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这一次却是笑嘻嘻的,说道:“母亲…棠儿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该娶妻了?”
“你倒是偏心的可以…卿儿都还未成亲呢,就只惦记着自己的儿子!”凌氏虽然也疼卢少棠这个嫡孙,但嘴巴上却不饶人,不想让杨氏好过。
杨氏是个大大咧咧的,倒也没将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放在心上,对老夫人的责备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卿儿和棠儿一样,都是我的儿子,媳妇绝对不会厚此薄彼的。只是,棠儿是自个儿看中了一家的小姐,所以才央了媳妇过来,想让老夫人给个恩典,早点儿将亲事定下来。”
老夫人顾不上跟这个儿媳妇较劲,倒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卢少棠的亲事上去了。“哦?棠哥儿看上了哪家的闺女?”
说到这个,杨氏脸上与有荣焉,爽快的应道:“就是相府的嫡孙小姐。”
“相府的嫡孙小姐…”老夫人年纪大了,记不住太多的事儿,还是身边的嬷嬷善意的提醒,才想起了这么一号人来。“原来说的是她…”
“棠儿虽然是个没本事的,但好歹也是侯府的长房嫡孙。以往媳妇相中的那些大家闺秀,他是一个都没瞧上。如今,好不容易自个儿看上了一位,媳妇自然想尽办法也要替他娶回来。更何况,对方家世也不差,与咱们侯府也算是门当户对…”杨氏怕老夫人不同意,还十分中肯的说了一大堆。
凌氏倒是没说不可以,只是心里隐约有些不舒服。原本她的打算是从娘家禄王府的侄孙女当中选一个给嫡孙做媳妇,也算是亲上加亲,让两大世家的关系牢不可破。只是这一代的禄亲王却是太子一党的,她便一直犹豫未决。
镇北侯府乃是清贵之家,一直效忠的也只有皇上一个主子。故而夺嫡之争,侯府从不参与。作为侯府的人,她考虑的更多的便是侯府将来的兴盛。可是禄王府那头她也放心不下,如此一来便有些为难起来。
“母亲…”杨氏见老夫人怔怔的好半晌回不过神来,忍不住拿起帕子在她老人家眼前晃了晃。
凌氏冷冷的瞪了她一眼,心中愈发的不舒坦起来。“即便是棠哥儿看中了人家姑娘,也用不着急于一时吧?”
“怎么能不急!”杨氏火急火燎的站起身来,根本忘了老夫人还没叫她起来呢。“母亲您是不知道,那姑娘虽说刚到京城不久,可是美名却已经传了开来。说是要样貌有样貌,要才学有才学,还是个性子温和知书达理的,比起相爷的亲闺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杨氏其实也没怎么关注过裴相爷的这个便宜孙女,只不过为了老夫人信服,好让儿子早点儿娶到媳妇,所以才将裴瑾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
老夫人半信半疑的打量了杨氏一眼,哼道:“果真如你说的那么好?”
“自然是好得不得了…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名门公子赶着上门去求娶了!”杨氏夸张的说道。
老夫人高贵典雅的端坐在主位上,仪态优雅的喝着茶。杨氏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婆婆,缩了缩脖子,便不再吭声了。
“既然是棠哥儿中意的女子,那就派人去打探打探。若是真如你说的那般好,便娶回来吧。”沉默了好半晌,老夫人才慢悠悠的开口道。
裴相爷乃是三朝元老,又极得皇上信任。即便是刚继位的新皇,对他这个首辅大臣也是恭敬有加。
想来,与相府结亲也是大有好处的。
相府
“老夫人,婉夫人派人送了封书信来…”章嬷嬷犹豫了良久,才揣着那封有些烫手的书信来到庄氏的跟前。
因为太子被废,贬为庸王。虽说裴婉与裴家是割不断的血亲,但事关重大,所以,章嬷嬷便将碗昭仪的称呼改成了婉夫人。
庄氏刚打了个盹儿,精神头还算好。听说裴婉送了信来,眉头却不由得皱起,脸色显得有些沉重。
太子与硕王的夺嫡之争,总算是结束了。今上仁慈,没有对太子赶尽杀绝已经是颇为难得了。太子虽然被废,但好歹也是个亲王。虽说是没了自由,但好歹也是好吃好喝的供养着,没有苛待了他。裴婉身为庸王府的妾,自然也不会缺衣少食的。此刻送来书信,究竟想干什么?
“听说年前,和王府将太子妃接回去了?”庄氏虽然忙着打理相府的后宅,但是京城里的奇闻异事也一直在关注着。
太子失势,和王府便将郡主接了回去,想要跟太子撇清关系,虽说有些不地道,但瑾瑜郡主一直以来都是和王府的掌上明珠,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如今裴婉也送来书信,不知道是不是也想效仿太子妃?
