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直白,让平阳王微微一笑,低下头,指间轻转,重新弹奏起来。
芷容没有心思听曲,但好不容易才寻到他。
怕直接打断他,引起他不快,他一气之下,拂袖而去,那她想知道的事,又再泡汤。
耐着性子,坐到琴边。
曲子固然极好,但她心急如焚,哪听得进去,只盼那曲子快点结束。
偏偏那曲子象是怎么也完不了。
芷容忍了又忍,到得后来,实在忍不住,突然伸手压住琴弦。
平阳王抬眼起来。
眸子虽然仍然静如止水,柔如暖风。
但芷容却仍感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不悦。
芷容勉强陪了个笑,“我今天实在是心事重重,没办法品听曲子。先生的曲子再好,我此时听来,却是牛嚼牡丹,听不出味道
平阳王眸子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把琴一推,“有何心事,说来听听,看在下能否帮姑娘解惑?”
芷容等的也就是这句话,“先生可曾见过小十七?”
两国相争,最重要的就是对对方了如指掌,小十七是蛇国最得力的新起鬼杀,平阳王对他的名字,不会全无所知。
“小十七?蛇国近来最活跃得力的鬼杀?”平阳王神色漫漫。
“是芷容心想,明知故问。
平阳王长指揉了揉额头,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好象通江镇的镇长给儿子摆满月酒那天见过
芷容喉间一紧,身子向前倾了些,再怎么想装作无事一般,紧绷的小脸却难掩紧张,“他怎么样了?”
生死与共的情份
平阳王佯装不悦道:“女人,在情人面前问及其他男人,就算心里再急,是不是也该表现得不这么急迫?”
他说罢淡睨了她一眼,“我可是男人
“情……情……情人?”芷容目瞪口呆,说话开始结巴,“谁是你的情人?”
平阳王垂头,低笑了一声,突然伸手抚上她涨得通红的脸蛋,“你我衣也宽了,榻也上了,你认为还能是什么?”
他居然还有脸说,芷容怒极,拂开他的手,急退开来,狠狠地瞪着他,明明衣冠楚楚,温文而雅,做下的事,说出的话,却如此混账,“是你无耻,我与你根本就……就……就……”
“就没有关系,是吗?”他笑着帮她把话说完。
芷容使劲点头。
平阳王收了谑笑,嘴角微冷,“如此看来,那个小十七在你心里却是不同
芷容蹙眉,感觉事情在向不好的方向发展。
虽然不能说平阳王对她有意思,她也绝不会认为自己跟他有什么感情上的牵扯,但二人之间确实有些暧昧不清。
男人的占有欲都极强,这种情况下,如果她表现得与小十七之间有什么不同关系的话,难免激恼面前这个人男人。
如果小十七在他手上,就算现在没死,也要被他弄死,或者多受些罪。
“不是你所想的,我与小十七有着生死与共的情份……”
“生死与共的情份吗?”平阳王笑睨过来。
那笑,那声调,明明软如暖絮,芷容却打脚底升起一股寒意。
怕再说下去,越描越黑,正色道:“麻烦先生,告诉我,他是生是死?”
“蛇国不下数百鬼杀来刺杀我,结果如何,想必你也有所闻。而小十七也是来刺杀我的,你认为会如何?”平阳王从大袖中取了本书卷出来,竟有不再理睬她的架式。
芷容的脸白了下去,“你杀了他?”
平阳王敛了笑,冷冷抬头,“那又如何?”
这结果,早在芷容预料之中,但亲耳听见,脑中仍是‘嗡嗡’作响,脸刹时绷紧,“你竟杀了他
他屠她全家,她和母亲落入蛇国,虽然不是他所为,却也是因他而起,再后来,他对她做下的那些轻薄之事,这许多恨事未解,现在却又多桩小十七的事。
她看着面前如清风和煦的温雅男子,手于袖中握紧凤雪绫,两眼几乎喷了火。
“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给他姐姐拿解药……”
“与我有何关系?”他打断她的话,“两国相争,有所损伤,在所难免。他来杀我,难道我就由着他杀?他的亲人性命重要,难道我就该死?”
芷容喉间一噎。
平阳王冷笑,当真是对天下人有情,独对他无情之极的女人,“这些日子,他暗杀了我多少兄弟?难道我的兄弟就该死?他与你有生死与共之情,难道我的兄弟随我出生入死,南征北战,就没有生死与共之情?你在意小十七生死,难道我就该漠视兄弟们的生死?”
