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珺兮见李景七此番情形,心知他在意自己与陈则涵的情谊也实在无可厚非,但是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只怕以后也不得消停,不如快刀斩乱麻,与他说个明白,何况还有一些事情,她也觉得有必要和李景七沟通一下,于是侧首:“你放开我。”
李景七抿了抿唇,倔强地看着苏珺兮不肯松手。
见状暗自叹了口气,苏珺兮放缓了声音:“你松手,随我到我屋里说话,这里不便。”
李景七这才松了手,紧紧跟着苏珺兮到了她的闺房外室,一进门就转身将房门关上。
苏珺兮听到身后动静,不由疑惑,转身瞧见李景七的这番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事先警告李景七:“你别再像昨晚一样!”
说着苏珺兮想起昨晚在行止轩内的情形,那一刻自己竟然也……想着霎时红了脸。
李景七一转身便看到苏珺兮双颊淡淡的晕了一抹绯霞,难得慌忙低头想要掩饰羞涩的娇俏姿态,不由心中一颤,旋即几步近前恶作剧般在苏珺兮的耳边轻轻呵了一口气,见苏珺兮全身微不可见得一颤,心中顿时偷乐不已,面上却装得甚为庄重:“我说过的,在你嫁我之前我再不莽撞了,自然是说到做到。”
苏珺兮回过神来,止了心跳,恨恨地瞪了李景七一眼,心道这还不莽撞!
不等苏珺兮说话,李景七旋即转了话题:“你想对我说什么?”
苏珺兮一愣,终于反应过来,李景七就这么轻轻巧巧地躲过了刚刚自己因陈则涵一事对他的责备,不过她本来也不愿再继续纠缠此事,况且陈则涵的事情还可以去问问陈则涛,只是有一事她必须要让李景七明白。思及此,苏珺兮抬头对李景七说道:“李景七,你不必介意大哥的,你可知为何?”
李景七闻言一顿,半晌才吐出低低沉沉的呢喃:“你让我如何不去介意……你不过是给了我几句漂亮话罢了……况且陈则涵哪处不能说话?难道只有你这处?”
苏珺兮无言,她并不知道陈则涵是不是只有她这一处可以说那些话,但每每陈则涵这番模样来寻她,必是又与大伯父闹了矛盾。这次,只怕是陈则涵又做了什么让大伯父恨铁不成钢的事情,说到底,他们父子俩十几年来一直拧着的,也就是这一桩,一个望子成龙,一个不意进取,无论有心,是否无力,总之两人各不相让,就这么拧了十来年。
收回思绪,苏珺兮也并不争辩,只是淡然却不容置喙地对李景七说道:“李景七,就冲着大哥已经成亲这一事实,我便不可能念着大哥,你,也是一样的,倘若你有妻子,有妾室,甚至只是有女人,我也……”
未及苏珺兮说完,李景七猛地把苏珺兮拥进怀里,打断了她的话:“我真是庆幸不已。”
苏珺兮闻言,渐渐的心田如缓缓浸入甘泉,似乎无处可循,却又滋润得心中柔软无比,良久,双手按着李景七的胸膛轻轻推了推:“好了,下午我还要去一鹤馆的。”
李景七闻言松开了苏珺兮,定定地看着她,目光里的浅浅笑意带着她极其熟悉的那抹温淡。
苏珺兮亦看着李景七,等了好半天,也不见李景七开口,不由生出些许莫名,待要问,却听李景七说道:“我先回万径园,你几时去一鹤馆?我送你过去。”
看着李景七嘴角浅浅笑意一直不减,苏珺兮心虽莫名,面上却不以为意:“未时初。”
李景七点点头,倒不再说什么,只趁机在苏珺兮颊边啄了一口才走。
等过了午时,李景七准时来接苏珺兮去一鹤馆,将苏珺兮送至一鹤馆后院侧门后,竟不似往日那般磨蹭赖皮,干干脆脆地下车旋即扬鞭驰骋而去,看得苏珺兮惊奇不已。
不过苏珺兮无暇顾及李景七的微妙改变,许是天气转凉的缘故,最近几日求医问诊的人络绎不绝,自上次她在回家途中遭遇马大几人袭击之后,陈则涛便不再让她上门应诊,此刻病人数量剧增,一鹤馆人手便有些吃紧,碰上出诊的大夫多的时候,留在一鹤馆内坐诊的苏珺兮反而更加繁忙,几乎焦头烂额。
许是因为忙碌,转眼就到了换值的时辰,苏珺兮向来不用值夜,便趁着回家前的这点时间,寻了机会悄悄地问陈则涛:“二哥,大哥最近是不是与大伯父闹别扭了?”
