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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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回心- 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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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她爹爹和她娘亲的世界,而且,她对她娘亲,几乎只是一知半解……

苏珺兮缓缓打开陈旧的信纸,泛黄的宣纸上是娟秀而愈加黑亮的字迹:

“吾儿:

娘亲也不曾得知你究竟能否看到这封信,而那时,娘亲又是否悔不当初。

娘亲此刻病体卧榻,心里总怀着一股不能言{文}明的沉重,不知是{人}对你外公,还是对{书}你爹爹,还是对{屋}你。悔之一字,对于娘亲来说,是每每问心却不能得解。娘亲真的能说一声不悔么?如此,对你外公是锥心之痛,若说一句悔,对你爹爹以及对你,又何尝不是?

娘亲无法求你原谅,就像娘亲永远也无法求你外公原谅……

娘亲惟愿,无论你何时打开这封信,哪怕永远都不曾打开过,你都一切安好,一生并不因好强才不悔。

娘亲字”

短短数行字。苏珺兮几乎看得不能自持,捏着泛黄的宣纸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终于,眼泪不可抑制地顺着脸颊划下,汩汩不止。

清风见状,心一慌,当即上前虚虚抱住了苏珺兮。

苏珺兮靠在清风身上,仍是泪流不止,她的娘亲与他爹爹私奔,虽然她并不晓得来龙去脉,但是从她娘亲留下的只言片语间,她仿佛就看到了一位即将油尽灯枯的年轻妇人眉间不得解脱的忧愁。剪不断的骨肉亲情,正当对生离悔不当初时,偏偏死别在即,那是怎样一种血淋淋的无怨无悔?又是怎样一种缥缈缈的忏悔问赎?

苏珺兮忽然不再耿耿于怀于她娘亲生前对她的冷落,不再耿耿于怀于她爹爹生前对她娘亲的太过专注,不再耿耿于怀于她爹爹和她娘亲那她如何也不可逾越的世界。

苏珺兮渐渐地止了哭,清风连忙递上手帕,苏珺兮侧首拭干了泪痕,才转头看着许云舟歉然笑道:“让你见笑了,娘亲她……”

许云舟适才见苏珺兮情不自禁,便别开了脸,直到听到苏珺兮和他说话,才又重新看着苏珺兮,温和笑着摇了摇头:“我明白。”

许云舟顿了顿,将自己所知道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爷爷自小疼爱姑姑,大约姑姑从来不曾被说过一个‘不’字,待及笄之后,爷爷便要将她许配给自己好友的儿子,他们其实是青梅竹马,但是姑姑自小就不喜欢他,从小将他欺凌到大,偏偏爷爷又以为那是姑姑小女儿家缘于害羞的南辕北辙,愣是铁了心的自以为给姑姑找了一个好归宿,只是姑姑也不似以往一般撒娇耍赖,竟然不声不响的忽然就失踪了。”

许云舟抿了一口茶,将茶盏放回案几上,清霜伸手一探,撤下茶盏,须臾又换上一盏新茶。

原来如此,苏珺兮自然而然,将许云舟未说完的故事接上:“那时爹爹和大伯父四海游历,恰好到了东京,白日在相国寺外搭棚义诊,夜里就在相国寺内借宿。娘亲也许那时常去相国寺,便遇上了爹爹,爹爹,”苏珺兮笑了笑,才继续说道,“他是个不囿于世俗的男子,自与娘亲倾心相与,娘亲要与他私奔,他便带了娘亲继续四处游历去了。外公想必处处找寻娘亲下落,可惜当时爹爹和大伯父俱是默默无闻的郎中,再加上此间行踪不定,外公应该是断了线索。”

许云舟闻言不住点头,又捧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润嗓,淡淡说道:“那时爷爷气得不轻,两父女自此堵上了气。爷爷再没有去找过姑姑,家中姑姑更是成了禁忌,姑姑也不曾捎回只言片语,如此一去十几二十来年。”

