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云昱风这种人,若是与他没有利害冲突,倒是可以真心相对的好主君。”程一并不为他这般失望而动,他冷冷地看了那个美人一眼后,方道:“不能怪云昱风狠心猜疑,怪只怪云凤弦身犯大罪,罪不在她有无争权之心,罪只在她有没有争权的力量、争权的名分。像她这样随便抛开权力,随便把母亲嫁人的人,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试问这天下,有谁能不猜疑他。就算她真是坦然将权位拱手让人又如何,今天的她不在乎权力,能保证明天、后天……永远不在乎吗?她永远不后悔吗?毕竟她是皇帝,毕竟占着名分上的优势。她现在是离宫而去,那也可能是为了表示她不爱权力的诚意,还是为了联结地方势力?他带上云凤晴,是为了避免皇族相残,还是为了增加对付云昱风的筹码呢?”
“如果他真的做出对云昱风不利的事,你怎么办?”
程一笑而不语,他的笑容一如既往般斯文淡定,隐约森森杀机。
“云昱风会同意吗?”
“你以为云昱风暗中训练长得和云凤弦相像的少年,仅仅是为了在皇帝必须出现的大场面里,用来当摆设,以免天下人都知道皇帝到处乱跑吗?既然可以冒充一次,就不能冒充个百次千次,乃至永远吗?”程一第一回睁眼看着半倚在椅子上,睡眼松惺的人,冷言讥嘲道:“说来也真奇怪。这些年的我是在风灵国冷眼看着这天下权力的纷争,你呢?不是也时常到水柔皇宫里周旋于不同人之间吗?怎么到现在,这权力场中的冷酷杀戮,你好像还完全不明白一般。”
美人微微一怔,随后他低笑起来,让人心悦神怡的声音里,竟有些苦涩的感觉,“是你屡次说那云昱风是英雄人物,重义多情,我才当他与旁人不同。原来,天下权贵,皆是一般模样。”
“云昱风多少与旁人还是有些不同的,只要云凤弦不明确做出会伤害他的事,他再担心、再疑忌,也绝不会再去做危害云凤弦的事。训练代替萧若的少年,只不过是防患未然。只是,我却没有云昱风的那么多顾忌。对于我来说,不管是为了哪个国家,尽快让云昱风的地位,巩固至无可动摇才是最重要……”
窗外忽有一只白鹤飞入,停在程一身边的桌子上。
他缓缓地自鸽腿上取下传书,展开一看,脸色变得微白,不禁低声叫道:“皇帝遇险。”
“这么快就遇险?”美人倏地睁开了眼,明媚的眼眸中闪过惊讶。
“她的马车在离京五里处,被一群悍勇的强盗所包围。”
“在京城附近居然有强盗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出没,真是天大的笑话,云昱风这个摄政王该上吊以谢天下了。”
“正是因为笑话,所以才一点不可笑。”程一取了纸笔,一挥而就,迅速把密令写毕,系在鸽腿上,白鸽重又展翅而飞。他叹道:“希望赶得上。”
。
卷二 日月现 第4章 强盗命盘
“你下了什么命令?”
“如果战斗还没有结束,那接到消息的人,就要全力保护皇帝,也算是为云昱风报答他。如果战斗已结束,皇帝被掳的话,尽力营救,如果救不了……“程一一抬手,做了个杀的动作。
“果然是个狠心肠。”
“为了风灵国和水柔两国,岂敢不狠心。这个时候,风灵国的附近居然有强盗,谁信?我看是其他势力迫不及待要对皇帝下手。万一是被最近在风灵国四周出现的炎烈国人掳走,炎烈王打起风灵王、讨叛臣的旗号,动起刀兵来,风灵国必是要吃大亏的。”程一说完,拂袖而起:“我也赶去看看。”
洁白的水袖婉转轻飘,轻易缠在程一的腰间:“怎么?你想抛下我?这么有趣的热闹,我岂能错过。”
“这么重大的事,你岂敢不紧随监视我,对吗?”程一若有所指地轻瞥他一眼,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啸。
香云楼下,两匹雪白的骏马被牵了出来。
程一就势从楼头跃落,从无数路旁百姓的惊呼中,落到马上。
他身后漫天彩袖长绫,飘舞若梦,那清眸倦眼、姿容绝艳的男子已落在另一匹马上。
人还没有坐稳,马已经像箭一样驰了出去。
男子半伏在马上低语,声音轻柔飘渺,偏偏穿过了一片惊呼声、马蹄声,传入程一的耳中,“这么多年,你在香云楼上,好不悠闲。这还是第一次,不顾一切,惊扰世人吧?”
程一专心策马,并不作答。
“不必担心,别忘了,风灵的皇帝身边的护卫风紫辉,本领之高,足可以和那一剑震千军的第一刺客相提并论。就算那些强盗真是炎烈国派来的高手假扮,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皇帝的身边不是还有其他的保护!”
