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姗见裴瑾行礼,这才回过神来,也跟着福了福身。当看清眼前这位身材颀长,伟岸不凡的英俊男子时,不禁愣愣的出了神。
被这般肆无忌惮的打量,赵永岑显得有些反感,看在裴瑾的份儿上,却没有发作。刚才他也是碰巧经过,听见闲云阁内有争执声,不想淌这趟混水才隐匿在树丛当中。可是没想到,竟然会碰到裴瑾这丫头。
以前总觉得这丫头就是脾气大了一些,可是刚才院子里上演的那一幕却叫他印象深刻。裴瑾在危机时刻表现出来的镇定和决断,的确是值得欣赏。可是事后,这小妮子对他却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见到他,难道不该表现的正常一些么?一般女子见到未婚夫婿,应该会害羞得低下头去,或者偷偷打量对方的吧!
“说起来,裴大小姐与本王还有婚约在身。见了本王,你为何连看都不看本王一眼。莫非在裴大小姐看来,本王就如此的面目可憎,入不了你的眼?”赵永岑双手负在身后,脊背挺得笔直。
裴瑾一直低垂着眼帘,努力克制着心里的那团火。说起这门亲事,裴瑾是一万个不愿意。皇家是非多,谁愿意将自己的一生给赔进去?即便眼前这个男子将来有可能成为主宰天下的王,可并不代表她就会愿意与满后宫的莺莺燕燕共侍一夫啊!
“王爷想多了…王爷风姿绰约,玉树临风,乃为天下表率。民女怎敢妄自非议?民女虽然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但也知道男女有别。即便是未婚夫妻,也不能在婚前私下见面,还望王爷见谅。”裴瑾咬着牙,回道。
裴姗没想到这个侄女竟然敢这般与硕王殿下说话,不由得再次吓出一身的冷汗。
“王爷若是没什么吩咐,民女便告退了。”裴瑾不想与硕王有过多的牵连,放下这么一句话之后便拉了裴姗,打算离去。
“站住!本王让你走了吗?”赵永岑见她这般态度,自尊心极受打击,说话的语气也变得不善起来。
裴瑾背对着他,依旧不卑不亢的姿态,答道:“王爷可别忘了,今儿个是什么日子!莫说以前的婚约根本就不存在,即便是真的有,如今能做得了民女主的也只有裴相。”
她说的话字字珠玑,也狠厉非常。
赵永岑愣了一下,裴瑾便趁机溜走了。
“该死的!”居然这么不给本王面子。赵永岑恼怒的随手一挥,一旁的树丛便应声断了好几根。
清风站在身后不远处,脸色阴晴不定,心里却不由得暗暗佩服起这个女子来。能够惹怒了王爷,还能安然无恙的,怕是也只有这位相府的大小姐了。
“清风,回府!”赵永岑高兴而来扫兴而归,周身散发的冷气比那冬季的霜雪还要冰冷,让人不敢靠近。
过继仪式比原先想象的要顺利,虽然中间穿插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好歹还是没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月上中天,送走了最后一批宾客,庄氏总算是能够坐下来喘口气了。
“母亲…”裴云姗忍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开口的机会。快步走到庄氏的面前,在她老人家面前蹲下,伏在她的膝上就忍不住落下泪来。
庄氏见一向乐观开朗的女儿痛哭不止,心肝儿一阵阵的颤抖。“姗儿,这是怎么了?可是今日受了什么委屈?”
因为裴云姗那直性子的脾气,极为容易得罪人。故而,庄氏才有此一问。
裴云姗摇了摇头,只顾着掉泪。
她身旁的丫鬟诺儿却一瘸一拐的走上前去,噗通一声在庄氏面前跪了下来,高呼道:“老夫人…您可要为小姐做主啊!”
详细的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诺儿也已泣不成声。
庄氏在听了这个震惊的消息之后,脸色顿时沉如黑铁。“好你个田家,竟然欺负到咱们相府头上来了,当真是可恶至极!原先,我还顾及着亲戚关系,没与他们一般计较,没想到他们的胆子是愈发的大了,居然做出这等腌臜的事情来!”
庄氏震怒之下,手里的茶碗也丢了,碎了一地。
“母亲…呜呜…”裴云姗将心里的委屈都哭了出来,心里头亮堂多了,才开口道:“今日若不是瑾儿反应快,女儿指不定会被说成什么样儿呢…那些背后使绊子的小人,着实太可恶了,母亲您一定不能姑息她们,要替女儿主持公道啊!”
提到裴瑾,庄氏不由得挑了挑眉头。
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嫡长孙女,庄氏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明明是打小就没了娘亲,抱着药罐长大的弱女子,可是为人处世却恰到好处,无处不给人舒服的感觉。这哪里像是被继母折腾出来的孩子?
今日的事情,又是被她好死不死的撞上,这里头难道有什么猫腻?
