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国公眼露迷惑,乌蒙山只是在书中曾见过,但无人知道在什么地方,“你娘怎么会有乌蒙山的青檀?”
前世的事,芷容不能告诉父亲,道:“母亲固然不能有,但有一个人却可以
靖国公急问,“谁?”
芷容直视向父亲,樱唇轻碰,冷冷地迸出两个字,“蛇侯,也就是永亲王
靖国公身子一晃,一颗心如同掉进了冰窟,浑身上下冷得烁烁发抖。
一直想利用永亲王成就自己的大业,不料,他才是人家手中的一颗棋子。
别小看肖华
而他深爱着的夫人明知蛇侯当他是棋,却在他身后推上一把,将他推入蛇侯布下的棋局。
神色颓废,捧了手,用力地摇,“我不信,你娘不会这么对我
芷容突然间极可怜这一世的这个父亲。
母亲她虽然感动于靖国公对她的好,但她终究是仙界来的人。
深知这一世,不过是一场轮回,凡间漫漫一世,不过是天上短短数日,又能投入多少情?
更多的却是利用身边的人,达到她来这一世的目的。
叹了一口气,将父亲的手拉下,紧紧握在手中,“父亲不要再自欺欺人
芷容的话象一柄锥子,直接刺穿他蒙在心里的那层不容人触摸的隔层,挑出隔层下藏着的,他自己一直不肯承认的事实。
这些年,他一直认定夫人是极爱他,极依恋他的。
但自从夫人重返靖国公府,他的信念就开始动摇,如果夫人当真信他,爱他,依恋他,如何能宁肯身陷蛇国,也不肯向他求救。
如果他得知她的下落,就是拼着去求平阳王,也会设法将她们母女救出。
可是她完全没有向发出一点信息。
但他自欺欺人地相信了妻子的解释,将心底的阴影紧紧捂着。
可是连女儿都看得出来,他还能怎么捂?
月茹死了,他拼着家破人亡,也要肖华死。
可是这块遮羞布揭开,一切全是他一厢情愿。
靖国公突然间万念俱灰。
耳中‘嗡嗡’作响,眼前突然浮上许多黑点,那些黑点越来越多,多得渐渐看不见身边事物,猛地将芷容推开,“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让我知道,你娘不曾对我有心?”
芷容轻咬了咬唇,“女儿不曾说过母亲对父亲无心,只是不想父亲再为了那点执念蒙了眼,关了心,再一条黑路走下去
楚公国抬头看向芷容,却已经看不清女儿的脸,突然仰头大笑,声音苍凉悲痛,他笑得直到声音变得沙哑,才渐渐止笑,“原来是来给肖华小狗当说客的
芷容蹲身收拾碗筷,“父亲认为手中这点东西,还能被肖华所用?我今天来,一是想看看父亲,二来是想问问父亲,可知如何与蛇侯联系?”
母亲与蛇侯联手,不可能没有联系方法,不管母亲如何利用父亲,但父亲终究是母亲枕边人,与她最亲近的人,如果父亲都不知道,那么当真没有人知道了。
靖国公身子一震,他如今败得一无所有,“是肖华叫你来问的?”
蛇侯虽败,但他终究是北疆的亲王,而北疆的强大对肖华绝对是极大的威胁。
芷容摇头,“肖华与蛇侯斗了这许多年,对蛇侯的神出鬼没,从来不会惧怕。是我自己要寻蛇侯
之前她死活不肯嫁蛇侯,如今已经成为了肖华的皇后,却要寻蛇侯?
靖国公突然紧张得抓住芷容的手,“是不是肖华中的毒,解不了,所以你才私自寻蛇侯要解药?”
“父亲还是低看了肖华,那点毒,也不过是让他暂时受困。我寻蛇侯,是因为他可能掳去了我的宝贝蛟儿
小蛟儿的下落
芷容见父亲仍然执迷不悟,认定她是被肖华指使,那么她就不可能在父亲这里得到任何答案。
父亲见过了,该说的也说了,至于父亲怎么想,已经不是她能左右的,她能做的就是设法保住父亲的性命。
起身提了食盒向外走去。
靖国公望着女儿朦胧的背影,仿佛觉得从此再见不着她,突然很害怕就此失去她,从地铺上爬起,追上两步,“自那日蛇侯失踪后,就再没有消息,我也不知如何联系他
芷容回头过来,朝着父亲微微一笑,心里却是并不轻松。
出了大牢,见肖华仍静静地等在那里。
不由得快走两步,到他面前停下,“你们到底要怎么处置我父亲,是生是死,痛痛快快地给我一句话
肖华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道:“楚家要被发配去陈州,你要不要去送送?”
芷容抬头望向靖国公府的方向,冷漠道:“不去了
楚家如今让她牵挂的只有父亲,至于其他人,给她的只有薄凉,而她也不想再为那些人伤神。
负责遣送楚家前往陈州的官员贾亮匆匆而来,跪在地上道:“启禀皇上,史太君执意要见皇上和娘娘,说如果不见着皇上和娘娘,她宁肯死在楚府,也不去陈州
肖华转头看向芷容,“你去不去见?”
