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华一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忙站了起来。
闻人寒晖还好整以暇地道:“二哥,这门可得你赔啊。”
郎枫没理会闻人寒晖,拉着崔华就朝门口走去,边走边道:“大哥,我有急事找你。”
闻人寒晖也要跟来,郎枫冒火的眼睛狠狠盯了他一眼道:“乖乖待着!”闻人寒晖只好又躺了回去。
郎枫不说话,拉着崔华一路疾走,崔华认出来这是往绿扉家里去的路,再看郎枫的表情,心道难道是绿扉出了事?越是走近绿扉家,他的心就越往下沉,他心里那不祥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二哥,到底出了什么事了?”闻人寒晖快步从后边赶了上来,他到底还是跟来了。
“啊?!”不用郎枫回答了,闻人寒晖轻松的表情猛地僵住了,他已经看到了坐在街角的绿扉,她身上披了一条薄薄的军用毛毯,毯子下面露出一节光洁的小腿。长长的睫毛合上了,眼角似乎还留着泪痕。旁边有两个衙门的捕快抄着手站在那里。
“滚开!”闻人寒晖他猛扑上前,一把将两个捕快摔在一旁,“扑通”一声就跪在了绿扉的身旁。他伸出颤抖的右手和已经不怎么听使唤的左手,用力抱紧了绿扉娇小的身体。
“啊——啊——呃——”闻人寒晖嗓子里发出的已经不是人类的声音,那是一匹受伤的野狼的痛苦的嘶号。
“天哪!你这个骗子!骗子!你不给我她就罢了。既然把她给了我,为什么又这样对待她!你这个骗子!骗子!”闻人寒晖疯了一般跳着脚咒骂着。
他紧紧抱着绿扉已经冰冷的身子,鼻子眼睛里都流下血来,嘴唇也咬破了,嗓子沙哑得喊不出声音来了,干张了半天嘴巴却再也说不出来一个字,却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来,接着又是一大口,一连吐了三四口血,他的身子慢慢软倒,伏在了绿扉的身体上,一动也不动了。嘴仍然大张着,似乎还在控诉这不公平的天和地。眼睛也大睁着,只是瞳孔里没有任何东西,目光呆滞。
“还傻愣着干什么!快去叫大夫啊。”郎枫脸色青白,手指关节因为用力都发白了。他朝着两个傻愣愣的捕快大吼一声,两人屁滚尿流地跑了。
“老三!老三!你说句话!你说句话呀!”郎枫用力抓着闻人寒晖的肩膀猛力摇着。闻人寒晖没有任何反应,双手却死死地环抱着绿扉的身子,分都分不开。
“二弟,二弟,你先撒手!”崔华用力掰开了郎枫的手,郎枫将闻人寒晖的身子摇得骨节嘎巴乱响,崔华都担心他会就这样一直摇下去,把闻人寒晖给摇散了架。
“怎么回事?”崔华眼睛直视着郎枫也接近疯狂的眼神问道。
“怎么回事?”郎枫还没有从激动的心情里平复下来,脑子也不灵光,他机械地重复了一遍崔华的问题,然后猛醒了一般道:“刚才我巡城走到这里,就看到……就看到了……那时候她还没有断气,她和我说,说三件事,一是不要让闻人知道,二是好好照顾闻人,三是……三是她身子已经……脏了,烧化了撒入富水河,那是她出生的地方。”
“脏……了……谁说……脏……了?”闻人寒晖幽幽地醒了过来,正好听到了郎枫的话,他艰难地从嘴里吐出这么几个字,然后轻轻把绿扉的身子放在了地上,右手忽然揭开了盖在绿扉身上的军毯。军毯下绿扉的身子赤裸着,羊脂软玉般的身子上到处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斑痕,小巧的乳房和*更是不堪。崔华和郎枫都别转了脸。
“这……冰……清……玉……洁的身子……难道……被疯狗……咬过……就……脏了么?!”闻人寒晖将绿扉冰冷的身子强行递到崔华和郎枫身前。
崔华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道:“三弟,你不要这样!”
“她……比……谁……都……干净!”闻人寒晖的眼睛逐渐恢复了神采,表情庄严地说道,好像在对全世界宣布一个严肃的真理。然后他仔细地将绿扉的身体重新用军毯包好,横抱起来,包不住的小腿放在了自己怀里,好像生怕她冻着了似的。
“报——崔大人,抓到了两个奸细!在奸细身上搜到大人的腰牌一块。”一个传令兵飞快地跑来,在崔华跟前单膝跪地禀告道。
“就是他们!”崔华一听立刻道:“人在哪里?”