裴云姗见庄氏不说话,便接着说道:“母亲…那姓田的本不在邀请的宾客之列,他是如何出现在闲云阁的?还有,引瑾儿过去的丫鬟,又是收了谁的好处?母亲,这府里一向太平,怎么会闹出这么多幺蛾子出来…”
庄氏用手轻抚着裴云姗的乌发,以示安慰。“你放心…娘绝对不会让你白白受这委屈的。田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就要承担得起你爹的雷霆之怒。”
在裴云姗发愣的时候,庄氏便笑着解释道:“别看你爹一副死人脸,脾气虽然古怪了一些,但却是个极为护短的。要不然,你大伯那样的性子,他也肯将他的儿子过继过来?宴席散了之后,他便让小厮将田家小子送到衙门去了,说是让府尹大人公事公办。即便不整死他,也要让他脱一层皮!”
裴云姗瞪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置信。“爹爹他…不会徇私枉法吧?”
裴瑾胡乱编造的一个偷盗的罪名,没凭没据的,姓田的肯定会狡辩。到时候,想要治罪都很难。若是爹爹动用自己的关系,硬是给他整个罪名,那岂不是有失他老人家的威名?为了她这么做,不值得啊!
庄氏从她的脸色就猜出了个大概,轻笑道:“你爹会是那样蠢的人么?他的性子,可不容他徇私舞弊。”
“那…”
不等裴云姗开口,庄氏又接着说道:“你爹爹自然是有真凭实据,才将人送去衙门的。否则,如何能服众?”
“真凭实据?”裴云姗听得更糊涂了。
当时裴瑾的丫鬟将姓田的押出去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证物在身上啊?难道,这证物是后来添上去的?
裴云姗想了许久,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啊…说起来也奇怪,瑾儿身边的两个大丫鬟本事倒是不小了,好像会些功夫。”
否则,田子睿那样一个强壮的人,怎么轻易的就被制服?
庄氏也是一愣,心里对裴瑾更加好奇起来。“先不管这些…姗儿,你只要记住,以后不要再轻易的被人给骗了就是…你年纪也不小了,娘也留不了你几日了…”
“母亲…您这是什么意思…”留不了她几日了?莫非是给她找好了婆家了!
裴云姗一脸的惊悚。
裴府闹贼的事情,虽然不算轰动,但因为相爷亲自叮嘱要严加惩办,所以在京城的贵族圈子里也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听说那个小贼买通了府里看门的小厮,偷偷闯进府去,就是想趁机偷盗宾客们送的贺礼?”
“那小贼胆子也挺大了,居然偷到相府里去了!”
“说起来,也是个斯文败类啊!都已经考取功名了,还做出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情来,简直斯文扫地啊!”
“听说那小子是田家的?”
“哪个田家?”
“还有哪个?不就是裴相爷长嫂的娘家么!原先也是京城里的世家大族来着,没想到竟然没落至此,需要靠偷盗来过日子了!”
茶余饭后,百姓们最爱听的便是这样的八卦。
当然,这么小的一件事情闹得满城皆知,某个人的功劳也不小。
逍遥楼二楼的雅间里,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躺在椅背上,一双长腿伸长了搁在一旁的窗棱上,脸上露出惬意的神情。
“主子…属下可是听说硕王爷也英雄救美来着…”王麟近来特别喜欢打听裴家小姐的事儿,事无巨细,总爱在主子面前唠叨。
卢少棠双腿乱没形象的打着颤,尽职尽责的扮演着纨绔子弟。“哼哼…不过是还了欠下的恩情罢了!这样也好,从此以后,他们之间这笔烂帐就算清了…”
听主子说的如此轻松,王麟不由得撇了撇嘴。亏得他冒着风险去跟王府的侍卫套交情,才打探出这样的绝密来,没想到主子竟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真是白白浪费了他一番苦心。起码,您也得表现出焦急才是嘛!
心里这样想,但王麟嘴上却不敢说什么。
卢少棠眯着眼睛,舒服的抖着腿,怎么看怎么像是个二痞子,哪里有半点儿侯府公子的样子!
想到前些日子,裴燕山那番大言不惭的话,卢少棠就忍不住冷笑。即便他再怎么不学无术,但好歹也是侯府嫡出的公子。他竟然用那样低劣的借口,想要将自己庶出的女儿塞给他,还真不怕闪了舌头!
裴襄那个连毛都没有长齐的丫头片子,给瑾丫头提鞋都不配!居然还做起了白日梦,肖想嫁入侯府!
她以为她是谁,金窝里飞出来的凤凰吗?想要嫁给谁,谁就得欢天喜地的上门去迎娶?当他是傻子呢!
不过,好在裴瑾的态度取悦了他,这才没有发火。
“听说相府里出了个小毛贼?”卢少棠吊儿郎当的问道。
王麟额上冒出一排黑线。
主子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也不瞧瞧这茶楼酒楼里闹得沸沸扬扬的流言蜚语是谁传出去的,居然还假装不知,真是太不厚道了!
