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华将芷容换下的夜行服和带血的里衣掷入火盆,在上头不知撒了些什么,那些衣裳片刻间就化成灰烬。
芷容静静地看着,蓦然想起,她出殡时的那场屠杀,当时她的的确确看见遍地的尸体。
后来打听,却说那里根本没有发生过屠杀,因为没有看见一个死者。
问道:“这东西如果沾到人身上,会怎么样?”
肖华收起小瓶,幸手一撒,不知丢了些什么出去,满屋的血腥味也随之消失。
“尸骨全无
芷容眸色一暗,“我曾亲眼看见一场屠杀,但后来打听,竟无人看见他们的尸体
“你是说当年给你送葬的那些人?”
“你知道?”芷容审视着他的眼。
肖华隔着摇曳的光晕静看着她,半晌,幽幽道:“如果我说,那些尸体全在我手中药粉下化得一干二净,你会如何?”
芷容呼吸一窒,本以为他要么会装作不知,要么就会百般掩饰,万万没想到,他竟这般坦然承认。
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又听他缓缓开口,“过了的事,再追究下去,不过是平添心头怨恨,何必
“恨谁?你……还是平阳王?”芷容感觉心口上象压了块大石,重得令她喘不过气。
“茹夫人他薄唇轻启。
芷容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反驳维护母亲,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是啊,那是母亲与平阳王之间的交易,平阳王不过是照着母亲的心意办事,真要追究,该憎恨的却是母亲。
“你到底是谁?”
“你想我是谁,就是谁
芷容哽住,这算不算是承认他就是平阳王?
如果他真是平阳王,想着过去的那些叫人痛不欲生的纠葛,终是难以面对。
倒不如肖华便是肖华,不再是他人。
忽而笑笑道:“你是肖狐狸
肖华从上回给她疗伤去毒,就没指望再骗得过她。
此时见她如此,知她是自欺欺人。
过不了心里的坎
肖华心间苦涩,她终是过不了心中的那个坎。
也是一笑,“也好
烛光随风轻摆,二人相对无言。
过了好一阵,芷容悠悠开口,“最近,我模模糊糊想起,以前你时常在树屋陪我看星星。不如,你再陪我去看星星吧
“好他眸色微微黯了下去。
芷容听见官兵搜查到了门口,但此时衣裳已换,而换下的衣裳已经处理,“最官兵离开,我们就去
他柔声道:“好
门‘哐’地一声被人撞开。
肖华抬头,门口迈进一个傲慢的一身铁甲的官兵,看衣着不过是个小头领。
那人扫了眼屋中,视线落在芷容绝色的面庞上,芷容梳着未出阁姑娘的发式,两眼放了光,却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想模样来,喝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芷容看不得这些狗仗人势的德性,秀眉一竖,就想发作。
肖华却将她搁在桌上的手,轻轻一按,也不起身,“官爷,这时候强闯民宅,有何贵干?”
那官见二人见了他不起身,已经不悦,这时肖华又不答他的话,反而问三问四,怒道:“本官搜查刺客,这么晚了,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整理医书肖华这次倒是答了。
“那她呢?”那官手中马鞭一指芷容。
“等他芷容寒着脸。
那官又问芷容,“他是你什么人?”
芷容只是冷笑,她与肖华之间有什么关系,跟他人什么关系?
那官见她不答,可见并非兄妹,脸一沉,道:“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必有见不得人的勾当,来人……”
外头传来一个声音,问道:“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有人回道:“回李大人,汪大人正在审问里头的一双男女
那被叫作李大人的的人象是惊了一下,“里头有人?还是一双男女?”
“有人,确实是一双男女
又听屋里喝道:“来人,把这对狗男女给我绑起来,带走
李大人‘哎呀’一声,匆匆进屋。
入屋便看见汪大人气势汹汹的模样,再看屋里案几边坐着的两人,男的二十上下,神色淡淡地,看不出喜怒,而女的冷着一张脸,只得十四五岁,模样却是秀绝天下,然她眉间笼着的煞气,却叫人瞧着生寒。
这李大人曾在靖国公帐下呆过,芷容没失踪前,他曾见过。
那时虽然比现在小上几岁,但这么个玉雕出来般的小姑娘,他见过哪能认不出来。
心里突突跳了两下,叫了声苦,真恨不得把身边这汪大人一巴掌扇到太阳洋去。
汪大人见了他,看了芷容一眼,立刻邀功道:“李大人,卑职抓到两个狗……”心里却想着,李大人不贪女色,等捉回去了,关在大牢里,这丫头就由着他玩了。
李大人恼这个有眼无珠的东西,正要一巴掌盖过去,人影一晃,芷容已经到了面前,不知她怎么一揪一丢,汪大人已经滚趴地上。
芷容上前,一脚踏在他后脑勺上,狠狠地将他的口鼻撞在地上,那张肥脸在地上被压得变了形,门牙磕掉两颗,鼻血糊了半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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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狗男女?
