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聂从未见过这么不怕死的人,将手提到胸前,撮指欲击。
张良双目紧闭,不再多劝。只因她见爱郎如此执拗,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多余。她实不忍心见到爱郎血肉横飞的殒命场景,索性不看。
这结果已一目了然。她心中只想,“信郎为我而死,小妹也不会独活于世,必会随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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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结果却出乎她意料之外。只听盖聂道声:“小子,你胜了。”
张良睁开秀目,只见盖聂举在胸前的右手已放了下来,而她的信郎却安然无事。她分外疑惑,“盖伯伯怎说韩信胜了?”
韩淮楚也是同样疑惑,“比也未比,盖聂怎会自个认输?”不由问道:“可是前辈存心让我?”
盖聂冷冷一笑:“在比武场中,盖某不会相让任何人。说你胜了,自然有胜的道理。”
韩淮楚茫然道:“晚辈不解。”
盖聂不耐道:“是我自身的缘故,我那最后一式发不出来。”话毕便不再解释。
“他那最后一式发不出来?这是什么缘故?他为什么定要使那最后的绝招呢?就是轻轻一推,小生也受之不起啊。”韩淮楚听得是糊里糊涂。
“管他奶奶的,既然盖聂认输,就是小生赢了,良妹便可不随这糟老头去大漠了。”
韩淮楚于是道:“希望前辈遵守诺言,不再难为良妹。”盖聂慨然点头:“这是当然。”
(读者会问:剑神盖聂的最后一式,为何发不出来?
原来他那一式,招名为“三推铲除人间恶”,是凭一身正气,满腔怒火逼出全身潜能,专用来对付大奸大恶之徒,比如说剑魔管中邪。而遇到了韩淮楚这等侠骨铮铮之辈,盖聂无法动怒,便无法施展这计杀着。
若说他无心相让,为何他偏要选择这一招来战。若说他有心相让,他又的的确确提聚过真炁。让与不让,便留待读者评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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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走到盖聂身前,盈盈一拜:“多谢盖伯伯成全。”盖聂摇摇头道:“非是老夫成全,是韩信这小子的执着救了你。”
张良妙目向爱郎一瞥,柔情万千。
盖聂忽问道:“在博浪沙,阿力究竟死于何人之手?”
他遵守诺言不带走张良,又不甘心白来一趟中原,便要寻找杀死爱徒的凶手,找他的晦气了。
张良禀道:“我义弟是死于秦始皇座下国尉尉僚所统领的影武军团中人手下。”盖聂便道:“好,老夫就去趟咸阳,取尉僚的性命祭阿力在天之灵。”
张良摇头道:“前辈寻不到尉僚了。”盖聂惑问:“为何?”张良道:“那尉僚已为秦国丞相赵高所擒,腰斩于市。”
盖聂满脸失望,一腔怒火无处宣泄。继问:“那影武军团中,又有何人?”
张良道:“那影武军团,领头的是三人,乃是拐魔行无定,貂魔居无所,伞魔柳无双。”
盖聂道声:“好!我这就去找影武军团,杀他个落花流水。”一转身,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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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盖聂走远,韩淮楚忽“嗯”了一声,委顿在地。原来他一直强撑,这当口已支持不住,又昏倒过去。
当他再度醒来,又过了一天一夜。睁开眼,便见张良正在榻边,一双美眸正含情脉脉地凝视自己。
韩淮楚微微一笑:“良妹,想不到我们还能在一起。”
张良闻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扑到在韩淮楚怀中,哭道:“信郎,你为什么这般傻?定要救我,险些没了性命。”
韩淮楚轻拍张良削肩,笑道:“就是拼了性命,我也不会让你随盖聂去大漠受苦的。”
张良将樱唇凑到韩淮楚口边,一阵狂吻。韩淮楚也不负众望,回应这大美女的一番深情。
经过一番生与死的考验,此时此刻,二人已心心相映。
韩淮楚与张良便只顾紧紧拥抱,热吻,只愿就此直到天荒地老。
第十章 师弟作说
此后十余天,张良留在茅屋,悉心照料韩淮楚。饮食起居,甚耐其烦。
韩淮楚虽伤重不能动弹,可有大美女张良陪伴身旁,时有红唇相慰,却也不觉寂寞。每日在榻上以师门玄功先天真炁游转体内,祛瘀疗伤,到十日时,已能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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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早晨,张良正为韩淮楚喂粥,忽听门外传来一声:“韩师兄可是在此?”
那声音韩淮楚最是熟悉,正是与自己在鬼谷道场朝夕相处的师弟陈平。
随着话音,风流倜傥的陈平率先走了进来,身后跟了一行宫女黄门。一位年迈医士,手提药盒紧随他身后。一黄门内侍高喊一身:“魏王驾到!”
