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文绢瞪着那方摇床,竟像是看见了洪水猛兽,整个儿抖成了一团,却死死咬住了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乐青的眼神飘忽,若有所思地落在她手臂上的伤痕处,自心中掠过一丝恻然。
那摇床名唤“极乐天”,是欢场男女交合时偶用的狎玩助兴之物,这样的淫物寻常人家就是想试着用用也不敢放在家里,更不敢用在名媒正娶的良家妇身上。却不料曹游居然腆着脸将这东西弄进宅子里来了。想那庞小姐原就生得柔柔弱弱,又是官宦小姐,哪受得住这等折磨?
她此时早已经面无人色。
乐青打开抽屉看了一眼,只见满满当当的奇巧淫具,堆放在一起,多看一眼都嫌脏。
“咳,这地方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还是出去,出去。”乐神医不治女子常疾,看到这些东西免不了也脸红,他回身拉了箫琰一把,可那蠢货还在兴致勃勃地东翻西找,把曹游珍藏的春册搜了个遍。乐青揪他不动,只提挽了他的脖子,将他掳出去。
箫琰猝不及防,竟被他勒得差点喘不过气,就在两人纠缠着爬出门口时,乐青突觉眼前一花,一道绛色人影被直直地丢进了门。跟着,箫琰怀里抱着的春册就被人抢走了。
“予聆公子,那里边全都是……呃!”箫琰话没说完,就被乐青扔下,一屁股顿在地上,等他翻身起来,予聆已经一脸淡然地将门掩了,他大惊失色,转头去拍门,口中嚷道,“你疯了不成,我们小姐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你,你你你,居然让她看那种东西?会长针眼的!”
乐青也吓了一跳:“不是说好了别让姑娘家跟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予聆唇角一勾,将两人同时推了个趔趄,面不改色地道:“是卫小姐自己要进来看,我只不过是顺遂了她的心愿而已,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
箫琰脑子里“嗡”地一下炸开了:“她,这,我……我不是说了这里边是狎物么?她都听不懂,你还……唉!”他又要去拍门,却被予聆一把擒住,那手法十分狠厉,竟不等他反应过来,便接下了一记手切。
“嘭”,箫琰昏蹶在地。
众人目瞪口呆。
乐青怔了半天,喃喃地说了三个字:“你,好,狠。”
说心疼她,要保护她一生一世的人是他,把她推进这残酷人道的人也是他,他到底是怀着什样的心思去“爱护”这位“心上人”的?这样很好玩么?他究竟知不知道这样的场面,对于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来说不饬于凌迟酷刑?
这是予聆给卫?i系牡谝豢危?鹗印?p》 长久以来,她都没有接受完全的隐卫训练,她一直是单纯的,天真的,善良的……可是这一刻,她见识到了只属于女子的地狱。
“我十三岁时所经历的一切,比这个还要恶心。”之前,他这样说。
卫?t褰?堇铮?挥勺灾鞯匚战袅耸种械呢笆祝?鹊铰??视a耸夷诘幕璋担??趴?枷赶复蛄恐茉狻n葑永锍铝凶藕枚嗥婀值亩?鳎?幸恍┧?醋叛凼欤?墒怯纸胁怀雒?茫?芫醯迷谀睦锛?氩黄鹄础h沸琶挥械诙?嗽诔≈?螅笆状w茫?肥游菽谝蝗Γ?钪战?抗馔t诹四歉?肀奚稀9?サ氖?改昀?分率顾?员?饔凶疟灸艿姆从Αv?螅??抛14獾侥钦牌婀值囊〈玻??闷娴囟嗫戳肆窖郏?疵惶?谝狻?p》 庞文绢手臂的伤痕在脑海中闪过,她缓缓地弯下腰去拾取皮鞭,却在抬头的刹那看清了墙上的画。这时,她的脸就腾地红了个透。
画中绘着一男两女,男子扶着一名女子的右腿,高举过肩,自正挺腰而进,腿间昂藏的雄物描绘得栩栩如生,女子面上春光艳丽,润若羊脂如玉的身子就这样自然地放松着,任由男子亵弄。男女身后站着一位丫鬟打扮的女子,看起来年纪稍幼,正自捧着一只小银盘在侧观战,盘中随意置着几只蔬果。
