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淮楚好久未听到韩广的消息,遂问:“韩广将军去了何处?”蒯通道:“韩广经略燕、代之地,现在几已将二地平定。”
那韩广在龙武坡曾跟随韩淮楚大败蒙毅,又在陈城张楚王殿仗义执言,为鬼谷悬策鸣不平,力保韩淮楚。韩淮楚方尔为陈胜所用,被派到了吴广军中。他对韩广一直抱有好感,今听到故人消息,竟建下如此功勋,不由好生欣喜。
三人正在说话,忽然蒯通“咦”了一声,将目光向韩淮楚身后投来。
大道之旁,一人静立树下,手摇羽扇,望着城中涌来的如潮水般的难民,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此人年约四旬,头带角巾,儒雅潇洒,透出一股子名士风流,可不正是那鬼谷悬策第三大弟子,河东名将李左车?
刹那间,李左车目光与蒯通,韩淮楚接在一起,六目相对。
这是赵国地界,而李左车身为敌国元帅,竟混到了赵国的都城附近。他的出现,实在令人感到意外。
身为敌国元帅,若非居心叵测,李左车怎会到来此间?
而李左车出现的时间,正好是那李良弑杀武臣之时。
蒯通忽然明白了什么,手指李左车,将牙齿一切,厉声道:“是你!原来是你策划的这次叛乱!”
李左车仰头大笑:“不错,是我。二师兄,你做梦都想不到吧?我那义弟,斩杀了那该死的武臣。这便要迎接我家主公,入主赵国为王。”
蒯通哇地大叫一声,目光喷火,合身扑了过去。
第二章 天池惊变
李良与李左车本是同族兄弟。李良幼时丧父,李左车之父怜其孤苦,遂将他接入自己府中,收之为义子,教之以兵法武艺。李左车与他,可说是情同亲兄弟。
后李牧一家被赵王迁听信谗言诛杀,李左车孤身一人来到鬼谷学艺,便与李良断了联系。秦始皇破赵之后,因敬李牧忠义,欲找其后人加封。未找到李牧之后,只找到李良这个义孙。始皇遂封李良为邯郸之守。
李左车跟从了赵公子歇在河东起事。打听到李良竟作了武臣的大将,遂遣书与他,劝他引众背叛武臣,一起辅佐赵歇。李良却大义凛然回书云:吾受武王器重,无以为报,当不做背主叛逆之事。
李左车犹不死心,偷偷混入赵国,亲自来见李良,却正巧撞见一事。
原来李良班师回都,将至邯郸,看见一簇人马,羽扇遮蔽,銮舆华丽,一路吆喝而来,颇有王者气派。李良以为是武臣出城迎接,便跪地接驾,口称:“李良拜见大王!”路人笑道:“此非大王,乃大王之姊也。”闻者无不哂笑。
这本是一场误会,陈清了便罢。殊知那王姊喝醉了酒,竟不识礼节,乃使从者谢李良道:“王姊请跪者起身。”不待李良回话,便引众傲然驰走。
李良只觉奇耻大辱,怒与众将道:“王姊有何尊贵,怎敢如此无礼?”众将亦煽风点火道:“赵王虽尊,尚且敬重将军三分。王姊一介女流之辈,怎敢不为将军下车见礼!”说得李良无明业火直往上窜。
李左车从人群中走出,一摇羽扇,笑道:“将军受赵王器重,便是这副样子么?”李良一见义兄,赶忙将他拉入帐中。
二人相见,畅述别情。李左车连讥讽带利诱,又以兄弟之情感化,终于说动李良。二人一番密议,商量就此拿下邯郸,杀了武臣,再迎立赵歇为王。
