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夫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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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夫呈祥- 第2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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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时间流淌,已经改变了很多人,很多事,不仅仅是她,也不仅仅是箫琰和予聆。

卫嫤意外地发现,完完约的髻边有了一丝白发,那闪亮的一丝,像是系紧了心脏的琴弦,束得她心间发紧,不由自主地,她就这样伸出了手,掐住了他髻边的一缕秋霜。

轻轻一拔。

“你干什么?”完完约看她伸手,先是一怔,跟着便觉得头皮微痛,他飞快地捉住了她的手。

“白发。”卫嫤将手抽回,将手指松开,一丝白亮从指缝中漏下。

“……”完完约看着她失落的眼睛,突然失去了言语。她离得近了,他反而越发看不清她的心思,他只是这样痴痴地看,像是永远也看不够似的,原来心中的那些不满,那些怨怼,都渐渐融化了,他终于将满脸的冷硬化成了绕指温柔。

他所顾虑的那一切,原来早就有了答案。不管她是不是卫梦言的亲生女儿,不管她是不是与旁人有染。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有了孩子……原来,他真的可以什么都不管啊。

“离天亮还早,累就再睡一会儿吧。”他慢慢地起身,抚平了衣上的褶子。顺手将一件沾满血腥的大麾覆在她身上,“我出去看看。”

“完完约!”她有些吃惊,禁不住挣扎着坐起来,却因触动了伤口,抽了一道凉气。

完完约足下一顿,回头望她片刻,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屋子里很冷,空气里隐约还残留着完完约身上的汗味,和着血腥与泥土的潮气。十分难闻,可是她却意外地感到温暖。

卫嫤打量着这间屋子,又掀起大麾,低头捡视伤口,这才发现身上的伤处已经全都被处理过了,中衣也新换了一套,因为顾忌到她现在的情况,腰封和系带都散开着垂在地上。床下放着一个火盆,还冒着热气。

这已经是最好最好的待遇。

完完约说的喜欢,并不是闹着玩的。更不是她想象中的利用与算计,他变了。也许,从他带兵来救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完完全全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南禹并非盟友,完完约作为漠北势力的代表,最明智的方法便是坐收渔利,拥兵为王。

可是他没有。

这一时起,卫嫤的心情便变得十分复杂……

大梁与北夷的联军被击退三十里,对于卫嫤来说。这兴许兴不是一个很大的胜利。但对于玉煜那强烈的自尊来说,却是个沉重无比的打击。

大梁皇帝御驾亲征第十六日。大梁军队开始屠村。方圆数里的村镇全被付之一炬,火光冲天,照红了南禹的上空。大梁军队在村子里烧杀抢掠。暴行累累。由南禹女子组成的义军因为没有了蛊毒的庇护,变得不堪一击。

玉煜发挥其残暴的本性,放任其麾下将士对南禹民众施暴,无数女子被沦为军妓,供人发泄。

高高在上的南禹贵族终于面临崩溃。

历时三日的屠杀,令玉煜的兽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他终于高昂起头,对着惜祭城扬眉吐气。大梁稍有良知的将领亲眼见到皇帝暴戾的一面,不觉人人自危。

三天……这三天里,有近三分之一的时候,卫嫤是在昏睡,锦娘带着人来砸了几次门,都被完完约挡了回去,第二天,她被蒙在鼓里疗伤,喝着世上最苦最臭的药,上吐下泻地折腾了一整天,第三天下午,当她如丧家犬般从屋子里爬出来时,才发现屋前黑鸦鸦地跪满了人。

这些人全都是南禹子民。

大梁军队将虐死的女子尸身分批抛出城内,引起了大片恐慌。南禹人前所未有地团结起来,叫着嚷着要杀狗皇帝祭旗。有人受不得这样的打击,已经状似疯癫,满地打滚。

面对着一具具容颜扭曲的尸体,卫嫤凤目喷火,只恨不得将玉煜大碎八块。

两军交战,本不应以平民为质,除非对方下了狠心要将行灭族之举,也就是说,玉煜要的并不是南禹疆土,而是欲令整族覆亡,无力翻身。

“他手上,还有多少南禹平民?”她虚弱地扶着一棵大树站定。

“不知确数,附近十七座村寨全被连根拔起,有些尸体经河水冲走,打捞不上来了。”锦娘全身淋透,冷得上下牙关磕得格格响。

“十七座村寨……”卫嫤一掌打在树干上,头顶落叶簌簌而下,落了一地。

“公主殿下,我们要怎么办?现在叫南边的村子全数撤离已经来不及,如果将这只老虎逼入羊群,他便如入无人之境,到时候属下便是南禹的千古罪人啊。”锦娘神色黯然。

千算万算,算不到的是玉煜对南禹的了解,以及他南征的决心。南禹地界,密林居多,天热多雨,盛产毒物,南禹便是没有儿郎相互,也有蛊毒防身,可没想到玉煜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他从不正面杀进村里,而是先放火。不烧房子只烧树林,先将整片的密林烧个干净,将毒物全都烧死了才下令进村扫荡。