芷容淡道:“那就让她死在靖国公府说完撇下众人,自行走开。
贾亮目瞪口呆,他们的皇后竟如此冷性薄凉?
再说皇上还在这儿,她竟就这么走了?
她真是胆大包天,还是破罐子破摔,早把生死看淡?
贾亮不敢再开口问皇上去不去见吏太君。
肖华知道芷容现在心情不好,也不追她,给她时间独处,对贾亮道:“下去吧
贾亮接着这活,也是头痛,皇上力保靖国公,那么靖国公的家人也就成了烫手的山芋,没有人知道肖华到底是怎么想,是不是也如保靖国公一样,保着楚家的人。
如果吏太君这时候死了,就算是自杀,他也难撇关系,额头上渗出汗珠,但又不敢再说。
但他这次进宫,还受了一人之托,壮着胆道:“另外有一个叫与琪的丫头,偷偷传话,说有样东西要亲自交给娘娘
“与琪?”芷容停下,转身过来,“什么东西?”
贾亮道:“说是什么小蛟儿
芷容快步回来,“与琪在哪儿?”
贾亮摇头道:“不知道她在哪里
芷容蹙眉,“既然可以传话,为什么却不知她人在哪里?”
贾亮道:“我们搜府时,她偷偷塞了纸条给微臣副官,副官见是寻娘娘的,急忙上报给微臣,可是等微臣回带人回头去寻,却不见了那姑娘,只在花丛时寻到她戴的钗子,微臣觉得事情有异,派人在府中搜索,却没有找到这么个人
芷容直视着贾亮,“一个大活人,难道还能从府里飞了不成?”
贾亮道:“活人自然是飞不出府,微臣寻思娘娘是楚府出来的,对楚府也该是熟悉的,如果娘娘想见这个丫头,或许能找到
猪就是猪
芷容倒抽了口冷气,飞快地看向肖华,要论对楚府的熟悉,肖华比她更加熟悉,后者正低头陷入沉思。
“靖国公府可是暗道?”
肖华道:“暗道没有,但暗墙未必没有
芷容深吸了口气,与琪不可信,但有关小蛟儿的消息,哪怕有诈,她也得去,“去靖国公府
肖华正要说同她一起前往,木泽匆匆上来,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肖华脸色一变。
芷容的心跟着一沉,肖华是不轻易变脸色的主,他能如此,可见又遇上大麻烦了。
“有事?”
肖华轻点了点头,“我让凌峰护你前去靖国公府
有凌峰护着,楚家翻不出什么浪来。
芷容不需要谁护,但有个可用的人在身边,以防万一也好。
毕竟凌峰虽然不待见她,却是一个极厉害的人物。
应了下来,随贾亮出宫。
到了宫外,凌峰已经心不甘,情不愿地骑着马等在宫外。
见芷容出来,勉强点了点头,就别开脸,懒得看她。
芷容坐上辇车,揭帘问道:“凌将军,你把嗜嗜藏哪儿了?我等着吃它的肉呢
凌峰身子一僵,一张胡子拉渣的脸忽地转过来,恶狠狠地向她瞪去,“你别这么忘恩负义,不是嗜嗜,你老子现在早被一刀砍了
他怒起来,连娘娘也不叫了。
芷容不以为然地道:“我爹可不是嗜嗜救下的,是我杀蛮人保下来的
“你……”凌峰气得快炸了,“如果不是嗜嗜,你就得饿死在那迷宫里,还谈什么杀蛮人
谁让当年他把她“请”去的平阳王府?
芷容不能把他怎么着,但气气他,肖华可管不着,所以看着他吹胡子瞪眼的模样,芷容心情特好。
突然问道:“如果有仗打,凌将军还打不打?”
凌峰怔了一下,完全跟不上芷容的思维,刚才还在说嗜嗜,怎么一下就转到打仗上了,想也不想,道:“打,当然要打,武将不打仗,拿来做什么?”
芷容认同点头,“武将不拿来打仗做什么,那猪不拿来吃,做什么?”
凌峰噎住,“嗜嗜不是一般的猪
芷容道:“仍然是猪
凌峰恨不得一拳头把芷容笑嘻嘻的脸砸扁,“嗜嗜可以带人穿过那迷宫
芷容嗯了一声,不否认,“可是那迷宫没用了,那么嗜嗜也就没用了,也就该恢复它做猪的本职
凌峰急气道:“怎么可能没用?”
他越怒,芷容笑得越开心,“蛮人都杀绝了,除非另有人去那地方做匪,可是那地方被凌将军的人控制着,谁还能去那地方做匪?除非凌将军自己想做匪
凌峰一张黑脸瞬间涨得通红,“你敢污蔑本将军做匪
芷容眨巴着眼,“我没说凌将军要做匪啊
凌峰被呛得说不出话,半晌才道:“你敢动嗜嗜,我跟你没完
芷容笑了,“我可是为你好,肖华整天想着自己的事,也顾不上你。你看你一把年纪了,还没娶上媳妇,整天跟头猪整一块,人家都以为你有那啥嗜好……哪家的姑娘敢跟你过?”