李良遂告知部下自己打算。他的手下诸将乃一帮悍将,正为刚才之事愤愤不平,闻说李良欲反,均道:“吾等甘愿生死相从。”李良胆气大壮,领众追上王姊,二话不说把那王姊一斧砍翻。那王姊从者,也被李良手下砍得一个不留。
一不做二不休,李良遂又引军冲进王宫,一斧砍死了武臣——
※※※
李左车正在城外等候消息,只见城中难民如潮水般涌出,料到李良已经得手,正自鸣得意,忽然见到了韩信蒯通两位同门师兄弟。
一见蒯通,李左车便怒火万丈,只想一剑将他斩杀,报主公被刺之仇。
哪知他不去惹蒯通,蒯通反倒要来惹他。当明白是李左车幕后主使,杀了赵王武臣,即须髯戟张状如发狂般向李左车扑去。
李左车暗叫一声自不量力,“噌”的一声,拔剑迎上,一剑直刺蒯通。
那蒯通哪是李左车的对手?韩淮楚见势不妙,急忙将身一跃,抢到蒯通身前,拔出一剑将李左车那剑挡下。
李左车已领教过韩淮楚武功,见这身具师门绝学先天真炁的小师弟又来挡驾,料到今日杀不了蒯通。于是洒然一笑,还剑入鞘。
“今日看在韩师弟面子上,权且留下你项上人头。他日你便没有如此幸运,可要小心了。”李左车对蒯通冷笑道。
蒯通犹在盛怒,指着李左车斥道:“奸贼,你指使李良弑我主公,蒯通但凭有一口气在,定报此仇!”
韩淮楚叹一口气,心想这两位师兄,一个出辣手行刺赵歇,一个施狠招杀死武臣,个中恩怨,谁能说得清楚?道得明白?二人之间的仇怨,看来是不死不休了。
正在此时,空中忽响一声长唳,其声清幽,高入云霄。
韩淮楚仰头一看,只见一只巨大的白鹤,从云中翱翔而过,直向邯郸城翩然飞去。跨鹤而来之人,正是那杀了战友项少龙的魔君姬风!
“算时日,天池真人该当出关了。这姬风竟未与她回天池,仍在此逍遥自在,莫非赤松子已遭姬风毒手?”韩淮楚心中一凛。
这邯郸城正乱得可以,姬风来此所欲何为?他也要来淌这趟浑水吗?
姬风将是在世间掀起浩劫的魔帝,他这现身,韩淮楚隐隐预知这邯郸城将会有大变故。至于是什么,韩淮楚也说不出来。
※※※
巍巍天山,座落在西北边陲,已去秦疆万里之遥。东西横亘五千里,南北跨度三百米。气势磅礴,雄伟壮观。
在北天山中段的博格达山,循西而去,山势逐渐高峻,绵延二十余座高耸奇峰将广袤,深远的西域风光一面打开。回首东望,山势缓缓低斜。突然,一座挺拔的峭壁陡起群山之间,高峻入云,飘渺不可攀。传说中的仙人,便在这险峰——天池之上。
天池仰卧天山怀中,以无限的爱恋缠绵于近在咫尺的冰峰脚下,又被群山托起,风姿绰约。抬头望去,朵朵雪莲,形貌瑰丽,在呼啸的寒风中,傲然屹立在冰峰之上。
无限风光在险峰。天池之美,惶用多言。
一个少年,年轻目秀,唇如敷粉,额头上扎着一根束带,穿一袭白衣,神光内敛,犹如仙童,正盘膝于冰峰之上,对着那万丈悬崖,迎着如利剑般的砭骨寒风,静坐调息。
那陡峰对于姬风来说,根本不算一回事。只须跨上白鹤,须臾便能上至峰顶。