苏珺兮和许云舟两人瞬间陷入了沉默。

是因为赌气么?苏珺兮暗自摇了摇头,外公必定是以为娘亲赌气不回来,也许,还怕娘亲与人私奔要受穷苦,又气恼娘亲因着面子不肯低头……如今,无论是什么样的猜想都不再重要,她已经理解了,她娘亲为何至死都不愿再回去找她外公,甚至连半封信都没有。

苏珺兮抬眸,打破了两人的沉静:“娘亲自生下我就垮了身子,从此卧病在床,因着爹爹的医术,才拖延了一年多的时日,终究还是去了。她其实是不愿让外公知道她重病,不愿让外公知道她即将……”苏珺兮顿了顿,将手中她娘亲留给她的信递给许云舟,才接着说道,“她宁可让外公一辈子生着她的气,一辈子受着不知她究竟过得如何的煎熬,也不忍让外公面对她的死亡事实。”

许云舟闻言一顿,接过信纸看了起来,阅毕,半晌才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将信递还给苏珺兮,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苏珺兮收好信,将信放回匣子,又翻看着手中的另一封信。此信信封上无字,苏珺兮揣测着,想必是娘亲留给外公的,如此,是该去一趟东京了。

苏珺兮收好两封信,盖上匣子,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另外一件事情另外一个人身上,不知,李景七在东京到底怎样了……

许云舟见苏珺兮又陷入了沉思,也知道她是怀孕的缘故,再加上今日受的冲击太多,适才还哭了一场,便想告辞不再打扰苏珺兮休息,于是起身,略上前两步,道:“珺兮,爷爷,他总能明白姑姑的,来日方长,我先回客栈了,我看你今日有些疲累,且注意休息才是。”

苏珺兮这才回神,心中歉然自己的走神,不过今日她确实很累了,早上听了姚娘的往事,中午又遇大伯父的意外,下午又是娘亲的身世,想着苏珺兮也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也不矫情,起身说道:“如此,实不相瞒,我此刻只怕还抽不得身,一则为了养胎的缘故,二则,我不知从何说起,眼下于我确确实实是个多事之春,等我了了这些事情,定与表哥相商前去东京见见外公的事情。”

苏珺兮没有将话说满,许云舟自然也理解,点点头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又见苏珺兮要送他,连忙伸手制止:“你千万别客气,既然喊我一声表哥,就不必拘泥这些繁文缛节,我看你实在该去歇歇,遣个人送我就行。”

苏珺兮顿时又觉得点点温暖和舒坦,也不在意自己的举止了,只疲倦地点点头,让清霜去送许云舟。

等许云舟的身影一消失,苏珺兮脚下一软,眼看就要瘫倒,还好清风见她疲倦,暗自警醒,不敢离了左右,此刻就在苏珺兮身后不过半步的距离,见情形不对,就想搀苏珺兮一把,恰恰好扶住了瘫软的苏珺兮。

看着软在自己怀里的苏珺兮,清风连叹气都没有精力,简直就是惊魂未定,半晌才松了一直憋着的一口气,与赶来的王婶合力将苏珺兮扶回了卧室,在床上躺下。

苏珺兮只是身体倦乏,倒不是晕倒,因此只苦兮兮地躺在床上,一脸的无奈。

王婶看着又是担忧又是不忍,一阵嘘寒问暖,直到得知苏珺兮只是疲劳过度后才稍稍放了心,又问了苏珺兮一遍刘老大夫留下的一大堆调养补方,待苏珺兮自己挑出了适宜的方子,再问苏珺兮想要吃什么:“小姐,不要怕我们麻烦,横竖长玄闲着没事情做,我打发他去。”

苏珺兮闻言不由“噗嗤”一笑,长玄真真是比窦娥还冤枉的代罪羔羊,心中如此替长玄着想,可嘴上却是把脑中一闪而过的各种新奇古怪的吃食一连串儿的报了出来,心道,长玄你要怪就怪陈则涵吧,谁让他从小到大就喜欢给我搜罗这么多新奇的吃食!想着苏珺兮忽然心情大好。