这是……
她不安的转头,还闹不清予聆这是什么意思,但听窗外的争吵清晰可闻。
“要查案的是她!如果这点秽物都应付不了,她将来就只能永远是卫家的千金小姐!”予聆的声音清越,却掺着隐隐的怒气。
恍惚间,就想起有一次执行任务,她跟予聆一起在酒楼里小歇,恍惚意就听到一位女子娇逸地吟唱:“花兵月阵暗交攻,久惯营城一路通。白雪消时还有白,红花落尽更无红。寸心独晓泉流下,万乐谁知火热中。信是将军多便益,起来却是五更钟……”那时的予聆侧头望向她,脸上悄悄染上了一层薄媚。只是当时她没开窍,只觉得心意摇荡,满是莫名。
她要“死”过一次才知女子春思,似乎有点儿惨。
怀着这分好奇,卫?Ψ??烁詹庞桉鋈男逑瘢?谝灰常?患感凶帧4掖移彻??俜?灰常?偈庇旨??看汗猓??诺靡凰墒郑??峋偷粼诹说厣稀v屑淠骋灰匙匀淮蚩??冻隽艘恢环鍪忠〈病4采系头?乓晃慌?樱?首欧鍪纸咳砦蘖Γ??苤械拇?乓?械哪敬绦毙钡卮倘肓伺?拥纳硖濉e?雍蟊吡19乓桓霾蛔糯缏频哪腥耍??曰幼攀种械男”蓿?魇瞥榇蚺?拥谋臣埂?p》 她好奇地蹲下来,以刀尖小心翼翼地挑开下一面,却还是看见那张奇怪的床……她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屋里静静伫着的那张足有八分相似的物事。画中人换了个姿势,女子被男人呈大字捆绑,悬在了床架上。男人身边还有一位年轻男子,也是赤条条,精光光的。
她突然一阵反胃,反手掐住了自己的喉咙,压抑住腹中翻涌的恶心,没有再看下去,她勉强起身退后两步,靠在墙上,脚下踢到一个圆筒状的东西,她看了一眼,终于捱不住惊呼出声。
她终于知道那些看起来眼熟的柱状体是什么了!
“这个畜牲!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为什么!”这个房间里藏匿着曹游心底所有的肮脏。
“以前我也问过同样的问题,为什么……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人,却被?v骨扬灰。”房门陡被打开,予聆有如神?般屹立阶前,他目光深邃,竟含着一丝令人看不懂的悲戚。就在他伸手的刹那,卫?ν蝗淮蚩?怂?氖郑?屯啡乒?恕?p》 “我累了!我要回去!”她大声说着,像是为自己壮胆,可是走了两步,才发现箫琰晕倒在脚下。她身形一顿,又转了回来,一把扯住了予聆的衣领,“十三岁那年,你……”
她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完全找不着北。乐青望着予聆冷淡的容颜,暗自叹息,却未插言。
她是个不合格的隐卫,他所经历的一切,她都未曾经历过,十二岁之前,她在军营中有夏侯卓琪帮着照看,十三岁之后,她在他身边被他保护,她除了习武,几乎什么都不用想。
她以为自己是最好的,却不人世险恶,人情丑态。
庞文绢看着她错乱的举止,嘴角无声抽搐,终是露出一丝嘲讽。
第46章 中招
回去的路上,仍旧是乘着左相府的马车,只是车里头却多了几个人。说是不查了,人却还是要带回去的,卫?u诙啻媪艘坏阈乃迹?唤?酥苯铀腿ゴ罄硭拢??且怀底油匣刈笙喔??p》 车里除了来时的五个人,还被塞进来一个庞文绢,一个老贺,和两个在别院伺候的小丫鬟。
卫?t胗桉龇指袅蕉耍?ハ嗖淮?诙缘睦智嗳纯梢钥吹揭徽赔娴貌也曳?椎那瘟澈鸵徽排?靡醭练10诘目⊙铡w源佑胨?嗍兑岳矗?桉龃永疵环9?敲创蟮钠2??媸俏潘?次牛?皇牵?绱税?肓讼肮叩慕民妫?钏?涞糜肽茄??礁盏哪昙驮椒11喑摹?p》 这全都是卫家大小姐一个人的功劳。
曹远和箫琰被挤在角落里,差点就要脸贴着脸了,他有些气郁,尴尬地唤道:“卫小姐……”