汪大人想起身,可那只小脚就象在她后脑勺上生了根,任他怎么挣扎,都无法挣出身来。
好不容易等那小脚一松,正想爬起,那只小脚又极快地踩下,这回却踩在他的脸上,将他的五官挤成一堆,令他虽然难受,却也看见眼前情景,口中勉强能发出声音。
流着口水,不清不楚地骂道:“大胆刁妇,你敢对本官无礼,不想活了?”
芷容脚上用力,汪大人只觉得自己的头要被踩扁,痛得一阵惨叫,见李大人怔着不出声,叫道:“李大人……李大人快拿下这对狗……”他被磕掉了两颗牙,口不关风,说出的话有些不清不楚。
李大人厉喝道:“闭嘴口口声声狗男女,这话被靖国公听去,挨打事小,大好的前程可就没了。
撇开脸,不忍看汪大人的猪头惨象。
向云淡风轻地坐在那儿的肖华道:“李某不知肖公子在此,实在是……”
“哦?”肖华淡淡开口,截了他的话,“你的意思是说,知道我在这儿,就可以欲所欲为?”
李大人一哆嗦,这里坐着的这位,虽然没官没职,但朝中上下官员,谁不给他三分面子?他这个么小官,连他身边都站不上。
这一位已经是不能惹的了,这里还有一位碰不得的,偷睨了芷容一眼,见芷容向他冷眼瞥来,吓得一哆嗦,连道:“不敢,不敢。这厮是新来的,不认得公子和小姐,我也是听说他往这边来了,才死赶着过来,结果还是晚了一步,还望肖公子和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
汪大人被他一声吼懵了,又见他对这二人这么恭敬,赫然醒悟,怕是惹了惹不得的人,眼珠子乱转,但这明明是一间很普通的药局,而这两位的衣裳也不华丽,实在看不出是什么来头。
芷容知道这个姓汪的怕她,是因为怕她父亲,冷笑了笑,今天还真要仗一仗父亲的势,拨出赤水剑,弯腰,用刀身在李大人脸上被挤出的肥肉上蹭了两蹭,道:“我的刀子锋利,如果不小心伤了大人,可如何是好?”
汪大人只觉得那剑寒气逼人,知道是把利剑,嘘得魂飞魄散,鬼叫道:“你别乱来,我可是朝庭命官
芷容虽然失踪这些年,但当年的恶行,有几个人不知?
就算她今天把这姓李的伤了,杀了,靖国公也能把这事抹平,就算暂时不把他们怎么着,等秋后算账,更叫他们怎么死都不知道。
李大人心惊肉跳,只求自保脱身,道:“那也是小姐正当防卫
李大人的官比汪大人高了不少,汪大人听了他这么说,哪能不知姓李的是在跟自己撇关系,更肯定二人是惹不起的角色,然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就算他现在装孙子,话也已经入了人家的耳了,被挤得通红的猪头瞬间惨白。
但也不能就这么被人打杀了,急嚷道:“小人不认得贵人,多有冒犯,大人不记小人过……”
扮猪吃老虎(一)
肖华连眼角都不朝地上猪头瞟一眼,不愠不火,慢条斯理道:“李大人说的哪里话,这位汪大人也是秉公办事,要搜就赶紧着搜吧
李大人听了这话,脸都变了,“不敢,不敢
肖华拨了拨灯芯,“这回,你还真得搜,如果不搜,这事闹出去,我和她还真脱不了关系
李大人越加心惊,“肖公子这里哪能有什么关系?”
肖华微微一笑,神色温和,“李大人如果不搜,就请靖国公大人亲自过来搜搜
李大人不知肖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斗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看肖华神情,如果他不搜还不行。
只得壮着胆子赌一把,“那李某得罪了
肖华淡道:“请
李大人只好象征性地四处看看。
芷容脱下的衣裳已经处理,而她打人,用的是没受伤的手,脚下虽然用力,却也没拉扯到肩膀箭伤。
别说李大人只是做做样子,就是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
但这么一来,他和芷容就不会有半点嫌疑。
李大人放下里间门帘,回身问身后官兵,“都看清没有,有什么没有?”
汪大人还被芷容踩在脚下,而李大人的奴才半点不掩饰,有眼睛的都知道今天惹到了两尊动不得的菩萨,也跟着李大人只求脱身,别说没看出什么,就是看出了,也不敢说,抢着道:“看清楚了,没什么
肖华慢慢翻着手中的书页,“真看清楚了?”
李大人心下忐忑,“看清楚了
肖华这才抬眼,“既然如此,小民也要关铺子送小姐回府,就不送二位大人了
李大人看了看仍被芷容踩在脚下的猪头,暗暗叫苦,肖华叫走,可他哪敢叫这个恶小姐抬脚?
