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别忘了,老子才是这府里的主人。你胆儿肥了啊,居然叫我滚?”裴仲宣将眼睛一瞪,瞬间充满了戾气。
老夫人双腿一软,差点儿没摔坐在地上。“你…”
“你什么你!老子回来是有事情要跟你说,没功夫听你念叨。”裴仲宣对田氏早已没了感情,所以即便将她给气病了也不会觉得心有愧疚。
毕竟,当初娶她的时候,他都不是心甘情愿的。迫于家族的施压,他才勉强点了头,将这个嚣张跋扈的女人迎进门的。
跟母老虎比起来,他还是喜欢温柔可人的解语花啊。遥想当年,他身边也是有一个娇媚可人的丫头的。只可惜,田氏这个妒妇没有容人之量,趁着他外出的时候,竟然对那丫头痛下杀手,差点儿就一尸两命。
好在那孩子坚强,总算是活了下来,便是如今的三老爷裴燕山。
自那以后,裴仲宣对这个原配就彻底失望了。原先上头还有爹娘约束着,他不得不留在府里跟田氏大眼瞪小眼。后来长辈陆续的过世,裴老太爷就自由了欢脱了,打着学武的幌子离开了裴府。
忆起当年,老太爷心中的那个念头就更坚定了。
“有什么话,赶紧说。说完了,就给我滚出去!”老夫人咬牙切齿的冲着老太爷吼道,完全没了世族贵妇的样子。
裴仲宣也想早点儿将事情确定下来,便开门见山的说了。“仲良不是要从族里过继一个儿子么,这个人选我已经想好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就让老三过继过去吧。反正你看他也不顺眼,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他不在府里,没的还能过得更舒心一些…”
老夫人一听这话就来气。“你这话说的可有失分寸!我什么时候苛待过他了?他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给的!”
“你还有脸说?当初若不是你一意孤行,害死了他娘,他也不至于变成这副沉默不语的性子。好好儿的一个孩子养在你名下,却胆小懦弱毫无主见,还不是你这个死老太婆做出来的好事!”
“你…裴仲宣你…你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小贱人,是不是?”老夫人一把推开上前扶起她的杨嬷嬷,歇斯底里的朝着老太爷吼道。
果然是宝刀未老!
裴老太爷心里一个激灵,浑身的血液都在奔腾。“是…我就是喜欢温柔可人的女人,如何?谁像你,整日想着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一门心思的往钱眼儿里钻。长得一般,脾气又暴躁,浑身上下找不到一点儿女人味,谁稀罕!”
“你…”
“你什么你!别想转移话题!今儿个我就把话撂这儿了,你答应便好,即便是不答应也没关系,这个家我说了算!我不是征求你的意见,而是让你知晓一声:燕山我给老十三给定了!”
说完,老太爷昂首阔步的出去了。
老夫人只觉得血液直往脑子上涌,脸色一时红一时白的,耳朵里只剩下嗡嗡嗡的乱响。须臾之后,老夫人双眼一翻,浑身抽搐晕了过去。
“快来人啊…老夫人晕倒了…”
听着身后丫鬟婆子呼天抢地的叫喊声,裴老太爷胡子一翘一翘的,眉眼都笑开了。就是要气死这个死老婆!
瑾芜院
“小姐,听说老夫人中风了…”侍书极力忍着笑进来禀报道。
裴瑾倒是觉得有些意外,从书卷里抬起头来,道:“前两天不还是好好儿的嘛,中气十足,怎么会突然倒下了呢?”
“小姐有所不知…据说老夫人是被老太爷给气的晕倒的!”侍书双手不时地交握着,眼睛里也闪着亮晶晶的光芒,似乎已经对老爷子颇为崇敬。
不过想想也是,能够将老夫人那个人精气得晕倒的,这世上怕是找不出几个来。
裴瑾莞尔一笑,并没有搭话。
侍画端着清香扑鼻的茶点进来,脸色依旧平静。“老夫人这一病倒,怕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侍画,你近来说话是越来越像小姐了…话里有话啊…”侍书绕着侍画转了好几圈,语带调侃的说道。
侍画弯了弯唇角,道:“谁像你啊,整个儿一泼猴儿。”
“侍画姐姐嘴巴越来越厉害了啊…”侍书扯了扯嘴角,理所当然的接受了她的这个评价。
裴瑾见她们俩又闹上了,便插嘴道:“你们有空在这儿斗嘴,还不如想想,怎么把我的嫁妆给我要回来!”