卫?γ坏人?低辏?愫莺莸刎嗔怂?谎郏?诒亲永镏刂氐睾吡艘簧?骸安芗业娜硕疾灰?场!?p》 她心里留着那些春册带来的阴影,久久未息,一路上都是余怒未消的模样。
她怨曹游,却更怨予聆,所以这一眼瞪来格外犀利。
曹远迎视着那双清澈的眼瞳,讪讪地低下了头。他想说刚才马车已经路过了右相府的正门,还有,他不是疑犯,用不着跟随这一干人等去左相府复命……可是到头来,他却什么也没说。
他比谁都想知道答案,可卫??褪遣凰担谔嵋幌露枷佣唷?p》 庞文绢靠在窗边,一脸淡然,老贺却神色绷紧,如箭在弦上,他的双手放在膝盖上,拉得腰线笔直,两个小丫鬟听说这是要去左相府,早就抖抖瑟瑟缩起来。
卫小霸王看起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身后那座高宅大院,院子里有扶城里最出名的管家,侯白。当侯白还是翩翩公子时,就恶名在外了。
马车摇摇晃晃走得并不稳当,因为超出了负重,四个轮子一边向前滚动,一边吃力地往外撇。车辕的接合处也是吱吱嘎嘎地乱响,就像是立即要散架了,连着马蹄都一直在打滑。
照这样的速度,就是走到太阳下山,也到不了定壤湖边。
众人都不知道卫?锞烤孤舻氖裁匆??劣谒?切资郑?诔〉亩几饔卸?邸?p》 “卫小姐,你查了一整天,可有些眉目了?”乐青有些没话找话说,他没注意自己已经成功地让予聆转换了表情,失去了平素的淡然,他整个人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刃。乐青唯一的感觉是,一天没吃东西,只喝了两碗甘蔗水,好饿。
卫?θ词潜黄?チ恕?p》 “我自然知道凶手是谁,可是我现在还不想说。”卫?a?氲搅硪徽判に频牧呈保?敛槐芗傻芈冻隽艘凰垦岫瘢??镏写?蹋?安苡文切∽釉诶锉吖?煤芎冒桑坎芏??踊厝タ此?氖焙蚩杀鹜?撕煤酶嫠咚??盟?械愣?托模?诶卫锏茸牛?残淼茸诺茸牛?陀腥死慈献锪恕!彼?庥兴?浮?p》 曹远一听这话,神色就变了。庞文绢与老贺同是惊奇地转过了脸。
“卫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他一直以为查案的是大理寺卿,所以想尽了办法去套近乎,却不料这案子七绕八拐,竟落在了卫?k稚稀n?t氩苡文堑愣??冢?痪褪且蛭?游木疃?鸬拿矗肯衷诖?耪飧龌?幔??衷趺椿崆嵋追殴??p》 他几乎是求助地望向予聆,却不料对方依旧铁青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再去看乐青,乐神医正自一脸无辜地摇头……装傻中。
“你明知冯状的死与我三弟无关,为何还要为难于他?”卫?Φ墓俑?氖椴患伲?俚氖俏烂窝跃尤蝗鍪纸?缸佣??苏飧鍪裁匆膊欢?男⊙就罚?獍驳氖鞘裁葱模克??痰钠12灾沼诒?3?祷暗挠锲?哺?鸥呖浩鹄矗?啥苑饺床恍家还恕?p》 “是啊,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还知道,曹游在案发当天根本没回去,他一直与‘嫣人笑’的春花姑娘在一起,可是很不幸……春花昨夜暴毙,没人能证明他去过哪里,跟谁在一起,因为‘嫣人笑’,阉人笑……那可是冯公公手下的生意,又怎么会为曹游说话呢?”卫?Φ牧3≡椒20:??梢馔既丛椒19飨裕??换崛貌苡魏霉??p》 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了。
予聆一直留心听她说话,当然,刚开始他也同曹远一样觉得这丫头是在胡闹,可听到最后,却不禁心中为之一动。他以为最难懂的那层关系,她居然一早就看穿了。
利与害。她有利地维护了左相府的立场,不偏不倚。这话里的潜台词就是,凶手是谁她会查出来,但曹游也要为此付出对等的代价。她头脑很清楚,比他想象中要灵动得多。
可是她从小到大未尝真正接触官场,这些又是谁教的?难道是卫梦言?