“现在东市看管着。”
闻人寒晖和郎枫一直在注意听着,一听说人在东市,两人飞也似的拔腿就跑。崔华摇摇头,准知道那两个奸细是活不了了。闻人寒晖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抱着一个人跑得一点儿都不比郎枫慢。
听说城里抓住了奸细,不少人都特意来观看,对付奸细,基本上所有地方都是一种办法——吊死。现在东市就竖起了一个绞刑架,两个奸细就被绑在木头柱子上,准备行刑。猛然有人喊道“让开了!”两个人影飞快地跑了过来,分开人群就到了捆绑奸细的木桩前,正是郎枫和闻人寒晖。
闻人寒晖见到两人,脸上露出了不知是狂喜还是感激的表情,先把绿扉放在地上,猛地就扑向其中一个。
“你?哈哈哈哈……”闻人寒晖指着那汉子狂笑不止,但是这笑声是如此凄厉,以至于如同鬼哭狼嚎一般,闻者无不变色,胆小的已经吓得捂住了耳朵。
那汉子虽然被他笑得心里发毛,看到他搬来了绿扉的尸体了也知道今日不能善了,挺了挺自己的胸膛,恶狠狠道:“不错,那小娘们儿就是咱兄弟奸杀的,就是今天死了也不亏了。要杀要剐,随便你好了,皱一下眉头,咱就不是英雄好汉!”
闻人寒晖指着他鼻子狂笑道:“好!好!好!好汉!哈哈哈哈哈!”
那汉子被他笑得恼羞成怒,怒道:“要杀便杀,笑什么!”
闻人寒晖忽地止住了笑,眼里却流下两行泪来,猛然不吭声地扑向那汉子,那汉子见他来势猛恶,无奈身子被绑缚着,无法躲开,他一向自诩大胆,这时候见了闻人寒晖露出来的白森森带着血丝的牙齿还有那血红的眼神也不禁激伶伶打了个冷颤。
随着“啊”的一声凄厉的惨呼,闻人寒晖竟生生从那汉子脸上咬下一块肉来!
闻人寒晖喉咙格格作响,从牙缝儿里崩出来几个字:“就凭你,也配玷污她么?你也配!”
这时候行刑官抖着胆子说了一句:“刑场……重……地,闲人……莫……”闻人寒晖猛地把脸转向他,他脸上狰狞的表情还有嘴里那块滴血的人肉让那行刑官硬是把最后一个“入”字吞回了肚子。因为他觉得这话要是说全了的话,闻人寒晖那口白森森的牙齿下一刻就会出现在他的喉咙上。
“好汉?嗤——”闻人寒晖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嗤笑,“让我见识一下什么是所谓的好汉吧。”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行刑场的东市早就逃得一个人都不见了。这里现在有六个人。崔华、郎枫、闻人寒晖、张荇四兄弟,还有那两个奸细。这两个奸细或许现在已经不能算作是人了。因为其中一个,身上倒是什么伤都没有,就是脸色青绿,早就没了呼吸,竟然是被活生生吓死的,裤裆里也发出阵阵恶臭,显然死前早就吓得失禁了。至于另一个,已经找不到任何一点儿具有人的特征的东西了。现在闻人寒晖正用一个小磨,仔细地将所有直径在两毫米以上的骨头渣滓重新磨过,做成彻彻底底的骨粉。他坐的地方的周围就如一个血红的屠宰场一般。
完成了手头最后一件工作,闻人寒晖仔细地将所有属于那个奸细的东西仔细地收到了一个小坛子里,小心地保管好,在血迹斑斑的衣服上擦干了手上的血迹,这才伸了个懒腰,左肩的疼痛让他皱了一下眉头。
“大哥、二哥,四弟,我累了,麻烦你们了,我想我得休息一下了。”用再轻松不过的口气说完这句话,闻人寒晖一头就栽倒在了地上,他的嘴角还带着一个再年轻不过的孩子气的微笑。这个世界上的人们的呼唤声显得那么遥远,并且很快就听不见了。整个世界在他的视野中旋转,又旋转,终于变成了一个平面,那里只有无尽的黑暗。
第二十二节 荒城(全)
周国之北是哪里?
库狐、迷齐。
库狐、迷齐之北又是哪里?
大荒。
大荒的尽头是哪里?
一片长年结冰的大海,妖魔出入的地方。
大海之北是哪里?
