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犯了妇人之仁。那杨氏正是因为侍寝有孕生女晋位,才对这陈氏动了杀机。”
“换句话说,陈氏本人与杨氏的一家,都是死在你的手里。用你的话说,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
“不要紧张,我这并不是泄露天机。已经发生的,你心里有数,而即将发生的,并不是必然,因为还可以改变。”
欢颜听得是冷汗淋漓,“那您说我该怎么办?我如今身怀有孕,肆意杀生岂不是折了孩子的福气?”
“所以我让你让路。这种害人性命的事儿,自有真正的齐欢颜来做。若不是你占了这个身子,她早就将这几个打发了。这才是真正的铲除异己,哪儿像你一般婆婆妈妈。”
“你当那真正清明的后宫是你这种心慈手软的手段便打造得出来么。看似安宁和睦的表象之下,哪个前朝后廷不是铁腕与无数血泪造就?”梦里的声音又恢复阴沉。
欢颜简直就要绝望,不禁急得双手乱抓,“师父,能不能给我些时间?您让我踏踏实实将孩子生下,和他们相处一段日子之后,再细谈让路之事?”
伸手捂紧高挺的腹部,她不禁落下泪来。我还没见到我的孩子,你们就让我让路,我实在是不甘!哪怕百分百的答应放我重回现代,也不能现在就走啊!
欢颜哭罢,毅然在梦里跪下,“师父,求您了。求您看在我处处都是好意的份儿上,即便我是好心办了坏事,也容我生下孩子再走,好不好?”
“我知道,好心办了坏事之人并不比真正的坏人无辜多少,毕竟都造成了恶劣的后果,善与不善又有何区别。何况这所谓的好心又是因为盲目自大。或者,您看在我对云天一往情深委曲求全的份儿上,看在我腹中怀中下一个皇帝的份儿上,给我些时间?”
那声音一声长叹,“你觉得我作为一个守护者,有权利容情吗?何况你不久前不是说过,哪怕须臾梦醒也绝不后悔?”
“那一日若不是你说无怨无悔,我怎么会当晚便入了你的梦?”
欢颜泪流满腮,“也就是说,这里一刻也容不得我了么?”
未等对面回答,她突觉腰部酸胀,进而又是撕裂般的搅痛从腹部传来,不禁在梦中高吟出声。
“欢儿,欢儿你怎么了?”穆宵启被那呼痛声惊醒,借着帐顶夜明珠的光芒细看,身旁的欢颜已是疼得满脸汗珠却双目紧闭,手脚乱晃着似乎挣扎得厉害。
穆宵启只着中衣赤着脚便下了床,打开寝殿门高呼来人。复又回身跑回床边,大声喊着欢颜的名字。
欢颜晃了晃头,似乎终于被呼喊声惊醒,缓缓睁开了发涩的眼睛。帐顶的夜明珠如睡前一样散发着光芒高悬着,寝殿还是那个寝殿,身旁紧张呼唤自己的男人还是那个男人。
努力对穆宵启笑了一笑,却不知费了多少力气,声音微弱的似乎要断了线,“云天,不要慌。我想我只是提早发动了。好在嬷嬷们已经住进坤宁宫了,喊两个有力气的抱我去产室就好。”
穆宵启二话不说,抄起欢颜平放于锦衾之上包好,伸臂将她抱了起来,随后对冲进来的绿俏急切喊道:“吩咐下去,该烧水的烧水,该传太医的传太医,坤宁宫内所有的奴才全都叫起应急。”
话音未落人已冲了出去,一路走一路高喊,众奴才与收生嬷嬷们在这大声催促下赶忙纷纷起床各就各位。
欢颜依偎在穆宵启怀中,忍痛庆幸着。若不是这及时发动,也许自己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了。如今还好,也许我能坚持到生下我的孩儿,至少看看他们长得像谁更多些。
然后便是暗惊,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怎么扭头回想起来,貌似很是凉薄无情?就算在梦里求了,也不过是求师父让自己平安产子,能够看孩子一眼再走,我把云天放在什么位置了?
正想着,穆宵启已经大踏步进入早就布置好的产室。这产室不过是抱厦边的一大间,是将原有的两小间打通重新布置的,正挨着小厨房,用个热水很是方便。
好在几天前开始便有专人负责这产室里的小火炕,每天都烧得暖暖的,一是为了烘透这几面墙,二是怕皇后的双胎说不准何时就会提前发动,冰冷的屋子现烧烧不热。
欢颜挣扎着让穆宵启将她放下赶紧避出去,冬梅与绿俏也在一旁相劝。穆宵启无奈,只得将她在产床上放好,还不忘伸出大手抹了抹她额头上疼出的汗:“欢儿莫怕,我在外面。”
记得欢儿出生的那个夜里,齐国公在产室外就是这么喊的,“凤娘莫怕,我在外面。”穆宵启微微一笑,那一幕如今回想起来好似发生并不久,可转眼欢儿也要做娘亲了。
欢颜虚弱的笑着对他摆手,“你只穿了中衣,这大冷天的可莫着了凉,快回寝殿等我们。”
穆宵启亲手递过来一个参片,瞧着她张口含了,方才依依不舍转头出去。又是突如其来的一阵剧痛,欢颜咬紧牙关拼命忍着,却依然痛得意识几近模糊。收生嬷嬷们忙碌在床旁,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她一概瞧不到也听不见。
第4卷 第58章
挣扎着将手腕放在嘴边狠狠一口咬下去,口腔里一片腥甜。痛,依然是那么痛,神志却逐渐清明起来。耳边听得绿俏带着哭音:“主子,您别咬自己啊,要是实在疼得受不了,您就咬奴婢吧!”