曹远脸色发白,是被卫?ζ?隼吹摹k?恢蹦茄?ЧЬ淳吹囟运??刹皇俏?颂?庑┒氯说幕埃绺孟氲剑?笙嘤胗蚁嗨乩床缓停??σ灿氩苡未永床欢愿叮?驼庋?那樾危??怪竿?盼?δ苷嫘钠瓢福克??白龅蒙酚薪槭拢?宦放俑?实祝?奂?判孜锞鸵?陨铰端搓┤欢?梗?挡徊榱恕?p》 不查了,也不屈打成招,就这么把他的心高悬起来,岂不是有意戏弄?
人都说卫?φ夤媚锩e玻?奥??墒撬?ζ鹄吹氖焙蚝芎每矗?拖褚恢簧钌?慕趺??辍?p》 而狐狸的可恨之处,也正是源自于此。
“不成,人不能带回左相府,这样于理不合,依照律例,疑犯应当押入大牢候审。”他一个机灵,站起身来,却不料身边传来一声惊呼,曹远尚未及反应过来,脚下一个趔趄,马车的车轮转轴突然断裂,车身“轰隆”一下侧翻,他连着箫琰一起滚了出去。
予聆第一时间拽着卫?μ诳赵酒穑?智啾灸芑ぷx松肀叩呐游木睿?虾卦诘厣系?龈龉烦允海?礁鲂⊙诀呖藿新c闪艘煌牛??茉丁??挂煌吩?先ィ?莺莸赜塍镧?隽烁鲎於??p》 “啵!”真是令人脸红心跳的亲密接触,只是猛了点,两人磕都痛了牙龈。
“哇啊!杀人啊!”箫琰吃痛,蓦地醒来了,他以为面前的人还是予聆,便连眼都没睁开,一拳打中了曹远的眼窝。曹远“唉哟”一声,摔得老远,半天爬不起来。
“小姐,这车不能要了。”马车夫带着马缰冲出去,等他策马回奔,众人已经叫喊连天地爬起来了。马车夫从曹游的别院里出来就一直哭丧着脸,谁知道小姐会带那么多人回府呢。
“不能要了,那……走回去。”卫??纯刺焐??挚纯磁游木罹?氯崛醯娜?缃鹆??约憾季醯谜饣坝行┬趴诳?印?p》 予聆道:“你们在这儿等等,我去借个车。”他转身牵了一匹马,却没松开挽住卫?Φ氖郑?弊胖谀款ヮィ??牧硪恢皇志涂ㄔ谒?南讼顺??稀n?φ踉?艘幌拢?疵徽跬选k?倭硕伲?蝗唤??Ы簦??盘崞爬氲亍v谌说背∈p》 “卫?Γ?闶遣皇怯行┦赂猛?医馐停俊?p》 他语声冰凉,透着一股难得的霹气,感觉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两个小丫鬟也顾不上痛,使劲儿擦眼睛,她们想,予聆公子一定是中邪了,这样的脸好可怕。
“不解释!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卫?ν芽诙?觥?p》 她并不是刚刚才发现两人之间隔阻的这条鸿沟,他那样对她,那样不尊重她,不都是看不起她么?她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自己在夏侯府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军营等级森严,隐卫任务繁重,而卓桦却专事打酱油,而且还在打酱油的途中“死”了。他们一直以为她不行,一直护着她宠着她,不就是因为她是个女儿身么?
眼下她脱离了那个身份,也正应了予聆的话,她要学会保护自己。
“跟我来!”予聆不由分说,将她丢在马背上。
“我不!”卫?ψ约河痔?吕础?p》 “上马!”予聆将她拦腰勒住。
“我就不!”她挣扎着,给了予聆一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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