王婶一见,心中自然也跟着欢喜,当即将苏珺兮报出的吃食背了个滚瓜烂熟就差倒背如流了,旋即将长玄推出了苏家。

可怜长玄虽然初来杭州府时也爱搜罗杭州府的零嘴杂嚼,但是也不能让他一下就在这个他才呆了一年的地方买回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吃食吧?长玄怨念地反复念叨着苏珺兮让买的一大堆吃食,他还没来得及做个记录,王婶就三下五除二地把他推了出来,这简直就是欺负人嘛!

长玄咬咬牙,忽然又眉毛一挑,半晌才咬牙切齿暗道,夫人绝对是折腾人!绝对是!那一串儿名单里有好几样根本就不是当季的吃食好不好!

长玄不由扶着后脑勺仰头望天,半晌泄气地垂头,一拍后脑勺,只当替公子跑腿了,这本来都应该是公子应该干的活儿啊……

第九九章 世事本无常

长玄穿街走巷,还当真让他凑得七七八八。几乎将苏珺兮要买的东西都买齐了。清风和清霜将这一堆零嘴杂嚼送到苏珺兮面前的时候,苏珺兮还惊讶了一下,感叹地问道:“长玄当真买了这么多?”问罢自己也觉得好笑,这分明是明知故问。

清风闻言“噗嗤”一笑:“他哪里敢不买?”

苏珺兮含笑点头,当即将这些吃食分给苏家众人,自己只留了一部分。

第二日,苏珺兮本来打算一早就前去陈府,王婶她们见她昨日那么一折腾就倦乏得不行,怕她累着,愣是拘着她,只派王叔过去向陈于敏告罪,陈于敏这才晓得苏珺兮有孕在身,当即让王叔带了许多食补药材回去,又忍不住说道了苏珺兮一顿,让王叔转告她只管好生在家歇着,不要操心旁的事情。

苏珺兮得了消息,便安心在家养胎,还真把她留下的那些长玄搜罗来的吃食吃了个七零八落。

清风见状不由摇头感慨:“小姐真似变了一个人似的。”

苏珺兮闻言一愣,旋即猛地放下手中的零嘴,匆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妆台上的铜镜取来上下照了一番。

清风和清霜原先不明所以。以为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还万分忐忑地跟着苏珺兮冲回了苏珺兮的房间,不料却是看到这样一番情景,两个丫环忍不住,又互相扶着笑个不停。

苏珺兮听见她们的笑声,回头不满地瞪了她们一眼,心中懊恼不已,这世的衣裳宽松,又都是系带,根本感觉不出自己的胖瘦变化,若是感觉到了,那便是为时已晚,苏珺兮将铜镜放回,沮丧地往梳妆台上一坐,偏偏这铜镜也看得不甚清晰,不由抬手摸摸自己的脸蛋,不知到底胖了多少。

清风和清霜笑着走近苏珺兮,清风俯身凑到苏珺兮面前上下左右看了一番,故意拉长了声音说得遗憾惋惜不已:“可惜,可惜,佳人不再,这是谁家的胖娇娘?”说着还露出困惑不已的神色,气得苏珺兮当即在她脸上狠狠掐了一把,只疼得清风捂脸惨呼才解气。

清风一边揉着自己的脸颊,一边对清霜抱怨道:“你看我好心没好报!小姐这段时日日日夜夜苦思忧愁,我好心逗她乐一乐,她却如此待我。”

清霜无奈地摇了摇头。虽是回答清风的话,却转头看着苏珺兮:“你也活该,什么不好寻乐子,偏偏拿这说事,你看小姐这几日思虑担忧,愣是王婶这么催着逼着地补,也没见她长几斤肉,要我说,小姐这才对不起王婶日日在厨房里熏烟烤火呢!还好眼下还只是春日,若是到了夏天,王婶脸上岂不是一行黑灰一行汗迹的,就跟隔壁大婶养的花猫似的?”