“绿俏,你出去。我还要放你出宫嫁人的,你一个大姑娘家,留在产室里不合适。这里有嬷嬷们足够了。”欢颜紧闭着双眼,话音微弱却不容分说。
我才知道,原来我是个自私的人。看似对这个奴才宽厚,对那个奴才体贴,实际上都是为了我自己。从打进了这个宫,我开始学会了所谓的以心换心。而实际上,我付出的不过一点点,或是只言片语或是举手之劳,要回来的,却是那么多。比如死心塌地的效忠,比如奴根深种的忠诚。
对那些嫔妃,我拉拢我认为可用的,扶持对我没有大威胁的,我豁出脸面求皇上宠幸她们,让她们为这皇朝开枝散叶。既帮我排除了独宠的恶名,又令她们对我感恩戴德;我排除异己绝不手软,从不主动出手却每击必中,偶尔做做推墙手,还要挂上天经地义的名头。因此,那些外命妇们说的也没错。
如今我也许就要死了。多为别人做些不要回报的事儿吧,哪怕这事儿小得微不足道。绿俏总是要嫁人的,没嫁人前就眼见这分娩之事,心里难免不会留下阴影。
也许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欢颜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用目光示意绿俏赶紧离去。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却是个男子的声音。
欢颜打了个冷战正欲四处观瞧,只听得产室外面穆宵启欣喜的声音:“师父,您怎么来了?”
然后便是中气十足的朗笑声,“小猴儿如今已是闺女儿子一大群了,师父不能来瞧瞧你么?何况里面那丫头你的媳妇,也算我的徒儿啊!”
穆宵启扭捏又撒娇的声音:“儿子倒是有了几个,闺女才一个而已。师父您说,我们穆家怎么就这么怪,总是儿子多女儿少呢?”
“少用你这小伎俩来套我!等你媳妇生了,你自然知道那俩孩儿是男是女。”师父对着他回答。
原来还真是师父现了真身啊。这样至少不用再在睡梦中对话了吧,所有的话能有机会当面说清楚也好。
虽然自己穿越了千年来到这异世已够诡异,欢颜还是不愿回想前几日的梦境,因为那情景实在令人发慌。
耳边又传来细如蚊纳的声音,“丫头,你的孩儿和你还真是母子连心,你的魂魄尚未抽离,他们便欲来到这人世了。这次是他们救了你,你先踏踏实实生产吧。”
欢颜哼了一声以示回答,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喜是愁。腹部的抽痛愈演愈烈,令她也无暇再多想自己随后的命运。师父说得对,先产下孩子才是正经。
隔着屏风,一盆盆的热水源源不断送了进来,身旁的众人更加忙碌了起来。愈来愈紧的阵痛令欢颜无暇再顾及其它,只在痛楚间歇时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有多久,窗外天色早已大亮,欢颜只觉得又是一阵撕痛,下身随之涌出一股热流。感情这么快就破水了,想必孩儿们真是迫不及待了吧。
用热水洗过几遍手的收生嬷嬷上前探了探,欣慰的说道:“娘娘莫怕,骨盆已是大开。这次分娩肯定很是顺利。”
欢颜微笑。母子连心,这话真对。我给了你们生命,你们救我于危难。
停了早朝又快步返回、守在产室外面只觉时辰漫长的穆宵启,一直在来回踱步。双眉紧皱额头布汗,身上的狐里鹤氅也是穿穿脱脱。直到产室里传出一声婴儿啼哭,他的脸上才见了笑容。
“不忙着出来报喜,照顾好皇后才是要紧。”中气十足的声音传进产室。欢颜微笑着侧耳倾听,依然不忘随着收生嬷嬷的引导继续用劲,一刻钟后,又是一声儿啼——
能看到这儿的读者,已经能看得出来我在强行掐了继续写下去的欲望了~~~
在我刚开始写这个文的时候,我最初的设想不是这样~可是,我觉得我已经足够坚持了,于是不想再继续~
坚持做自己,是一种成功;我坚持过,所以我不在乎结果了~对不住。
穆弘十年冬至月十六辰时正,皇后诞下弘帝的二公主;五皇子比孪生姐姐晚落草了一刻钟。母子三人皆平安。
“恭喜万岁爷与皇后娘娘,喜获龙凤娇儿!”坤宁宫内的奴才们齐声道喜,呼声震天响。
被抱回西寝殿的欢颜听着忙碌的宫人们称呼女儿为二公主,不由得有些诧异,转头却又释然。杨玉枕的女儿满月前夭折,连个乳名儿都没有,按理说是不进排行的,更不要提进入皇家玉牒了。
强撑着看了看儿子女儿在襁褓中露出的小小面容,欢颜便沉沉昏睡了过去。她并不是不知道,女人在生孩子时高声呼痛,也许能换来丈夫更多的怜惜与愧疚,却一再强忍着以致用尽了浑身力气。
是谁说的,如果将痛苦宣泄出来,那痛苦便只剩了一半?欢颜从来不信这个邪。她的信条是当一个人忍痛成了习惯,什么痛苦都微不足道了。何必将那痛苦搞得路人皆知,令善良者为之叹息,不善者为之窃喜?
