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人在地下躲着?”予聆也看见了那片影子,虽然只是模糊地一闪。但他却几乎能肯定,冰下有人。
“嗯。”卫嫤将火把凑近了冰面,镜面折射出来的柔光立时扩散到方圆百步的洞天,她蹲下来敲了敲,抬头问道,“冷叶,你现在还能听到么?”
冷叶回头看见大伙全都将眼睛贴在了自己身上,不觉有些发悚,他又仔细听了一遍,才摇摇头:“没了。”
有村民道:“你听楚些。是不是真的没有了?还是一开始就没有?”
冷叶大声道:“我的听力还会有差?我说没有了就没有了,你们这么多人又是叫又是照的,有鬼也被你们吓跑了。”他话音刚落。忽地神情一变,将目光投向了一条黝黑的岔道。那条路他们刚才走过了,也跟这边一样,是死路。可是这个时候,岔道里却传来了“轧轧”地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移开了,是石块之间磨碾的声音。跟着,另一个方向也传来了同样的声音。
卫嫤和予聆同是心头一紧:“不好,这洞里边有机关!”
七道人影应着那声音响起的方向疾奔,却被一声沉闷的巨响压住了心神,山洞空旷。那“嘭”地一声激起层层回音,震得各人耳朵发痒。卫嫤和予聆抢在众人之沿原路返回,却没能找到来时的路。
一颗巨大的断龙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将地道堵得严严实实。
“这石头是从下面顶上来的!过不出去了!”予聆运力推了推巨石,没动。他环视四周,又看了看头顶,却见巨石的末端已插入了洞顶,上下都挤得连一丝缝隙也无。火光映在每个人脸上。照出的都是一色的紧张。
卫嫤明白了,刚才那块冰。并不是普通的积水造成镜面那样简单,它应该是地下藏匿的那些人用以观察外界的瞭望口。她看见的那个张人脸不是错觉,冷叶听到的……也不是错觉。确实是有人通过那块透明的冰眼,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并启动机关将他们困在了这里。从这些机关的设置来看,似乎这些人,才是这片洞天的真正主人,碧水坞村民所探知的,也不过九牛之一毛,有如冰山的一角。
冷,这里好像比之前更冷了,卫嫤有些头疼,跟着肚子也有些不舒服。她上前,跟予聆一样用力推了推巨石,突然“锵”地一下拔出了佩剑。予聆回身按住了她的手,才发现的她的指尖有些发凉。
“你们留在这儿,我和嫤儿过去看看。”他拉了卫嫤一把,将长剑扣入机簧,慢慢将她揽入怀中。她的体温有些低,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冷风吹的。冷风从方才路过的岔道口吹来,走近两步,竟逼得人睁不开眼。卫嫤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
“我没事,刚才是我心急了。”她咬了咬唇,眸子却飘向了别的地方。她的脸有些白,甚至还有些发青,嘴唇也不似来时那样红润。予聆想看清楚一点,却被她由身后推了一把,“你走前面。”
予聆皱了皱眉头:“你真的没事?”这不对劲,以往卫嫤都喜欢和他抢功,从来不会做这种垫后的事,她到底是怎么了?他回过头,可时间却没不允许他去细想,卫嫤举着火把往前一指,又推了他一把,没作声。
躲过了予聆的视线,她才将手悄悄的按在小腹上,用力地揉了两下。
其实是老毛病了,一来癸水就是这样的折腾,久了也习惯了。
只是这痛,好像比以前厉害了许多,她有点摸不准是怎么回事。
“要是捱不住就告诉我。”予聆在她的指尖轻轻捏了一把,见她点头,才放心走在了前面。
这道岔道原也是被断龙石塞着的,可这时却亮了一道漆黑的通道,斜斜往下,那一阵强似一阵的寒气,就是由这洞口里逸散出来。乍看来,还真像是通往幽冥界的入口。
卫嫤手上的火把被风吹得乱晃,两人走了一断,一转折,便将身后其他的人执着火把的微光遮住了。前路是漆黑一片,四壁都结了冰,卫嫤的鼻子有些失灵了,鼻水直冒,就像病入膏盲似的。她沉着脸,一路小心应对,可是走了不远,脚也有些冻僵了。
“傻丫头,你没有运功抗寒?”予聆走到这时才发现卫嫤的问题,可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卫嫤手里的火把晃了晃,居然灭了个透顶。面前一阵轻风扫过,他明显可以感觉到轻柔的衣袂擦过指尖,可是伸手一捞,身边却没有了人。他这样慌张起来,又追着无边的黑暗叫了几声,却是直呼卫嫤名字。
卫嫤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她只听见予聆和自己说话,却没听懂他说什么,她的意识好像也被冰封了,头脑都转不过弯来,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火把,不过早就灭了。四周静悄悄的,早已不见了予聆的踪影。她回想起刚才,只是脑子里一片的空白,完全记不起发生了什么。