“那些人若是暗杀、跟踪倒也无妨。若真是明刀明枪的话……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风紫辉了。”程一抓紧马缰,眼中露出凌厉的光芒,“风紫辉,你既有非凡之力,必要全力护住你的主人,莫要为人所乘。如果真被炎烈国人掳走,为免他被炎烈国利用来扰乱风灵国,我就须痛下杀手了。所以,风紫辉,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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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凤弦的豪华大马车,一路招招摇摇地在大道上奔驰,惹来许多行人侧目而视,指指点点,不知是哪家极富极贵的大人物出游,更引来无数人艳羡嫉妒,眼红到极点的目光。
不过,这样招摇摆阔带来的副作用也是非常明显的。
比如说,马车刚刚行到人迹较少的地方,就忽然间发现前后左右冒出七八个膀大腰圆,赤着胸膛,拎着大刀,横眉立眼的家伙了。简直不用通名报姓,就知道这些大爷是以何为生计的。
云凤弦“啊”的叫了一声,兴奋的两眼闪光。
“给我上。”大汉里最粗最壮的一位,说话居然简洁有力到极点。
云凤弦愤怒了,猛的从马车上站起来,大声喊:“站住。”她这样满脸怒气,满眼凶光,双手叉腰,威风凛凛的样子,居然还真把人吓着了。
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大汉,脚步不由自主一顿,竟还真乖乖站住,全都昂起头,仰起脸,就像等长官训话一样,等着她发表高论,心中说不定还都在猜测,这个临危不乱的少年,到底是何方高人,不知是否艺高人胆大。
云凤弦自觉受到注意,得意洋洋地点了点头,表情似在训学生的先生般,“拜托你们,拿出一点做强盗的专业水平好不好,最起码亮相时,四句出场诗诗绝对不能漏的。‘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这么简单的话,你们老祖宗没教吗?真是丢尽了全天下强盗的脸。”
一干强盗张口结舌的表情滑稽到极点。而大马车里正准备随时厮杀作战的古奕霖也禁不住连声轻笑,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壮得像座山的强盗头目,眨着一对大大的牛眼睛,过了好半天,才朝着云凤弦大叫道:“你是什么东西?胆敢教训老子。”他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大砍刀用力一抡,呼啸生风,的确威风八面。
云凤弦摇头叹气:“第一,我不是东西,我是个人,我乃……”
“我乃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古今中外盖世无双古往今来空前绝后聪明绝顶文武双全风流倜傥情场杀手鬼见愁玉面郎君美男儿云凤弦公子是也。“这一串又长又精彩的外号,听得一众强盗一阵眼晕。强盗头子的牛眼瞪得更大了,那个古古怪怪的少年,明明只说了一半,嘴唇就没再动,后面那一句自报家门是谁在说的?怪不得他胆子这么大,原来身后果然有靠山。
云凤弦也眉开眼笑,一回头伸左手到车厢里,然后慢慢把手抽出来,胳膊上停了一只通体雪白的鹦鹉,他笑嘻嘻点着鹦鹉的头:“小帅,就知道你是全天下最聪明的鹦鹉,能把我的外号记得这么牢,不枉我辛辛苦苦带你出来。”
小帅骄傲地昂昂小脑袋,真真物似主人型,那架势,和它的主人在强盗面前一样那么自命不凡,趾高气扬。
围在马车四周的强盗几乎没气的吐血,他们这样雄纠纠气昂昂的拎着砍山刀冒出来,人家居然还有心情慢慢逗鹦鹉。
“给我杀!”强盗大哥再次发出嘶吼。
“慢着。”云凤弦一手掀起衣摆,往上一跃,跃到马车顶上,动作轻松快捷,干净利落,外加清风徐来,吹得她一身白衣飘呀飘,头上黑发扬啊扬,还真有点儿高手的气派。
强盗们冲出四五步,看她这有恃无恐的样子,又都不由自主的站住脚,要看她耍什么花样。
知道云凤弦底细的古奕霖心中暗暗有些着急,全身绷紧,准备好随时救援。
反而是力量全失的风紫辉显得要镇定得多,只默默关注事态的发展。
云凤弦哈哈一笑,“刷”的一声,打开一把金光闪闪的大折扇,金边折扇上“绝代风华”四个大字更是非常刺眼的随着云凤弦扇风的动作而在每个人眼里晃来晃去:“各位,不要急,四海之内皆兄弟,你们手头上紧,说一声就是,我怎么着也会帮忙的。”
她说着,左手微微一振,停在她左臂上的小帅立刻展翅而飞,在云凤弦头顶绕了一圈,呱呱叫着:“云凤弦一出,谁与争锋。”然后收起翅膀,稳稳停在云凤弦肩上。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小帅吸引住时,云凤弦的左手入怀,掏出一大锭闪闪发亮的金子,扬了一扬:“这个就算是我的买路钱,你们看怎么样?”一大锭黄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每一个强盗的瞳孔似乎都开始收缩,明显的贪婪在眼睛里。
强盗头子倏地狞笑一声:“老子宰了你,多少黄金都到手了。”
云凤弦悠然一笑,慢慢地扇着金折扇,“各位兄弟不要着急,先看看我的心意,再决定接受不接受吧!”
