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平日里堂嫂并没有苛扣了二房的吃穿用度。甚至还时不时的送她们一些首饰和小玩意儿,并不曾亏待她。
她还是挺喜欢这个堂嫂的。
但许姨娘却不这么认为,她觉得这一切都是裴瑾应该做的。故而,一些认知一旦认定就很难纠正过来。“郡主又如何?进了侯府的门,那就是侯府的媳妇。她将老夫人弄到庄子里,这事儿做得也忒不厚道了,我都还没说她呢…”
卢云英暗暗腹诽:姨娘这话也说的太过了。即便堂嫂做得不对,您又有什么资格去说三道四?还长辈呢,一个姨娘也能做少夫人的长辈,这话实在是太过自不量力了一些。不过,心里这样想,有些话她还是不忍心说出口。怕姨娘生了膈应,心里不舒服。
“姨娘…时辰不早了,我先去三妹妹那边瞧瞧,看她好了没…”说着,卢云英便提起裙角,匆匆的出了屋子。
顺便,还命丫鬟带上了一盒糕点。
许姨娘见她要去死对头女儿的屋子,脸上就老大不高兴。“你没事去她那里做什么,也不怕沾染了晦气!”
卢云英却没理会姨娘的无理取闹,径直带着丫鬟出了院子。她知道姨娘与三妹的生母余姨娘有些不对付,但是作为姐妹,她跟卢云筝从小一块儿长大,还是有些情谊的。二房也就她们这两个庶女,她们不团结一些,还能指望别人?
“二小姐…”三小姐屋子里的人见到她出现,忙上前行礼问安。
卢云英微微颔首,算是应了,头也没回的就钻进了卢云筝的闺房。“三妹,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卢云英吩咐丫鬟将食盒拿上来,亲自将里头的糕点拿了出来。
卢云筝刚梳妆好,见到那色香味俱全的糕点,心里头的那点儿气也就烟消云散了。“还是二姐姐疼我…”
“就知道你肯定吃不饱…当年我也是这么过来的…”说起来,一把辛酸泪啊。
余姨娘见女儿不顾形象的往嘴里塞东西,就有些看不下去了。“你慢些吃…又没有人催着赶着…”
卢云英这才注意到余姨娘的存在,便屈膝向她行了个半礼。“姨娘安好。”
“二小姐有心了…”余姨娘大言不惭的说着,并没有回礼的意思。
卢云英勉强的笑了笑,却没有追究她礼节的问题。
“二姐姐这发髻真好看…姨娘,你也给我梳一个吧…”卢云筝解决完了一盘的糕点,这才将注意力移到了二小姐的装扮上。
余姨娘扫了卢云英一眼,见她粉面桃腮,模样十分精致,心里隐隐有些不平。“三小姐你还小,用不着梳成那样儿狐媚的…这样就很好了…”
听着余姨娘夹枪带棒的嘲讽,卢云英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她并不曾想与余姨娘过不去,可是她几次三番的给自己这个正经的主子摆脸色,她就无法容忍了。“姨娘说话还是要注意一些…因为您是三妹妹的生母,所以我才敬着您一些。可您也莫要忘了自己的本分,我可是侯府的二小姐,狐媚这样的词可都是用在不安分的妾室身上的…”
卢云英气愤的说完这些,双眼已经含了泪。
余姨娘见一个小辈也敢教训她,顿时也火了。“哟…居然也敢在我面前摆起小姐的架子来了…你以为你是从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嫡小姐呢…”
卢云筝见她们俩对上了,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卢云英平日里待她还是不错的,有什么好的也不藏着掖着,背地里也偷偷给她送了无数回的吃食,就是怕她饿着。可余姨娘到底是她的生母,她若是向着外人,又似乎说不过去。思来想去,她只得往两人中间一横,提醒道:“客人应该登门了,姨娘,我与二姐姐出去招待客人去了…”
说着,拉着卢云英就溜了。
见女儿跟死对头的女儿如此亲昵,余姨娘顿时气得又是摔杯子又是谩骂的。可惜两个小丫头早就跑的没影儿了,根本没搭理她。
“两位小姐可算是来了…客人都已经进门了,少夫人正四处寻二位呢…”果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见两位小姐嘻嘻哈哈的不知道在聊着什么,忙上前去通报。
卢云英帮卢云筝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裳,这才昂首挺胸,做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道:“知道了,这就过去。”
卢云筝见姐姐一本正经的,也学着昂起头颅,两人携手朝着大房那边走去。
“没想到老夫人身子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沈御医说的,那肯定是没错的…庄子上虽然偏僻了些,但无疑是最清静的地方…”
“少夫人当真贤惠…大夫人真是好福气…”
姐妹俩过来的时候,就听见那些夫人不住的夸着裴瑾。两人对视了一眼,这才迈着莲步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裴瑾见到两位堂妹那花枝招展的打扮,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们这是生怕别人看不到她们么?巴不得将所有的首饰都堆在头上,当自己是珠宝展示柜台呢!
