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继续伏倒在地头也不抬:“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愚钝,竟累皇后娘娘费心。皇后娘娘就请直说了吧,既有人告了臣妾,所为何事?”
皇后点头道:“颜修仪既是个明白人,本宫也就不绕弯子了。那告你之人亲眼得见你宫中连续几日有男子出入,每次都是在亥时左右,颜修仪你如何解释?”
欢颜听罢这番话心中惶惶道,终于还是被人看见了,这可怎么是好?
脸上表情却无任何变换,依旧伏在地上:“回皇后娘娘的话,若是他事牵扯臣妾,或许臣妾尚能先兀自解释一番,不管臣妾说得有理无理,之后自凭皇后娘娘取证发落。”
“可是若说臣妾宫中有男子在夜间出入,这等伤风败俗淫/乱后宫之事,单单凭着臣妾一张嘴,说些什么也必是不足以让人信服,还不如不做辩解。”
“臣妾入宫之后是验过身的,如今既是口舌已出,臣妾为了清白不得不豁出去脸面,还请皇后娘娘再召个验身嬷嬷来,先证实了臣妾身子干净,臣妾再做其他解释。”
皇后心里暗暗赞叹道,还算没看错这颜修仪,回答起话来当真滴水不漏。
虽说自己也不信她能做出如此不耻之事,无奈那萧充容信誓旦旦说亲眼得见,又有另外两个敲边锣打边鼓,这等大事岂能不理不问?
于是发话说道:“验身嬷嬷就不必了,毕竟还得去尚寝局召了来。”
“若这事儿还未弄清就搞得内廷上下人人皆知,单不说他人如何做想颜修仪,本宫也自觉脸上无光。”
“莺莺,把咱们宫里的李嬷嬷喊上来,让她近前观看颜修仪。”
莺莺得了吩咐下去,片刻便带着一位五十岁左右干净利落的嬷嬷走进来。那嬷嬷给皇后施了礼,必是已经先得了莺莺的嘱咐,径自走到欢颜面前。
“颜修仪娘娘,老奴失礼了,请娘娘抬头让老奴观瞧一番,再起身走上几步让老奴看看。”
欢颜依言抬起头来,等那李嬷嬷将自己的脸庞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扶着已经麻木的膝盖站了起来:“皇后娘娘,李嬷嬷,能容欢颜活动下腿脚再走路么。”
皇后未等李嬷嬷答话,“准。”
欢颜揉捏着膝盖,直到感觉了过血的酥痒,方才直起身来,先在李嬷嬷眼前转了个圈儿,又抬腿走了几步。
李嬷嬷躬身道:“颜修仪娘娘可以站下了。”说罢附到皇后耳旁说了句话,告退下去了。
欢颜也不去考虑李嬷嬷说了些什么,依旧抬袖撩裙在原地跪伏了身子,等待皇后继续问话。
此时其他请安的宫妃也陆续来到,见状心中纳罕却并不敢声张只得各自坐下观瞧。
皇后的声音和缓了许多:“颜修仪不必再跪着回话,李嬷嬷说你尚是处子之身,看来那事儿是个误会。”
欢颜伏身不起:“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依旧惶恐,不敢起身。”
“那告状之人既如此有心,口口声声说道亲眼得见男子出入于臣妾宫中,必会异议说,保不齐臣妾明日就会失了清白。”
“臣妾即便如何恭谨,也无法忍受日日来皇后娘娘宫中被李嬷嬷观瞧。”