他左手一扬,把黄金扔了出去。
强盗头子伸手把金子接住,低头一看,脸色立刻大变,双手握刀,行了一礼:“谢公子厚赐。”说着把手一挥:“咱们撤。”
随着这一声大喝,呼啦一下子,那帮突然出现的强盗,也同样突然低消失的一干二净。
云凤弦还好整以暇的在车顶上挥手作别:“各位走好,江湖山水有相逢,以后见面咱们再好好聊聊。”
风紫辉看了看云凤弦,一声不发地继续挥鞭驾着马车向前行。
云凤弦还高高兴兴地站在车顶上,回味自己一语退群寇的威风。
古奕霖却有些忍耐不住,从车厢里探头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云凤弦从车顶上跃下来,做到风紫辉的身边,神神秘秘冲古奕霖微微一笑:“天机不可泄露,泄露了就不是天机。”
古奕霖好奇心切,也无心于故弄玄虚的云凤弦玩下去,扭头就问风紫辉:“你一定知道,快告诉我吧!”
风紫辉看看古奕霖,然后伸手在云凤弦身上一摸,云凤弦还来不及闪躲叫唤,风紫辉已把手摊开在古奕霖的面前,掌心放着一锭金子。
古奕霖定眼一看,忍不住也“啊”的惊叫一声。这是一锭普通的金子,只不过金子上有着深深的指印,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把这世上最坚硬的金子当成泥巴来捏揉一样。
古奕霖将金子取过来细看指印,云凤弦得意地笑着,把自己的手摊过来给古奕霖对指模,“怎么样,我的内功不错吧?”
马车里的云凤晴深深吸了口气,感觉身上有些发冷,想不到这个可恶的小皇帝,竟有这么深厚的内力。
可是知道云凤弦底细的古奕霖却根本就目瞪口呆,无法置信眼前的事实。
金子上的确是云凤弦的指印没有错,可是这样不动声色把金子捏来揉去,该要多深的内力才可以做到,云凤弦怎么可能达到这种境界。
“这……怎么可能……”
云凤弦伸手拉住古奕霖的手,用腻得让人全身发麻的声音说道:“我的力量是因为你而存在的,保护你是我唯一的愿望。”
古奕霖只觉心头一震,不由得双颊飞红地低下头去,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奇怪的光芒。
正当古奕霖低头的时候,正好看见风紫辉的手悄悄伸到云凤弦身上,然后再他衣服的袍带处用力一拉,云凤弦的外袍被拉得大开,叮叮咚咚,一大堆金闪闪的东西滚落下来。
云凤弦尖叫一声,跳了起来。
古奕霖低下头,看着滚落车辕上的八九个大金锭子,眼睛有些发直。每一锭金子都被捏得变了形,每一锭金子上都有一模一样的指印。
车厢里的云凤晴也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他伸出手指着金子冷冷地问道:“你不会是闲的没事,捏着金子好玩吧?”
云凤弦手忙脚乱拉好衣服,连连点头:“对啊对啊!就是没事捏着好玩。”
“而且每一锭金子经你捏过之后,变形得都一模一样,就好像是用同一个模子铸出来似的,难得啊!你的功力不但深,还收放自如,把手劲控制得这么好。”云凤晴回过神来,发出一声充满嘲弄的冷哼。
风紫辉这才慢悠悠地道:“她出宫之前,把铸造司的官员叫进了宫,让他们取走手模指印,铸了一大批这样的金子,可以用来随时假装超级高手。”
云凤弦恶狠狠地瞪着风紫辉,一转头又笑的亲切温柔地对古奕霖说道:“这就是以智服人,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上乘境界啊!”
古奕霖静静看着云凤弦,慢慢地点了点头:“对,不战而屈人之兵,你好聪明。”
然后,他在慢慢坐回车厢,把车厢门关上,下一刻,清脆的笑声就响彻车里车外。
马车奔驰如风,而他们的笑声,也随着风一起飞扬。
云凤弦本来的难堪也渐渐淡了,摸摸鼻子,居然也微笑起来。只要能让他们这样快乐欢笑,她就算出点小丑又算得了什么呢!她……果然越来越适应这样美好的日子了。
虽然她心中并无芥蒂,不过还是难免半真半假地埋怨风紫辉来,“你好端端揭我的底干什么?”
风紫辉目不斜视望着前方,时不时扬鞭赶马,“你说让我照顾古奕霖,他的愿望只要不涉及我的原则,都可以尽量满足,他问我原因,我当然要告诉他。”
云凤弦再次为自己的自作自受而懊恼,却又忍不住疑惑地望着风紫辉:“真的只是如此吗?为什么我明明觉得你是在故意戏弄我。”
风紫辉对她不理不睬,只是专心地赶着马车。
云凤弦似仍不肯放弃的凑了过去,“你真的没感觉吗?”
风紫辉继续赶马,一扬鞭,鞭梢堪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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