“这两位是…”一众夫人看着这两个装扮艳俗的小姑娘,心里不由得暗暗鄙夷。
裴瑾笑着介绍,道:“这便是二房的两位妹妹。二小姐云英,三小姐云筝。最小的四小姐身子弱,在屋子里歇着呢。云英、云筝,快过来拜见几位夫人。”
“见过大伯母,见过各位夫人…”云英毕竟年长一些,礼数方面做得周到妥帖。
“见过大伯母,见过各位夫人…”云筝见姐姐做得行云流水,于是依样画葫芦的照做了一遍,倒也马马虎虎,还算过得去。
待二人见了礼,裴瑾便又将几位夫人带过来的娇客请到了隔壁的花厅,让云英姐妹陪着说话。自己则依旧留在杨氏的身边,帮着她周旋。
杨氏性子爽朗,倒也挺好相处。那些个夫人们很快便也相熟起来,闲来无事,几个人便凑成一桌,打起了叶子牌。
裴瑾在一旁伺候着婆婆,表现可圈可点。
过了半个时辰,却突然听到丫鬟进来禀报,说是有人送了几口箱子过来,让少夫人亲自去收。
裴瑾跟几位夫人告了罪,带着侍书往前院而去。
“拜见少夫人。”几个高大的侍卫见到裴瑾的身影,恭敬的抱拳行礼。
听见这个称呼,裴瑾心里似乎有些明白了。能用这个称呼的,想必是卢少棠的人。不错不错,还记得她的生辰,值得夸奖一番。
“这是少主替少夫人挑选了生辰贺礼,请少夫人过目。”侍卫们整齐划一的将箱子打开,屋子里顿时传来一阵抽气声。
乖乖,少主还真是舍得。
瞧瞧那一箱子一箱子光彩夺目的各式珍宝,当真要晃瞎了人的双眼。南海国产的硕大珍珠,大秦特有的红宝石,精致的头钗,玉石雕琢的手镯,金灿灿的黄金娃娃,还有拳头大的两颗夜明珠。每一样拿出来,都是价值连城。
裴瑾瞥了那些珍宝一眼,脑子里顿时闪现出两个字——土豪!
卢少棠果然是真人不露相!这么些年来,东奔西走的,也不知道捞了多少的好处在手里。这些东西里头,好些都是有价无市举世无双的珍宝。真不知道他打哪儿又是用了什么手段得来的!
不过,即便是他只送她两盘糕点,她也是高兴的。
脸上波澜不兴的打量着那些东西,裴瑾却只是看了几眼就命人收了起来。所谓财不露白,这些东西还是放在库房里头比较好,免得被有心人看到了,图惹麻烦。“侍书,命人登记在册之后,放到库房里去吧。”
黑衣侍卫见少夫人这副态度,不由得都蹙起了眉头。
少主辛辛苦苦的找来这些东西,还千里迢迢的命人送回府来。少夫人居然这样无动于衷,连点儿惊喜的表情都没有,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就说东西收到了。”裴瑾在人前还是得做做样子,既不能表现的太过欢喜,也不能太过不在乎。可思前想后,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平淡无奇的话来了。
侍卫们大眼瞪小眼儿,心中皆替主子打抱不平。
裴瑾将他们的神态看在眼里,知道他们心里肯定有些想法,却也懒得解释。夫妻之间的相处,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只是做人的哲学。即便她满心欢喜,难道真的要当着这些外人的面,高兴地手舞足蹈,那才算表达了欢喜之情?
在侍卫们的惊愕中,裴瑾迈着轻松地步子回到后院,正打算写封书信腻歪一下,却又见丫鬟急匆匆的赶来,说是皇上的赏赐下来了。
裴瑾愣了愣,没想到皇帝还来掺和一脚,只得暂时放下手头的事,去前头迎接。这一回,消息倒是传得快,很快后院的一众人全都知道皇上赏赐东西这件事了。原本对裴瑾颇有微词的世家夫人,也都把嘴闭紧了,不敢再多说她一句不是。
因为有皇上的撑腰,裴瑾的寿宴似乎更热闹了。不过令她好奇的是,作为她娘家的相府却只是派了下人送来了贺礼,裴襄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却不曾过来。
等送走了最后一批宾客,裴瑾这才能坐下来好好儿的喘口气。“侍书,派人去相府打听打听,最近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侍书点头应了。
翌日,侍书从外头进来,小声的在裴瑾耳边嘀咕了起来。裴瑾拧了拧眉,对裴襄这个闯祸精当真是无语了。“她居然跟裴姈联手,疯魔了不成?”