韩淮楚心中正想哪个魏王?却见一人闪身进来,却是老熟人——魏公子咎。他今日满面春风,竟换了一身打扮,头顶冕冠,身穿紫袍,足踏赤舄。
韩淮楚心中恍然,“原来那魏咎已经即位,做了大魏国的国君。”却不知师弟陈平何故与魏咎同来。
韩淮楚欠身道:“不知魏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韩某有伤在身,请恕我不能起身行礼。”
魏咎一摆手:“寡人已经知道,韩将军免礼。”
韩淮楚问道:“大王何以得知韩某在此?”魏咎道:“张盟主已广布消息,说韩将军为替纵横家重建道场,为清溪隐叟修筑行宫,正四处筹款。故而得知韩将军在此。”
韩淮楚目光转向张良,惑问:“子房先生,这几日你一直在此陪我,你何时散布的消息?”张良笑道:“我何须离开,不能用飞鸽传书通知我盟下弟子吗?”
韩淮楚这才明白,张良已默默为自己办妥此事。
韩淮楚目光转向魏咎,贺道:“恭喜大王终于如愿以偿,光复大魏,不知大王何时即的位?”
陈平接言道:“我王已于十日前即位,建都临济。”
韩淮楚俊目投向陈平:“我王?难道师弟你——?”陈平含笑点了点头。
“史书上不是说陈平先从项羽,后从刘邦的么,怎会去栖身魏咎?”韩淮楚不由纳闷,遂问:“师弟怎会想到去为魏王效力?”
陈平壮声道:“我是魏人,今魏王即位,光复我大魏江山社稷,我不投效魏王又投效谁?”
韩淮楚心道,“看不出来这陈平还会说什么报效祖国之类的俏皮话,待他帮刘邦打魏咎的弟弟魏豹之时,再看他有何话说。”又问:“今魏王委你何职?”
陈平顿时变得吞吞吐吐,闪烁其辞道:“这个——魏王还未绶职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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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陈平见了魏咎张贴的招贤纳士榜文,满腔豪情去觐见魏王咎。
魏王咎满脸堆笑道:“原来是纵横家高弟。不知陈公子从尊师清溪隐叟处学得哪些本事?”陈平答道:“我从师傅处学得诡辩之术。”魏王咎又问:“公子可学得兵法,会带兵打仗?”陈平答道:“这个未曾学得。”
魏王咎笑脸立敛。原来在这乱世之中,他更热衷的是网罗能替他战场厮杀的将才,对于陈平这般文弱书生不甚感冒。魏王咎当即打了个哈哈,说道:“你与你师兄韩信同出一门,怎未学得他的本事?”言语中颇有轻视之色。
陈平对道:“我纵横门学分三派,各有所长。我门前辈精英苏秦张仪,徒凭诡辩之术,纵横捭阖,将天下诸侯玩弄于鼓掌之间,一人之力,胜过十万雄兵。逐鹿天下,何须战场决胜?”
魏王咎见陈平夸夸其谈,心想或许他有点本事,且试他一试。乃道:“公子徒说无益,有无真才实学,试试方知。你师兄韩信正在临济城外,你可能说得他来为寡人效命?”
陈平心道,“原来魏王还是更看中韩信这小子。只是这小子素来心志高远,哪是这么容易说动的。”
但魏王咎已给出了这个难题,他不接下岂非说明自己无能?
陈平眼珠一转,反给魏王咎出了个难题。他问道:“大王可是真心欲得我师兄相助?”魏王咎道:“这是当然。素闻韩信有经天纬地之才,寡人思慕他久矣。”陈平禀道:“若想我说动我师兄来投也不难,只须大王肯纡尊降贵,亲自去请以显诚心。陈某从旁便宜行事,必能事成。”
陈平原想以魏王之尊,必不会亲自去请。殊知魏王咎对韩信志在必得,满口答应。
于是陈平只好硬着头皮,随魏咎一起,轻车简出来到临济城外游说韩信。
此时韩淮楚直截了当有此一问,陈平又怎能说我的荣华富贵还要靠你这小子来成全,便不由吞吞吐吐。
他这一番鬼心思韩淮楚哪里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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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一使眼色,魏咎一指陈平身后医者,装作一副关心的样子:“闻得韩将军伤重,将军可否让这位冯太医来为你把把脉?”
“这两千年前的医者,还只会用望闻问切这等原始的手段,却不知小生已服下了集合现代医学的高科技结晶——复合抗生素。要他来为小生治伤,还不如小生自己运运先天真炁,保证效果好得多。”韩淮楚心想。
他又不便直言拒绝,便道:“韩某伤已无碍,多劳魏王挂心,不必了。”
这太医不过是魏王咎与陈平的一个道具,用来笼络人心。
陈平见韩淮楚拒绝,又引出话题,说道:“方今乱世,群雄并起,争霸天下,正是我纵横家弟子大展身手的好机会。听说各位师兄均已各投其主,为诸侯重用,师兄你为何还是浪迹江湖,未有任何建树?”
“小生今后的建树,我那几位师兄怕是想都不敢想。”韩淮楚心中窃笑,敷衍道:“我曾投张楚陈胜处,奈何时运不济,未有我施展抱负的机会。”
“有戏!”陈平心中一喜。
他便假惺惺叹息一声:“师兄乃我纵横家门中翘楚,竟埋没于草莽,岂不辜负了师兄一身文韬武略?”
