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又想不到别的法门。
广场周围的机关他们也都看过。那机簧的速度很快,快到根本就来不及闪身出去,那条通道好像是为兀言昊专门制作的,只有他能带着人自由出入,其余人也都只有望洋兴叹的份。兀言昊很自信,似乎根本就不怕他们逃走。因为他们这样的身手,连那机关的影子都会摸不到。一向自负的予聆公子,被打击得不行。
“难道我们真要在这儿一辈子?予聆。你去和他说说,就说我们也是浮屠宫的弟子,你师父是司徒剑,让他放我们一马,好不好?”卫嫤在床上翻来覆去。她这些天不辨天光早夜,吃了睡。睡了吃,这才多久,就完全摸不清明间了,有时候,她的睡眠时间与予聆居然是错开的,她醒,他睡,连吃饭都凑不到一块,两人都有些忍受不下去。
“你过糊涂了?我第一天就和他说了?他信么?”予聆痛苦地翻了个身,脸朝下躺着,生闷气。
他报出师门的时候,兀言昊差点笑岔了气,好似司徒剑收了个这样的徒儿是天下最好笑的事情,他好说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冷艳公子,被扶城人民捧在手心几个年头,却不想竟被笑得抬不起头来。
兀言昊到底是师叔还是师伯,他都没脸问了。
“唉,师兄啊师兄,你入门拜师的时候,怎么就没问问清楚呢?你连师门里还有些什么人都不知道,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受连累的可是我啊。”卫嫤拍了拍他的肩膀。
予聆扭着脸没有动,好像已经睡着了,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卫嫤却越躺越精神。
这个地下城的大小超出了她的想象,而繁荣富裕的程度也远远超过了她的认知,且不说这每家每户都挂着的夜明珠,就是那些吃的用的都比扶城的普通人家好上了千百倍,除了不见日月之外,别的都好。如果她是个好吃懒做的,说不定这辈子还真不想出去了。但有个问题,这些食物都是怎么运进来的,如果兀言昊一次只能带一个人,那这些吃的又是怎么回事?
“嫤儿,我昨天在街上走的时候,看见了有人卖桃花水。”予聆的眼睛是闭着的,但声音却清醒得很,看来他也在想,还跟她想一处去了。可问题是,那个卖桃花水的人一见他上前就躲起来了,连担子都不要了,最终,他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别说桃花水,我今天还看见卖油条的了。”卫嫤十分郁闷的咬了咬唇,“不过这里的人看见我都像看见了鬼一样,我都怀疑我是不是在地底长变形了,变成了四只眼睛,六只耳朵……我就有那么可怕么?”
“这地底下应该还有别的出入,但是我们拿不到地图,就只能是瞎撞撞。唉。”予聆又叹了一口气,想抓个人严刑拷打都不行,他才刚动手,兀言昊就出现了,简直像成日盯着他们一样。予聆不怕被打,反正在卫嫤面前他也没什么形象可言,但是实力悬殊有如天渊之别,他几度怀疑自己这十几年的勤力苦练都是白废,又或者司徒剑根本没有用心教。可是不对啊……他在司徒剑手下明明可以走上百余招的。
卫嫤翻了个身,也同他一样地趴着,两人面对面地,又叹了一口气。她的视线跳过了予聆山岚似的身形,落在那张精致漂亮的摇篮上,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如果心里只有一个予聆倒还好,可是外面那个呢?那个一直陪着她胡闹闯祸的炎哥哥呢?要怎么办?
“都不知道这个姓兀的老怪物究竟是怎么练的功……”卫嫤喃喃地闭上了眼睛。浮屠宫,南禹,予聆……碧水坞……几乎所有的南禹遗民都对女子怀着一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敬畏,但相比之下,又有一点小小的不同,对了,碧水坞的村民们对她是乐于亲近的,是敬中有爱的,而这里,这里的人却对她始终保持着敬畏的距离,他们都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看她靠近,就逃远了……人会对什么样的东西感到害怕?洪水猛兽?
“予聆,‘灼华令’还在不在?”
“在,怎么了?”