“臣妾既已入宫,虽尚未侍寝,也生是皇家的人,死为皇家的鬼。今儿这事儿必得弄个分明,否则臣妾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臣妾且先不论这告状之人所说那男子,是如何能在宫门落锁后,进得这高墙大院侍卫森严的后廷来。”
“单说这每日大夜里还有人窥探臣妾寝宫,臣妾顿感毛骨悚然。”
“臣妾无宠无势,位份也不比其他姐妹高上几分,自认为日常还算恭谨,对哪位都是有礼有节。却为何竟有这种窥探之事发生在臣妾身上,臣妾想不明白这人居心何在。”
“莫不是这人知晓臣妾家兄是皇上的贴身侍卫,皇上有可能会被臣妾家兄鼓动着去看望臣妾,一心想着伺机行刺图谋不轨吧。”
第2卷 宫门深似海 第四十二章 却是旧识
“臣妾恳求皇后娘娘深究此事,否则若是万一,若是万一皇上真被这人怎么样了,咱们、咱们可就没法儿活了。”
欢颜说完这段话,便吓得浑身发抖珠泪涟涟,李朝霞匆匆来迟刚好撞上,不顾得向皇后问安便冲到她跟前去:“谁欺负了妹妹?看我不一脚踢飞了她去。”
说罢站直了身体环顾四周:“是谁干的好事儿,给我站出来。”
皇后尚未来得及训斥她,只见张德江在守门宫女带领下进了来。莺莺忙令守门宫女先行退下,将张德江引到一旁问道所为何事,皇后也姗姗上前。
张德江掏出一个小包儿,“方才退了早朝后,相爷找到了奴才,托奴才给皇后娘娘送这包药材来,说是寻得的偏方。”
“并嘱奴才告知娘娘,这药要让太医瞧过后再照着多配上几付,说是要连用上三五个月方能见效。”说罢匆匆告辞而去。
皇后见张德江已出了大殿门,忙用眼神暗示莺莺赶紧拉李朝霞坐下再说。自己再次落座后,望向萧充容:“萧充容,你可听了颜修仪这番话?你确认那几日,你亲眼所见出入颜修仪寝宫的就是个男子么?”
欢颜暗笑,这皇后也算得上是个厉害角色。开口不问告状之人是否偷窥,而只是问所见是否真切,与自己配合得很是默契。却依然伏地倾听皇后继续问话。
“还有,你找本宫告状时信誓旦旦说道每晚都是亥时左右,那么本宫问你,都已是亥时了你为何还不安置,反倒去窥探颜修仪寝宫?”
“可是如颜修仪所讲,妄图行刺有可能去探望颜修仪的皇上?速速给本宫从实招来!”
只见萧充容扑通一下瘫软跪倒在刚刚坐着的椅子前面,“皇后娘娘饶了臣妾吧,其实那事儿并非臣妾亲眼所见,更不要说臣妾有那狗胆要行刺皇上啊。”
“那些话是陈月虹来臣妾宫中与臣妾谈起的。她说她一个婕妤,就算扳倒颜修仪也落不到什么好处,臣妾与这颜修仪同列九嫔,若能来揭发好处自当多些,到时不要忘了她的扶持就好。”
“她还说,臣妾比她高一个品级,说话自然也比她分量重,若是她一个小小婕妤来告了状,保不齐皇后娘娘便不往心里去。”
“请皇后娘娘饶了臣妾这回,臣妾不该拿着鸡毛当令箭妄想邀功,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
欢颜听着萧梅儿这番话,心中暗自发笑。这人怎么一眨眼功夫儿,就从刚刚嘲弄得意欲看自己笑话的样子变成个落水狗了。
看来自己连哭带闹寻死觅活的,将这窥探之事强按了个欲行刺皇上的罪名,还颇有些作用。这不,一下子就招认出个指使之人来。
只是这陈月虹,还有此等本事么?嘶,怎么过去没看出来?