“谁将我说得这么凄惨不堪?”王婶端着一个托盘缓缓走了进来,脸上笑意盈盈。

清霜一席话看似抱怨,实则恭维,苏珺兮很满意地起身,行至桌边坐下,对王婶玩笑道:“清霜丫头不知几时也学了伶牙俐齿,在编排我呢。”

王婶温和一笑,将托盘里的青瓷碗端到苏珺兮面前:“不过清霜可说的都是实话,小姐快将这碗鸡汤喝了吧。这鸡肉鲜嫩着呢,晓得小姐不喜油腻。我特特将油都撇干净了。”

苏珺兮垂眸一看,果然清淡,王婶的手艺愈发炉火纯青了,也不知怎么撇的,弄得这么干净,不由食欲大增,一时也不顾得那么多了,其实她自己也清楚,她心里一直装着事情,若不注意食补调养,只怕对自己和孩子都不好。

到了晚上戌时初,苏珺兮正准备早些歇息,不想陈府忽然派人来传消息,让苏珺兮过去陈府一趟。

苏家在场众人心中俱是一震,来人虽然并没有说什么,但神情肃穆,更何况早上陈于敏才让苏珺兮不要操心别的事情,此刻又让人来叫她,想必是陈于致的病情有了变故,而且极有可能情况很不容乐观。

苏珺兮二话不说,当即让王叔和长玄套了马车,套了一件薄薄的披风便带着两个丫环立时就去了陈府。

一路上苏珺兮都在担心,就怕她的猜测成了真,进了陈府,陈府里虽是灯火通明一如往日,这回却无比的冷清。在苏珺兮的印象里,陈府从来没有这么死寂过,心中不由又添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到了陈于致的院子里,苏珺兮见陈于致住的小楼大门敞开。屋里灯明如昼,一时挤了许多人,更有陈府奴仆频繁出入,心中不由“咯噔”一声,担忧更甚,当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一进门,苏珺兮就听到嘤嘤的哭泣之声自内室传出来,屋里众人几乎都是陈于致的妾室和庶出子女及其仆役,顿时茫然不已,扫视着屋里众人,想寻一个她比较亲近的人问问具体的情况。

坐在角落休息的陈则涛听得动静,抬头瞧见苏珺兮无措,立时迎了过来。他一个日夜守在陈于致床边没有睡,双眼微微有些浮肿,眼下青影隐约可见,下巴上冒出一层淡淡的青胡,倒是比往日多了两分气魄,声音略为沙哑而干涩:“苏妹妹你来了?等会儿我们一起进去看看伯父吧。”

苏珺兮闻言顿时呼吸一滞,再多的心理准备也还是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个信息,只看着陈则涛默然无言,半晌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陈则涛和苏珺兮一齐到角落里坐下,苏珺兮解下身上的披风递给清霜,陈则涛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夜里还是凉。喝杯热水暖暖身子吧,眼下府里乱得很,也不敢随便让你吃什么东西。”

苏珺兮接过杯子,缓缓摇头:“没事,谢谢。”说着抿了几口热水。

两人等了许久,才见陈妍和何氏搀扶着哭得没了声儿的杜氏出来,苏珺兮远远看着,心也不由跟着紧起来,身旁的陈则涛沉沉地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苏妹妹,我们这就一起进去吧。”

苏珺兮点点头和陈则涛一起入了内室。此时内室里只剩陈于敏、陈则涵、陈则深三人和周老、刘老两位大夫。

两位老大夫静静地立在一侧,许是早已洞悉世事无常,因此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两位老大夫边上的陈于敏一脸的沉痛,见陈则涛和苏珺兮进来,微微地点了点头,陈则涵无限悲怮,和一旁抿唇不语的陈则深一起静静地跪在陈于致的床边守着陈于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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