角的笑意不禁又深了深:“你一出现在门口我就知道了。”
苏珺兮眨了眨眼睛,带的眉间的半朵梅花更加生动,半晌才道:“那你还装作不晓得我来了。”
李景七眼底笑意依旧未减,此刻更添了一丝狡猾:“不然,怎么偷偷在你眉间点上一朵梅花?”说着揽着苏珺兮走到书案边,拿起那一支仍旧沾着些许丹砂的狼毫作势就要往苏珺兮的眉间画去,“且让我把它画完。”
苏珺兮一时恨极,又躲不过李景七,僵持间转眸一看,顿时心生一计,伸出自己的手指在砚台上沾了沾,随即抬手便往李景七的脸上抹去。李景七不曾料到苏珺兮有此一招,来不及躲,生生受了苏珺兮的恶作剧。
苏珺兮看着犹自怔愣的李景七已是半张花猫脸,很是解气,脸上的气恼才散了去,露出浅媚的笑颜。
李景七回神,心知苏珺兮原先心里不痛快,此刻见她展了笑颜,有心陪着她玩闹一番,因此依旧举起手中的笔,装出生气的样子作势要画完那半朵梅花,苏珺兮看着李景七的滑稽样子笑得有些支持不住,却还要拦着李景七手上的动作,便有些力所不及,躲闪间不小心将身侧的砚台碰翻,“哐当”一声砚台落在了地上,墨水泼满了被顺势带到地上的那幅孤山月黄昏。
苏珺兮眼角余光瞥见,一着急便顾不得李景七手中的动作,也不管自己和李景七的衣裳也被溅了一身的墨水痕迹,只惊呼一声:“画。”便要侧身去拾。
李景七不曾料到苏珺兮要俯身去拾那画,被她一带,也失了重心,眼见着自己就要压着苏珺兮落在地上,电光石火之间李景七身形一转,与苏珺兮调换了个位置,旋即一声闷响,李景七便抱着苏珺兮倒在了那幅孤山月黄昏旁边。
苏珺兮原本做好了摔在地上的准备,不想却砸在了李景七身上,抬头看见李景七微微咧了咧嘴,心中一时感动一时心疼一时又着急,看着李景七竟不知先说哪句,半晌才语带责怪地问道:“你怎么这样鲁莽?你,你摔到了哪里?”
李景七闻言偷偷弯了弯嘴角,转头瞥向掉在地上的那幅孤山月黄昏:“你看好好的一幅画倒是被你弄花了。”
苏珺兮见李景七反倒关心起画来,不由又恼:“你还说画,要不是你又胡作非为,怎么会……”
说着苏珺兮撑着李景七的胸膛便要从他身上起来,不料李景七痛呼出声:“痛,别动。”
“哪里?”苏珺兮一急,连忙停了手中动作,伸手抚着李景七的头。
苏珺兮看着李景七脸上的神色隐忍难当,却紧抿着双唇不肯说话,不禁一阵焦急害怕,正寻思着到底怎么回事,又见李景七的目光越来越不寻常,那是,那是炽热难熄的情火!苏珺兮顿时脑中一空,再不敢动弹,唯能感觉到自己腿间的坚硬和燥热……
李景七圈着苏珺兮的双臂越环越紧,早已历经几番天人交战,忽的瞧见苏珺兮些许凌乱的衣裳里若隐若现的玲珑锁骨,脑中一热,移手扶着苏珺兮的腰便贴着苏珺兮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李景七埋首在苏珺兮的颈项间,缓缓舔开散在颈间的青丝,轻轻咬开掩着雪肤的白衣,见苏珺兮没有反抗,李景七脑中仅剩的那一点理智早已消失殆尽,一时徐徐一时急急地啃着苏珺兮的玲珑锁骨,鼻间的喘息也渐渐粗重起来,湿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袭击着苏珺兮敏感的肌肤。
李景七的手在苏珺兮身上游移,渐渐穿过层层薄衣,触碰到了那一抹细腻,心中不由又一颤,便缓缓游走起来。
屏息间,苏珺兮已经不能思考,不知来自何处的轻轻点点、酥酥麻麻带来的战栗令她的身体也有了变化,连渐起的喘息都淹没在两人咚咚如擂鼓的心跳里。当苏珺兮的背感觉到李景七手掌温度的刹那,她脑中一滞,几乎不能自制得抬手扶住李景七的腰,旋即她腰间的丝带轻解,那温度便覆上了她胸前的柔软……