“你有没有试过,把它拿出来给兀言昊看看?”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隐卫,我们以前带领的隐卫,会不会与浮屠宫有关?你还记不记得,当初那令牌是怎么到你手中的?是谁给的?还有这儿的地形,与依兰山非常相似,我甚至会想,这地道的出口会不会就是依兰山的石府?”予聆的身世,夏侯罡的心思,司徒剑的用意,还有兀言昊……如果说这儿居住的都是普通的南禹遗民,那肯定也是被巫族迫害的那一支,兀言昊为了保护他们,再利用浮屠宫的力量建造了这座地下城,然而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要吃饭,就必须有粮食的来源……
“我们这就去找兀言昊!”予聆拉起了她的手。
没想到两人兴冲冲地跑去地宫里砸门,闹腾了半天,却得到了一个消息。
大宫主一早就出去了。
卫嫤的时间早就颠倒,根本分不清这个一早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刚刚升起的那一点希望,又化成了乌有。
“大宫主有没有说出去做什么了?”卫嫤掂量着箫琰与齐思南等人的安全,生怕兀言昊是去找他们的麻烦,所幸是巡守宫殿的人并没有打算隐瞒,听到她问起,也就照实说。
“有几个宫人受伤,大宫主前去看望,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两位不必等了。”
有宫人受伤了?寻常宫人根本无法从广场附近出入,也就是说,他们是从别处受的伤?有人发现了地下城的所在?还是隐卫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人打伤了?卫嫤皱起了眉头。
予聆将刻着“聆”字的“灼华令”拿出来,交给巡守宫殿的人。
“能否代我将此物交予大宫主?予聆可以此处先行谢过。”
“这是……”那人脸色一变,道,“公子请稍候。”即转身往殿内走去。
卫嫤与予聆同时对望了一眼,都没想到地道的出口会设在地宫里边。两人都知道这样轻易将令牌交出去是冒了多大的风险,但对言是兀言昊,面对一个这样强大的对手,他们能做的事情着实有限,这一回死马当活马医,也是一个办法。大家都明白,能调动将军府隐卫的符令,在浮屠宫宫主的眼里,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
如果兀言昊真与将军府隐卫有关,那事情也许就好办多了。
“嫤儿,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些什么?”予聆朝着宫内深深地望了一眼。
“你想的一定和我一样……你在想,究竟什么人居然敢对浮屠宫下手?”卫嫤抱起了胳膊。
“那你的答案呢?”身为隐卫的统领,予聆一直执的是阴符,那另一半的阳符会不会就在这儿?
“不是冯喜才,就是狗皇帝。狗皇帝派你与卓渊大哥北伐,明显就是想动将军府的根基,他这样大的动作,肯定不只是想杀一儆百那样简单。”
当今圣上这分明就是想集权啊。
第168章 被动
卫嫤和予聆在地宫外等了没多久,便有灰衣人出来通传。
卫嫤在黑漆漆的宫门外随便打量了两眼,认出来人正是数天前在机关巨门前守立的中年文士,对于她来说也算是半个相识了。出于礼貌,她冲着他笑了笑,也并不算热络。没想到那中年文士逮着这笑,将头一低,转身就闪进了门里,只抛下一句话:“大宫主有请,两位随我来。”
卫嫤被他噎了一下,予聆也皱起了眉头:“知道小师妹你惊为天人,但也用不着害羞成这样吧?”
卫嫤伸肘撞他,低声道:“不是害羞,是害怕,这些人跟碧水坞里的那些不一样,他们也许大概是被女人欺负得太过了,心里有点压抑,所以看见女人都会有些别扭。”
“哦?”予聆故作不知地拖长了声音,有意无意地扫了那中年文士一眼,果不其然,前面那前影就僵了。
中年文士就得很快,卫嫤找他说话,他都只是简单作答,后来换了予聆发问,他才放松了一点,不过脸皮也还是硬直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卫嫤那边飘。予聆偷偷打量着他,一路不予置评。其实到底是害羞还是害怕,他又岂会不知道,这样的眼神,他小时候已经见识得太多太多,多得无法忘怀。
谁又曾知,那冷艳高贵的予聆公子在扶城众女子的拥趸下,也是这样紧张得无所适从,只能像这位中年文士一样,挺直了背脊,置人于千里之外。予聆今生接触的女人不过就是三个,一个是义母,也就是夏侯将军的夫人,一个是卫嫤。那是从小长大,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还有一个,就是锦娘。
其余女子,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堆符号罢了。
中年文士姓高,单名一个啸字,在这座地下城里相当于总管的层次,会武功,但是却不精通。事实上,这城里的很多年轻人对武学都是窍不通的。这与尚武的南禹宗族有着天渊之别。