一朵朵白莲,绽放在姬风的周围。他的身后,是一面冰壁。冰壁光滑如鉴,倒映出姬风的人影,仿佛置身琉璃世界。顶上一只岩石,突兀横伸过来,将日头尽数遮盖。只从狭小的缝隙,透出几束璀璨的阳光。四周银装素裹,一片皑皑白雪。
姬风在鬼谷逼死项少龙,得报大仇。因赤松子出关在即,不好再在外间逗留,便驾鹤回到了芒砀山。
赤松子对这些日子姬风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问姬风如何度过这段时日,姬风回答:“只在山巅打坐,闲来在山中狩猎。”
赤松子“心火罩”业已练成,便携弟子姬风启程回天池。
师徒俩乘虚御风,驾鹤而行。天池虽远,那巨鹤却只用了两日两夜便已到达。(不要羡慕喔,比飞机的速度还是差了不少。)
赤松子久离洞府,遂去看丹炉中的灵丹陈色如何。姬风借口要调整内息,只身上了冰峰。那一对鹤儿,经过长途飞行,已累得脱力。送姬风上峰后,便觅地栖息。
姬风自从修炼天魔功法,体内学自赤松子的道家真炁已渐渐褪去。当着师傅的面,他不好修炼魔功,便躲到冰峰之上。
姬风这一练功,不知不觉物我两忘,已到天人合一之境。
只见他那莹白如玉的面孔,全然转为了黝黑之色。一团又浓又腥的黑雾,围绕他头顶不停翻滚。那身边的娇艳白莲,被这黑雾熏染,如同霜打也似,皆耷拉着枯萎而死。
姬风练得兴起,那头顶的黑雾忽然盘旋起来,卷出无数个奇形怪状的漩涡,或如恶鬼之爪,或如血盆之口,又似盘柱毒蛇,再看又变成婴儿之状,狰狞恐怖,幻变不休。
随着那黑雾的盘旋,空中掀起了一阵厉啸。那厉啸仿佛来自九幽地底,有无数精魅妖灵在为姬风练功助兴。
姬风的天魔功法是越练越深了,竟能引动地底的幽灵。等他功成当了魔帝,这些修炼地魔道的幽灵都将为他所役,成为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仆!
一个身影,从那陡峭的冰峰之底悄无声息迈了上来。
以赤松子的武功道行,上那冰峰已不用巨鹤帮忙。只见她身躯微微倾斜,只用足尖在那滑不溜手的削壁上轻轻一点,便腾空一丈。几番借力,已上了一半。这峭壁对她来说,如履平地。
赤松子上了冰峰,姬风练功入迷,犹未察觉。
赤松子觑着姬风练功之状,那原本慈和的脸上,披满了严霜,心中思潮翻滚,“原来仙翁说得不错,那道心入魔的魔帝,便是自己这位弟子!”
赤松子银牙一错,举起拂尘,凌空一个贯劈。
此时此刻,她已不再犹豫。为了世间太平,就是亲手毁去这位徒弟,她也在所不惜。
“噗”的一声,如穿云裂帛。赤松子倾尽全力的一劈,势道是何其的劲猛!待到姬风察觉有异,欲避已是不及。
眼看那拂尘已临姬风头顶,姬风那天灵盖将为拂尘劈碎。忽然红光一闪,从姬风胸前,飘出一面三角小幡,见风即长,化为一张盾牌,硬生生挡住了赤松子这追魂夺命的一击。
赤松子眼中闪出一丝骇异:“火魂幡!原来你已得了火魂幡!”
姬风立起身来,厉声问道:“师傅,你为何不念师徒情分,要杀死徒儿?”
赤松子冷冷一笑:“孽徒!你既堕入魔道,我便再不当你是我的徒弟。为了世间不受劫难,杀你又有何妨。”
姬风狂笑一声:“师傅,你既不仁,休怪徒儿无义了!”