章嬷嬷低着头,答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罢了,将书信拿给我。”庄氏叹了一声。
毕竟是裴家的人,若是置之不理似乎也说不过去。毕竟,庄氏也是做娘的,也有个女儿即将嫁为人妇,心肠总归是软的。
章嬷嬷将书信顺了顺,递上前来。
庄氏拆开信来,大致的浏览了一遍,眸光忽然变得暗沉起来。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裴婉竟然在这个当口有了身子,还想寻求相府的保护,把孩子顺利的生下来。
裴云姗与裴瑾携手走进来的时候还有说有笑,当见到庄氏那凝重的脸色时,不由得对视一眼,乖巧的闭了嘴。
“母亲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知母莫若女,裴云姗若是连这点儿眼色都没有,就妄被庄氏疼了这么多年来。
庄氏揉了揉额角,将书信搁在了一边。“没什么事,只是太累了…”
“祖母虽然老当益壮,可也要仔细着才好…”裴瑾走到庄氏的另一侧坐下,抬手轻轻地在她额头上按压起来。
庄氏眯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头疼的毛病似乎颇为改善。“瑾丫头打哪儿学来的这一手,似乎挺管用的?”
裴瑾淡淡的笑着,丝毫没有隐瞒的说道:“孙女打小身子就不好,大部分时光都在床榻上度过,闲来无事便看些杂书打发时间。猥琐久病成良医,渐渐地对药理针灸之类的起了兴趣,所以稍有研究。”
裴瑾的身世庄氏也是知道的,也体恤她自幼丧母,再次看向她的时候,眼里便带了一丝怜悯和疼惜。“你是个懂事的…”
裴云姗见气氛又变得沉重,忙扯开话题,道:“母亲,正月十五的宫宴…”
庄氏的注意力被裴云姗引开,裴瑾也乐得轻松。于是趁着裴云姗母女俩说话的时候,她便将章嬷嬷叫到身边,将刚才那套按摩手法悄声的授于她,半点儿没有藏私的打算。章嬷嬷先是一愣,继而对裴瑾愈发有好感起来。
在雅安堂说了会儿话,裴瑾便起身告辞。
刚踏进静默斋的门槛,就见侍书笑盈盈的走了过来,朝着她福了一礼。“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裴瑾一脸的莫名其妙,问道:“喜从何来?”
侍书咯咯的捂着嘴笑道:“自然是好事情咯!”
裴瑾笑着摇了摇头,只当她说的是玩笑话,并未放在心上。等进了主屋,见侍画也是一脸如沐春风的笑意,这就令她觉得有些不寻常了。
“你们两个丫头,是不是背着我又做了什么?”裴瑾的视线在她们二人身上扫过,却始终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侍画是个沉稳的,自然不会急着宣告这件大喜事。可侍书却不一样,她是个性子急躁的,心里哪能藏得住事儿?于是不等裴瑾逼问,就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给透露了出来。最后,还朝着主子挤眉弄眼了一番,显得颇为兴奋。
卢少棠要上门来提亲?这个消息,让裴瑾半晌回不过神来。心里麻酥酥的,明知道可能又是一场乌龙事件,但心境却与上一次完全不一样。
上一回,他是替硕王来提亲,那时候的她只觉得怒火冲天,恨不得撕碎他那张笑脸。可是这一回,他再一次上门,她心里为何会有隐隐的期待呢?莫非,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他是她唯一接触过并且没有太多反感的男子?。
27 阴谋的开始
2
正月十五,宫里举办宫宴的日子。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各个主子的屋里就开始亮起了灯。
裴瑾睡眼朦胧的任由丫头们装扮着,偶尔打个盹儿。待梳洗完毕,她还未来得及欣赏,就被侍书搀扶着出了院子。
庄氏和马氏先到一步,见到裴瑾施施然而来,不由得眼前一亮。今日的她穿了一身粉蓝色的夹袄,搭配月白色的裙裾,既不太张扬又不失少女的青春气息。乌黑的云鬓简单的挽了百合髻,两边各插了一支珠钗,金叶子流苏旖旎而下,随着步伐的移动摇曳生姿,愈发衬托得娇俏可人。
裴云姗到来的时候,更是惊愕的合不拢嘴。“瑾儿果然好颜色,这么一打扮,更是惊为天人!”