他一字一句,声如冰刺,一下一下地刺进芷容的心脏。
遇刺
芷容胸口堵着,闷痛难忍,只觉得浑身软若无力,他说的话,她一句不能反驳,两国相争,又有谁该死,谁不该死。
平阳王看着杵在那里,一声不出的芷容,嘴角轻抿,越加冷了下去,收起书卷,起身抱起长琴,“你今日来,不过是想得到一个结果,如今你已经得了你想要的。你我话不投机,也不必再聊下去
说完不再看她一眼,转身便要离去。
芷容回神过来,铁青着脸,咬牙道:“他落入蛇国,乃是身不由巳,两国相争,与他何干?他也不过是听命行事。我与你之间,不过是私人恩怨,你何必牵怒于他
平阳王回眸过来,目光直望进她的眼,象是能将她看穿,“不错,你我本是私人恩怨
芷容望着那双眼,心底莫名地一痛,将牙一咬,把不该有的思绪挤了出去,“小十七是我至亲之友,无论什么原由,他死在你手中,我都会为他讨还血债
平阳王‘哧’地一声轻笑,“你想向我讨还的多去了,也不在意多上这一桩。不过要想杀我,你凭现在的本事,还不行
芷容深吸了口气,袖中紧握着凤雪绫的手松了开去,现在面对面地,与他硬拼,根本徒劳,“不错,今天如果你不杀我。日后,我定取你性命
平阳王又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这句话,她已经说过多次。
只要她肯要他的命,他们之间就脱不了纠葛,很好。
他正想如此。
突然见一抹熟悉得森寒光晕晃过,接着一道破风之声,疾射而来。
平阳王眸色一沉,真是找死。
然那支爆破箭却并非射向他,而是怔杵在那儿,全然不知回避的芷容。
平阳王将长琴向爆破箭掷去,同时身形一晃,将懵懵浑然的芷容揽腰抱住,向反方向急退开去。
长琴击飞迎面而来的黑箭,接着随着一声爆破声响,那支铁箭炸裂开来,将长琴炸得四分五裂,琴裂碎片与铁片一同乱飞。
芷容陡然一惊,如果那箭射入她的体内,她此时只怕是如同那把琴。
她认得那裹在黑纱里的女人,便是那日用爆破箭伤平阳王的女人。
一个头变得三个大。
既然是蛇国的人,发现她与平阳王私会,这次回去,怕是麻烦不小。
回头,入眼是平阳王绷紧的下巴,望向前方的眼,冷若冰霜。
平阳王的唇抿得薄若刀削,眼底得森然冷意是芷容从来不曾见过的。
“谢谢先生救命之恩,但我们之间的恩怨,不能就此抵消
如果没有母亲和被屠去的那些家人,或许真可以两清。
“我可没打算,我们彼此两清声音暧昧,他宁肯她恨他入骨,也不会让彼此两清,成为陌路。
平阳王低头睨了眼怀中芷容,如果这时放开她,定可以追上偷袭之人,将其劈于掌下,但他不能肯定这丫头还招惹了多少人暗中跟随。
他怕这样离去,虽然要了那女人的命,回来看见的却是这丫头的尸体,这险他不敢,也不愿冒。
失误
芷容听出他话中的弦外之音,脸上一红,板下脸。
天空中炸开一枚信号蛋。
这年代,各门各家都有自己专用的各种信号蛋,只有识得的人,才懂得看,其他人看了也是白看。
平阳王眸子半眯,高婉柔这枚召唤信号发的真是及时,否则高婉云的命,他要定了。
凌峰等人飘然而来,看着抱在一堆的二人,避开视线,轻咳了一声。
平阳王放开芷容,望向凌峰的目光冷意未去。
凌峰心底一颤,他跟随平阳王多年,大风大浪,经历过不少,无论什么时候,王爷总是云淡风轻,从不曾见过他这般神情。
单膝跪了下去,“属下失职
其他护卫也立刻一同跪下。
凌峰抬头,看了芷容一眼,欲言又止。
芷容现在算是蛇国的人,与燕国是死敌,燕国的事,岂能当着蛇国的人说?
芷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我该回去了
平阳王不答芷容,向凌峰问道:“除了高婉云,可还有可疑之人在附近?”
凌峰摇头,“再没有别人
平阳王这才转向芷容,“去吧
她与平阳王来往的事一旦传出去,首先有危险的就是她的母亲。
芷容担心母亲,只盼能早些回去。
望了平阳王一眼,转身飞跃而去,心里五味杂陈。
小十七的事,她与平阳王之间是私人恩怨,可是小十七的事,在平阳王那里,却是国家之事,又哪能说得出谁是谁非?