那是中土人士从来没有到达过的地方,也许就是所谓的天地的尽头了吧。
这是吴忧小时候和他的师傅剑池的一番问答。从那时候起,吴忧就憧憬着有一天,能够穿过库狐和迷齐,深入大荒,渡过冰海,追寻那天地的尽头。
库思寨。
吴忧又见到了涂喇增乞牙,当然还有达明翰。涂喇增乞牙见了吴忧垂头丧气的,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无礼,达明翰显然给了他足够的教训让他懂得待客的礼貌。
库思寨现在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穿着各异的各少数民族的人进进出出,多数是身着戎装的各族军官。库比伦族的蒙面战士如临大敌,警惕地注视着来往的人群,唯恐混进了奸细。这是草原各族会盟的大会,他们不想让任何官府的探子混进来。
“吴兄弟辛苦了,这次会盟能够成功进行,你功不可没。我族里的人就没有一个有你的好口才。”达明翰由衷地说道。
“举手之劳而已。”吴忧淡淡道。不同于那些极难完成的任务,这次各族会盟可以说是大势所趋,能说服他们联合起来,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自己只是担当了一个穿针引线的角色,让这一天提前到来了罢了。唯一值得自豪一下的是自己凭借着一个汉人的身份完成了这一重任,在开始的时候达明翰极为担忧的正是这一点。现在经过了一整月的奔波,终于完成了这一使命,让这些不同的民族走到一起,将力量联合起来对抗官府,怎么说也算是一件青史留名的大事了,虽然他自己并不是太在乎这些。在他的眼中,这才只是第一步。如果这支匆匆忙忙联合起来的部队能交给他指挥的话,他有足够的把握在半年之内让他们成为无敌的雄师。但是现在……
吴忧长叹一声,心中不由得想起了一个年轻曼妙的身影,她亲手将重任交在自己手上,知遇之恩,待遇之隆,堪称绝无仅有,自己却亲手将其辜负。什么东西都是失去之后才感觉到它的珍贵吧。
太阳穴处又传来熟悉的刺痛,吴忧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条件反射似的就会引来一阵剧烈的头痛。法术和医术都对此没什么好办法,郑子高曾经提醒他,这是脑子受过创伤的后遗症,具体情形如何,他也说不清楚了。
头痛慢慢过去,转为一阵麻酥酥的感觉,吴忧抛开了这烦人的念头,开始考虑自己在这风起云涌的时候能做些什么。其实事情明摆着,他已经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是站在少数民族这一方的,如果可能的话,吴忧很乐意为他们谋划一下的,但是他们会选择一个汉人做军师么?难啊。那么自己的位置到底在哪里呢?吴忧不禁长叹一口气。
“哎呀,这不是吴兄弟吗?幸会幸会!”一个穿着雪白的长袍的俊秀青年老远就朝着吴忧打招呼,这么大老远的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保持长袍一尘不染的。吴忧看看自己的已经泛黄的“白袍”,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自嘲的神色。
“啊——原来是草原上的雄鹰、乌鲁图之子兀哈豹,我亲爱的王子殿下,我等你很久了。哈哈哈哈……”吴忧依足了草原人的礼节,亲热的和这个据说为了登位亲手拭父的吉斯特王子寒暄着。
“哈哈哈哈,吴兄弟真是好朋友,我还以为你这个大忙人早就忘了我呢。还有——”兀哈豹凑近一步小声道:“我最近掳到了一个挺标致的小妞儿,还没开苞呢,你有没有兴趣?”
吴忧差点儿被他的口臭味给熏死,还得打点笑脸,同样低声道:“多谢殿下美意,吴忧心领了。在下并不缺女人的。”
兀哈豹大笑起来,指着站在吴忧背后的花莹道:“这是你的女人么?离我的那个差远了。不如我们交换一下怎么样?”
吴忧为了不惹眼,只带了花莹和王大可兄妹两个,主要是这两人在少数民族地区土生土长的,一些草原上的习惯礼仪需要他们不时指点自己。兀哈豹出言辱及花莹,王大可就要发作,却被花莹拉住,示意他听吴忧的。
吴忧淡然道:“王子抬爱在下,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穷酸得很,不比王子后宫佳人无数,应该不缺这一个人。这个女孩子用得还顺心,人也可意儿,暂时没有和人分享的打算。”
兀哈豹碰了一个软钉子,也不好强要吴忧的人,只好打个哈哈,忙着和别人打招呼去了。
吴忧心道这个兀哈豹看着年轻轻浮,言行粗鲁,给人一种一眼看到底的感觉,实则深藏不露,颇有心机,其志不小,在这些爽直的草原汉子中间倒是一个另类了,他也是自己最容易就说服的一个首领,事实上吴忧不去的话,他可能就要召集这样一次会议了。看来这人也在防着自己,以后应该对这人加几分小心才是。
吴忧一个个审视着来参加会议的各族首领还有他们的侍卫们。这些人打扮各异,不过个个都精神不错的样子。吴忧知道,他们原本在云州军的压制下只能苟延残喘,这次揭竿而起,得到了广大牧民的呼应,队伍迅速扩大,乱事一起,不少汉人地主、牧场主纷纷放弃了他们的土地,逃到了城里,那些走不了的平民大多变成了这些少数民族的奴隶。所以这些少数民族的首领们颇有些洋洋得意的意思。吴忧估算了一下,现在各族骑兵总数有三十万以上,铁蹄所向,就是一片废墟。这些少数民族的手段十分残忍,带不走的俘虏和伤者一律杀死,每到一处都劫掠一空,比蝗虫还厉害。难道自己真的堕落到和这种人为伍了么?但是话说回来,难道少数民族的人就不是人了么,就不是大周的子民了么?那些参军的牧民也只是不满于汉人的统治,为自己争取基本的生存权力而已。为什么必须得帮助汉人屠杀那些少数民族的牧民战士呢?
吴忧心事重重,他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优柔寡断了。卷进了这是非的漩涡,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眼看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吴忧还在出神,花莹提醒道:“公子,咱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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