韩淮楚的未来老板刘邦现在还未成气候,他还要埋没多年。韩淮楚不由苦笑一声,叹气道:“明主难寻,为之奈何!”
陈平干咳一声,扯了扯嗓子,朗声道:“明主就在眼前!我主魏王思贤若渴,正在张榜招贤纳士,师兄何不投效我魏王?”
韩淮楚这才明白,“魏咎今日亲自到此,原来是为了小生。这花花肠子的陈师弟,原来是魏咎的说客。”
他早知这大魏复国不过是昙花一现,怎肯胡乱答应,又不好明说,一时不知如何措辞。
魏咎见他无语,还以为他在端架子,作出一副殷殷的样子道:“寡人在万载谷见过韩将军一面之后,仰慕将军久矣。今我大魏初复,正需将军这般人才相助,将军岂有意乎?”
韩淮楚沉吟一阵,答道:“多谢大王美意。只是韩某重伤在身,不堪为大王战场驱驰。”
陈平笑道:“师兄此言差矣!战场决胜在于筹谋,我门前辈精英孙膑,以残疾之身照样能运筹帷幄,克敌制胜。何况你这伤总有好的一天,我王又不是想让你明日就上马征战沙场。”
“你这小子,自己上了一条永远靠不了岸的贼船,还想拖我下水。”韩淮楚似笑非笑地望着那眉飞色舞的陈平。
他转顾魏咎,问道:“方今乱世,群雄并起,不知大王有何图略?”
魏咎以为他心中有所活动,呵呵一笑,示意陈平作答。
陈平精神一振,高声道:“我大魏地处中原,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战国之初武侯在位之时,便称雄诸侯。我王欲重振武侯雄风,欲委师兄督军一支,征南逐北,为大魏开疆拓土,并吞诸侯,成就霸业。”
韩淮楚心中讶然,“魏咎其志不小!刚刚复国,便想去吞并人家的地盘。”便问道:“不知大王为何要开疆拓土,并吞诸侯?”
还是那陈平代他答道:“我大魏虽地处中原,资源丰富,却无山川地利可恃,四面强敌环伺,虎视眈眈。若不图谋发展,便如逆水行舟,早晚为他人所灭。”
魏咎对陈平的回答似乎颇为赞许,频频点头。
韩淮楚冷笑一声:“大王可知现今魏国燃眉之大患?”
魏咎茫然道:“大患?我魏国有何大患?”
韩淮楚高声道:“魏国之大患,不在诸侯,而在暴秦。章邯大军,才是魏国最应提防之敌。若不早作筹谋,亡国之期不远也。”
陈平大笑道:“师兄过虑了!那秦军离我大魏甚远,中间有张楚大军相隔。想要打到我魏国,必先过张楚这一关。陈王有数十万大军,岂是这么容易便击败的?待到秦人与张楚军决战分出胜负之时,一方纵然得胜,也必元气大伤,安能与我大魏再战?说不定那时正是我大魏扬鞭中原的好机会呢。”
这话简直说到魏咎心坎里去了,听得他眉开眼笑,只差击掌叫好了。
韩淮楚心中只是叹息,“这帮诸侯,只知互相倾轧,不思共同抗秦,又回到战国时的亡国老路了。小生何必多费口舌,庸人自扰。”
他便道:“刻下韩某欲为师门重建道场,一时无暇分身,请大王见谅。”
魏咎却道:“为师门重建之事,何劳韩将军费心。只须将军答应出山,寡人自会派人办妥此事。”
“这魏咎心倒挺诚恳的,竟肯破费重修道场,看来小生在他眼中身价,远超过修道场的花销。只是此事怎样推掉才好呢?”韩淮楚心想。
韩淮楚心生一念,说道:“魏国军权,尽在周丞相手中。韩某虽有心为大王效命,奈何与丞相有隙,恐难相处。不知大王今日到此,丞相可曾知晓?”
魏咎闻言一愣。原来他听了陈平的一番计划,便兴冲冲出城来相请韩信,却未对臣下谈及,那周市并不知情。便道:“这个——丞相不知。”
韩淮楚笑道:“大王欲委韩某军机重任,总揽军政的丞相却不知道,这个有点太草率了吧。”
魏咎点头道:“韩将军考虑甚周,待寡人回宫与丞相商议,再作论处。”
于是魏咎便告辞,带了陈平,摆架回城。
韩淮楚待他们离去,突然一叹:“魏国大祸临头,尚不自知,可悲!”
张良问道:“你怎知魏国将有大祸?”韩淮楚淡淡一笑,说道:“以他国为屏,却不未雨绸缪,早作防御,祸不旋踵矣。张楚兵溃败之日,便是魏国亡国之时。”
张良纳闷道:“张楚有数十万大军,怎这般容易溃败?”韩淮楚仰望屋外,悠悠说道:“这当口,恐怕陈胜引以为‘王子成父’的老帅周文,已战败身亡。”
第十一章 披肝沥胆
却说秦国平虏大将军章邯,在戏下大败张楚。又有武成侯王离,率师夺回函谷关,捷报传至咸阳,朝野上下均弹冠相庆。
奸相赵高为抚众意,奏请秦二世胡亥,加封章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