陈则涛一愣,疑惑问道:“怎么回事?家中倒是无事。”
苏珺兮不由也疑惑不已,难道是陈则涵犯了错事大伯父还不知道?他是来找她商量的?苏珺兮脑中已然转了几转,面上却若无其事,只含糊其辞地说:“也没什么,就是见大哥有些闷闷不乐的。”
陈则涛不禁笑开:“大哥喜怒哀乐常常形于色,许是什么小事也说不定,过了时间他便忘得一干二净,反倒是我们还耿耿于怀,苏妹妹想必熟知于心,不必担心。”
也是,苏珺兮想起陈则涵的性情,十几年来因此惹出的趣事层出不穷,也不禁一笑:“确是,如此,二哥你且忙吧,我回家了。”
陈则涛点点头,温和叮嘱:“路上小心。”
苏珺兮辞了陈则涛,一如往常,坐着马车行至杏林巷最后一棵杏树边,就透过微开的马车窗户看见李景七挺拔的身影,在疏影下落叶纷纷中长风玉立。
苏珺兮偷偷笑开,看着李景七此番仪表堂堂,只怕谁也不能把他与那个死缠烂打甚至带着一丝狡黠和任性的男子联系在一起。
转眼,李景七上了马车,对苏珺兮微笑之后,便在她身边规规矩矩地坐下,从杏林巷尽头一路到了苏宅院子,竟然愣是庄重得出奇。
李景七如此彬彬然的样子倒叫苏珺兮迷惑不已,要知道往日在这车厢里,她可是使尽了气力与李景七斗智斗勇还只能躲过三成李景七防不胜防的“偷袭”。
难道仅仅是因为昨夜之事,李景七一句保证就能真的转了性子?苏珺兮百思不得其解,一路上频频对身旁的李景七侧目,露出探究好奇的眼神,奈何李景七也时不时地瞧上苏珺兮两眼,脉脉传情间就是不肯泄露半点讯息。
苏珺兮此刻倒是恢复了一贯的姿态,李景七既然不说,那她也就不再多问。其实,对于李景七,她并非不介意他有事隐瞒她,只是此次的李景七,莫名其妙地在她眼里显现出一丝可爱来,她忍不住想看看李景七究竟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苏珺兮下了马车后,李景七果然如中午一般利落,连平常他常常自得其乐的小动作也没有,只干干脆脆地上马与长青和长玄一起离开了苏家。
过了两日,苏珺兮忙碌得无暇顾及此事,倒是将此事放在了一边,也不去管李景七突然而至的执礼甚恭究竟是为了什么,只忙里偷闲的打算过问一下买丫环和小厮的事情。于是喊来清风:“你去把王婶叫来。”
苏珺兮话音未落,王婶却一脸焦急地自己来了。
苏珺兮见向来镇定的王婶也鲜有的乱了阵脚,不由疑惑:“何故如此?”
“老奴失礼了。”王婶回神,连忙道了歉,才问,“这如何是好?门外官媒婆来提亲,苏家当家作主的只有小姐,但是哪有小姐自己接待来给自己提亲的媒婆的?”
苏珺兮闻言一惊,立时想起这几日李景七的神神秘秘来,但王婶不容苏珺兮细想,打断苏珺兮的回忆,让她拿主意:“小姐,这到底是见还是不见?如何见?”
苏珺兮起身踱了几步,她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怕,寻常女儿家像她这种情形的,便会寄居到亲戚家,到时若无父母遗命,只怕做主的便是亲戚了。而她这样的,若真有哪户人家看上她想上门提亲,倒还真不知该去哪里提亲才合宜。
几番思量,苏珺兮有了计较,首先她要知道提亲之人是谁,旋即转身吩咐王婶:“让她去客厅候着。”
王婶得了主意,自是出去照办了。苏珺兮略收拾了一番仪容,便带着清风前去客厅会客。
苏珺兮到了客厅,发现官媒婆正由清霜相陪,站着微微抿了一口茶,随即将茶盏还给清霜,转头朝着苏珺兮的方向谦恭一笑,身边随从模样的妇人,手里正提着一只肥硕的大雁,大雁的颈部双脚都用红色的丝绸带子系出喜庆的花结。
官媒婆并不老,倒是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仪表简洁得体,笑容恬淡适宜,苏珺兮见状不由减了心底隐隐的忐忑,正待问话,却是官媒婆先开了势。
只见官媒婆行了一个礼,才不疾不徐地说道:“早闻苏小姐妙手仁心,不是寻常闺阁女子,今日有幸得见,果然从容大度,难为李景七公子如此用心。”
果真是李景七,但苏珺兮听了官媒婆的话却愈加云里雾里,这几日他神神秘秘的就是为了今日这一番“如此用心”么?而这用心却又在何处?
第四三章 倾心以为聘 苏珺兮心中疑惑,却并不接话,官媒婆见状,温和一笑,接着说道:“李公子不单请了我,还有另一个官媒大张旗鼓地去了陈府,这大雁也有两只,李公子说,不管陈府如何行事,他只看小姐的心意,只要小姐收了大雁,陈府那边自是不在话下。”
官媒婆说罢,温和地看着苏珺兮,并不似寻常媒婆那般夸夸其谈。
原来如此,苏珺兮不由感动。李景七倒是乖觉,两处都来提亲,陈府那边大张旗鼓的,想必也是为了不落她的脸面。但是,苏珺兮不能答应李景七。一则,即便她爹爹临终遗言说,她的婚姻大事,须得她自己点头才可,但是她爹爹毕竟是把她托付给大伯父了,只要大伯父不提此事,她断没有擅自点头或者摇头的道理,否则岂不是丢了苏家的面子也拂了大伯父的面子,李景七应该能明白吧?如果不明白,那他也确实当被拒绝。二则,李景七那些难以出口的过往,是不是也该给她一个明确的交代?