高啸带着两人走进宫殿,三道修长的身影很快就融化在这密密麻麻的倒影之中,看不清哪里是虚。哪里是实,卫嫤与予聆很自然就将手牵在了一起,这也是多年来执行任务养成的习惯,卫嫤善于冲锋先行,有时候会过于莽撞。予聆时不时会往后拉她一把,让两人保持着相同步调,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种默契。当然,予聆与卫嫤在许多其他地方也有惊人的默契,但能够察觉到这一点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在外人眼里,这样亲密的行为就变成了一种恩爱。只有两人自个儿心里清楚,这两只交握的手掌之间还隔着点什么。
地宫里的出口被隐藏在无数冰棱之中。卫嫤强忍住头晕眼花,紧紧在高啸身后,她的呼吸吹在高啸耳朵边,令人有如芒刺在背,高啸就保持着全身鸡皮疙瘩的状态。带两人走完了全程。卫嫤在各种形状的镜面里看自己的眼,一直看到完全不记得自己长什么样。以至于转过头来看予聆时,还不禁怀疑地伸出手来摸了摸,确定对面站着的那个是真人之后才说话。
“予聆啊,你觉不觉得这路很熟?”她虽然看晕了,却还能记得大概的方向,左绕右拐之后,她就愈加肯定了一件事。这个兀言昊是自己人。
“你是说,这地方像我们设在依兰山上的那个竹阵?”予聆摸了摸下巴,其实这已经不只是像了,根本就是将那相阵法照抄过来的,这个正反八卦阵别人可能不会破解,可他和卫嫤却都不在话下。
“不如比比看谁快?”卫嫤甩开了予聆的手,轻巧一跃,便落在了高啸前头,再一跃,人便从眼前消失了。
“卫姑娘!”高啸被她吓了一跳,正要追上前,却被予聆搭住了肩头。
“不用担心,她丢不了的,有我在。”他说完顺着卫嫤的影子一蹿,跟着也消失不见了。
“这!”高啸左冲右突地跟了一段路,却猛地发现自己好像迷了路。
这处冰阵他也不常来,只是死记得破阵的方法,但方才被两个小朋友这么一闹,阵心已然乱掉,原先的路便已行不通。结果,他这个带路的人,反倒被困在了阵里。
而高啸地冰阵里东游西转的当儿,卫嫤和予聆已经一前一后地到了阵外。面前依旧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不过却弥漫着泥土与青草的味道,两人行了一段,眼前便溢出一丝微光,再走两步,前面竟传来了清脆悦耳的鸟鸣声。从黑暗到光明,两人就像是从地狱的十八层一点点爬上来的,当卫嫤听到山间瀑布的轰鸣时,还有些儿恍不过神来,外间并不非常明亮,因为头顶全是参天大树遮着,有光线从树缝中透下来,打在人脸上有些发青。看看天色,算算时辰,应该还不到晌午,山涧传来叮咚的泉水声,四下里飘荡着一股薄薄的雾气。
那个白发如缕的人,这时就背对着他们,站在高山流水之前,隔着重重水汽,姿影如画。
他听到身后草木的响动,也不立即转身,只悠悠冲着那轰鸣的山瀑淡声道:“来了?”
卫嫤打量着此境,走得更近一点,才发现这儿不过是个小小的山谷。瀑布从溪石间垂落下来,如数道银练飞坠,湍急的水流在山谷边形成一小片清潭,溢出来便成了一弯细泉,泉水将草地分成了两片,卫嫤和予聆从山洞里出来,就站在泉水的另一面。因为山洞冰寒,温差较大,那原本是常温的泉水到了面前就变凝成了水汽,飘飘荡荡,是一层袅娜的雾。
“你为什么要抄我们的阵法?不问自取,是为盗也,你这也算是偷的!”卫嫤足下轻点,一个漂亮的转身,便落在了兀言昊跟前。兀言昊将手里的两块令牌合在一处,朝予聆平平推了出去,目光却停在了卫嫤身上。那脸上的探究有疑惑更有失望,竟是复杂万分。直看到卫嫤莫名其妙。
“你盯着我看什么?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为什么要抄我们的阵法?”卫嫤扬眉。
“没那么多为什么,觉得有趣,就试着自己摆摆,山中岁月,寂寞得很,不折腾些东西,又怎么度日?倒是你们两个小朋友,在一起住了那么久,为何修为一点精进也没有了?这些天你们都干什么了?”兀言昊的声音有些冷,并不如初见是那样温和。相反,眉目之间竟还逸着一丝严厉,直至此时。才算有了点长辈的样子。只是这种问法,让卫嫤感到有点莫名其妙。
“喂,你这是老糊涂了,这才几天,精进个什么?你以为这练功习武就像吃饭一样。说饱就饱的?”
“嫤儿……”予聆欲言又止,可是话没说出口,耳珠子又红了。
“你叫我做什么?你说他这是不是不着边际?这样荒唐的问题还故意问得一本正经,脑子是不是坏了?”卫嫤翻了一个白眼,却被予聆拉过去,一把搂在了怀里。他看着兀言昊,眼睛里全是戒备。
卫嫤吃了一惊,却听见耳边的笑声云淡风轻。
兀言昊竟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两人身边。他离她,只有咫尺之遥。
“……也就是说,你们这些天什么都没做?段予聆,就凭你这样怂样,也配做我浮屠宫的传人?司徒长老的脑子是不是也跟着坏掉了?美人在怀。又是两情相悦,你们可真让人意外。”他看向予聆。嘴角轻挑的笑意还是那样浅浅的讽刺,硌得人心头发麻。予聆没作声,只是搂着卫嫤的手又紧了一点,竟是那样的戒备。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予聆,这是怎么回事?这老头儿是不是疯掉了?”
卫嫤从来没见过这样紧张戒备的予聆,以往的自信与张扬都在见到兀言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