南禹女子虽然习武,却敌不过北夷的万千铁骑,再加上玉煜有备而去。投毒使绊子,无所不用其极,南禹很快就落了下风。

玉煜要的不是南禹投降,事情就变得棘手多了。

无数双眼睛。就这样眼巴巴地盯着卫嫤看,只盼她下令出兵,剿杀大梁雄师,却不知卫嫤心里念着玉煜使毒的本事,暗自神伤。南禹人,哪怕是个七岁孩童面对寻常大梁士兵也无垂败的可能,显然是村子里的人都着了道。

女人们死得很惨,她们衣衫华丽,妆容精致。她们在这片弹丸之地,原是过着富庶平静的生活,而今却死得不明不白。卫嫤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惨状,但十二岁的她什么也不懂,自然比不得此际受到的冲击。

恨,直恨得咬牙格格作响。她想为南禹做点事,想为天下苍生做点事。这一点朴素的愿望,像一簇跳动的火苗,触及前尘往事,腾地一下光耀四野。她不得不承认箫琰的远见。他虽然不在她身边了,可是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在她宿命里犁下了印记。

有那么一刻,她发现自己已不再是过去浑浑噩噩的少女,女皇帝这个称谓有多重,她慢慢变得清透起来。民为重,军不伤民,战不伤民。不管怎么样。那些勤劳耕作,努力经营的人。都是无辜的。她是他们的天,就必须润泽为民,为他们着想。

“齐前辈。你看看她们身上中了什么毒。”她穿过人群,走上城楼。身后的南禹子民想跟着上前,却被锦娘与席庶玉二人双双拦住。完完约向齐思南点点头,转身与她并肩而行。

“你怎么知道她们是中了毒?”他的手习惯按在手上,保持着警惕。

“因为我了解玉煜,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总有点灵犀的吧。”卫嫤说得轻描淡写。她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自己身份,倒令完完约感到不可思议。他也曾以为是她身边的人错将予聆听成了玉宁,但料到她竟会亲口承认。

站在城楼上远眺,其实看不见三十里以后的杀戮,卫嫤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吹吹风。

完完约陪着她,依旧寡言少语。

两人一同登上城楼,听得身边旗帜猎猎,吹得噼啪作响。晴川万里,边缘已成焦土。卫嫤没感到南禹有多么亲切,她还是想念扶城,想念那些徜徉在常州的日子。可是要当逃兵,却永远轮不到她了。她自嘲地笑了笑,幽幽地叹了口气。

“完完约,来下盘棋吧,听说你在茶陵诗社的时候,最喜下棋。”

“这个时候了,你要下棋?”

“当然不是下着好玩,不过你要当着玩玩,却也无所谓,我先说赌注……”

“嗯?”

“赢了的人,接帅印。我出的钱,你出的人,谁当三军统帅本都不是问题,但我自认为兵法远胜于你,敢不敢和我赌?”

“……无妨。”

完完约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而卫嫤回味着他那声笃定的“无妨”,却觉眼角的些泪意。男人在喜欢的女人面前喜欢逞强,箫琰又何尝不是如此?

那个刻入骨髓的影子,随着天南水北的远离,并没有变得模糊,因为有她着意地镌刻,一刀接着一刀。

城楼下。

齐思南遵照卫嫤的指示,对惨死的女子进行尸检,结果却令人不甚满意。

“老夫对歧黄之术知之有限,须早日前往灵州,让神医府的人接手。”言下之意竟是要北上,而不是南下……锦娘等人听后,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我要见公主殿下。”席庶玉面无人色,扶着墙呕了几回,才缓过点劲。

“公主殿下正与世子爷在城楼上对奕,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叶冷回报。

“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对奕?”城楼下立时乱成了一片。

众人只顾着喧闹,却不知旗下对奕已到终局,完完约出了一身汗,不住地拿袖口拭着额。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他竟然输了个彻底。

第313章 激将

玉煜屠杀南禹子民,渐渐杀红了眼,帐下各部将领一个个噤若寒蝉。

常谓伴君如伴虎,何况生来不幸,碰着了这样一头疯虎。

卫嫤领了三军统帅一职,借许皓与卫梦言的关系,迅速整顿军纪,于半日之内整合出一支奇行军,由叶冷带队,专行与各方义军首领联系,以救助南禹平民。又组织惜祭驻守的族商将城墙高筑,作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这一年,是南禹宗族最艰难的一年。

卫嫤亲自带着十小撮兵马,与玉煜展开了小规模的争夺战,预备一边救人,一边抢粮。

惜祭本是一小方商榷,却因卫嫤带兵谋地,渐渐扩张,到了第二年春,竟发展成为了一座小小的城池,城内百业终于安定下来,寻常商人也有了生路。不愿随军的大梁少年与南禹平民杂居在一起,依照谢征等人的指示打理后勤,小半年来,竟也有所小成。

