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的墓碑说出自己的重重心事,生怕扰了他们的安宁与平静。或许,这便是至亲二字的含量吧。
祭奠完毕,王叔几人稍稍修葺了两人的坟墓,苏珺兮便带着他们回去了。
回到家,苏珺兮才进门,王婶便用柳条沾了水往苏珺兮身上洒去,一边洒一边说道:“愿小姐日后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苏珺兮终于一扫几日来的愁容,展露了笑颜,对王婶说道:“王婶,别只顾着我,还有大家呢,我们都一起去去晦气。”
王婶闻言呼吸一滞,见苏珺兮终于笑了,几乎不能自持,差些就老泪纵横,只哽咽地一边点头一边不停地说好,手中的柳枝几乎是无意识地沾了水洒向众人。
随后苏珺兮安心地在家养胎,即便东京城再也没有消息传回来,苏珺兮也不似之前一般焦灼,除了许云舟时常来看望陪伴苏珺兮,苏珺兮看上去也过得开心惬意以外,苏家忽然间安静得可怕。
众人越是看着苏珺兮心如止水,心中越是莫名地焦躁起来,谁也不敢再提李景七的事情,而对长玄,也渐渐地开始不待见了。
长玄实则比苏家众人还要焦躁,除了一如既往地守在苏珺兮身边看护她的安全外,常常往杭州知府跑,却每每被拒门外,垂头丧气地回来。
苏珺兮看在眼里。心底忽然像是开了一个口子,像个无底洞一样一点一点地吞噬掉她早前建立的信心。
端午一过,便到了陈于致出殡的日子,苏珺兮本欲去送葬,不想才到陈府就被陈则涵和陈则涛一起拦了下来。
一个多月的时间,陈则涵本来就瘦了,再加上蓄了短短的胡子,看着更加清瘦,也比往日稳重了许多:“妹妹,路远着呢,况且还要进山,你就不要跟着去了,送到门口就好。”
苏珺兮闻言点点头,应下了。
等到陈于致安葬,苏珺兮原以为陈府的事情暂告一个段落,正琢磨着什么时候请许云舟来一起商量一下前往东京看望她外公的事情,却接到陈府家奴来报,请她过去一趟。
苏珺兮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带着疑惑去了陈府。等她到了陈府,才晓得,她不闻不问的那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陈府早就酝酿了巨大的变化,此时之所以叫她来,就是因为陈府分家了,让她来定夺一下关于她苏家产业的问题。
陈于敏端坐于书案后,在座的有大房的大夫人杜氏、大少爷陈则涵和五少爷陈则深,以及二房的二少爷陈则涛。
苏珺兮心中不禁奇怪,缘何陈则深也来了?若是按着嫡长制,理应是只有陈则涵继承的。如此想着,不由多看了陈则深两眼。陈则深长得瘦弱,一副斯文的模样,既不及陈则涵俊朗,也不如陈则涛仪表堂堂,往日他站在他的两个哥哥身边,也都是默不作声的,几乎让人忽略了去,眼下这情形,莫非陈府已经悄悄上演了一出一鸣惊人的大戏?
苏珺兮暗自压下脑中的胡思乱想,上前一一行礼问安。
陈于敏叫人给苏珺兮端了个座位,待苏珺兮坐定,才缓缓说道:“珺兮,如今陈府家主虽然是二伯父,但是陈府已经分了家,现在的情况是,大郎要掌管百草堂名下四成的产业,我们二房掌管另外四成加上一鹤馆,而五郎则掌管余下的两成。原本苏家的药园所挨着的陈府产业是分给我们二房的,但是大郎欲要了那处说是往后好帮着你,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们还要问问你的意见。”
二房竟然拱手相让了这么多利益?苏珺兮闻言震惊不已,虽然二房占了四成外加一鹤馆,但是一鹤馆更本没怎么赚钱,这和大房多出的两成百草堂的生意相比简直不值一提。苏珺兮看着陈于敏,不由暗自佩服他的胸怀。
按下心中惊诧,苏珺兮想到陈于敏的问话,不由冷笑。虽说她苏家的家业对于陈府的产业来讲不过九牛一毛,但是,难道让她寄在陈于敏的名下不放心?