直到芷容离开。
凌峰才战战兢兢地道:“因为王爷与高家小姐有协议在先,所以属下发现高家二小姐在附近徘徊,怕惊了高家二小姐,误了王爷的事,才没敢出手,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正想追赶,却又看见高家的信号蛋,所以放了高家二小姐离开
平阳王淡看着凌峰,不言。
凌峰是武将,在这些武将眼中,凡事以大事为重,女子不过是件衣裳。
芷容再受平阳王宠爱,终究是个女子。
而平阳王与高婉柔的协议如果达成,对平阳王的势力更是如虎添翼,是男儿的大事。
如果在这时候,动了高婉云,高婉柔再不可能答应平阳王的要求。
他对平阳王是百分之百的忠诚,更不愿平阳王为了一个小女人,误了大好计划。
凌峰僵在那里半天,不见平阳王说话,又扫了眼地上炸开的爆破箭,额头渗出冷汗。
上次那箭,平阳王至今伤势还没能全愈。
这次,他的自作主张,极有可能葬送掉平阳王的性命,“王爷……卑职知错,请王爷发落
平阳王冷寒的目光渐渐敛去,“知错就好,下不为例,起来吧
凌峰轻嘘了口气。
**************
黑衣女子站在一家‘当’铺门前,望着身侧悬着的‘当’字,犹豫不定。
这是高家最隐蔽的一间产业,当年她外出狞猎回来,高家已经被满门抄斩,而捉拿她的官兵更是一拨接一拨。
她便是逃到这家当铺中,才躲过那劫。
高家有规矩,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绝不能踏进这家当铺,免得将这家当铺暴露出去。
秘密(一)
刚才所见的召唤信号蛋,是这家当铺独有。
这些年来,高家暗藏产业,一家一家神秘地被人换去人脉。
里头伙计是她不认得的,她无法确认这家当铺是否还保存着。
伙计看了她许久,迎了出来,“小姐,当东西吗?我们家可是方圆百里,价格最公道的
黑衣女子应了一声,七年不曾见过的信号蛋重现,无论如何她得弄个明白,迈进门槛。
掌柜的从柜台小窗后抬起头,把黑衣女子打量了一番,“姑娘要当什么?”
黑衣女子看看左右,当铺里虽然另外有人来往,但基本上都是附近穷人,或者是江湖游客,并没有人对她多加留意,道:“想问下掌柜的,什么东西好当?”
这样的问话,换成别人,定然会以为这人脑子有病,要么就是来找事的。
遇上这样的人,掌柜的多半是叫伙计将来人扫地出门。
然而掌柜听完,却只是神色漠然地道:“不瞒小姐,最近首饰当得比较好,如果小姐有上好的首饰,不妨拿来看看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毫无特别之处。
黑衣女子眸子里却闪过一抹光华,道:“指环倒是有一个想要当,只是非金非玉,我也不认得是什么质地,不知能不能当得好价钱
前来当东西的人,都把不好的,往好里说,指望能当个好价钱,哪有这么老实自暴不识货的。
遇上这样的,多半被当铺宰得死无全尸,明明是好的,能给你说成是破烂货。
旁边前来当东西的人听见她的话,不由地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
哪知掌柜却道:“姑娘,您是来对了地方,我们这儿绝对公道,绝不忽悠人。姑娘有东西,不妨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好的就是好的,我们一定给你个好价格。如果真是不好的,那就没办法了
黑衣女子身后等着典当的人发出鄙夷的嗤鼻声。
这样的地方还能有公道可言?
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家当铺哪能例外?
黑衣女子暗松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递进柜台。
周围的人均想,这姑娘太天真不懂事世,被宰定了。
掌柜的打开锦盒,看了一眼,叹道:“我在这里二十年,也不曾见过这样的东西,也识不出是什么质地。我们东家是个见识广博的,如果姑娘不赶时间,不妨随我到里面,请东家看看,如何?”
黑衣女子点了头,“也好,那就劳烦掌柜的了
掌柜的从柜台上下来,开门放了黑衣女子进去,挑了后头帘子,领着女子进去。
帘子落下,掌柜向黑衣女子无声地行了个礼。
黑衣女子轻点了点头,跟在掌柜的身后往里走,穿过一条过道,才进了间收拾得很是整洁的院子。
她望着曾经住过半年的院所,心里再难平静,她不知道掌柜口中的东家,是不是她认得的那个人。
虽然刚才在柜台上,对上了口号,但掌柜的终是面生,她不最轻易发问,只是暗暗戒备。
秘密(二)
进了堂屋,里头迎出来一人,果然是这年的当家人。
黑衣女子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原来这家堂口还在。
掌柜地把锦递双手递给东家,退了出去。
东家打开锦盒,里面装的赫然是一枚蛇形的环指,满意向黑衣女子望来,“二小姐
黑衣女子这才取下蒙在脸上的面纱,又揭下一块人皮面具,露出一张艳美的面颊,竟是寒烟。
寒烟上前唤了声,“程叔
东家把指环还给寒烟,含笑行礼,“六年多不见,二小姐出落得如同人间仙子,小的差点认不出来了
寒烟一颗心完全揣进胸膛,高家的根还在,“不知程叔召我来,有什么事?”
“不是小的要见二小姐,而是另外有人想见二小姐东家不拐弯抹角。
“什么人?”寒烟微微惊了一下。
“二小姐随小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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