她走了两步,猛地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石面上,脚下的触感也不似沙砾那样粗糙,她好像踩在了一面镜子上,不,或许就是冰面上。她是怎么来的?谁带她来的?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予聆?予聆你在哪里?予聆?”她在原地转卫一圈,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走才正确,四下里,都是一样地黑,她走一步,就伸足在面前试探一次,走得很慢,刺骨的寒气就这样透进来,仿佛勒紧了她的骨骼,头也好,身子也好,每一寸都像在痛,却不是撕心裂肺的抽搐,而是有些麻木的钝痛。
她胡乱地走了许久,依旧没有摸到冰面的边际,反倒是小腹的阵痛越发明显,她痛得直不起腰来,却还是得咬牙挺着。脑海里不明不白地塞了许多东西,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居然会想起王佐,想起那一次王佐骗她去看大夫,大夫说她,体寒……
“小丫头,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黑暗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那声音清晰,并没有回音,仿佛就在耳边。
“我……”卫嫤说了一个字,陡见四壁光明,一片白芒晃过了眼睛,刺得她一阵眩晕,竟有些站立不住地跌坐在地。她隐约看见一条人影闪过,可视线却被那夺目的煞白完全盖住。无尽的光明,也同那无尽的黑暗一样,无路可寻。但下一刻,她却感到有股力量,源源不断地输入到她体内,她吸纳着那股力量,慢慢地站立起来,再睁眼时,她才看清了面前的人。
一个身量修长的老者,站在她对面,宽大白袍飞舞,有如谪仙。他的目光平和,可是看向卫嫤的时候,才带着三分严厉地打探,卫嫤没来得及回答他刚才提出来的问题,他的第二个问题已接踵而来:“小丫头你是……南禹人氏?”
南禹?又与南禹有关?卫嫤打量着面前的老者,这回倒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里是一座宫殿,并不如她想象中那样大,四壁都是冰晶,映照着她的脸,还有那老者的脸,千千万万个一模一样的人立在跟前,有的清晰,有的模糊,有的板正,有的扭曲……密密地一片,看得人眼花缭乱。
那老者发须皆白,但容颜却未老,看得出,年轻的时候,这也是一枚世间难得的美男子。
“你是谁?”卫嫤没感觉到杀意,也就意味着,她可以和这个人好好地坐下来谈一谈。
第165章 宫主
予聆重新拾起火把点燃,迎面吹拂的冷风却已经停了下来。
周围空荡荡的,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
看看手,掌心余温犹在,似乎连着卫嫤的呼吸也还在,这并不是错觉。
有人居然在他眼皮底下将人给掳走了。
“嫤儿!”
他拍打着石壁,一遍又一遍,可是却没有回应。
再往深处走,已经没有了路,迎面而来的是一道萧索的人影,执着微弱的火光,定晴看清楚了,才发现那不过是自己的一面倒影。原来这岔路的尽头,也是一面冰冻的镜子。
心头乍然产生的惊喜,在瞬息之间消磨殆尽。
他一掌拍在了冰面上。
生冷的触感,沁入皮肤,激得他一阵颤栗。
……真的,不见了。
他自问勤奋习武,十余年已达臻界,亦自觉得尚有余力保护身边的人,可是卫嫤却接二连三地在他的羽翼庇护下出事,上一次,这一次……
他站在那光秃秃的镜面前,怔怔地看着对面的影像发呆。
……
“你是谁?这又是哪里?”卫嫤心思飞转,又偷偷将对面那人打量了一遍,仍旧保持着警惕。
“小朋友,是我先问你的,你是不是要先回答了我的问题才对?”那人的笑容也如想像中那般温和无害,“说到底,我是主人,你是客人,客随主便,你这样捂着不答,不好罢?”
卫嫤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看卫嫤,笑容里隐约有些深究,尽管他那身手比卫嫤好了不知多少倍。却也同她一样保持着三分警醒。
动手解决不了问题,但看这样子,动嘴皮子也行不通。
卫嫤听到“客随主便”这四个字才真正光火。
“什么主什么客?我明明是被你掳来的,说得那样好听。我姓卫,被仇人追杀逃至此地,本来是想办法找路出去的,却不料路上被堵住了,想沿路返回,却不想又被你掳来了这里,好了。我说完了,你的答案呢?”
春秋大笔也是挥,她把细枝末节都删掉了。剩下只有大路货,这套说辞放在谁身上都能应验,简直就是万精油一样。
那人的笑好像扩大了一点,白发飞扬之时,竟是那般圣洁动人:“我姓兀。是住在这儿的人。”
“我说了那么多,你就只告诉我这个?你这是存心耍我。”卫嫤被他激怒了,“不愿意说就算了,我该去哪儿去哪儿,你快放我出去!”