根据她近来的调查,当年李氏的嫁妆大部分的确是入了老夫人的腰包。马氏固然贪婪,胆子却不怎么大,故而只动用了一些银两。那些奇珍异宝,大都被老夫人搜刮了去。至于那天山雪莲,想必是因为太过特殊,所以老夫人才留了个心眼儿,将它留了下来。
“小姐…不如趁着夜黑风高,嗯?”侍书朝着裴瑾挤眉弄眼,那意思不用明说也知道绝对没啥好事。
裴瑾倒是没有觉得她说的法子太过下作,反倒考虑起可行性来。“东西弄出来倒是其次,关键是要将东西藏在哪里才更安全…”
若是藏在瑾芜院,怕是一搜就搜出来了。到时候,反而会落得一个不怎么好听的名声。虽然老夫人的做法,更加令人不齿。
“这个好办。等东西到手之后,便偷偷地送到一品香去。那里是幽冥门的地盘儿,量她们也猜不到那儿去!”侍书信心满满的说道。
裴瑾思虑了一番,觉得这办法似乎不错。一来,侍书嘴里所说的那个幽冥门与裴府并无瓜葛。二来么,她对卢少棠还算信任。即便是被他坑了,也好过白白便宜了府里那些贪得无厌之辈。
“就这么决定了!”裴瑾打定了主意,便放手让她们去做。“不过,就你们两个人…”
“小姐若是信得过我们姐妹,便将心安放在肚子里吧。”侍画此刻也露出了与平日大为不同的自信笑容,郑重地向裴瑾承诺。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唔…你们,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啊…也不能只拿原本属于我的那一部分…若是清点开来,那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小姐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侍书与侍画对视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戏谑的光芒。光是拿回原本就属于小姐的东西怎么够呢?不给那个老太婆一点儿教训,她们姐俩也咽不下这口气啊!
“一切小心为上。”最后,裴瑾还是忍不住提点了她们两句。
侍书侍画心里一暖,心里的那份信仰也更加的坚定起来。
三日后的一个夜晚,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福善堂的一众人等睡得都比平时要沉,就连打雷这么大的动静,都毫无反应。
老夫人自中风后,就口不能言手不能动,每日只能挺尸一样的仰卧在床榻之上。那滋味,对一向高傲的她来说,简直比死还要难受。
夜里起风了,她口有些渴。可是任凭她怎么咿咿呀呀的叫唤,床前打着地铺的丫鬟愣是放佛没听见一般,依旧睡得死死的。
“唔唔唔唔…”
忽然,门外闪过两道黑影,在窗户上留下两道长长地剪影。老夫人吓得浑身直发抖,却发不出任何的声响。
翌日,老夫人的福善堂遭了贼的消息,便很快传遍了全府上下。老夫人辛辛苦苦积攒了大半辈子的奇珍异宝金银首饰一夜之间全都不翼而飞,连一串铜钱都没有剩下。据说,老夫人遭受此重击之后,病情更加的严重起来。
“唉…真是造孽啊…”
“谁这么大胆子,敢动老夫人的东西?”
“可怜的老夫人,日后怕是只能在床榻上过完剩下的时日了…”
13 突生变故
“姨娘…您可是双身子的人,切莫动怒,小心动了胎气啊…”蝉儿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小丫鬟进来将地上收拾干净。
蓉姨娘沉着一张脸,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另一只手的食指上微微往外沁着血珠子,可她好像没有察觉一般,依旧闷不吭声。
蝉儿知道她肯定是听到了某些闲话才会如此,便走上前去宽慰道:“小姐…何必将那些风言风语放在心上?您现在最应该做的,便是安心养胎。这样,将来小少爷生下来才会健康开朗…”
蝉儿劝了好久,蓉姨娘沉吟良久,总算是有了回应。“不管我如何努力,还是无法心想事成,是不是?就因为我出身不够好,所以即便我再怎么努力,只消别人一句话,就会一败涂地,对吗?”
虽然这是事实,蝉儿却不敢应下。
主子是如何要强之人,她如何不知?当初在那个地方的时候,小姐的姿容并不算出众,起初也因为性子倔,吃了不少的苦头。她服侍她多年,看着她从一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慢慢成长为一个唱作俱佳心狠手辣之人,这其中不知遇到了多少的难处。可是,她却挺过来了,而且成了那个地方数一数二的魁首。
可眼前的处境,却与那个地方不同。
裴府的后宅虽然也是水深火热波涛汹涌,可毕竟是百年世家。主子的对手,也换成了良好世家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她们或许没有主子的那股狠劲儿,但是出身和地位却早已注定她们是人上人。这一点,是主子无论如何努力都越不过去的。
也正因为如此,主子才顾影自怜,备受打击。
“蝉儿…我的努力不可以就这样白费…”蓉姨娘忽然死死地握住蝉儿的手,痛得蝉儿都皱起了眉头。
“小姐尽管吩咐,蝉儿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对于蓉姨娘,她忠心耿耿,绝对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蓉姨娘在她耳旁嘀咕了一阵,嘴角泛着阵阵阴冷的笑意。“都听明白了吗?”
“小姐的意思是…嫁祸于人?”