谢征虽然单纯好骗,但因对吃穿用度要求较高,又加上各方交流,学习不少好东西,实践起来倒也不差。原本在军中没有用的人,突然有了用武之地。

这样的结果,连叶冷都感到惊奇无比。

小魂还是行使隐卫权力,往来穿梭于南北,将北伐的消息一点点带到卫嫤身边。

开春的时候,夏侯卓渊与予聆率领的北伐军终于取得了一次小规模的胜利。同时,卫嫤派出马队送去的第一批物质也都运到了。在她讨要了军权以后的三个月里,惜祭城门再也没有大开过,倒是得到救济的平民不断在此地安居,惜祭城俨然已成重镇。

卫嫤将全副心思扑上了用兵伐谋之上,再也没有提到过箫琰的消息。齐思南与尚在灵州的乐青联系上。将压制毒性的解药分发给中毒的子民。也是同样没再提起箫琰的消息。

卫嫤与完完约认知当中的女人有着太多的不同,她发狠的时候,很冷静也很理智,简直到了丧性病狂的地步,而这样的狠戾放在了席庶玉等人眼中,就变成了绝情。

卫嫤的行事规则与情绪反应与玉煜果然很像,常人都是越急越乱。越乱越急,攻伐之际,少不得自乱阵脚,狂躁不安,可是卫嫤和玉煜却恰恰相反。

两军对垒,最终变成了一场只属于玉氏天家的族内较量。

天浔四年二月,南禹天降大雨。河水暴涨。卫嫤与玉煜只进行了一次短暂的交锋,便各自收兵,玉煜沉得住气,卫嫤也稳得住阵脚,两人都是一副不怕打仗的派头。当第四批军资运往北境时,卫嫤这已经是第一百三十二次主动出击。

玉煜坑杀南禹子民的恶果也慢慢显现。起初的烧杀,造成了田地荒芜。虽南禹富庶,粮饷不愁,但马儿的吃食却成了大问题。他烧掉了该烧的毒物,同时也烧去了不该烧的草料,北夷王子看着日渐消瘦的战马,肉痛极了。

三月,杨柳抽青叶,卫嫤派出了一千兵进山伐木,跟着瑶州的铁矿也送到了。以齐思南为首的工匠在灵州边界开矿冶铁,制造偃甲,那些冶铁锻造产生的污水沿着内河往下,一直流到了南禹境内,玉煜麾下的将士,因为水质不善,出现了中毒的症状。

这一回倒是提醒了卫嫤。

接下来的日子里,便有更多的毒水南流,冶铁的队伍壮大起来,治毒的队伍也跟着掺和进来。

然而令玉煜震怒不已的却不只是这个,而是营中逃兵的出现。

“修书给苏大学士,让他派兵增援,让北伐军前来勤王!”玉煜终于按捺不住了。

“皇上,派出去的探子都没再回来,多半……北上的路已被人截断,过不去啊。”副帅是个正值壮年的髯须大汉,姓胡,单名一个飞字。是硬拼着战功提拔上来的猛将。此人好战,卫嫤却偏不让他有机会与自己对战,每次偷袭,似乎都刻意绕过了他的布署,这令他十分恼火。

胡飞自诩为一代名将,却不想栽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娃娃手里。

他都快被憋出病来了。

“过不去?你当北面真的是铜墙铁壁?我给让你当副帅不是让来结构给朕添堵的,就不会用用脑子想想办法?”玉煜将桌上的茶盏摔了个粉碎,巨大的声响激得胡飞背脊一挺。

他寻思片刻,大声道:“皇上,我们兵马不少,为什么要在这儿屈着?不管三七二十一,攻过去不就得了?那边都是女人,女人力气小,速度慢,我们一个可以敌三个!”

玉煜狠得一咬牙,将案上的砚台举起来,冲着胡飞头上用力掷去:“你开得了城门么?你对付得了他们的机关人么?如果事事像你说得那样简单,那好,朕的位子就让给你,如何?”

众将见龙颜大怒,无不吓得面色如土,即跪至玉煜脚下高喊息怒,可是玉煜被他们这样一搅和,心中更是不满,将沙盘一脚踹翻了,坐回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胡飞虽然犹感不服,却也不得不低头称罪。

北夷的二十王子丹塔进帐,看到的就是满地跌跪的人。

“生什么气呐?你气我更气!”丹塔命人拖着两匹饿死的战马丢在玉煜面前,同样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胡飞平时就看他不顺眼,突然被那张口吐着舌头的死马吓了一跳,立时蹿起来,就要揍人。倒是左右识趣,赶紧将他拉住。

“你什么意思?”玉煜炸毛了,看丹塔如此行径,他立即明白了**分,说话的语气也不似平日里亲近,“你的马死了也要算在朕头上?打战不得一点牺牲,你当那常州是白给你的?”

丹塔怒道:“你还和我提什么常州?常州如今被你的北伐军占了,我十七、十八两位哥哥罹难于野,死不得其所,你不是说北伐军都是老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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