那人笑容未改,却自眉目中流露出几许狡狯:“彼此彼此。你不也没说实话?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南禹人?你怎么会进来这里?如果还答不出来,那你就陪着我在这儿天长地久地呆着便了。反正久来是寂寞,我已经很久没碰过女人了。”
他说得那样纯良,表情里一点动荡都没有,连这样猥亵的说辞都被表达得如此平淡似水,嗓音清澈如许。竟含着三分清透,七分硬朗。说这话时,既不像是真要恃强行凶,也不像是随口玩笑。卫嫤的脸立即就黑下来。
见过和尚一边诵着“阿弥陀佛”一边说“宝贝来到我碗里来”么?
嗯……就是现在种感觉。
“我和南禹没什么关系,就算是有……也只在武功上有点牵连,我真没骗你。”她瞪他。
“只在武功上有牵连?这话说来谁信?小朋友,你还是不愿意说么?”那人俊颜如雪如玉,白得几乎透明,可是那双眼睛却深邃得好看,像一双沉黑的玉石,他的眼窝深幽,脸上的阴影精致,轮廓的一笔一划都像是刀刻玉琢,明丽却又沉寂。他的年纪好像很大了,可是笑想来却又好像并不比她年长多少,至少那张脸,在卫嫤看来是和箫琰差不多的。
身随风动,他转眼就到了卫嫤面前,两人面对面对立着,四目相望,几乎看进了对方的眼瞳。
卫嫤被那双乌黑的眼睛逼视着,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却突然被他握住了手腕。
他的手很温暖,可是却有种不可抗拒的力量灌注其中,那股强大的力量自掌心流转而出,如奔流的河水一般涌进了她的七经八脉,转眼就冲散了她的内息。她原本凝结在丹田的内息好似在一瞬前抽空了,一股陌生的灼热,从心窝里升起,烘得她口干舌燥。
她居然像被蛛网粘住的小虫,动弹不得。
她感到太阳穴突突地跳动,可是挣扎不了,她感到整副身子好似一团冰雪,融化在了他手里。
“你的武功原是与我同宗,只是根基太浅,身体底子又差,才一次又一次被内息反噬,小朋友,我不是什么坏人……”他不是什么坏人,却像个大尾巴狼似的,他一边说着这话,一边将手放在她后腰上是什么意思?她吸了一口气,一掌拍出,却软绵无力地按在了他的胸口上。
他再笑,就有些暧昧了。
她的脸红了个透,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眸子,真是羞愤至极。
然而当她听见下一句话的时候,就更郁闷了。
“众人皮相,人都喜欢漂亮的脸蛋。小朋友,你喜欢不喜欢我,或者说,我这张脸?你只要说声喜欢,我不介意你天天对我说谎……还有,我可以身体力行,治好你这怕冷的毛病。”
那句喜欢是那么轻易就问出了口,她张了张嘴,只从牙缝里崩出两个字:“疯了!”
她将所有的南禹族民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得出个结论,南禹族的男人,或者与南禹一族有关的男人,都是疯子。
她黑着脸,盯着他搭在腕间的手,一字字地道:“我喜欢猫喜欢狗,也不会喜欢个疯子,更何况是个白发苍苍的老疯子。放手。”
“疯子?白发苍苍的老疯子?”他玩味着这几个词,突然低下头,另一只手攀上来,从她的腰一路往上,贴着她的背脊,抚软了她的腰身,她脑中蓦然空白。她明明有武功,可是在这个人面前,却成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明明还能动,可是每一次不过都是蚍蜉撼树。
这个人太可怕了,他若是有杀意,这时候她已经死了十万八千次不止。
怎么办?怎么办?她看着面前那张渐渐放大的脸,头皮发麻。
心里的抗拒是真,可是到了手上的行动就却像是那半推半就欲擒故纵的把戏,她还没看清这人是怎么出手的,就瘫软在他手上,像一根煮熟了的面条。
“你,你想要干什么?”
卫嫤的眼睛珠子都快僵了,她第一个反应便是护住了自己的身子,拉紧了自己的领子,可是她能有几只手?护得着前面,顾不着后面,这个人就快将她的后背蹭脱层皮了。
“我倒是想干点什么,可惜你这副身子还真的是差。没想到段织云蓄心积虑地谋划了那么久,竟会挑中这么颗破烂种子。”他慢慢地停手,将她扶正了,那突兀的力量随着他双手的剥离抽走,她原本的力量连同寒气一起回归,她冷不丁地打了个冷颤。
“段织云?你认识织云皇后?”是的,她听到了几个词,“段织云”“种子”……什么意思?
“认识,不但认识,还熟得很呢。”那人的身形未动,却一步步地离远,仿佛一路闪过去的。
卫嫤知道这是轻功的一种境界,说直白一点,就是那人的移动的速度,远远超过了眼晴感知的速度,才会给人以“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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