苏珺兮脑中“嗡”得一声,根本不及思考,却不知哪来的力量,猛地推开身上的李景七,慌乱起身,退至一旁转身背对着李景七匆忙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和弄乱的头发,随即逃也似的离开。
苏珺兮慌张地从行止轩奔出来,让候在行止轩外的清霜吓了一跳,清霜连忙近前跟在苏珺兮身后:“小姐……”
清霜见到苏珺兮略有些凌乱狼狈的衣裳,以及发间不见了的流云白玉簪,也隐隐约约猜到了些什么,便不敢再开口,只跟着苏珺兮一路奔到了她们的马车停歇处。
苏珺兮一路奔跑,根本听不到周围的声音,跑至马车停歇处,看见阿虎已经回转顿时松了一口气,只急急上了马车,还不等清霜也跟着上车,便匆匆交代阿虎:“回苏家。”
阿虎瞧见这一番情形略惊了惊,便压下心中纷涌而出的各种想法,只等清霜也上了车,便跳上驾座挥鞭驱车出了万径园往苏家驰去。
苏珺兮脑中万千情绪乱作一团麻,一路上都根本不能思考,待马车进得苏家院子,她也顾不得许多,只吩咐清霜备好给她沐浴的热水以后便冲进自己的闺房拴上房门,一头扎进了自己的被褥里。
苏珺兮的此番动作早已惊动了苏家上下,王婶心知不妙,热水的时候忍不住问清霜:“小姐这是怎么了?在李公子那发生了什么事?”
清霜虽隐约猜到了苏珺兮与李景七之间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她不及清风直爽大胆,一时嗫嚅着臊红了一张脸,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清风不由一惊,她随着苏珺兮外出行医,也学了些医理,自然比清霜明白,此刻见了清霜如此,早已猜出了七七八八,紧紧握了握手中拳头恨道:“李公子!”
同样猜得八九不离十的王婶却是沉着,她抬眼扫了清风和清霜两个丫头一眼,才道:“清霜,此事阿虎是什么反应?”
清霜一愣,才将阿虎的反应告诉王婶,王婶闻言松了一口气,心道阿虎倒是个懂事的,旋即又看着清风和清霜两个丫头循循叮嘱:“你们可给我记好了,特别是清风,我知你着急心疼小姐,但是此事,我们不知实情到底如何,不是王婶歹意看低了小姐,但是王婶说句实实在在的话,一个巴掌拍不响,”王婶顿了顿,才又对着怔住的两个丫环继续道,“此事我们切不可妄言,哪怕一个眼神也不可有异,否则只怕小姐反而难堪,可明白了?”
王婶自有一番威严,说得清风与清霜不由自主地点头。见状王婶才放了心,又细细交代了两人一番才留下两人在厨房烧水,自己则寻阿虎去了。
苏珺兮一声不吭地趴在自己的床上,并不去触碰脑中乱麻,只无意识地拨弄着早已被她揉烂了的被子一角,直到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才提起精神起身开门让送热水来给她沐浴的清风与清霜二人进来。
等清风和清霜二人帮她准备妥当,苏珺兮挥退二人,也不去理睬她们缄默的态度,只万事不想地脱了衣裳泡进暖呼呼的热水里。
屏风外面,跳动的烛火摇曳不停,微弱的烛光穿过淡雅简约的屏风,洒在微微荡漾的水波之上,苏珺兮低头,忽的瞧见掩映在荡漾水波中的面容,眉眼间半朵未画完的梅花别致而生动,心中一动,适才在行止轩的一点一滴,伴着一丝微微的异样悄然浮出回忆的画面……
第四十章 为谁风满袖 行止轩内李景七瘫软地躺在地上,衣裳不整处,剧烈起伏着的胸膛渐渐平缓下来,紧握着的拳头也慢慢松开了,闭着的双眼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
在苏珺兮推开他的刹那,李景七几乎怒不可遏,翻身倒在一侧,完全听不到周围的动静,等到他平静下来,行止轩内便只剩下无边的寂静,以及他脑中的空白。