“还不算太笨。”蓉姨娘冷笑着。若是这一次能够成功,不但能够除去一个强有力的威胁,还能将大老爷续弦的打算往后延迟。等到她生下儿子来,一切便又会有转机。所以,如今最大的阻碍,就是那个口不能言,手不能抬,放佛活死人一般的死老太婆。
蝉儿瞥见蓉姨娘脸上的阴狠,忍不住抖了抖。
“放心…只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绝对不会连累你的。”蓉姨娘的眼角扫到她的不自在,轻笑出声。
蝉儿忙应了一声,便不再开口。主子的吩咐,她不能不听。可是这个计划事关重大,她得想个两全之策才行。
瑾芜院
“近来府里到是清静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夫人病了的缘故?”侍书嘴里嘎嘣嘎嘣的摇着雪梨,闲的实在是太无聊了。
该闹过的都闹过了,如今突然变得安静,倒是让人有些不自在了。
裴瑾在纸上划下最后一笔,满意的瞧了瞧,才接下话来,道:“府里清静一些不是很好么?难不成闹得鸡犬不宁,才算过日子?”
“可是,这有些说不过去啊?!依着那些人的性子,还不趁着老夫人一病不起的机会大闹特闹?”侍书昂着头,思索着。
裴瑾轻笑,道:“你倒是了解的很多。”
侍书嘿嘿一笑,凑过来道:“不过这样也好…不日三房便要搬去京城,与这边再无瓜葛。她们不来闹小姐还好,若是有不怕死的送上门来,小姐尽管放开了手收拾她们,到时候相爷自然会替小姐撑腰的!”
短短的数日,就已经成为了定局。
裴相力排众议,将自己兄长的庶子过继到他名下,裴瑾的身份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一跃成为了相府的嫡出大小姐。不得不说,裴瑾还真有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恍惚感。虽然这一切早在她的算计当中,可真当那一刻到来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族里的那些人听到风声,可没少来闹。
说什么裴燕山父母健全,不是最合适的人选,结果被裴老太爷一句话就给顶了回去。那一日,裴老太爷所说的话,裴瑾依旧记忆犹新。
“还有比老子的儿子更合适的人选吗?仲良乃我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我的儿子过继给他怎么就不行了?你们的关系,能比的过我们亲兄弟亲吗?我家老三过继过去,是我同意的。你们有什么资格过问?!”
裴瑾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位祖父别的本事没有,吵架绝对是一流的好手。瞧瞧那些族亲气得咬牙切齿的嘴脸,就知道他的功夫有多厉害了。
有了裴老太爷的保驾护航,便再也没人上门来闹了。即便是一族的族长,也只能默默的将这口气给咽下去,雄赳赳气昂昂的上门,垂头丧气灰溜溜的离开。想到祖父那一日的风采,裴瑾对他总算是有了一丝好感。
“小姐…不好了…”一个丫鬟气喘吁吁的从外头一路小跑进来,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
侍画瞪了那丫头一眼,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小姐好着呢。”
丫鬟吓得抿了抿嘴,在裴瑾的眼神询问下,才磕磕巴巴的答道:“小姐…是老夫人不好了…这会子各房的主子都过去了,您也赶紧过去吧…”
“怎么回事?你说的清楚一些。”裴瑾从书桌后走出来,追问道。
丫鬟便将听来的始末复述了一遍,道:“听说早上还好好儿的,后来喝下一碗汤药便开始不好了…浑身烫的厉害,上吐下泻的…原本就虚弱的身子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磨,便晕迷了过去,人事不省…”
裴瑾秀眉微蹙,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行了。侍画你留在院子里,带着丫头们收拾东西。侍书,你跟我去福善堂一趟。”
侍书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便跟着裴瑾出了院子。
福善堂
“大夫…老夫人这是怎么了?”二夫人作为掌家媳妇,已经早早的到了这边。见大夫从内室出来,便迫不及待的走上前去询问。
那大夫摇了摇头,面色凝重。“不太乐观啊…原本就中了风,又染上了暑热,这样一番折腾,老夫人这般年纪的人怎么受得了?”
二夫人满脸的愁容,看起来十分的焦急。“您可是蒲州城的名医圣手,也没办法吗?”
“承蒙二夫人看重,在下虽然有些医术,却也无法令患者起死回生。二夫人还是…早些准备后事吧…”那大夫叹了叹气,背着药箱子就走了,连药方都没有开一张。
“怎么会染上暑热呢?”二夫人喃喃低语,心情颇为复杂。虽说老夫人这一病,对她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可以名正言顺的把持掌家大权,可心中却还是有些忌惮。老夫人是在她的照料之下病情加重的,若是传了出去,指不定得落得个不贤不孝的罪名。
“是不是你们偷懒,没服侍好老夫人?竟然让老夫人中了暑热!”想到这里,二夫人心里的一口气无法顺畅,只好冲着屋子里的下人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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