苏珺兮脑中几番急转,便有了计较,陈则涵的产业日后实际的掌控者只怕是何氏,而她与陈则深并无多少交情,如果非得要靠着陈府的话,她自然愿意选择二房,但是如此一来却是拂了陈则涵的面子,虽然她觉得陈则涵大约就是惋惜一阵罢了,但是谁知道这是不是杜氏、何氏或者陈则深的主意?抑或他们三人都有份?若是如此,她那么做便要得罪他们了。
苏珺兮起身,对陈于敏一福,低声说道:“二伯父,珺兮麻烦了大伯父这么多年,虽然现在也不敢说羽翼已丰,更忐忑旁人闲言珺兮过河拆桥,但是珺兮确实不敢再麻烦二伯父和大哥了,而且,珺兮也不愿辜负了爹爹自小将我像男子一般养着的期许。”
话音才落,苏珺兮就瞥见了杜氏眼里隐隐的一抹讥笑,却并不在意。其实,她爹爹去世前不知有多么不放心她,因此才将她托付给陈于致,但是她此刻撒的这个谎并非客套话。
陈于敏先是一愣,迟疑地看着苏珺兮,半晌,终于回过味来,顺着苏珺兮的话说道:“如此,那我们便按着原定的方案吧。珺兮,你既做了这个决定,正好也留下来与我们一起交接。”
苏珺兮听到一旁陈则涵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并不理会,只又是一福,先谢过陈于敏,才点头应下。
待众人将大体事项交接完毕,已经到了傍晚,陈于敏便散了众人,说余下的细枝末节待明日再继续。
众人正准备撤走,苏珺兮当着几人的面走到陈则涛身边,轻声对他说道:“二哥,阿虎的事情,我要和你谈谈。”声音虽小,但是众人几乎都听清了。
陈则涛见苏珺兮行事大异于往日,眉头一皱,心知苏珺兮有话要说,便怒道:“怎么了?可是他犯了什么事情?”
苏珺兮为难地看了众人一眼,担心拂了陈则涛的面子,只迟疑道:“这……”
陈则涛会意,和苏珺兮一起向长辈告罪之后,两人就一起去了陈则涛的书房。
一进书房,陈则涛就诧异问道:“苏妹妹,今日之事……”
苏珺兮微微一笑,摇头道:“二哥不要担心,我是有话和你说,又怕拂了大哥的面子。”
陈则涛想起苏珺兮适才深怕拂了他的面子的样子,也不由轻笑起来:“你尽管说。”
苏珺兮这才敛了神色,对陈则涛说道:“我希望二伯父和二哥帮我一个忙。我确实想要自己管着自家的药园,因为另有打算,但是在我生下孩子满月之前,我都无力照管,而且过几日我估计就会前去东京,不知何时回来,所以希望这段时间二伯父能租了我家的药园,除了收取租金,余下的所有事情我都不管了。”
苏珺兮知道若是换做别的商人一定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但是,就当是请朋友帮一个忙吧,因此毫无顾忌地开了这个口。
陈则涛却转移了重点:“这自然好办,我和爹爹说说就是,爹爹肯定会答应的,但是你怎么突然要上东京了?”
苏珺兮一愣,忽然发现陈府因为大伯父的突然去世而忙乱了一个多月,自己也迷迷糊糊的,竟是忘记将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告诉他们了。
苏珺兮顿感歉意:“二哥,我一时疏忽,忘记了告诉你们,我外公来找娘亲了。外公原谅了娘亲,奈何娘亲已经去世多年,我作为女儿,自然应当去见见外公,或许也能替外公尽尽孝道。”
陈则涛原以为苏珺兮去东京是为了李景七,没想到却是因为这个,心中一高兴,倒是忽略了李景七的事情,只说道:“这是喜事,我去告诉爹爹,他听了也会替你高兴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苏珺兮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笑着说道:“自然是等他稳了再去,不过我看着也差不多了。临走前,我会带表哥来见见你们的。”
陈则涛闻言连忙含笑点点头,见苏珺兮总算露出了久违的舒畅笑容,也不禁替苏珺兮高兴。
苏珺兮谢过陈则涛,就辞了回去。
回到家,苏珺兮吃过晚饭,当着长玄的面对王婶说道:“王婶,明日让王叔去把表哥接来,我要和他商量一下去东京看望外公的事情。”
众人闻言虽然俱是一震,但这段时日几人也隐隐察觉到了苏珺兮的决定,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见王婶点头应下,苏珺兮径直回了自己的卧室。
长玄自听了苏珺兮要去东京的决定,当即坐立不安起来,到了晚间就再也忍不住了,心下一定计,也不顾清风和清霜的阻拦,一头冲到苏珺兮的跟前“噗通”一声跪下,说道:“夫人,长玄有话对夫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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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渡章节。好多事情。可能有些乱。
本文最迟下个月初完结。没有码下去的动力。尽量按原先的设想给一路支持的亲一个完整的故事。其实。最近一直很想不厚道一下。让文和成绩一样悲剧……
第一零一章 真相大白时
终于肯开口了么?苏珺兮一开始信了长玄。以为他确实也被李景七蒙在鼓里,但是后来她发现长玄常常背着她暗自担忧李景七,那神情让她觉得,李景七似乎凶多吉少,再加上上个月,长玄几乎天天往杭州府知府那里跑,每每垂头丧气地回来,她更加觉得长玄定是也瞒了她什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四叔不是劝她安心在杭州府呆着么?她偏偏就要去东京看一看,李景七到底遇到了什么劫难,比玄奘西天取经还坎坷。
长玄看着苏珺兮,一咬牙,脱口而出:“夫人嫁给公子时,公子不是赠了一块白玉团龙环佩给夫人吗?那团龙环佩所雕刻的龙,不是一般人家所用的吉祥龙凤,而是货真价实的真龙!”