李景七觉得地上透骨的寒凉正慢慢地渗进他的身体里,缓缓地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直至冷却他体内的最后一息情火,随之蔓延的,还有盘结交错至全身的隐怒。
李景七颈项上的喉结动了动,喉间干涩带来的刺痛令他清醒了一些,反掌撑地便想起来,指尖不期然触碰到一点温凉,那触感……取过一看,是他赠给苏珺兮的流云白玉簪。李景七收手便想折断簪子,眼角余光却猛地瞥见不远处一点青光在扑朔迷离的烛火里依旧不掩,脑中不由一滞,怒气旋即被疑惑取而代之。
握紧手中的流云白玉簪,李景七一跃起身,上前一瞧,竟然是一块青玉环佩,玉上流云深浅,粗琢陋刻中竟是,竟是与他手中握着的流云白玉簪异曲同工的匠心独运!李景七呼吸一滞,记起那日自己在苏珺兮耳边的呢喃低语“我等着你的信物”……
她,记着的。思及此,李景七俯身拾起地上的流云青玉环佩,看着手中一白一青的一簪一佩,流云深浅,正似他心间那深深浅浅的牵挂,一直紧抿着的嘴角终于浮起浅浅的弧度。
李景七整了整溅了一片墨水痕迹的凌乱衣裳,将手中的流云青玉环佩换上,收好手中的流云白玉簪,才举步出了行止轩。
刚至门口,不知几时候在门侧的长青上前一礼:“公子。”
李景七微微颔首,低声道:“叫长玄带人把行止轩收拾一番,那画,也裱了收好。叫径山备水,我要沐浴。”
长青俯首答应,自去安排万径园诸人各司其职。
待沐浴完毕,李景七便策马奔出了万径园。长青和长玄相视一眼,俱是不解,只默默打马追上。
此值子夜,朗朗星空中白玉皎皎,清清月华之下,李景七三人纵马驰骋,踏碎一路清影婆娑。须臾,三人猛地收紧缰绳,旋即几声嘶鸣,三骑便停在了苏宅门前。
李景七率先下马,几步奔至苏家门前,竟亲自挥手拍了拍苏家斑驳的墨漆大门。
良久,墨漆大门终于裂开了一条缝,发出轻悠悠的“吱呀”声响。
李景七瞧准门缝后阿豹微怔的时机,抬手便要推开苏家大门,不料阿豹身后突然出现的阿虎猛地将门一合,墨漆大门旋即闭上,几乎碰上李景七俊挺的鼻尖,犹在李景七耳边的“吱嘎”声响便带了分外的尴尬。
已经下了马的长青和长玄二人不由上前一步,长青道:“公子,这……”
李景七抬手一挥,嘴角又浮起浅浅的弧度,在这清辉之下,竟有些邪魅:“无妨,我等着。”
说罢,李景七转身走了几步,背对着苏家墨漆大门站在清辉之下,修长的身影在斜前方投下没有边际的影子。到底已是仲秋,夜深露重,月华逐渐清寒,秋风骤起,李景七玉立中宵,不觉风满袖。
苏珺兮洗去一身倦意,此刻安坐在妆台前拭着一头还未干透的青丝,浮躁的情绪渐渐从容下来,抛开沐浴时纷至沓来的行止轩内的点滴,思考起她与李景七的关系,却不曾发觉,王婶悄然在她身后站定。
“小姐。”王婶不过轻轻一声叫唤,却惊了苏珺兮一跳。
苏珺兮略略掩饰了下自己的出神,才问:“何事?”
王婶坦然地看着苏珺兮,语波不兴:“李公子来访,是否让他进来?”
闻言苏珺兮怔了半晌,才道:“不必了。”
王婶应下,依旧缄默着出去了。
苏珺兮不曾料到李景七会追来,不禁垂眸沉思,手中擦拭头发的动作便有些机械,忽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手中动作也止住,她记起一事来,那支流云白玉簪落在了行止轩。
也罢,不过物归原主,苏珺兮微微浮起一抹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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