钓王八
凌峰愕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嗜好是什么嗜好,气得差点在马上跳起来,把她从马车里揪出来捶一顿。
但芷容是皇后,关键是她是肖华心尖上的人,他不能打,更不能捶,胸口快被气憋炸了,怒道:“老子娶不娶媳妇,关你屁事
周围亲兵见他们将军跟一个小姑娘斗嘴,憋了半天的笑,这会儿竟爆了粗口称老子,这小姑娘可是皇后娘娘,他是皇后娘娘的老子,不成为了皇上的老子?
个个憋笑中,又吓得脸白,更忍着不敢发出一声,忍得委实辛苦。
芷容却不恼,见将他气得差不多了,转了话风,问道:“凌将军打算怎么帮我寻与琪那丫头?”
凌峰赌气道:“我只负责不要你死在楚府,找人,你自个找去
芷容‘噗嗤’一笑,“凌将军这是怕寻不到人丢人,才不敢揽事上身么?”
凌峰哼了一声,“就算是敌方硕大的一个城镇,都没有我寻不到的人,何况一个小小的靖国公府,我做什么怕丢人,不敢揽事上身
凌峰的追踪术可是出了名的厉害。
芷容鄙视道:“牛可不是吹出来的,连肖华都没敢说与琪在哪儿,就你能寻到?”
凌峰被这小丫头气得疯了,又被她看不起,哪咽得下这口气,也不多想,脱口道:“一会儿,我就寻她出来给你瞧瞧
话出了口,见芷容似笑非笑地睨着他,方知说漏了嘴,好不懊悔,但男子汉大丈夫,哪能话出了口,又收回来的,怒瞪着她出不得声。
他虽是粗人,但打起仗来却是极精明的一个人,哪能是被人三言两句就能激起来的。
然芷容是肖华的人,他虽然不待见芷容,但知平阳王身上的毒是芷容冒死弄来蛇夫的胆解去的,所以对她终究是不设防的。
加上又被她才气得半死,而她的话风说转就转,让他有些跟不上,才会中招。
芷容得瑟地嘿嘿两声,“那就拜托凌将军了
趴过另一边看风景。
京城经历了这么大一阵动荡变故,百姓却似乎没受到什么影响,街头仍是人来人往,一派安定之像,由忠地一叹,肖华确实是做得人君的人。
众亲兵见凌峰一而再,再而三地吃鳖,终于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凌峰窘得一张粗皮脸不知往哪儿搁,吼道:“是哪个兔崽子在笑,小心老子把你丢到护城河里喂王八
凌峰不在战场上是个极随性的性子,跟属下常一起喝酒赌钱,没半点架子。
这会儿回了京,他和属下都闲得无聊,天天下了朝更是一堆鬼混。
这时虽然也算是去执行任务,但终究不是什么肃静场合,便有人揶揄道:“护城河还能有王八?就算有也被护城兵钓来宵夜下酒了
凌峰勃然大怒,“我去买几筐放下去,行不?”
芷容趴回这边窗口,乘机打趣道:“我一会儿就备上鱼网鱼杆,等着将军倒王八
皇后架子
凌峰重哼一声,“小心你一头载进去喂了王八
芷容道:“凌将军护着的人喂了王八,丢的可是将军的脸
凌峰瞪着芷容,两只大眼珠子都快鼓出眼眶,这跟丫头骗子斗嘴,十有九亏,索性哼了一声,转开脸,心里道:“再理你这丫头骗子,老子自个跳进护城河喂王八
同时很郁闷,平阳王惯来眼光毒辣,那么多温柔贤淑的姑娘看不上,怎么就看上这么个要人命的小丫头。
寻思着,以后鼓捣着给皇上弄几房小老婆,让这丫头忙着争风吃醋去,省得闲得整天惦记着他的嗜嗜。
芷容他那气鼓鼓的模样,活象被气得涨圆了的河豚,忍不住又是一笑,落下车帘。
自从她失忆后,对靖国公府已经太模糊,要告她一个人的力量在这硕大的府邸里寻一个人,并不容易。
关键是她不知与琪为什么会失踪,是自己藏起来,还是被人所害?
寻活人已经不容易,如果是死人,就更是难上加难。
唤来贾亮,细细地吩咐一翻。
凌峰在一旁听着,眼里闪过诧意,这丫头实在古灵精怪,见贾亮向他望来,以目光征求他的意见,便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
贾亮得令,带了一队人加快步伐,提前赶去靖国公府。
靖国公只有两房夫人,人丁都不旺,而芷容入了宫,所以被发配的只有老夫人和雪琴母女,至于其他下人都看管,等着被分配去别家为仆。
因为肖华力保靖国公,所以靖国公的母亲和这房妻女虽然被禁足,但也只限于她们的寝院,只要她们不寻死,做什么到不限制。
芷容出现在老太太面前时,老太太端坐在八仙桌旁,闭着眼,数着手中的佛珠,身边放着祖宗的灵牌,丝毫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
芷容冷眼看着,道:“老太太要见我?”
老太太拇指卡住珠子,慢慢睁眼,见芷容虽然没穿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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