自己刚刚暗示了皇后,说那出入自己宫中的男子有可能就是皇上,但愿皇后听懂了自己的话,私下问过皇上核实就好。
如此还能免得自己不得已,当面抬出皇上来救命。命虽然救下了,自己以后的低调日子也就没了。
未等皇后再度发问,陈婕妤也早跪在了地上:“皇后娘娘,饶了臣妾吧。臣妾也是传话之人,并未亲眼得见啊。这一切都是那上官锦玉的主意啊。”
“臣妾问她为何不亲自来向皇后娘娘禀报,她说她人轻言微不足以信。还说了些万一举报不成,岂不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之类的话。臣妾有人证啊,臣妾与上官锦玉的贴身宫女都在一旁啊。”
“臣妾本还想来向皇后娘娘禀报邀个功,听了这话便未敢妄动,昨儿晚上便传了个闲舌,臣妾可没鼓动萧充容来告状啊。皇后娘娘明察!”说罢不停地磕着头,直磕得那光洁的额头血迹斑斑。
皇后听罢将脸转向上官婕妤,“上官婕妤,这陈婕妤说的可是当真?”
上官锦玉眼珠儿转了几转,上前跪下:“回皇后娘娘话,容臣妾说几句后请皇后娘娘明察。”
“陈婕妤所住的永和宫紧挨在颜修仪的寝宫北面,永和宫再往北是永安宫,永安宫的东面才是臣妾与萧充容住的永顺宫。”
“臣妾与萧充容不可能在这大冷的天,连着几个大夜里走过好几宫去窥探颜修仪,必是这陈婕妤离得近些,偷窥起来更容易,又不想被臣妾邀了功,方才去撺掇萧充容来告状。”
“她只需今儿帮着萧充容顺水推舟,以后的日子也自当比臣妾好过。如今见得事情败露,还妄想陷害臣妾。”
“臣妾平日里话都不多说一句,如何会做这既偷窥又嚼舌的事情?还请皇后娘娘明断还臣妾清白。”上官锦玉说罢连连叩头不止,只顾得将窥探之事落在她人身上,却将陈婕妤说的还有几个人证之事忘在了脑后。
欢颜跪在一旁将三人的辩解听了个大概,加上之前对她们的些许了解,谁说的真话多些谁是假话连篇,哪个是主谋哪个又是帮凶,基本上已分辨了个八九不离十。
那上官锦玉必是这事儿的最终主使,眼珠儿一转冠冕堂皇一番话说出来,竟然妄图将她自己摘个干净。
看来她是觉得掀翻自己没了大指望,又妄想一箭双雕搞掉萧充容和陈婕妤,保她自己全身而退吧。
萧梅儿陈月虹那两个蠢货也真是不争气,竟然被这么个平日里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上官锦玉给算计了。
被她刚刚那番话一说,萧陈二人一个偏听偏信诬陷宫妃,一个夜间偷窥图谋不轨,哪个也得不了好下场。
欢颜不由得心中暗恨道,若你只算计那两个不算计我也就罢了,既然算到我头上,我怎能容你用这连环套保全你自己令你如愿!就算我今儿不得已抬出皇上来,豁出去以后清净日子不过了,也必将你三人搞得人仰马翻才好!
第2卷 宫门深似海 第四十三章 心中悸动
尤其是这个上官锦玉,我齐欢颜如此谨慎竟然还被她盯上,看来今儿不将她拔了,以后定是个大祸害。入宫伊始便拿这几人练练手也好,以免谁都以为我善良好欺。
欢颜暗自想罢,抬头问道:“皇后娘娘恕罪,能否容臣妾插一句嘴。”
得了皇后的允许后,欢颜说道:“臣妾方才说过,暂不论这深宫的高宅大院如何有男子在宫门落锁后进得来,先只说有人半夜偷窥臣妾寝宫欲行不轨之事。”
“如今听了这三位的话,臣妾倒要翻过头去问个明白。”
皇后点头令她继续。欢颜依旧跪着,却立刻将腰杆挺直起来,对着那几人朗声说道:“三位如今害怕落个妄图行刺的罪名,便立刻翻脸否认自己就是那偷窥之人。”
“既然三位都未曾偷窥过,也就是说三位并未曾亲眼见到有男子出入欢颜的寝宫了?”
“既是都未见着,刚刚为自己辩解之时,怎么都不曾为欢颜说上半句好话,也未曾解释那男子之事纯属乌有?”