话音一落,只见姬风一阵乱摇,忽然一化为四,分前后左右四个方位,手舞长笛金圈,径向赤松子击去,身影斑驳迷离,已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姬风的武功学自赤松子,又逐渐消褪。他情知凭武功不是师傅对手,便用这魔道功法“身外化身”来称称赤松子的斤两。只要赤松子辨不出这四个姬风哪个是真,他便能一击而中,伤了他师傅。
殊知赤松子武功高绝,道行也是不差。凝目一望,旋即已看清姬风的伎俩。冷笑道:“雕虫小技,也敢逞强!”举起拂尘,直向前劈,挑的是正前方一路。
空中一声脆响,姬风那金圈哐当一声坠地。一杆长笛,绷然爆裂。姬风硬接了拂尘一劈,身躯掀了出去,重重撞在那光滑如鉴的冰壁之上。一腔逆血,冲口喷出,溅得那冰壁一片腥红。
到了此刻,姬风方才知道,不仅武功不是他师傅的对手,自己修炼尚浅的魔功,也不能与赤松子的道法抗衡。
赤松子一击得手,又缓缓向姬风逼来。
姬风忽然跪倒在地,叩首顿地,泣哭起来:“师傅,非徒儿堕入魔道,实是徒儿身不由己。”赤松子一扬蛾眉:“哦!你怎么身不由己?”
姬风恨恨道:“那剑魔管中邪的神识已钻入我灵台,徒儿的意识皆受他控制,徒儿也想脱离魔道,实是有心无力啊。”
赤松子心中剧震,“原来徒儿道心入魔,是这么回事。可怜自己一手栽培出的爱徒,便这么入了魔道,毁于管中邪之手。”
她叹息一声:“徒儿,事到如今,你若不死,等你魔功大成,连为师都会不是你的对手,天下人还不知有多少人会受你荼毒。为了天下苍生,你就安心的去吧。”
姬风点点头,作毅然状道:“徒儿明白该怎么做了。”立起身,大踏步向悬崖边上走去。
赤松子愕然道:“徒儿,你要做什么?”姬风慨然道:“不劳师傅动手,徒儿这便从悬崖上跳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那万丈悬崖,这一摔下去哪还有命在?赤松子长叹道:“你去吧。”
姬风走到悬崖边,向赤松子一拜,说道:“多谢师傅这么多年的教诲,徒儿来生再报师傅的恩情。”足尖一点,向悬崖外就是一纵。
赤松子心如针刺,急步抢出,走到悬崖边,失声大叫:“徒儿!”
陡然之间,从悬崖下涨出一只雾蒙蒙魔手,宛同实质,在赤松子肩上一搭。赤松子猝不及防,足下一虚,身躯如流星般疾坠而下。
第三章 周室少君
一个人影“腾”的从崖下飞了上来,正是那诈言跳崖自尽的姬风。
原来姬风一跳到崖下,急运天魔抓,伸爪抠入崖壁,他人却并未坠下。待到赤松子走到崖边,猝然一击,用天魔抓将他师傅暗算,扯落而下,自己却借了赤松子下坠之力,跃了上来。
赤松子身躯疾坠,心中大为震怒,“原来这孽徒方才之言,只是为了暗害为师!”
她身躯越坠越快,已落下十丈。忽见她伸出拂尘,在峭壁上重重一拍。这一拂尘拍下,赤松子身形一滞,下坠之速顿时慢了一分。
赤松子见此法有效,再接再厉,运起玄功,贯注于拂尘之上,接二连三拍了出去。
眼看赤松子越坠越慢,不待落到崖底,便可稳住身形。
姬风在崖顶看得真切,心中恶念横生。只见他振臂一挥,一方冰壁轰然碎裂,旋即如冰雹霰雨般朝赤松子兜头降下。
赤松子人在空中,哪里能避?只好用拂尘在头顶舞出一道光幕,抵御那下砸的冰块。她顾了这一头,却再不能缓解下坠的身躯,眼看又坠得越来越快。
姬风目光含煞,又是一掌拍出。
这一次却有点不对劲。
只见那一整面光滑如镜的冰壁颤抖了一下,现出一道裂纹。“轰”的一声巨响,如山崩海啸。整个雪峰竟悉数坍塌。
原来那冰壁乃是整个雪峰的基柱,姬风这一掌,将雪峰赖以维持的支撑点给毁灭了。姬风自己被这变故惊呆,“啊”的叫出声来。
还没等姬风喊出第二声,雪峰上巨大的雪体开始向下滑动,惊天动地,震人心魄。不一会儿工夫,雪崩体变成一条直泻而下的白色巨龙,腾云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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