想着苏珺兮淡淡地开了口:“请你回去告诉李公子,此雁我不能收,我的婚姻大事自有长辈做主。”
官媒婆闻言倒不惊讶,似乎苏珺兮的回答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苏小姐,我明白了,只是,李公子的心意小姐日后自然会明白。”
媒婆说完,便领着那提着大雁的妇人告辞了。
苏珺兮初时回想媒婆最后的那句话,有些不明所以,但过了些日子,便完全明白了媒婆口中所谓的李景七的心意。自那日之后,媒婆天天领着自己的随从提着大雁来苏家提亲,即使苏珺兮回回都婉言拒绝。而陈府那边亦然,另一个官媒也是次次都遭到陈府婉拒,但日日都坚持上门提亲。
苏珺兮从媒婆口中得知李景七去陈府提亲的结果,不晓得她大伯父有何打算,但是,她也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只一如往常地往返于苏家和一鹤馆之间。
说来苏珺兮也觉得好笑,她和李景七一边上演着求亲与拒亲的戏码,一边又如往常般来往,李景七依旧日日接送她往返于苏家和一鹤馆之间,只是继续着执礼甚恭的态度,苏珺兮对此也不置一词,只冷静地静观其变。
陈府,陈大老爷陈于致的书房内,对了一日账目的陈于致放下手中的账册,起身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衣摆,低声问自己的心腹陈府账房的总管事陈忠:“陈忠,宴请刘大人的事情安排得如何了?”
陈忠略一躬身,才回道:“老爷,都已经按老爷的吩咐安排好了。此刻也到了时辰,马车早就已经备好,还请老爷早些到乐来楼候着刘大人吧。”
陈于致低笑一声:“正是此意,我们有求于人,更加不能怠慢。倒是让你忙些生意之外的事情了。”
陈忠闻言也微微笑开,却答得恭敬:“老爷言重了,此事事关紧要,自然不能马虎了去,也是小的份内之事。”
陈于致颔首,转身边走边吩咐:“这就走,你交代陈福怎么和夫人说了吗?”
陈忠隔开一步距离地跟着陈于致,闻言答道:“已经交代了。”
陈于致点点头,大步流星地去了前院,坐马车前往乐来楼。
到得乐来楼,陈于致坐在陈忠早就订好的雅间内等着刘大人,而陈忠则带了一个小厮在乐来楼门口候着。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杭州府知府大人刘守敬才姗姗来迟。
陈忠远远瞧见刘守敬的轿子,转头示意身后的小厮,小厮得了暗示,拔腿就回乐来楼雅间报信去了。
见轿子停了下来,陈忠不等刘守敬下轿就疾步近前躬身行礼。
刘守敬下了轿子对陈忠微微颔首,旋即进了乐来楼。陈忠连忙紧随一侧,谦恭地引着路。
须臾,得了信的陈于致亲自迎了出来:“刘大人,幸会,幸会。”
刘守敬这才露出宽和笑容,对陈于致稍稍致意:“陈大老爷,这私下里的,千万莫要客气!”
陈府虽不是令人忌惮的权势世家,但凭着杏林世家的地位,笼络者也不知凡几,何况陈府还是杭州府最大的药材商,刘守敬自然不会随意显摆官威,只拿出一副宽和做派。陈于致也心知其中曲直,因此只在开始之时谦恭一番,之后也随着刘守敬渐渐摆出和气的态度。
陈于致引着刘守敬在雅间落了座,乐来楼的店小二麻利地上了菜,一时两人一番礼让推辞,便宴饮开了。
待酒过三巡,陈于致一张脸微微泛红,先敬了刘守敬一杯,才状似无意地感叹道:“在下这些日子可是为着一桩事情愁白了头发。”
刘守敬闻言,心中了然,却推了个太极:“陈大老爷悬壶济世,想必辛劳,杭州府的百姓都念着你的妙手仁心呢!”
陈于致呵呵笑开,谦虚道:“哪里哪里,刘大人过誉,在下也不过尽己所能罢了。”陈于致给刘守敬倒了一杯酒,才继续道,“不知刘大人可还记得早几年前声名在外的苏世林大夫?”
刘守敬点点头,举起酒杯敬了陈于致一杯,才道:“怎么不记得?只是可惜了,英年早逝,杏林失了一位英才啊!”
陈于致似乎想起往日时光,不禁慨叹:“可不是,哎,他是先母娘家的人,自小父母双亡,先母怜惜他,带在身边当亲侄子养着,先父更是珍惜他的天赋才华,不惜倾囊相授。在下自小与他一处长大,真是一个人人都没话说的人,只可惜英年早逝,留下个独生女儿,临终前将其终身大事托付于我,我自然不能怠慢了去,眼下正是为了此事犯愁。”
刘守敬一愣,倒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事情,一时不知该接什么样的话,又打了个太极:“如此,自然是要慎重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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