姗姗来迟的裴襄也是经过一番精心装扮的,只是她长得本就不如裴瑾,加上一身俗气的金银玉器,反倒将其本身出彩的地方给掩盖了过去。
马氏搀扶着庄氏先上了马车,打量了两位继女一眼,才开口道:“时辰差不多了,快些上去吧…”
裴襄兴高采烈的抢先一步,将裴瑾挤开,扶着丫鬟的手就上了后面的一辆马车。裴云姗想要斥责她两句,却被裴瑾拦住了。“跟个小孩子计较些什么,没的因为她失了好心情。”
裴云姗想了想也是,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马车吧嗒吧嗒的离开了相府驶向皇宫,而一直闭门不出的马姨娘也悄悄地换了身儿仆妇的衣服,偷偷地溜出了梅园。
天还未大亮,院子里的丫头们一个个打着呵欠没睡醒的模样,主子们又不在府里,便懒散了许多。
侍画刚寻了个角落坐下来打个盹儿,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叽叽咕咕的交谈声。
“你是哪个院子的,怎么从未见过?”娇俏的嗓音是静墨斋里头一个负责洒扫的丫头,名唤姜儿。
因为天色昏暗,加上马姨娘又故意在脸上动了些手脚,更何况马姨娘刚到相府不久,又不时常到静默斋里走动,所以小丫头不认识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是夫人院子里的管事媳妇,来给大小姐送鞋袜的。”她故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说道。
小丫头迟疑了片刻,倒也没怎么怀疑,便说道:“那妈妈将东西交给我吧,我一会儿拿去给侍画姐姐。”
马姨娘一愣,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不免暗暗有些着急。“可是夫人一再的叮嘱我,要我亲手将东西交给大小姐。”
“大小姐跟着夫人进宫了,妈妈将东西交给我也是一样的。”姜儿不明白为何这妈妈如此执着,但主子吩咐的事情却不敢大意。
大小姐一个闺阁女子的屋子,岂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平日里,也就只有侍书侍画两位姐姐和叶嬷嬷能够去屋子里服侍。即便是洒扫,屋子里也必定留着三人其中的任何一位监督照应。
如今侍书姐姐侍候小姐进宫了,叶嬷嬷也回了侍郎府探亲,屋子里就只剩下侍画姐姐一人了。有什么事情,都需要通报她一声才行。
“那怎么成?若是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怪罪于我?”马姨娘的语调越来越高,显然有些急不可耐。
侍画在屋子里头听了好半晌,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冷笑。
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正如小姐预料的那般,马姨娘果然是个不安分的。这前脚才刚离开,她后脚就寻了由头想要进主屋,真是贼心不死啊!
“姜儿,请妈妈进来吧。”她适时地出现,假装没认出眼前人。
马姨娘将头压得低低的,胸口一直跳个不停。裴瑾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可都精着呢,一个不小心露出马脚,可不得了。
因为太过紧张,马姨娘后背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侍画也没怎么看她,就朝着旁边的耳房去了。“姜儿,你带妈妈先进去坐,我去泡壶茶来。”
姜儿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多问,便领着马姨娘进了屋。
马姨娘忐忑的坐下,一时之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姜儿,过来帮个忙。”侍画站在一个隐秘的角落默默地观察着屋子里的一举一动,见马姨娘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般,便暗地里帮了她一把。
姜儿听到侍画的唤声,只得匆忙的离开。
马姨娘似乎松了一口气,见四周无人,便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进里屋,直接奔着衣柜而去。躲在暗处的侍画眉头紧蹙:莫非马姨娘又想故技重施,想从小姐这里占些便宜?可衣柜里大多是衣服鞋袜荷包手帕之类的物件儿,能值几个钱?
马姨娘悄悄地打开衣柜,来不及打量四周就急匆匆的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瓶子来,又拿帕子堵住了鼻孔,这才将瓶子盖儿扒开,往衣服堆里撒了些什么。然后慌里慌张的将衣柜门合上,快步走了出去。
正好此时姜儿端着茶盏进来,见马姨娘安然的坐在椅子里,这才放了心。“妈妈坐着口渴了吧,请喝茶。”
马姨娘因为心里有鬼,哪里敢多停留。再有一会儿,天就大亮了,到时候被人认出来岂不是得不偿失?于是忙将手里的包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婉拒道:“不用了…我想起来还有些事情要办…”
姜儿看着她的背影,满是疑惑的摸了摸后脑勺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侍画走了进来,吩咐道:“行了,你去干活儿吧。”
姜儿乖巧的退了出去,但心里的疑问却丝毫不减。
侍画见四周无人了,这才走进里屋打开衣柜仔细的清点起来。东西依旧按照原来的位置摆放,顺序没有发生改变,数量也没有少,可是仔细的打量却有翻动过的痕迹。侍画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一遍,见没有任何的古怪之物,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马姨娘千辛万苦的跑到静默斋来,绝对不会空手而归。刚才她就在衣柜跟前站了片刻,并没有接触其他的东西,问题肯定还是在衣柜里。
侍画想来沉稳冷静,可是到了这一刻却也暗暗心慌起来。若是主子再次受到伤害,她也难辞其咎。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她再次仔细的翻看了一遍。
忽然,她鼻子一阵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啊切…”
“这是什么味道?”侍画不适的揉了揉鼻子,终于知道怪异在哪儿了。
就是这衣柜里的味道。
因为是姑娘家的衣裳,所以衣物清洗过后一般都会放在熏炉上烘干。这样以来,衣服便会带了一丝香味儿。
可是自家小姐一向不喜欢熏香,说是鼻子太敏感,闻不得那些味儿。所以这柜子里的衣物除了皂角的香味,便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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