见王麟不答话,他也不恼,继续说道:“你说…御史要是知道了这事儿,那姓田的会有什么下场?”
“自然是取缔进士及第,永不得入朝了!”
大周朝虽然不是以仁孝治国,当时在科考上还是很严格的。尤其是在品行上格外的关注,为的就是替国家选出德才兼备的人才。姓田的小子虽然勉强考上了进士,但若是品格上有了污点,自然就不能入朝为官了。
不过,在卢少棠刻意的宣扬之下,怕是不但不能入朝为官,还会永远取笑他参加考试的资格吧!
卢少棠踹了王麟一脚,才将他从魂游状态给弄清醒了。“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还需要本少爷告诉你怎么做吗?”
“是,属下这就去办!”王麟满是心酸的退了出去,认命的去跑腿儿了。
不光是卢少棠动了手,硕王那边也没少给府尹大人施压。那姓田的小子,据说还没到公审,就已经动了刑,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
紫藤阁
“二小姐,您别再摔东西了…若是惊动了老夫人,怕是又要挨好一顿训了…”瑶雨站在五尺之外,小声的劝道。
裴襄都要满十四了,可依旧还是小孩子心性,一有不如意的地方,就喜欢摔东西出气。她还当这里是蒲州的裴府,她的母亲还是堂堂的三夫人呢!这样看不清形势,日后怎么在府里立足?她们这些贴身服侍的,也落不到什么好处。
裴襄气呼呼的停了手,但心里的怒气仍旧未消散。“明明都安排好了一切,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白白浪费了好些银子…”
马氏从外头进来,看见那碎了一地的瓷渣子,很是心疼。“襄儿…你这又是何苦?这些东西可都是咱们从蒲州带过来的,就剩下这么点儿东西了,你还不紧着点儿用…日后难道想喝西北风不成?”
裴襄心情本就不顺,如今又被马氏这么一顿说,脸色又沉了几分。“姨娘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结果不但没有扳倒裴瑾,弄臭裴云姗的名声,反倒偷鸡不成蚀把米,浪费了那些银子。若不是那丫头嘴硬,怕是连咱们都给供出去了吧!”
马氏当初收买那个带路的小丫头,便是看准了她在府里无依无靠,又是个性子软和好拿捏的。因为她在府外有个常年缠绵病榻的老爹,马氏便以替她出钱医治老爹为名头,将这个丫头给拉到了自己的阵营当中。
“那丫头老子的命窝在我们的手里,自然不敢随意开口了…”马氏往椅子里一坐,冷笑一声道。
经过那么多事,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马艳娘了。太过仁慈,只有吃亏的份儿。她倒是学乖了,学会使用这种狠毒的手段了。
“可我就是不甘心…”裴襄绞着手里的帕子,白皙的脸蛋儿因为恼怒儿扭曲着,很是狰狞。
马氏蹙起眉头,不喜欢看到女儿这副表情,劝道:“襄儿做好你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够了,其他的事情都无需理会。那些腌臜事,有我替你担着。你要趁着在相府的机会,努力博取你祖母祖父的欢心才是正经。”
生得好不如嫁的好,这是至理名言。
马氏也是这至理名言的受益者,所以她才会对裴襄提出这样的要求。如今府里就三位小姐,除了裴云姗是从庄氏肚子里爬出来的之外,还有裴瑾这个名义上的嫡孙女。而她的女儿,因为她的关系,成了低人一等的庶女。
她不甘心女儿就这样下去,她一定要想办法除掉裴瑾那个障碍,将自己的女儿拱上嫡女的宝座。
“娘…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好的法子?”见马氏眼里闪过精明,裴襄便又开始兴奋起来。
马姨娘伸手将女儿的手按住,耐心的说道:“你只管每日去你祖母那里请安,努力做一个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其他的事情,母亲会替你办妥的。”
“姨娘连我也不肯透露?”裴襄有些不高兴的撅起了嘴。
马氏心里有些黯然,很不是个滋味。
她恨不得将一切都给这个宝贝女儿,奈何她却为了自己的颜面,再也不肯叫她一声母亲,生怕降了自己的格调。想到这些,她心里就隐隐感到难过。
裴襄似乎没有发现马氏的不对劲,依旧缠着她问东问西。无可奈何之下,马氏才将她的计划和盘托出。“老夫人近来正四处打听,想要替你爹续弦。娘有个主意,能够让你如愿以偿的重新当回嫡女。”
“真的吗?”裴襄高兴的站起身来,眼睛里满是欣喜。
“娘的话,你还信不过吗?其实,你外祖父有个兄弟在京城里当官。只是许多年没有联络,便生疏了。上次在宴席上,我隐约看见一个眼熟的,正是娘的叔父大人。如今,他已经是三品大官了呢…”
“真的?姨娘没骗我?”裴襄兴高采烈的拉着马氏的手摇晃着,脑子里已经开始憧憬起将来飞黄腾达的日子来。
马氏脸上的笑容很是真诚,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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