“莫不是三位早早儿就凑在一起合计好了,妄图用这么不堪的事儿来丑化欢颜?”
“还是宁可舍出个倒霉的去,哪怕背了那偷窥宫妃寝宫加上妄图行刺的罪名,也要将这淫/乱后宫之事落实成罪名加到欢颜身上,使得欢颜永世不得翻身?”
欢颜喘了口气静了静心,继续说道:“看来你们三个当初不是各怀打算,就是密谋得不够圆满,方才导致此事败露。”
“倒不如抱成团儿,一口咬定就是共同亲眼见到了有这么个男人,还能互相作证,哪个都没有偷窥之念不轨之心。众人齐心,烁石断金。”
“如此的话欢颜就算不被你们整死,也会被扒了层皮下去,你们也就都解了那胸中的莫名之恨。可惜啊,可惜你们为了自保,各怀鬼胎罢了。”
“还有上官婕妤,你口口声声说夜里偷窥的事儿你做不出来。你做不出,你的奴才也做不出么?”
“皇后娘娘,臣妾说了这么多,也不愿再看这三人推脱狡辩的丑恶嘴脸了,别再污了眼恶了心去,臣妾相信皇后娘娘自有明断。”
“只是被这三人如此诬陷,事情败露仍咬死不放,臣妾也实在是活不得了,定当一死以表清白。”
“臣妾只有一事相求,希望皇后娘娘能答应臣妾。请娘娘在臣妾死后定她们个诬陷宫妃祸乱宫闱之罪罢!”欢颜向皇后说罢,对着她连叩了三个头,直起身来就欲向殿中的大柱撞去。
李朝霞坐在不远处,听得她说到活不得地时候,心中暗叫不好。
一见欢颜起身欲撞死了去,脚下立时轻点了两下纵到她身后,伸出双臂去拉她。
欢颜早就跪得没了知觉,根本无法站起只是上半身扑了出去,于是被李朝霞一把抱了个满怀。
有了些许依靠后,欢颜顿感虚脱无力,直接瘫软在她怀里。李朝霞立时抱着她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大喊着:“快来人,颜修仪昏过去了。”
未等皇后差人去喊太医,突闻外面大声通传:“皇上驾到。”声音未落,穆霄启已经急匆匆进来。
他阴沉着脸进得大殿,一眼望见欢颜晕倒在李朝霞怀里,顾不得叫起跪得满满一地迎驾的人,上前接过她抱着就走。
一边往外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皇后平身,这儿的事儿就交给你了。朕送颜修仪回永禧宫召太医。”
皇后一见皇上在张德江走了没多久就摆驾坤宁宫,加上欢颜那会儿话中有话,心里早就明白了个十之八九。该如何处理这几个人自己已有决断,只是有些担心那颜修仪。
今儿这一场儿闹了下来,自己对她愈加满意,未曾想她却晕了过去。还有那腿,任哪个娇生惯养的女儿家跪了这些许时候,没个几天养着可下不了地了。一会儿得吩咐太医院好好给她攘治攘治,可别落下病根子去。
不过她这晕,选得还真真是时候儿,皇后不由得先是摇头暗叹,却又更加赞赏。重新坐回上手凤座,叫起了与今儿这事无关的人,命坐在一旁观瞧。
看着兀自跪着的那三人问道:“你们三个,打算让本宫如何处理这事儿啊?”
“要不要本宫将你们的一众奴才全部拘来,包括陈婕妤说的那两个人证,挨个儿打了板子问个清楚啊?”
萧梅儿平日里刻薄话倒是不少,却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遣了奴才夜夜偷窥永禧宫去,何况她在这三人里也算不上聪明,怎么就偏偏盯上了颜修仪?必是被聪明些的那个出了主意撺掇了来,当了这出头的椽子。
再看那陈婕妤,后宫里出了名的草包,不比贤妃聪明到哪儿去,看来也就真如她自己交代,做了个传话拱火儿的。
皇后说罢,不等三人答话,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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