苏珺兮脑中顿时“嗡”的一声没了思考的能力,良久,才恍惚地从自己的腰侧取下李景七相赠的团龙环佩来,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玉佩,一时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
这世还没有民间不可用龙的禁令。皇家所用之龙与民间所用之龙也并无二致,因此她从未怀疑过,她所得的这块环佩竟然来自皇家……
“啊!”清霜忽然倒吸一口冷气,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静,半晌,结结巴巴地不可置信道,“小姐,小姐可还记得,去年清霜说的昔日王爷?难道,难道姑爷就是那被贬庶出京来到杭州府的昔日王爷?”
苏珺兮闻言一怔,迟钝的思维终于重新运转起来,杭州府从未听说过第二位王爷,而李景七突然连夜赶回东京至今杳无音信,眼下种种迹象都表明,那就是李景七无疑,根本由不得苏珺兮有半分的怀疑。
想着身子一晃,苏珺兮颓然地瘫软在卧榻上,一时又气急,此世天子姓柴,李景七连名字都是假的!苏珺兮暗自咬牙,握着团龙白玉环佩的手越抓越紧,弯曲的骨节顿时泛起悚人的苍白之色。
一旁的清风和清霜看得惊骇不已,都死死地盯着苏珺兮,深怕她有个闪失意外。跪在地上的长玄看见苏珺兮的此番反应,适才的一鼓作气顿时烟消云散,吓得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良久,苏珺兮才觉得呼吸通畅了一些。低头看着伏在地上的长玄,仍旧抱了一丝希望,希望这个猜测错了:“东京真有一个李家?李景七和四叔都是李家的人,是么?”
长玄小心翼翼地看着苏珺兮的神色,轻声说道:“东京确实有个清名在外的李家,但,”长玄见苏珺兮双眸一黯,不由顿了顿,才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但四王爷和公子自然不是李家的人。”
这下苏珺兮再不能心存一丝侥幸!一个被贬庶出京的昔日王爷,如此急匆匆地赶回京城,此后两个月的时间都杳无音讯,那岂不是当真凶多吉少!这其中到底有何缘由?苏珺兮不禁暗自心惊,不由默默祈祷,李景七千万别再犯事!
苏珺兮害怕听到真相,但这不得不问:“公子他所犯何事?此次回东京又是所为何事?长玄,你定要如实说来。”
长玄见苏珺兮尚且镇定,也不知不觉地定下了心,斟酌着道来:“公子名讳柴景镝,是当今陛下的幼弟,也是陛下唯一的一母同胞的胞弟。自小与陛下亲厚,获封璟亲王。四年前王妃难产过世,小世子没有几日也随王妃而去,我们就再没见过公子昔日的风采,后来的事情大概只有师父才了解其中的来龙去脉,长玄只是一心跟着公子并不晓得详情。公子犯事时,陛下大怒,而太后娘娘则震惊不已,陛下查封了王府,将公子软禁在京郊别苑长达九个月,却迟迟没有发落。那时东京城中提起王爷都风声鹤唳,长玄晓得每隔几日,就有大臣上疏催决,后来都到了联名日疏的地步,陛下这才将王爷贬为庶民,赐居杭州府,无诏不得入京。”
长玄顿了顿,又说道:“这次事出突然,长玄是真的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只半夜被师父叫醒,公子交代了我几句就匆匆地和师父随接应之人走了,我连问都没来得及。”
苏珺兮越听越震惊,疑惑也越来越多,半晌才理出个头绪来,先问道:“公子口中的三哥和娘亲就是陛下和太后娘娘?公子以李景七之名在杭州府生活娶亲,这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说罢又奇怪,婚书并不假,想到杭州府知府刘守敬前后的态度,难道皇帝……
长玄先点了点头。又说:“李景七之名是陛下默许的,身份户籍也是陛下给的,王爷被贬庶至杭州府民间并无多少人知道,民间各色传言也不知是哪里走漏的风声。娶亲一事,公子上了疏,陛下派了四王爷来主持。公子根本不得通信的自由,一生只得上两次疏,夫人,公子待夫人,长玄本来没有说话的份,但长玄逾越,替公子说话,还请夫人体会!”
“体会?”清风自震惊之中缓过神来,听得长玄替李景七说话,几乎怒不可遏,“那谁来体会小姐?你们居然这么瞒着小姐,你们让小姐情何以堪?”
苏珺兮虚弱地靠在卧榻一侧,手肘支着扶手,手指不停地揉着太阳穴,此刻她就连静下心来都难,何来精力再去考虑体不体会李景七的事?忽然又苦笑,该是柴景镝的事情才对。
苏珺兮闭上双眸,重新思量起来。她现在最担心的事情是,此次李景七连夜被召回京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再想到平日长玄的焦灼,可见长玄确实也不知道缘故,而皇帝对李景七的态度,从长玄所述来看,倒是有几分兄长的宠爱,但是君心难测,万一……
苏珺兮再不敢往下想,此事可能还关系到她自己和她腹中的孩子……苏珺兮不胜劳乏,只觉得一头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