欢颜早就习惯了自己舔伤。展示给他人的强大坚韧,或许能造成威慑,使自己以后少受伤害。脆弱伤心孤独寂寞痛,一人儿消化就好。日子久了,便会对这种负面情绪不再在乎。
何况她如今已是天穆王朝最最尊贵的女人,若在生产时大呼小叫,岂不是失了身份。再加上她心里明白,生子时的不停呻吟呼喊并不能缓解半分痛楚,反倒容易泄了力气延长产程。
还记得前世初进医院实习,轮换到产科的那一个月,欢颜同情死了那些被妻子撕心裂肺喊痛声惊得面色苍白大汗淋漓的男人。穆宵启作为一个身份特殊的男人,已经额外给了她很多。她不想再让他揪心。
第4卷 第59章
也许是分娩实在太过消耗,也许是之前很多夜都被惊扰,欢颜这次睡得很沉,无梦亦无烦忧。再度醒来已是黄昏,还是被前胸贴后背的饥饿弄醒的。
一大海碗乌骨鸡汤四个乌鸡蛋,外加大半碗煮得软软的面片儿,欢颜却只吃了个半饱儿。问过孩子们吃了奶睡得正香,又问皇上在哪儿,话音刚落,穆宵启已是大步跨进来。
“欢儿,你总算醒了!”坐到床沿旁,穆宵启执起欢颜的手,“辛苦你了。”
“不辛苦,女人只有经了这一步,才算个完整的女人,”欢颜虚弱的笑道:“我仿佛听着是师父来过,如今他人呢?”
“已经安置着住下了,这次师父要在宫里住些日子,暂时不会离开。他嘱咐你好好休养,等身子好些再见不迟。”穆宵启答道。
“那就好。”欢颜点头,只要不是催命的阎王般,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也许还有缓冲,“你费心给孩儿们取个乳名儿先喊着?”
“乾坤二字拆开,如何?”穆宵启温柔的笑看着她。
欢颜忙摇头,“不好。太过招摇,未免让外人觉得你太偏心。”
穆宵启皱眉,“我就是偏心又如何?他俩是皇后诞下的嫡子嫡女,又是龙凤双胞,哪个争得过?”
欢儿总是这么谨慎,更多的时候都在考虑别人的看法与感受。就算做了皇后之后也没改变。难道这种独一无二的身份与荣宠,还起不到足够的威慑么,何况还有龙卫凤卫暗处保护。
“他们还只是两个不懂事的孩子而已,你就别忙着帮他们树敌了。”欢颜拉住穆宵启的手轻晃着恳求。
“那就叫宝儿贝儿。”穆宵启咧嘴笑道。
欢颜佯怒甩开他的手,“还不是一样?”
穆宵启伸手挠头,“那总不能叫狗剩子和领弟儿吧?”
欢颜失笑,“这两个名字还真不错。若咱俩是一对农夫农妇,就叫这个了。不过现在说正经的呢,你可别打岔。”
“不然叫安儿宁儿怎么样?”她试探着,不忘观瞧穆宵启的脸色。他应该不知道师父所为何来吧。事到如今,安宁已经是她对两个孩子这一生最大的期望了。
“这个好这个好!”穆宵启兴奋地应道:“既不失文雅,又寄托了期望。哪个父母不是盼着孩子安宁一辈子呢。咱们又不用乞求他们成为人中龙凤,他们本来就是。”
“安儿就封做永安公主,宁儿封做宁郡王。至于汤沐邑与封地,待他们百岁那日再说。”穆宵启自顾自的一直说着,“那日我还要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倒还无妨。封号与封地迟些再说不好么?你是他们的父皇,我知道你不会亏待他们,这就足够了。”欢颜刚说完,猛然想起师父的警告,连忙捂了嘴。这算不算是又在改变历史呢?
穆宵启惊讶道:“你不舒服?捂嘴作甚?要不要召了太医给你瞧瞧?你睡着的时候李太医来过,诊脉说并无不妥啊。”
欢颜尴尬的摆手,“想打个哈欠罢了,又觉得有失仪态。”
穆宵启无奈道:“在我面前怎么还如此拘束起来。不过你肯定累坏了,不如再睡一会吧。我出去用膳,稍后再来陪你。”
欢颜点头:“也是时候该用膳了,不过不忙着来陪我,你和师父他老人家好久不见了,不如去陪陪师父。”
欢颜想着若有穆宵启拖着师父令他脱不开身,暂时也就不会有催命符了。如今孩儿们已经出生,她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什么能耐能说服那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