“二小姐当真是个蠢的,也不想想如今庸王府是个什么样的处境。竟还大咧咧的将人弄进相府,这不是将相府往火坑里推么?”侍书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亦是十分的气愤。
“老夫人身子可还妥当?”裴瑾最关心的还不是裴襄那个没脑子的闯下的这祸事,而是庄氏的身子。
“说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几日不曾下床了。”侍书眼里的怒火更甚。
裴瑾叹了一声,道:“祖母这是虚火旺盛,你去库房取一些清热解火的药材。明儿个,与我一道回相府看看。”
“是。”侍书从裴瑾这里得了钥匙,便去张罗去了。
侍画见她神情疲惫,忙上前忙着揉按起额头来,道:“少夫人也莫要太过忧心…老夫人毕竟上了年岁,总会有些病痛的…”
“看来这一次,不除掉这个祸害是不成了。”裴瑾脸色渐渐的冷了下来。她向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看在是同父异母妹妹的份儿上,她对她一忍再忍。可如今她胆儿肥了,居然联合外人来对付自己人,那就怪不得她心狠了。
侍画沉吟片刻,补充道:“夫人那边,想来也得敲打敲打。”
若是没有马氏宠着惯着,裴襄也不至于生出这么大的胆子来。马氏这左右摇摆不定的性子,的确是该敲打敲打。
裴瑾坐了好一会儿,才吩咐丫鬟们准备热水。累了一天,她也只能靠泡个热水澡来提提神了。
淡雅的花瓣浴,让裴瑾精神好了许多。
想到白日里那封尚未写完的书信,裴瑾一时兴起,便让侍画侍候笔墨,略微思索了一番,就在雪白的纸张上落下了几行清秀而又灵动的字迹。
春日游,杏花落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以身相嫁,到白头。纵天各一方,思不休!
纤纤十指将尚未干透的纸张拿起,轻轻地吹了吹。然后才将它小心翼翼的折好,塞进封子里,又细致的用蜡油封好,这才将她递到侍画的手里,道:“给你们主子送去吧。”
侍画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脸上亦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少夫人果然没忘了少主!瞧着少夫人脸颊泛红的模样,想必心里是极为甜蜜的。虽然她不太明白那几句诗的含义,但至少也知道肯定是令人脸红心跳的私房话。想着少主那满怀期待的神情,侍画嘴角的弧度就更大了。
“你个鬼灵精,笑什么?”裴瑾无意瞥到她嘴角的笑意,忍不住打趣道。其实,侍画心底的那个人,她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是没说破而已。兴许等到卢少棠回来,就可以将这个春心萌动的丫头嫁出去了。
侍画脑海里闪现出那人的身影,脸颊微微发烫,忙摇头道:“没什么…”
“双手无措的拉扯着手里的帕子,脚尖偏向一侧,不敢正视我的双眼,这可都是刻意回避的暗示呐…”裴瑾将她的破绽一一点出,笑得很没良心。
侍画素来稳重妥当,但是沾染了情之一字,小女儿家的娇羞便也掩藏不住。只得低下头去,默默地安抚着过于激烈的心跳。
“好啦好啦…即便是你不说,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你放心,等你们爷回来,我就替你做主,将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绝对不会委屈了你的。”裴瑾笑得肆意,大有一种搬回一成的自豪感。
小丫头片子,敢取笑你家主子,该罚!
侍画平日里能言善辩,但到了少夫人这里,却常常要吃些哑巴亏。索性已经丢了人,便默认了此事。“那奴婢就先谢过少夫人了。”
翌日,裴瑾去杨氏那里请安,将庄氏身子不大好的事儿给说了。杨氏惊愕之余,忙命丫鬟备了厚礼交与裴瑾,让她回相府一趟。
本来她也想跟着去的,可这府里也不能没个管事儿。裴瑾好说歹说,才让杨氏留在了府里。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裴襄那缺心眼儿的纵然再不是个东西,可好歹也挂着裴这个姓氏呢。
马车摇摇晃晃了一个时辰,总算是到了相府。
听说她回来了,章嬷嬷便亲自去了府门口迎接。“小姑奶奶,您可算是回来了…”
见到章嬷嬷这般激动的表情,裴瑾便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之美,三步并作两步的朝着雅安堂迈去。
庄氏刚喝完药,正躺在榻上休息。想她一辈子都没做过什么错事,可偏偏家门不幸,生了这么些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可如今的她,口不能言,手不能抬,就算想要找个人诉苦,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只盼着裴瑾能收到消息,回府来看看她。她相信那个聪慧过人的孙女,一定能看明白的。
“亏得二小姐还是跟着蒋嬷嬷学过礼仪的,怎么行事还是如此莽撞。差点儿把整个相府陪进去,老夫人如何能不生气?”章嬷嬷一路上小声的跟裴瑾讲述着近日来府里发生的事情,可见也是气急了,才会说出这般不和身份的话来。
裴瑾倒是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句。“裴姈的身份,相府里人尽皆知,夫人不会不知道吧?”
“当初,那人找上门来的时候,就是一身男装,还冒充是蒲州裴家的表兄,夫人一个看走眼,便让那人钻了空子…”章嬷嬷嘴唇抿得紧紧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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