回头,见肖华眼里浮上一丝不悦,只得向芷容道:“等明儿完了手头上的公务,李某定将这厮提去靖国公府,给小姐请罪
汪大人一听靖国公府,这才知道原来面前这位可人儿,居然是靖国公的那个宝贝悍女,险些一口气闭了过去。
芷容把脚放了下来,道:“用不着找我了,直接去找我爹就是了,不过他刚才说的话,可得一字不漏得说给我爹听
李大人真恨不得一脚踢死身边猪头,骂靖国公的女儿狗男女,不等于骂了靖国公是狗?
去了靖国公面前,就算不是他的事,但这猪头终究是他的手下,靖国公对他自是再不待见的,以后随便给只小鞋他穿,也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忙向猪头使眼色。
猪头虽然好色鲁莽,但却是个会看眼色的货色,也顾不得他是官,对方是民,爬起来跪在地上,左右开光地狠抽自己的脸,手下丝毫不敢留力,口中还道:“都怪这张狗嘴,说不出人话,今天打烂了才好片刻间直将那张本肥胖的脸抽得红肿不堪,更象猪头。
肖华将书一合,“好了,弄脏了我的地
芷容眉头一挑,肖华微微一笑,柔声道:“明儿,他去了你爹面前,这辈子是完了,可你爹知道这么晚了,你还在外头野,只怕你也得挨上一顿骂,我看算了吧
扮猪吃老虎(二)
汪李二人一听,心里升起希望,正要道谢。
芷容冷哼道:“我被我爹没少骂,就算被骂上几句,又怎么了?”
汪李二人听了这话,心又沉了下去,李大人瞪了猪头一眼,猪头又赶紧抽自己的耳光。
肖华道:“你脸皮厚,自是不怕骂的,却会连累我跟着你一块挨骂
芷容又哼,“你陪着我挨几句骂,又怎么了?”
肖华道:“刚才谁说要去看什么来着?如果我挨了骂,岂还去得成?”
芷容微愣了一下,飞快欺到肖华面前,嘻嘻笑道:“肖狐狸,你是不是根本不想陪我去,现在寻借口推脱?”
肖华指天发誓,“我是真心想去的,但真怕你家老爷子
李汪二人自奉命捉拿刺客,却不得不在这儿看着这二人嘻闹,真愁煞了,却又只能忍着,不敢表示。
芷容沉着脸哼了一声,“我看你是想做顺水人情才是真
肖华笑着不反驳。
李大人忙道:“我们今天来,只看见肖华子一人在这屋里看书……”
其他人怔了一下,也反应过来,赶紧附合道:“我们也只看见肖公子在看书
芷容要想把今晚的事撇得干干净净,不让人有一点怀疑,那就是没在这附近出现过。
如果她开口让对方不许说出在这里见过她,难免引人怀疑。
但如果是让对方误认为,她是怕父亲责骂,才放过他们,自然是深信不疑。
就算这小丫头是在这里偷汉子,也跟他们没关系。
谁愿为了一个小丫头的风流事,丢掉自己的饭碗?自然会守口如瓶。
所以芷容并不想这二人真的闹到父亲面前,和肖华一唱一合,要的就是这句话,横眼瞪猪头,道:“还不滚
猪头知道这命是捡回来了,长松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正想溜,见芷容看着地上血迹,忙把罩在铁甲外头的袍子脱下,寻了水,把地上血迹擦得干干净净,才向肖华和芷容哈了哈腰,溜了。
等官兵退去,肖华才起身吹灯,同芷容一起离去。
回到府中,与琪说靖国公进宫了。
芷容眉头微蹙,父亲当真将那假皇帝护得紧紧的。
回头见肖华正向她看来,打了个吹欠道:“困了,我回去睡了
也不等肖华回话,背着手晃着离开。
肖华望着芷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墨眉微拧,漆黑的眸子沉得没有丝毫光亮。
回到自己书房,道:“出来吧,孟飞
一个黑色人影,如鬼魅般出现在肖华面前,明明是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却偏偏板得象所有人都欠着他的,“王爷
他是肖华最帖身的隐卫,也是肖华最锋利的一把杀人剑。
肖华看了看他,道:“你以后,就跟着芷容,护她如护我
孟飞微怔,他跟着肖华多年,从来没被指派过给他人。
“去吧肖华在书案后坐下,手撑着额头,闭上了眼。
芷容今晚上的举动,打乱了他的计划,也扰乱了他的平静的心。
要见的早晚要见着
她明明猜到他是谁,却装作不知。
这不是她平时所为。
她这么做,只有一个解释。
芷容定要刺杀皇帝,而且就在近日。
刺杀皇帝,九死一生,所以她才会这样装作什么也不知地,快活一日算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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